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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不远不近忧心忡忡跟在苏安身后的林远也看见了她，焦急地大声喊起来：“卢娜！？快逃！！”

　　　　不用他提醒第二回，卢娜转身便往楼上雅克的房间跑去，然而转眼就被苏安堵住了去路。

　　　　“你是谁？？不要过来！！！”

　　　　林远一直没敢报警。苏安现在的状态显然十分不正常，他几乎是见人就杀，虽说这房子里的人全是雅克维拉尔的犯罪同伙，死有余辜，但林远怀疑就算警察来了，苏安说不定还会不加分辨地继续攻击。

　　　　可是卢娜怎么也会在这里？她明明应该跟她的弟弟雨果一起搬到雨果新开的餐厅附近了呀？

　　　　可是没有时间让他思考了。卢娜的尖叫真真切切地从楼上传来，林远冲上楼梯，正看见苏安对着墙边的卢娜举起匕首。

　　　　“苏安！！已经够了，快停下！！！”林远冲上前，一把抱住苏安，将他飞扑在地，摁住他的右边手腕试图把他的匕首夺下来。

　　　　苏安面无表情地屈起脚，在他肚子上一踹，就把他踹飞了出去。跌坐在地时，林远口袋中的□□便由着惯性跌了出去，一路在木地板上滑到了因为惊吓腿软跪在了墙边的卢娜身前。

　　　　林远并没有发现□□丢了，因为苏安已经翻身骑在了他身上，左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右手握着的匕首已经高高举起。

　　　　“苏安！是我！！”林远喊道，抬手试图抓住他举起的右手。

　　　　然而苏安麻木的表情依然纹丝不动。

　　　　匕首从空中落下刺入林远左边的胸膛时，林远还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然而疼痛却是万分真实。

　　　　苏安一把拔出匕首时，血液瞬间从肺部喷涌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了他胸前的一大片衣服。疼得泪眼模糊的林远隐约看见匕首再次被举起，刀尖闪烁着刺眼的寒光——


　　　　　“砰——！！”

　　　　苏安的右肩与手臂相连的关节处被子弹击中，匕首瞬间拿不稳了，“当”地从手中掉在了地上。

　　　　林远咳出一口鲜血，艰难地转头，看见卢娜举着□□的手还在颤抖着。再看苏安，他的眼睛紧闭着，左手按在右肩的伤口上，血液正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渗出。

　　　　到了事态无法挽回的地步，你要学会放手……他想起自己接过那颗纯银子弹时，布里莎大师饱含深意的眼神。原来这颗子弹，是让他送他离开的。

　　　　她要他对他开枪。林远喘息着露出一丝苦笑。怎么可能呢……

　　　　苏安缓缓睁开了眼，是林远熟悉的温暖的浅棕色。

　　　　“！！！”苏安看见了他，又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脸上露出十分惊惶的表情，“我……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是我干的？？”

　　　　他一转头看见卢娜，便喊道：“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快！！！”

　　　　卢娜似乎才回过神来，把枪往地上一扔，冲进房间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苏安低下头，看向林远的伤口。

　　　　匕首穿透了整个胸膛，血不光染红了衣服，还在他身下的地板上慢慢渗开。苏安大脑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地想要帮他止血，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右肩上的弹伤也像破了的水管一样疯狂地往外流着血。

　　　　“打中你的……咳……是一颗纯银子弹……”林远说。
　　　　“我知道……”
　　　　“恐怕你很快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真遗憾，看来你没法陪我老死了啊……”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苏安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再这样失血下去，你会死的。”

　　　　“别哭啊……”林远勉强抬起一只手，用大拇指抹去他的泪痕，“你不是还有……另一个我嘛……”
　　　　“不一样……”苏安哽咽道。
　　　　“一样的。”林远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他的语气始终十分坚定，“如果那个‘我’遇到了现在我遇到的事，他也会和我做一模一样的事……我知道的……因为，他就是我啊……”

　　　　苏安无言以对。

　　　　“别说了……”他把两手交叠按在林远的伤口上，“相比起你活下去这件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说完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林远。

　　　　随着血液不断流失，身体正变得越来越冷。失血过多所致的意识模糊他实在太熟悉了。有些话，他知道，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苏安昏昏沉沉地耳语道。
　　　　“我知道……”林远的回答犹如遥远的梦呓，“从一开始就知道……”

　　　　一切都恢复了宁静。

　　　　林远安静地躺在维拉尔府冰冷的地板上。他没有看见苏安最终化为数据消失在空中的样子，只是怀里变空之后，原本抱着他的手没有了依靠，便重新落到了地上。

　　　　B世界中，苏安慢慢睁开失神的双眼，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他在黑暗中默默躺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满面泪痕。右肩上疼得厉害，但更疼的似乎是心脏的位置。

　　　　他最终爱上的那串代码后来还存在着吗？苏安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远C啊……呜呜呜呜……





第31章　同一个人？……
　　　　B世界。尖叫骆马酒馆。

　　　　此时已是凌晨，通宵玩乐的客人散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片狼籍。马文大叔一边进行着例行打扫，一边听着晨间新闻广播：
　　　　“——本台刚刚收到消息，今日凌晨，三米舒诺托兰蒂高层公寓发生了一起神秘的坠楼事件，据知情人士爆料，死者系三米新晋一位相当年轻的千万富翁。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初步排除他杀——”

　　　　“嗯？”新闻的内容引起了马文大叔的注意，于是他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那么鲍勃，”收音机传出新闻搭档的声音，“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这起事件到底离奇在哪呢？”

　　　　“是这样，”鲍勃说，“尽管是凌晨时分，有不夜城之称的三米舒诺，行人也并不少。所以事件发生时有多人目击并围观，而随后在救护车赶来的途中，死者的尸体连同地上的血迹，竟然在众目睽睽下神秘消失！……”

　　　　“三米最年轻的千万富翁……”马文看向酒馆里仅剩的唯一一个客人，“不会说的是十一王子吧？”
　　　　“居然有一堆目击者，还上了晨间新闻，看来S。I。M。S。最近有得忙了……”克莱提卡布理莎坐在吧台前，一点点呷着杯中最后的一点鸡尾酒，“你猜的没错，的确是他。”

　　　　“不会吧！！？”马文大叔震惊道，“可是，可是你说死神牌只是意味着一个阶段的结束……”
　　　　布理莎不在意地撇撇嘴角：“对于那个人来说，是这样没错。”

——————————

　　　　A世界，苏安从林家的客房床上爬起。

　　　　苏安坐在床沿上，呆呆看着这个房间。他在另外三个世界待的时间加起来足足有两年半之久，久到他早已忘记了这个小客房原本的样子……而对于这个世界，时间却只过去了区区半个小时。

　　　　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他迟疑地站起身，走出门去。

　　　　穿过那片小树林，海涯下的沙滩上，A世界中的林远果然还站在那里，面对着宽广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安远远地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一时竟似乎失去了上前的勇气。但林远身边的阿拉斯加发现了他，汪汪地叫了起来。
　　　　林远听到叫声，一转头就看到了苏安。苏安既然被发现，也就不再隐藏，直直地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回来了？”林远问他。
　　　　“我刚才，睡了一小会儿……”苏安犹豫地开口了，“我……梦见了你……”

　　　　“……”林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那个梦很长，梦里发生的事我忘了很多，但我记得醒来之前我好像在哭……”苏安眼神空洞地望向大海，如同再次陷入梦境一般，“我还记得……你躺在地板上，胸口全是血……而我的手边有一把刀……”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林远安慰他，“别多想，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你相信吗？”苏安从大海收回茫然的视线，直勾勾盯住了林远的眼睛，“那其实是另一个时空的你。”

　　　　又是他刚才说的那套关于模拟世界的理论吗？

　　　　“是么？难怪刚才我心里头难受得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掉了一样。”林远淡淡地说。

　　　　然而听到这话，苏安像是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不……”

　　　　林远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腕：“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苏安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我可能……那个你，可能是我……是我杀死的……”

“……究竟怎么回事……”林远柔声说道，“能和我说说吗？”

“我只记得一些破碎的片段……”

　　　　半晌，苏安似乎突然下定了决心：“总之……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林远以为他说的只是离开温登堡，于是点点头：“嗯。”

　　　　“我也不会回到三米舒诺了，你就当我从没有存在过。”苏安一边说着，视线在林远的脸上反复流连，仿佛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谢谢你们。”苏安丢下最后一句话，把手腕从林远手里抽出，转身迅速地跑走了。
　　　　“喂——”林远的手还举在空中。

　　　　这算什么？？“你们”又是指谁？

　　　　林远毫无头绪。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世界，夜已经深了，于是他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然而刚在床上躺下没多久，林远就被一阵狗吠声吵醒了。揉着眼睛爬起来，就看见旺财正焦急地一边叫一边在房间门口打转。
　　　　“大半夜的叫什么？”林远问它。旺财见他醒了，开始使劲扒门想要出去。

　　　　林远心中奇怪，只好爬起来给它开了门。旺财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跑了两步又回头继续冲他叫着，明显是要他跟上自己。
　　　　旺财带着林远下了楼，停在客房门口冲着里头狂吠着，又是抓门又是扒门缝。林远走上前正要阻止，却闻见一股血腥味从门缝溢出，心中顿时紧张不安起来。

　　　　他先是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门反锁了，于是他举起拳头开始砰砰砸门：“苏安！你在里面吧？你不开门我可要撞门了！！”

　　　　等了数秒之后，依然没有回应。林远心中疑虑更盛，于是侧过身子退了一步，借助惯性把门冲撞开来。房门打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林远一看房间里的样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安毫无知觉地倚靠在墙边，左胸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手边是一把带血的尖刀。
　　　　林远上前探了探，呼吸还在，立马掏出手机拨通了紧急救护的电话。

　　　　以他小半年里对苏安的短暂了解，苏安一直是个理智过分的人，在今晚之前情绪也一直很积极。这样的人怎么会出于一时冲动而自杀呢？他相信苏安这么做，总归是有他自己的理由。林远隐约猜测这一切还是与苏安今晚所说的关于这个世界是虚拟的、以及刚才提到的那个梦，还有平行世界里的那个“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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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

　　　　“——伤口虽然很深但所幸抢救及时，目前愈合情况也很稳定，再过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医生，谢谢您。”林远点头。

　　　　“不客气，职责所在。”洪医生正要转身离去，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地问道，“那个……你是他的家属么？”

　　　　林远愣了一下。

　　　　“唔……还不是……”

　　　　洪医生没在意回答中的细微情绪，只是公事公办地嘱咐道：“是谁都好，为了防止他再次做出这种极端行为，出院后请尽量不要让他独处。”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林远说。

　　　　洪医生点点头，这才沿着走廊离开了。

　　　　林远推开病房的门，一眼看见苏安正站在窗前呆呆地往外看着，听见他进门，便回转身来对他一笑。

　　　　“我刚跟你的洪主任聊了一下，他说你的伤口愈合得很顺利，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了。”林远告诉他。
　　　　“阿远……你用不着每天都过来陪我，你的假期已经结束了吧，工作不忙吗？”苏安认真地说。

　　　　“我乐意。”林远干脆利落地说，“而且住院还不能玩手机，你之前不是还嫌无聊吗？”
　　　　“也不是那么无聊……”苏安想起什么，突然来了精神，“你知道吗？洪医生的女朋友竟然是SABA的明星球员威尔摩根——”
　　　　“——苏安……”
　　　　“嗯？”
　　　　“没什么，看到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你继续说。”
　　　　“嗯，就今天上午，我闲着没事坐在大厅里看SABA半决赛重播来着——”

　　　　林远看出苏安在掩饰着什么，但他没有点破，只是看着他神采飞扬表情丰富地絮叨着，就像以前一样。
　　　　
　　　　不，确切地说是多了点什么。

　　　　那晚突然围绕在苏安身上令人窒息的阴霾似乎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有一天他曾陪苏安在医院的花园里坐了会，苏安晒着太阳睡着了，于是他回病房去给他拿外套，返回时却见他已经醒了，四下乱看的神色惊惶不安。

　　　　“我这么大一个人，丢不了。”林远走过去，半开玩笑地安慰他。

　　　　然而苏安笑不出来。

　　　　他默默地接过外套，往后一仰，重新靠在长椅上，用一只手臂盖在眼睛上。

　　　　“我以为我又做噩梦了。”

　　　　刺眼的午后阳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有什么融化了。






第32章　长梦
　　　　半个月后，苏安如期出了院。办理完出院手续走出医院的大门。

　　　　“我想去趟Z镇。”苏安说。
　　　　“我陪你去。”林远想都不想地说。

　　　　阳光下，苏安眯起眼睛看向着他。

　　　　“也好。”苏安点点头。

　　　　循着模糊的记忆找到克莱提卡布理莎住的小屋时，她正在给屋外的花丛浇水。春天终究是到了，雏菊和铃兰纷纷冒头，开得一片热闹。

　　　　“大师……”

　　　　布理莎转头瞥了他一眼，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去给另一片花丛浇水：
　　　　“你怎么还来啊？”

　　　　“啊？”
　　　　“找我回答问题可是很贵的，你付得起吗？”布理莎不客气地说。

　　　　“那还不好说，我有的是——”苏安下意识便要掏出他的至尊黑卡，随即突然想起A世界的他早已不是其他世界中视金钱如数据的千万富翁，而是个靠着小梅的十个motherlode租房的穷光蛋，顿时变得底气不足，“不，我没有……有多贵，你不会又想讹我五百万吧？”

　　　　“瞧你说的。”布理莎笑了起来，“什么叫‘又’？你说的五百万，‘我’可半分钱都没见到过啊？”
　　　　“……好吧你赢了。”苏安叹了一口气，“我手里头只有二十五万，足够买一个‘是’或‘否’的答案么？”

　　　　布理莎静静地看着他。

　　　　“知道了你又能如何呢？”半晌，布理莎轻轻说道，“如果他还活着，你能回去找他吗？如果他死了，除了徒增自责，你又能为他做什么？”

　　　　“……”苏安神色黯然，“是……我没法回去找他了，但我希望知道他还好好活着……”

　　　　“苏安，现在你已经站在了迷宫的出口，不再需要我给你指路，我也不会再回答你任何问题。但想必你也觉察到了，就算想一脚迈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的一只手指轻轻点在他胸口，“你觉得你的刀子为什么只是插在这里？”

　　　　“……”

　　　　布理莎的手指一路向下，滑到他的心脏位置：“余下的疑惑，问你自己的心就足够了。”

　　　　苏安下意识看了旁边的林远一眼。
　　　　　　　
　　　　“好了，言尽于此，二位请回吧。”布理莎提起水壶，一门心思继续浇起花来。

　　　　往回走时，林远打趣他：“你居然被这个算命的讹过五百万？不像你的作风啊苏半仙儿。”
　　　　“这个……话说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长……”苏安略焦燥地揉着脑门，不自觉地把刘海搓得像台风过境的杂草丛一样乱七八糟，“你想听吗？这些天你一直很困惑吧。”

　　　　林远停下脚步，抬起手轻轻把他搓得竖起来的头发顺了顺。

　　　　“虽然我很想多了解你，但如果是很难过的回忆，不说也没关系。”

　　　　苏安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
　　　　　　　
　　　　尽管有太多细节已经被忘记，但因为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在断断续续的回忆和讲述中，时间转眼已至傍晚。他们早已回到阿尔托公寓的房间中，夕阳从窗外透进来，映得房间一片橙红。

　　　　“所以，你那天是想回到现实中去……”林远的手臂在胸前交叉，背靠墙壁看着坐在床沿上的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