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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有过人之处_如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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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扶眉正拢着手在那里,面朝着城门,看起来就像是在等人。
  山宗跨马而入的身影刚出现,她便唤了,接着就看到了神容,顿了一顿,缓缓露出丝笑,又欠身见礼:“贵人。”
  神容以帕遮眼不太方便,没有说话。
  山宗已下马,忽然说:“帮她打理一下。”
  赵扶眉闻言一怔,而后过来请神容下马。
  神容这才知道说的是她,还以为方才只有东来发现她眼睛被迷了。
  “贵人这是怎么了?”赵扶眉扶她进医舍,进门时看了看,便明白了:“不过是迷了眼,小事,小心清洗一下就好了。”
  她端了只装了清水的浅口铜盆过来,请神容坐下。
  外面众人正暂停等待。
  等神容眼睛舒服了些,才发现这医舍里已收拾过,桌上摆着只软布包裹。
  赵扶眉在旁擦着不小心溅出来的水迹,冲她笑了笑:“这里很快就要有新军医来接替了,我一个女子,年龄大了,再处理这些军中伤病不方便,以后就不过来了。”
  神容点头,一只手仍拿着帕子又轻轻擦了两下眼睛才放下。
  赵扶眉叠一下手里拿着的干布,看她一眼:“其实贵人只要少出城入山,也就没有这等恼人不适的小事了。”
  神容觉出这一句话里有话,稍稍抬起头:“我入山是有事要办。”
  赵扶眉擦去最后一滴水迹,看着她还泛红的那只眼:“那这事,莫非是每日要与山使一起才能办的吗?”
  神容此时才注意到她今日颇有些不同,一向都是素淡衣饰,今日居然穿了一身漂红,腰间搭着条印花的簇新系带,就连头发都仔细梳过,发间斜斜插着一支珠钗。
  她不禁朝外看了一眼,没看见山宗人影。
  多少已猜到了,赵扶眉刚才可能就是在等他,偏偏见了自己与他一道回来,口中说:“不错,的确需要他同办。”
  赵扶眉没有作声,擦完了桌子,又端开铜盆,返身回来时才又笑道:“山使其实可惜了。”
  神容问:“怎么?”
  赵扶眉不坐,只在她面前站着,温温和和地道:“以前曾听老军医解释过,嫡长为宗,尊崇为宗,万心归向亦为宗。山使的名字便代表了他在山家的地位,却又听说他一心和离便决绝地离了家族,怎能叫人不可惜。”
  神容神情瞬间淡下。
  的确,这才是山宗名字的含义,不是她戏言的那句“万山之宗”。
  他是山家嫡长,都说他出生就被寄予了厚望,才有了这个名字。后来他也的确年少有为,是众望所归的山家继承人。
  赵扶眉看似无心的一句,却是在提醒她这段过去,是她与山宗姻缘破裂,让他远走幽州,光辉不再。
  所以她这样一个被和离的外放之妻,就不该总出现在前夫跟前。
  神容手指搓着那块遮眼的帕子,端端正正坐着,忽而就笑了。
  她眉眼艳丽,一笑便如风吹花绽,夺人目光。就连赵扶眉也晃了下神,却又诧异:“贵人因何而笑?”
  神容眉眼有笑,口气却淡:“我只是觉得有趣,与谁的事便去找谁就是了。我与他之间的事,我只找他,与你无关。同样,你要与他如何,又何必来找我,我并不在乎。”
  赵扶眉一时没了话。
  刚才那番话的用意被她听出来了,没想到她竟会是这样的反应,还以为她这样的高门贵女会顷刻恼羞成怒。
  神容起身出去。
  下一刻东来就走了进来,放了枚碎银在案上算作答谢。
  等屋内没了人,赵扶眉才动了下脚,往外看了一眼。
  神容出去没走几步,便见山宗一手拎刀,从隔壁屋中走了出来,彼此正好迎面相遇。
  她停下,眼神斜睨他:“她就是你的经验?”
  “什么?”山宗起初不知她在说什么,稍一回味才想起曾经回敬过她的话,没想到她还记得,上下看了看她,又问:“谁是我的经验?”
  神容一只眼泛红未褪,只冷冷淡淡的一瞥,其余什么也没说,越过他就走了。
  山宗看着她踩镫上了马,带着东来和长孙家的护卫们沿街而去,转头朝医舍看了一眼。
  赵扶眉走了出来,向他福身:“已等山使多时了。”
  山宗走过去,她侧身让开,请他进门。
  里面收拾过后,地方也显得大了一些。
  山宗看了一圈,在神容之前坐过的胡椅上坐了下来,看一眼赵扶眉:“老军医叫你留了什么话给我,说吧。”
  赵扶眉今日托人去军所带话给他,说老军医临行前留了话给他,不好传递,要当面告知,请他来这里一趟。
  出山后他指挥神容一行入城时想了起来,便跟着过来了一趟。
  赵扶眉只叠手站着,没有做声。
  山宗拿刀的手指点了点刀鞘,站了起来:“想不起来就不用说了,等你哪天想起来告诉胡十一就行了。”
  赵扶眉忙唤一声:“山使等等,是我自己有话说。”
  他站住了,眉峰略沉:“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说,需要捏造个理由?”
  赵扶眉垂低头,手指捏着衣摆,“山使恕罪,自是不好直言的话,才不得不如此。”她声音稍低下去:“这话我认识山使三载,便已藏了三载。”
  山宗手指仍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刀鞘,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是三载都没说的话,现在又何必说。”
  赵扶眉忍不住抬头看他:“莫非山使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
  一个女子宁愿编造理由也要将他请来,来了后就只有她一个人,能说什么?
  除非山宗是毛没长齐的黄毛小儿,才能睁着眼睛在这儿装傻充愣。
  他转身要走:“只要你不说,我便当不知道。”
  赵扶眉竟追了一步:“山使,我只怕现在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她怕山宗说走就走,一鼓作气道:“山使和离三载,至今独身一人,纵然你我过往没有深交,却也相识了三年,你既然了断了前缘,那何不看看新人?”
  这番话过于大胆,以至于她说完时早已双颊红透。
  山宗转过身,神情几乎没变:“你也知道我和离了,方才坐在这儿的女人是谁你不知道?”
  赵扶眉有些错愕:“自然知道,长孙女郎是山使的前夫人。”
  若要说从什么时候起了今日的念头,大概就是从军所里传出这消息时起,她听说他的前夫人如今就在幽州。
  真正下决心却是在那日放河灯时,她在对岸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二人站在一处,时而低语几句的模样,时近时远。
  “既然知道还说什么?”忽听山宗笑了一声,她看过去。
  他脸上那点笑已没了,整个人黑衣凛凛,出口无情:“那是我当初三书六礼迎娶回去的正室夫人,照样和离两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对你就会特别?”
  赵扶眉竟然找不到话来应对。
  山宗说完就出了门。
  上马时,他想起了神容临走时的话。
  她竟以为赵扶眉是他的经验。
  他提了提嘴角,真要论经验,难道不该是她这个前夫人排在前面?


第二十六章 
  官舍里; 紫瑞推开主屋窗扇。
  狂肆的大风天早就过去了,外面阳光正好,只是如今越近冬日; 越能觉出天冷了。
  她算了算日子,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走去窗边软榻旁伺候,一面道:“少主有阵子没有入山去了。”
  的确有阵子了; 从那日迷了眼回来就没去过; 紫瑞甚至担心她是不是眼睛还不舒服。
  神容倚在榻上; 手里翻着书卷; 淡淡说:“有东来替我看着; 不需要日日都去。”
  紫瑞明白了; 不打扰她,准备退出去。
  神容忽然想起什么; 叫住她:“长安最近可有信送到?”
  紫瑞摇头:“没有。”说罢屈了屈身,才又退去。
  神容想了想,觉得不该,以长孙信对矿上心的模样,离上次来信可有些久了。
  京中应该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照理说他早该来第二封信说一声才对。
  正想着要不要写封信回去问问,刚退出去的紫瑞又返回到了门边:“少主,刺史夫人到了。”
  神容拎拎神; 料想何氏来多半又是好心请她去城中打发时间之类的; 将书卷收起来,出去见客。
  紫瑞说已请了何氏去花厅坐等。
  神容穿廊去花厅; 到了地方,却见她人不在厅内; 就站在门口。
  见她出现,何氏笑着迎上来:“听闻女郎这些时日都没入山,莫不是身子哪里不适?”
  “没有。”神容笑一下,岔开话:“夫人有事?”
  何氏道:“倒不是我有事,是受人之托才来叨扰女郎。”说着她抬一下手,请神容进厅,“女郎还是进去说吧。”
  神容走进去,才明白怎么回事。
  厅里坐着赵扶眉,看她进来就站了起来,向她欠身:“是我托义嫂带我来见贵人的。”
  外面何氏已走开了。
  神容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坐下。
  赵扶眉这才重新落座,与她中间隔着一方小案,案上的茶水她一口没动,今日又换回了素淡衣裳。
  两厢静静坐了一小会儿,她忽然说:“我是来道歉的。”
  神容手指把玩着臂上的轻纱披帛,看她一眼,不动声色。
  赵扶眉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头道:“那日我的确是故意说的那番话,外面都说当初是山使铁了心要和离,所以我想这根刺一挑,贵人必然恼羞成怒,此后与山使不相往来,那样或许我就能有机会了。”
  神容听着,仍一字未言,脸上也没变化,毕竟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赵扶眉搁在衣摆上的手指轻轻握住,接着道:“说出来贵人可能不信,其实我认识山使三年,也就暗暗恋慕了他三年……”
  三年前幽州战乱平息,山宗刚刚到任团练使,这座城还是个黑白混沌之地,绿林并走,强盗横行。
  赵扶眉某日在路上偶遇劫匪入城洗劫,险些要和一群百姓被乱刀砍死。还没来得及害怕,那群人就接连倒了下去。
  后来纷乱四散的人群里,她只看到当先而来的山宗。
  他坐在马上,丢了手里的□□,随意地用衣摆擦去手背溅上的血迹,又抽出刀。
  头顶天光正亮,他却如来自深渊。
  那时候她看着那马上的人张狂不羁的模样,见乱即杀的狠戾,还以为他是另一波匪类。
  直到一旁有人告诉她,那是他们幽州的新任的团练使。
  其他人都畏惧的要命,赵扶眉不知为何却在心里留了印记。
  大概是幽州太久没出过这样一个能威慑四方的人了。
  然而这不过是山宗在幽州三年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大概他早已忘了。
  赵扶眉也从未对人提起过,如今也不过是稍作回味即止。
  她悄悄看一眼神容,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什么,自嘲地笑笑:“那日是我最后的机会,此后我离开了医舍,刺史府就会为我谈婚论嫁,是我心急了。”
  赵进镰夫妇都知道山宗的为人,他曾出身显赫,如今却独来独往,以军所为家。他们曾说过他太复杂,甚至离经叛道,与寻常人都不是一个天地里的,自然也从没想过为她牵线搭桥。
  更别提如今还得知了长孙家贵女与他的过去。
  所以她只能自己私底下搏一搏。
  神容听到此时,终于开口,语气仍淡:“其实你不必特地来与我说这些,我只是他的前夫人,又不是现夫人。”
  要争要抢是她的自由,只要不拖旁人下水,谁又能说什么。
  赵扶眉勉强笑笑,为什么来这一趟,大约是觉出山宗对这位前夫人的不同,那只是身为女子的一点直觉,她也不知准不准。
  他对自己却是与对别人一样,决绝无情。
  “就当是谢贵人当日那番赠言吧,也谢不怒我冒犯之恩。”她站起来,福身:“愿贵人接受我歉意,我告辞了。”
  神容没有说话,看着她出去了。
  外面何氏小声问:“你们悄悄说什么了?”
  赵扶眉答:“没什么,聊了几句闲话。”
  何氏道:“也是,往后你若成了婚,走动就少了。”
  神容听着她们说话声渐远,心里却在想,竟然会有人对那男人暗暗爱慕了三年。
  比她们做夫妻的时间都长。
  她也不知为何要比较这个,明明是两桩不相干的事。
  无声地坐了一会儿,她不再想了,起身出去。
  紫瑞在门外看到她走出来的样子,还以为是要出门,忙问:“少主是要入山了吗?”
  神容理顺臂弯里的轻纱,想了想:“不去。”
  说完转身又回去主屋。
  ……
  神容真就一直没有入山。
  就连广源都发现了,也不好问。
  早间,广源出去了一趟,恰好在城中街道上发现了远处例行巡街的军所人马,跑去一问,果然郎君也亲自来了。
  山宗从城头上巡视完一遍,正好下来,看到广源在,猜到他大概要说什么,懒洋洋地道:“最近都好,不用问了。”
  广源近前,却说了句不一样的:“那郎君近来入山了吗?”
  山宗停步:“该去的时候自然会去。”
  广源道:“贵人好似好久没去了,她往常总去的。”
  山宗发现了,上次因为未申五不大不小地闹了一下,他其实近来去的算勤的。
  最近山中开凿顺利,神容的确没再去过,留在山里看着的都是东来。
  他收紧一下护臂,扫一眼广源:“你管这些做什么,少打些鬼主意。”
  广源一下就被他话弄得无言以对,嘴巴一张,又闭上。
  他跟随郎君多年,几乎是一同长大的,太知道他有多聪明了,有点什么花花肠子根本瞒不过他。
  “行了,回去吧。”山宗已坐上马背,径自往城外去了。
  出了城门,他才又回味了一下广源的话。长孙神容这次没进山的间隔的确有点久了。
  他早察觉是因为那日赵扶眉的事,不自觉竟想笑。
  长孙神容还会因此吃味不成,她也不过就是想叫他低头罢了。
  一定是因为赵扶眉说了什么,让她心有不快才会这样,彼此心知肚明。
  他扯一下缰绳,下令左右:“入山。”
  刚至半路,一兵骑马飞驰而来,正是从山中方向。
  山宗停下。
  对方马尚未勒住,已一下滑跃而下,似万分紧急,飞奔近前就迅速跪报。
  ……
  官舍外,忽有快马疾驰而回。
  神容拿着书卷,人在房中就已远远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自廊上而来,觉得有点不对劲,起身走出门去。
  回来的是东来。
  他几乎是一路急行而至,身上沾满尘灰,一走近就道:“少主,山里出事了。”
  官舍里紧接着就又忙起来。
  广源刚回来不久,只见到一大群长孙家护卫匆匆往府门外而去,便知贵人肯定是终于又要入山去了。
  但情形看着与往常不太一样,像是出了什么急事。
  他没多问,只叫人去帮忙准备。
  神容带着紫瑞和东来,来不及换衣服,一边系着披风就一边出了门。
  马已被护卫牵来,她踩镫上马,毫不停顿就驰了出去。
  一路飞奔出城,再至山下,毫无停顿。
  山里早已兵甲赫赫,遍布山头,像是整个军所都被搬来了。
  神容下马,沿着山道快步走向望蓟山。
  这里人更多,无处不是兵。
  她一直走到矿眼处才停。
  矿眼坑洞已被挖深,下面看不见底,只是幽深沉黑的一片。
  底下不再传出破山凿石的声音,四下一片寂静。
  她缓缓站直,看过四周,眉头暗暗蹙紧,手指捏紧披帛。
  后面马靴踏地,步步有声,她一回头,山宗已到了身后,正看着她。
  “你也收到消息了?”
  神容看向他脸:“怎么会……”
  那群人不见了。
  东来回去报时她根本不信,但到了这里才发现是真的。
  怎么会,那样锁镣加身,要跑根本跑不远。
  四周都是看守的兵卒,要跑出山更是难如登天。
  但他们居然就这样不见了。
  山宗半路收到消息赶来,已经看过周围各处,没有任何踪迹。
  胡十一和张威各带一队人赶了过来。
  张威说:“头儿,找遍了,没有。”
  胡十一急得骂:“挖了一夜就把人给挖没了,见鬼了不成!”
  因为冬日将至,连日赶工,昨天深更半夜时都还能听见坑下开凿的声音,期间兵卒们还提着鞭子下去看过一回。
  但至后半夜就没声了。
  以那群人如兽般的体力,兵卒们根本不信他们会累瘫,只信他们是偷懒,故意在坑口甩了几鞭子,一直没回应才察觉不对。
  再去下面看,就发现出了事。
  神容已听东来说过,还是难以相信。
  山宗在旁走动两步,声音幽冷如刀:“再搜。”


第二十七章 
  所有人再度出动。
  山石被一阵阵的兵卒脚步踏过; 几乎要被踩碎成粉尘,无数刀砍掉障眼的树枝,附近左右的山头仿佛都快要被踏平。
  神容默默站在矿眼旁边; 咬着唇,手指不时捏过轻纱的披帛,眼睛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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