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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有过人之处_如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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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容看到此刻,心里全明白了。
  她走去山宗身边,小声问:“你说这里的八十人会听话,确定么?”
  人都有私心,何况是一群穷凶极恶的重犯,难保不会在见了天日后丢下那四个被扣做人质的同伴脱逃。
  “确定。”山宗语气笃定。
  她眼神又将他浑身上下看了一遍,轻声说:“难怪这般模样,你这和驯兽有何区别。”
  山宗看她:“你是想说我比他们还危险?”
  神容心想难道不是?脸上只动了下眼珠:“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他低笑:“那你何不离危险远点?”
  神容斜睨过去,他已回头去查那些人的准备了。
  那头,胡十一挨在张威跟前嘀咕:“我现在才知道头儿进那底牢是去干什么的,他竟这么帮着金娇娇啊。”
  张威道:“毕竟做过夫妻,你没听过那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吗?”
  胡十一点头,正好看到那两人自一处不知说了什么又散开,忍不住又道:“你别说,单论模样,他俩做夫妻真是有点配。”
  张威认同:“配,配。”
  手镣放长,脚镣却又多加一道,只给允许劳作的自由,想跑难上加难。
  山宗抬手挥一下,胡十一和张威停了私下闲扯,马上各带人手散开,去周围各处设好的点布防守卫。
  之后会定时轮换人来看守,望蓟山周围如罩铁桶,密不透风。
  山宗转头,看向离他几步之遥的女人:“你若想缓缓再用他们也行。”
  神容心想小看她不成?
  她已经接受了这批人,没什么好缓的,从怀里取出一张黄麻纸说:“不等,马上就开。”说着将图纸交给东来,“拿去给他们认一认门路。”
  山宗看着东来将那张黄麻纸展开,露出里面一幅描画的山形图。
  蜿蜒曲折的勾勒,清清楚楚,当中标注了矿眼,甚至下铲处的字眼,眼又看向神容。
  那是神容早就在描画的矿眼位置图,便是为这一日准备的。
  东来拿着那幅图走去那群人前面,举起缓缓走动,确保每人都能看到。
  那群人已被允许站起来,黑罩还在口上,偶尔的几声怪声,如嘲如笑。
  直到山宗手一动,铿然抽了一截腰边的刀,又一把按回去。
  仿若警告。
  长孙家的随行护卫都已有经验,神容让东来带着人先去按图定点下铲,之后苦力再由这群人承担。
  沉重的锁链拖过山石,那群人在刚见到天日没多久后就开始了首次苦劳。
  一队兵卒拿上鞭子跟着巡视。
  东来带着护卫们在矿眼附近几十步的地方凿了一铲,然后让开,去定另一处。
  那群人被分做几小股,隔开,用来分凿各处定下的点。
  起先没有人动,那个之前想扑出来的白疤男人甚至在拿到开山钻孔用的铁钎时,还沉沉转头看了山宗一眼。
  不巧,山宗抱着胳膊早已盯着他。
  随之那白疤男人的旁边终于走出去个男人,先下了第一钎。
  有人带了头,陆续就有人动了。最后白疤男人也不得不下了钎。
  铁链沉重,他们每一下都要用三份的力,很快就喘粗如牛,汗湿囚衣。
  神容远远看了一会儿,再看天色,头顶天光又暗一分,山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身边脚步声响,山宗走了过来,对她说:“走。”
  神容跟上他的脚步。
  经过胡十一和张威跟前时,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山宗抱拳。
  只因早有军令,他们会在他不在时留在山里镇守。
  山宗走下山道,一手扯了马缰:“可以回城了。”
  神容也牵了自己的马,回看一眼山里。
  “放心。”他翻身上马,说了这两个字。
  她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这么笃定的底气,但看模样的确是镇住了那群人,点点头说:“那好吧。”
  踩镫上马的时候,东来和护卫们也出来了,不过都只骑上马在远处跟随,并未上前。
  护送神容来的那队人也留在了山里,只有山宗一人骑着马和她同行。
  神容本以为他会半道转向去军所,谁知他一直走的是回城方向。
  到进了城,他勒停了马,一跃下来说:“等他们过来,你和他们一起回官舍,我还有事。”
  神容心想难怪和她同行了一路,还道是好心要送她。
  后面东来还没跟上来,山宗先进了城头下一间开着门的屋子。
  里面没人住,有两个守城兵在休息,见到他就抱拳出去了。
  神容下马跟进去,他已经坐下,此时才发现了身上的灰尘,拍了两下,将腰间掖着的衣摆也拿下来。
  神容与他隔着一臂宽的小案坐下,他忽然转头过来,看住她。
  她不禁问:“做什么这样看我?”
  山宗说:“你从哪儿学来懂矿的本事?”
  从看到那幅图的时候起他就确信了,她应当懂行。
  神容不料他突然问起这个,手指玩着马鞭说:“你不是不打探了么?”
  他手臂在案边一搭,坐随意了,扯扯嘴角:“随你,你也可以不答。”
  明明问话的是他,倒好像能牵人鼻子似的。
  神容搁下马鞭,侧过身正对他,故意往他那儿倾了倾:“其实我真正懂的不是矿。”
  山宗的脸又转过来。
  她伸着根手指随意指了下门外:“是山川河泽,尤其是山,你信不信?”
  他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盯着她:“山?”
  神容一手支腮,卖关子似的,眼神瞄着他,如钩轻扯:“或许有一日,你这‘万山之宗’,也会被我懂得透透彻彻呢。”
  他黑漆漆的眼落在她脸上,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有一会儿才说:“恐怕没那一日。”
  不等神容说话,他忽就坐正,朝门口看去。
  有人来了。
  神容抿住唇,也收手坐正。
  从门外进来的是赵扶眉。
  她手里提着一摞捆在一起的药纸包,先看了眼神容,转而向山宗见礼:“山使,你先前交代的药我准备好了。”
  山宗颔首:“放着吧。”
  赵扶眉过来将那一摞药放在案上,又向神容欠身:“贵人也在,先前遇到山使出城,他交代说有一批久未见天日的犯人出来服苦役,有些带着伤病,怕误了正事,叫我备些药给他们。”
  药就堆在手边,快堆满整个小案,神容拿了马鞭站起来:“有劳你。”
  赵扶眉温笑,转头又对山宗道:“老军医走了,我跟着他老人家三载也只学了些皮毛,这些药怕是配得不好。”
  山宗嗯一声,看起来很无所谓:“能用就行了。”
  赵扶眉低头从袖中取出纸张:“这是用法……”
  神容听着她在那里说着话,注意到门外东来早已到了,已在她马旁等着。
  她瞥一眼山宗,又看一眼赵扶眉在他跟前叠手身前,温顺的模样,却想起了几个时辰前,对方在城门口问她那句是否又去找他的话,竟轻轻笑了笑。
  都是女子,有些小心思心照不宣,她又不傻。
  山宗听着赵扶眉的几句话,虽没抬眼,也留心到了一截披风下摆自眼前轻轻而过的动静。
  水青的披风下摆掩着女人的小腿,转身如旋,自他眼底划过,朝向门外。
  “山使自己的伤是否已好了?”赵扶眉忽然问。
  “嗯。”山宗看时候差不多了,拿了药,起身往外走。
  赵扶眉看他要走了,余话不再多言,在他身后福身说了句:“山使慢走。”
  山宗出门,将药纸包扣上马背,翻身而上,要走之前左右看了一眼,四周已无人影。
  神容刚才自他眼前悄然出了门,东来和护卫们都不在,原来已经一声不响地回官舍了。
  这回居然说走就走了。
  他没来由地想完,缰绳一扯,策马反向出城。


第二十三章 
  广源忽然发现; 官舍里竟又开始进进出出的忙碌了,倒与先前长孙侍郎还在时一样。
  他也不知贵人在忙碌什么,但想起先前郎君叫贵人入山去等他; 料想忙的事二人会常在一处,暗地里还有点欣喜。
  早上,城门开启的鼓声刚响过,他就目送神容带着护卫们又入山去了。
  不想他们走了没多久; 刺史府的一个下人就来了官舍; 送来了份帖子。
  广源身为管事去接下; 听说是给神容的; 且要即刻送到; 便揣着帖子赶往山里去送一趟。
  时候尚早; 山里秋雾缭绕。
  因着守卫严密,广源到了也没能进去; 只在入山口。
  恰好雷大带队来换岗了胡十一的人,后者打着呵欠出山,两厢撞个正着。
  一见到他胡十一就说:“你怎么来了,这里可不是随便能进的,要不是看你是头儿的下手,还没进山你就被摁下了。”广源从怀里拿出刺史府的帖子:“那你帮我把这交给贵人就是了。”
  胡十一嘀咕他小子伺候金娇娇可太尽心了,哪像是对自家郎君的前夫人,拿着帖子回头去送了。
  广源伸头看了一眼山里; 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见哐啷作响的凿山声,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形; 贵人忙的事情还真是有些奇特。
  神容身罩披风,戴着兜帽; 站在树影下,正看着那群人开凿。
  拿着鞭子的兵卒跟随得分外戒备,时刻巡视不停。
  那群人仍是那幅如兽如鬼的模样,拖着沉重的锁链,一小股一小股地围绕矿眼散开,重复着拖滞的抬臂落下,抬臂落下的动作,竟然真的没有人跑。
  她看了一遍那些开凿出来的孔洞,觉得他们真是有些异于常人,大约也是用过了药的确有用,如此繁重严苛的劳作居然速度也能跟上,难怪被关在底牢里还能那样逞凶斗狠。
  胡十一拿着那份帖子送了过来,旁边的东来拦他一下,先接了才送到神容手里。
  他心里叽歪,这些高门望族真是规矩多。
  神容打开看了一眼,原来是幽州要行冬祭了。
  这是幽州每年的大事,今年因大狱里出了场乱子,赵进镰就将此事提了前,因而递了帖子来请神容。
  她合上,问胡十一:“冬祭请我做什么?”
  胡十一恍然大悟道:“我道是什么事,合着是要冬祭了,刺史一定是想请贵人去热闹热闹呗。”
  他心想天底下哪个女子会天天待在山里,有这种事不用请都去了。
  神容明白了,看看左右,山宗今日没来。
  她只在心里过了一下,收起帖子,吩咐东来:“你留在这里,替我盯着他们。”
  东来称是。
  神容走出树影,恰好一小股搬石的重犯过来。
  一股五六人成一纵,看到她,几乎全都甩头看了过来,尤其是打头的,绑着口鼻的黑罩下怪声沉沉,眼神狠戾得像是要吃人。
  这种地方有个女人,总显得分外软弱可欺。
  神容察觉,之前山宗在时他们没能造次,猜他们是趁他不在想吓唬自己,但她又不是第一回 见他们的时候了,早已不惧。
  她干脆停下,扶一下兜帽,冷冷回视回去。
  紧接着是兵卒挥鞭子抽去的声音:“乱看什么!”
  那群人挨了抽,脸才陆续低下去了,为首的那个大概是觉得没吓到她,低头时黑罩下又出了一阵怪声。
  神容看了眼那个打头的,就是之前那左眼有道白疤的男人,留心了一下他脖子上的木牌,上面的代号是未申五。
  这一定就是里面最凶狠难驯的一个。
  她转头出去。
  广源还没走,见她出来,见礼道:“贵人可是接到帖子要回去了?”
  神容点点头。
  他立即问:“不等郎君来?”
  神容看他一眼,反问:“他需要我等什么?”
  广源一时无话可说。
  神容今日入山来时没带紫瑞,现在把东来留在了山里监督开矿,坐上马时说:“你跟我走一趟。”
  广源提提神,爬上马背跟着她。
  冬祭对幽州来说确实是件大事,官署里,诸位官员会在刺史带领下祭拜祈福;城中则也会跟着有些活动,商贩买卖自然也积极,因而就很热闹。
  这些赵进镰在帖子里都写了,他是请神容去官署观礼的。
  帖中说既得知山宗已然带人入山,祭拜时理应一并祭告上苍,祈求保佑开矿顺利。
  这么一说,神容倒不得不来了。
  然而入山时城里还没开始热闹,再回城已有官差在街头骑马敲锣的将冬祭消息传开,陆续就涌出了人。
  道路有碍,神容领着广源骑马赶到官署时便晚了。
  官署里祭礼已毕,大门口车马频动,官员们已陆续散去。
  广源路上才知道是冬祭提前了,进了官署大门便下意识地找郎君,可一路进去也没看见他人影。
  也是,往常他就不爱凑这个热闹,这回也未必会来。
  早有小官差去里面通报了,神容没走几步,何氏便带着人出来了。
  她今日穿着庄重的厚锦襦裙,愈发显出几分富态,笑着迎上来道:“还以为女郎不来了,都怪我们去请得晚。”
  其实是因着她跟山宗的事有些尴尬,何氏和赵进镰特地商议了一下要不要请,这才决定晚了。
  神容掀去兜帽,并不在意:“不必客气,我近来正好也忙。”
  说完忽然发现何氏身后还跟着赵扶眉。
  大概也是来观礼的,她穿了身对襟襦裙,一袭的水蓝,也有些郑重。
  何氏怕她们不认识,介绍了一下:“这是扶眉,是我与夫君收的义妹。”
  赵扶眉笑道:“我与贵人早已见过几回了。”
  何氏听了很高兴:“那也是好事,那就多个人陪伴女郎了。”
  接着又提议道:“好在城里刚开始热闹,倒比刚才的祭典有意思多了,女郎现在来了,不妨一起去城中看看。”
  赵扶眉也说:“便请女郎赏光同行吧,否则常去山中,也是无趣。”
  神容笑笑:“山里其实很有趣。”
  说完也没提答不答应同行,转身先行出去了。
  何氏对赵扶眉笑道:“瞧见没,长孙女郎其实也是个爱说趣的人。”
  赵扶眉跟着笑了笑,要走时注意到今日在神容跟前伺候的不是之前见过的侍女,也不是那个少年护卫,而是广源,多看了好几眼。
  何氏看见她眼神,压低声:“你也发现了?我先前还奇怪广源为何对长孙女郎如此尽心,如今才知道缘由了。”
  赵扶眉点头:“嗯,听说她与山使做过夫妻。”
  “正是了。”何氏轻语完,便示意她不要说了。
  城中比来时更热闹了。
  神容的马暂时骑不得,交给跟随的护卫牵着。
  一队军所兵卒照例护送她返城,此时才离去返回山中了。
  神容将兜帽又戴上,步行在喧闹的大街上。
  四周都是护卫,还有刺史府的仆从,没有路人能近身。
  神容走慢了点,便听见了后方何氏的低语:“……我与你义兄都在计划着了,老军医既已走了,你年纪实在拖大了,会尽快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赵扶眉小声回:“我知道了,多谢义兄义嫂。”
  神容只当没听见,左右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忽的身侧广源一动,竟越过她往前小跑过去了。
  “郎君!”
  神容抬头,看见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往两侧分散如破潮,山宗提刀跨马,一个兵卒没带,就这么现了身。
  看到广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神容,又见她穿着胡衣,外罩披风,便知道她是从山里来的。
  他下了马,广源立即为他牵住。
  何氏已笑着走过来:“山使今年也来晚了,否则祭典你该与夫君一起主持才是。”
  山宗说:“军所要练兵。”
  何氏就知道又是这理由,习惯了,他不想来,还有人能勉强不成?她也不过只是客气罢了,说完瞄瞄神容,便无话可说了。
  赵扶眉如往常般向他见礼。
  山宗点了个头,看了眼神容。
  她正好缓步走到跟前来,脚下没停。
  他转身,边走边问了句:“赵进镰请你来的?”
  “嗯。”神容放低声,虽如常言语,但下意识里就是不想叫后面的何氏和赵扶眉听见:“我也来晚了,第一次听说幽州还有冬祭。”
  大约是因为刚在演武场里练完兵的缘故,山宗的嗓音低下时略哑:“以往幽州受关外侵袭多在秋后入冬,这几年太平,就有了这冬祭。”
  神容想了想就明白了:“所以幽州才每到秋冬季就加强戒严是么?”
  “嗯。”
  两个人虽然说着话,彼此却又目不斜视,尤其是山宗,离神容大概有一臂距离。
  若非听到些寥寥字音,后面的何氏和赵扶眉几乎看不出二人是在交谈。
  神容瞥了一眼彼此中间空着的位置,不知为何,居然很想看看后面赵扶眉的神情。
  先前她先行离开了那间城下的屋子,回了官舍,不知道他们后来还说了些什么。
  她有些漫无目的地想:只说药么?
  “郎君。”广源唤了一声,指着前方道:“既然已来晚了,那里有百姓们放河灯祭祀的,不如去看看,便也不算是空跑一趟了。”
  何氏听见了,正好觉得走的有些乏了,点头说:“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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