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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一美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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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下过扬州的官吏,都说那样的销魂窟,仿佛让人见到了商纣王讨好苏妲己时的酒林肉池。
陆宴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地图,食指抵额,思忖良久,才道:“见。”
又道:“叫咱们的人在刺史府埋伏好,若是身份暴露,活捉杨冲还有他夫人。”
“属下明白。”
——
度过钞关,横亘大约半里,便是扬州二十四桥的九条巷子。
酉时三刻,沈甄随陆宴下了马车。
巷口狭而曲折,寸寸节节,夜晚的灯一挂,便能看到百处黛房。
扬州上千名妓子都聚于此地。
上千人。
正所谓越是腐_败的地方,这样的生意越好,那些达官贵人,钟爱荒淫低俗的娼优表演。
这些娼优每日晚上,用香膏沐浴,梳洗打扮,然后走出巷口,往返于酒肆和茶馆,诗馆里。
只要有人经过,她们便会想尽办法拉着人上楼。
若是说平康坊尚且还有讲究个高雅,讲究个情_趣。那这扬州二十四桥的九巷,可真就是以皮肉生意为主。
沈甄那里见过这样的景象?
她走在陆宴身后,内心狂跳不止。
赵冲定的地方,不在酒楼,也不在茶馆,而是在画舫。
扬州的达官显贵常在这儿夜游小聚,四周灯红酒绿,在水波上轻轻荡漾,也确实更有野趣一些。
他们正往东走,就有一个小厮快步来到了他们面前。
“是卫公子吗?”小厮道。
陆宴点头,“在下卫晛。”
“奴才是来给卫公子指路的,您这边儿请。”
很快,他便带着陆宴和沈甄来到了岸边上。
夜露深重,陆宴带着沈甄弯腰进了小船。
船内坐着一男一女,一位是赵刺史。
还有一位,是这九巷里,数一的名妓,也是赵冲的红粉知己——浣娘。
陆宴一进画舫,浣娘便娇嗔一句,“赵大人怎么没说今夜还有人呀?”
陆宴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拱手道:“卫某见过赵大人。”沈甄则在一旁行了个妇人礼。
赵冲对他的识相很是满意,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本官早就听闻卫公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大人过誉了。”陆宴道。
他一开口,连整日在男人堆里摸爬打人浣娘都忍不住多瞧两眼。
赵冲伸手示意他入座。
陆宴坐下后,沈甄也紧随其后。
她刚摘下帷帽,赵冲的双眸便落了她身上。
赵冲神色一亮,眉头轻挑,估计也是没想到,卫現的娇妾,居然真能美成这个样子。
他忽然理解,卫現会花上百贯哄她开心了。
女子见了女子,首先看的就是容貌,浣娘在扬州就没见过比自己夺目的女子。
她打量了沈甄许久,不由感叹:这小娘子连脂粉都没画,怎么生的这样白?
酒过三巡,浣娘起身助兴,她抱起琵琶,唱了一曲《壁玉楼》。
陆宴和赵冲一边听着靡靡之音,一边推杯换盏。
曲子唱到一半,浣娘忽然脱下了上襦,露出了一半白花花的肉供人取乐,供人欣赏。
沈甄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面对如此视觉冲击,两只小白手都紧张地攥到了一起。
反观陆宴,倒是十分老油条,眼角流露出的笑意,像极了御女无数的公子哥。
三分不羁,三分淡然,三分风流,还有一份欲念。
一切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在沈甄心里。陆宴能年纪轻轻就成了京兆府少尹,大多是因为他有个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
直到今日,她看着他操着一口熟练的荆州口音,同赵冲聊着天南海北的风土人情,才发現他有很多过人之处。
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任谁也看不出。他生在长安,长在长安。
这厢赵刺史一直故意提起荆州。
不论任何事,陆宴都能接得上,风月之事尤甚。
偶尔蹦出几句风流的荤话,惹得赵冲像老来逢知己一般,举杯连饮。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男人便是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一对,只要看出对方同自己都长了一样的花花肠子后,关系立马就近了一步。
浣娘一曲唱完,赵刺变给她使了个眼神。
浣娘连忙从一个黄花梨木所制作的木匣里拿出了一坛酒。
她抬手给陆宴斟了一杯酒,柔声道:“都说扬州云液却如酥,这便是我们扬州的最负盛名的云液酒,公子尝尝?”
陆宴皆过,一饮而尽。
达官显贵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里。
只有接过酒杯,不假思索地喝下,才能让他放下戒心。
陆宴过了这关,赵冲又道:“我为考功名,十年寒窗苦读,母亲为了给我出一份束脩,天未亮就去集市上卖米。我从不信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于是拼命爬了十七载。如今回头看,也不知走没走错。”这样话,无异于是在试探了。
陆宴笑道:“人生苦短,贫是一生,富也是一生,在卫某看来,以大人之慧,宏图不止于此。”
陆宴这话算是说到赵冲心肝里,不禁让他眉梢都带了笑意。
他的眼里浸着野心,浸着欣赏,不疾不徐地对陆宴道:“卫兄应该早些来扬州的。”
沈甄本以为赵刺史这回怎么也该放下戒心了,却没想到,他的眼神居然又转回到了她的身上。
由于知道沈甄不是陆宴的正房大娘子,所以赵冲说起话来,也不甚客气。毕竟权贵之间,把自己的妾室互相交换取乐的比比皆是。
“秦姑娘是京城人?”赵冲语气缓缓道。
沈甄点头,“回禀大人,妾自幼在京城长大。”
赵冲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然后笑道:“还是京城人杰地灵,就连姑娘出落的都比别处水灵。”
这样的夸赞,是接也难,不接也难。
毕竟这话里头的意思,远不止是一层。
就在这时,浣娘捅了下沈甄手肘,连忙道:“赵大人鲜少夸谁,秦姑娘还不赶紧敬大人一杯?”说着,浣娘转身拿起角落里的酒壶,给沈甄满上了一杯。
浣娘所有的小动作都落在了沈甄眼里,方才,她扭了壶嘴。
这是阴阳壶!
沈甄的眼睛都瞪圆了。
浣娘能公然逼她喝酒,想必都是赵刺史提前授意好的。
如此一来,便是不喝也得喝了。
沈甄接过,仰头饮尽。
她从小到大,也就在过年的时候,能抿一口果子酒尝尝,如此烈的白酒,真真是遭不住。
一杯下肚,脸都红透了。
沈甄这样青涩的果子,于久经风月的赵冲来说,便是最好的下酒菜。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又叫浣娘给沈甄满上了一杯。
沈甄这才明白,赵刺史为何会点名叫她来。
原来是想灌醉她。
她但凡说错一句,便是倾覆之祸。
虽然大人告诉过自己挺不住了就去抠他手心,但她实在不想拖他后腿。
他们一旦身份暴露,就意味着要尽快离开扬州,如此,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泓儿和嬷嬷。
沈甄思忖片刻,只好假意摔了个碟子,
随后趁人不备,捡起碎片。
沈甄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用碎片扎了扎自己的手臂,放了点血,以此来保持清醒。
赵冲见她醉意上头,开口道:“秦姑娘是京城哪里人?”
沈甄道:“妾生于万年县,自幼无父无母,被姑婆养大。”
赵冲眼睛一眯,又道:“倒是个可怜见儿的,那你姑婆呢?”
沈甄颔首道:“姑婆去世后,我被兄嫂念出了秦家,流离失所时,多亏卫公子出手相助。”
赵冲晃了晃酒杯,笑着感叹,“英雄救美,实为佳话。”
男人对身世可怜的女子,大多都有种救世主的情节。听了沈甄的话,他握着酒杯的手指,越来越紧绷。
二漏时分,小船内的烛火将熄,赵冲看着沈甄的摇摇晃晃的身子,一股火拼了命地朝上涌。
他想着,这样娇软易醉的小美人儿,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不好直接夺人所爱,便换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卫公子,觉得浣娘如何?”
陆宴闻言放下酒杯,勾唇道:“自然是花颜月貌。”
浣娘一听,心里的一潭死水,不由翻腾出了数朵浪花。
赵冲没少让她陪过别人,上至总督府的那位大人,下至衙门里的县官。
每一次,她都没得选,独独这回,倒是有了心甘情愿的意思。
赵冲连笑几声,十分大方道:“卫兄若是喜欢,不妨今夜就宿在画舫。”
陆宴虽然面色如常,但依照他洁癖的程度,估计心里已经在犯膈应了。
回想当初,就连沈甄碰了他一下,他都要擦擦手腕。
更别说是同青楼头牌宿在一处。
他还不至于为国家牺牲到这种程度。
须臾,陆宴一字一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大人好意,卫某心领了。”
赵冲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虽然遗憾,但也不想在未结盟之前就生出龃龉,便理解地点了点头。
酒席散场。
临走之前,赵冲拍了拍陆宴的肩膀道:“后日我休沐,卫兄若是无事,可以来刺史府上坐坐。”
陆宴道:“卫某定会亲自拜访。”
赵冲走后,沈甄起身就是一个趔趄,陆宴拦腰抱住她。
这才发现,她衣角上,有血迹。
第25章 心疼
船儿缓缓靠岸。
赵冲带着浣娘走后,沈甄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上。
陆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的身子,低头间,忽然发现她的袖口有点点血迹。
他意识到什么后,连忙掀开了她的衣袖。
果然,这细细白白的手臂上,藏着好几处细细的伤口。
且一看,便知是新划的。
想到这,陆宴眸色一沉,逮住她的手臂,厉声问她:“这是你自己弄的?”
这会儿酒劲儿明显上来了,陆宴这些语气不善的言辞,落在沈甄的耳朵里,便如同蚊蝇一般。
她什么都听不清。
沈甄的脸越来越红,只轻声呢喃着“热”、“难受”。
见此,陆宴立马回身拿过那个青花白地的酒壶,往杯盏里倒了一杯。
他轻轻一闻,又拿手指头搓了搓。
他凝着青花白地的酒壶许久,手上的青筋都被逼了出来。
旋即,只听“咣”地一声,酒壶被砸到了地上。
这里面除了酒,还多了两种药,一味是龙阙子,类似迷药,一味竟是催情的药。
方才她若是没放点血出来,大抵是坚持不住的。
陆宴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语气放缓,“还能走吗?”
沈甄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陆宴见暂时无法同她交流,便将她打横抱起,欲带她下船。
可他一碰她,她就开始挣扎,臂肘一用力,这还未合上的伤口,便又渗出了血。
雪白的肌肤,豆大的血珠,该是何等的刺目?
他承认,若说一点都不心疼,那必然是假的。
虽然他偶尔也会在她这细皮嫩肉上弄出些斑驳青红,但他到底是收着力,没真弄伤她。
他从她身上搜出了一个帕子,随后简单地给她缠了一下。“我抱你下船,别折腾了行吗?”
酒醉的沈甄不比平时,陆宴不管说甚,她要么不出声,要么只是摇头。
他没了法子,只能背过身去,将她背了起来。
下了船后,他一直往回走,走到钞关,杨宗便牵着马车迎面走来。
马车停稳,杨宗掀开了帘子,沈甄却不论如何都不从他身上下来。
僵持不下,陆宴终究是放弃了坐马车回府,只能走小道,过密林回五里铺。
她伏在他背上,一路上两条小腿摇摇晃晃,时不时嘴里就嘟囔一些话,至于具体说了甚,他也没细听。
半晌过后,陆宴掂了掂她的身子。沈甄又顺势把自己的小脸搭在了他的颈窝深处。
谁能想到,就这样走着,夜半时分,扬州居然下了一场雪。
不同于京城的鹅毛大雪,扬州的雪更像是绵绵细雨,落在人身上,冰冰凉凉,但又很快就会化成水。
他走的极轻极慢。
身后依稀还能听见妓伶的弹唱。
直到琴声渐远,月色渐淡,也不知怎的,沈甄的眼泪忽然就像止不住了一般,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陆宴的心口越来越疼,忍不住开口道:“怎么突然哭了?”
可喝醉了的沈甄,能知道什么?
他只能忍着疼痛,继续向前,也算是给她散散药劲儿。
须臾过后,她停止了啜泣,陆宴本以为她是睡着了,谁知她向上一拱,一口咬在了他的耳朵上。
不同于他的含弄,她是真的咬,像泄愤一下,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直接夹在了他的耳骨上。
“沈甄。”他冷声唤她的名字。
可惜沈甄就如同听不见一般,仍是不松嘴。
她又咬了一会儿,是真的有点疼了,陆宴便直接威胁道:“再不松口,信不信我给你扔地上?”
她连点反应都没给他。
见威胁没用,他便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着?”
听他急了,后面那个小人儿竟嗤嗤地笑出了声。
“凭什么你总是咬我的耳朵,却不准我咬你的?”这话到是挺硬气,但一从她这绵软的嗓子里道出来,就变成了一股哀怨。
听了这样的话,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合着平时都是敢怒不敢言,今儿还算喝酒壮胆了?
她的两条腿,此刻就挂在他的手臂之上。
他腾出两根手指头捏了她一下,道:“沈甄,你讲讲理,我像你这么用力了吗?我用牙咬你了吗?”
说罢,陆宴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是疯了,还是魔障了,竟然会跟醉鬼讲道理。
晚风渐急,他的步伐也微微加快,想着到走到正街上,怎么也得给她放下来。
可这突然加快的脚步,另沈甄的胃忽然不适。
好像是有一把火,“蹭蹭”地往上窜。
眼看着快走出这密林了。
陆宴察觉身后的小人儿,没了动静,以为她睡了,轻声道:“醒醒。”
沈甄的额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她已经是极度在忍了。
可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
到头来还是“呕”了一声。
这刺耳的声音甫落,陆宴脚步一顿,一阵不祥的酥麻感直接从脚底冲向了头顶。
他的声音有一次颤抖,“沈甄你想吐就给我下来。”
可沈甄不是想,是已经要吐了。
也许她实在怕他扔下她,出于本能,她的双手牢牢扣住了他的脖颈。
随即又轻呕了一声。
这动静意味着甚,陆宴再是清楚不过。
他浑身紧绷。
他怒不可遏。
他厉声怒斥她道:“沈甄你敢吐我身上一个试试?”
在“试”字落在的一瞬间。
陆宴便感觉自己的脖颈上,衣襟上,瞬间充满了一股温热感。
陆宴在扬州的这样风雪天里迎风而立,就像是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这一刹那,他真是恨不得,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恍然间,他的嘴角挑起了一股自嘲。
沈甄,我背着你走了近一个时辰,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行至鹭园,陆宴也顾不得其他,拉着沈甄就进了春熙堂,绕过屏风,直奔净室而去。
他无法忍受自己身上带着馊味,亦无法忍受她身上带着味道。
棠月看着自家世子爷阴森森的脸色,心里突然又些发虚。
求生使然,她接好水,备好了皂角、巾帨等浴具后,就悄然无息地退了下去。
木桶里烟雾缭绕。
他自己拾掇好之后,便举起沈甄受伤的手臂,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给她洗了个干净。
他一边给她冲洗,一边蹙着眉咬牙切齿。
搓没了整整半块皂角,才将脑海中久久散不去的味道洗了个干净。
折腾了这么久,眼下天都已大亮。
陆宴给她抱回到屋内,也许是困极了,她下意识就躺到了榻里边儿,蜷成一团。
他侧头打量着熟睡的沈甄。
他的眉头紧皱,心里烦躁,幽幽地叹了口气。
没了睡意,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坐在凉亭中,抬头便可看到云在遮月,树影婆娑。
第26章 浓情
熹微的晨光透过楹窗,照在了沈甄身上。
活了十六载,她头一次体会到了宿醉的痛苦。
其实她早就醒了。
只是她一边头痛欲裂,一边间歇地忆起的昨日之种种,让她实在不想面对。
沈甄蜷在床头,咬着拇指尖,真是恨不得把这些盘旋在脑海中的画面,通通抹去。
正是懊恼之际,棠月敲了敲门,轻声道:“姑娘,该起了。”
盥洗过后,她如游魂一般地被棠月拾掇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十分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全想起来了。
早膳向来是在东侧间用。
沈甄推开门的时候,陆宴已经坐在桌前了。
今日的早膳与往日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
桌案中间像是隔了一条楚河分界一般。他坐着的那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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