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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绍华自己都不明白，陈骁却是看透了。
　　　　不是毛九溪有什么魔法，而是植根于杨绍华内心深处的一种被支配惯性使然。
　　　　小的时候，毛九溪因为长得高，又经常跟陈骁俩人一起出没，所以对于放单线的杨绍华颇具威慑力，每次被欺负了都是默默的承受，以免下次被欺负得更惨。就算那次被毛九溪摁到水里差点溺死了，他也没敢回家告诉家长。
　　　　用现在的话来说，毛九溪在杨绍华的心目中俨然一副乡恶村霸的样子。
　　　　正是因为如此，毛九溪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杨绍华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忽然醒悟过来老子已经长大了呀！干嘛还要怕他？
　　　　陈骁笑着递了一支烟给杨绍华“别介意，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坐下来聊聊天嘛。”
　　　　杨绍华不是很情愿的坐了过去，瞟了一眼毛九溪的单反相机和三角架，问“你们打算干什么？”
　　　　陈骁道“我记得这儿的环境很好，溪水很清澈的，打算拍点照片和视频留作纪念呢，谁知道变成这样了。”
　　　　杨绍华叹了口气，说“这几年没在城西镇吧？”
　　　　陈骁点了点头“是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杨绍华指了指西南方向，说“前几年那边儿搬了一个化工厂过来，各种废弃物都往水沟里排。别说月亮湾，你看这四周的植物，是不是比以前萎靡多了？据我所知啊，像柳树这些连夏季都没过完就凋零了。”
　　　　陈骁皱了皱眉头，问“你们向有关部门反应过没有？”
　　　　杨绍华说“我也没在城西镇啊，我出去打工了。不过听我爸说，村长卢老爷跟上面反映过，上面也来检查了，最终的结果是让化工厂整改完事儿。整改后没几天，一切照旧。为此，卢老爷反复举报，化工厂就反复整改，直到卢老爷去世的时候，事情依然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
　　　　“卢老爷去世了？”毛九溪问。
　　　　“哎，卢老爷生前也是体面人，可惦念着月亮湾的事儿，走得一点也不安详。”杨绍华说。
　　　　“多大规模的化工厂？”陈骁问。
　　　　“有一千多人吧，大部份是城西镇本地居民。”杨绍华说。
　　　　陈骁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这才是问题的根源啊！”
　　　　杨绍华道“你想的没错，我后来才知道，一些老牌的国营厂倒闭之后，城西镇的经济和就业每况愈下，这家化工厂的到来给城西镇解决了近千人的就业问题，你能拿他怎么样？赶走？那一千人，一千个家庭不用吃饭了？相比之下，月亮湾算个球啊？”
　　　　旁边听完整件事情的颜荞感慨道“人类的发展越快，对生态的破坏就越厉害，但是人类终究不会停止发展，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陈骁道“也不完全是这样。现在很多人都意识到环境保护的重要性，所以开始重视改善环境方面的发展。比如用风能、太阳能发电，逐步取代对原始能源的依赖性，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嘛。”
　　　　杨绍华道“对，既然不能赶走化工厂，我们就得想办法解决他们的污水处理问题。实不相瞒，我现在就在致力于研究污水处理技术……”
　　　　“哥们儿，行啊！”毛九溪打断杨绍华的话“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搞科研的人才。”
　　　　“……的公司当保安。”杨绍华接着把话说完了。
　　　　毛九溪“……”
　　　　陈骁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跟我们出去吃饭，桌上慢慢聊。”
　　　　杨绍华道“你们这么多人，是不是你请客啊？”
　　　　陈骁翻了个白眼“你放心，这次保证不坑你！”
　　　　杨绍华“你立个字据。”
　　　　陈骁“？？？”
　　　　杨绍华笑着拍了陈骁一下“跟你开玩笑的。”
　　　　到镇上大排档的时候，杨绍华已经揣测到陈骁不是一般的阔绰了。
　　　　陈骁的车竟然是宾利，这不是做俩小工程的包工头能买得起的。
　　　　“骁哥，你有能量，你帮着想想办法。”杨绍华说。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陈骁问。
　　　　“我试过拿着我们公司的宣传册子去推销我们的污水处理系统，可人家根本连大门都不让我进啊。”杨绍华苦闷的说道。
　　　　“这家化工厂做什么产品的？”陈骁问。
　　　　“化工原料类的吧，具体的我也不懂，我特么高一没念完就缀学了，哪能跟骁哥你们比啊。”杨绍华说。
　　　　“绍华呀，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相信我，在座诸位中，你的学历不是最低的。”陈骁说着瞟了毛九溪一眼。
　　　　毛九溪稍微有点羞愧的低下了头去。
　　　　没错，他初中都差点没毕业，他才是学历最低的那位。
　　　　陈骁让杨绍华自己先去摸一摸化工厂的底，答应帮他想想办法，但是没有打算亲自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
　　　　虽然污水处理技术是生态城市中一个非常最重要的环节，但是陈骁没有那个精力面面俱到，有些东西该与人合作的，还得采取合作的方式，该提倡“拿来主义”的时候，还得提倡“拿来主义”，并不是每一个细节都要自己去投资或者参与。
　　　　他从杨绍华那里拿到了化工厂的一些具体的信息，包括他们生产经营的一些产品。
　　　　陈骁拿着这些资料找到了彭光全，问“你看这些产品目录上，有没有你需要的原材料？”
　　　　彭光全仔细看了看“倒是有两种原材料我们会用到，怎么？你家亲戚？要是你家亲戚的话，我们跟他签个长期合约也行。”
　　　　陈骁问“不用考察对方的产品质量吗？”
　　　　彭光全“谁敢去考察陈骁的亲戚啊？”
　　　　陈骁笑了笑“虽然我可以叫他们孙子，但他们也不叫我爷爷，算哪门子的亲戚？有空你去看看，质量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再安排下一步怎么做。”

第308章　水可载舟，亦可煮粥
　　　　杨绍华再次出现在城西镇化工厂的时候，按陈骁的吩咐换了一身行头，租了一辆小车。
　　　　因为他戴了一幅墨镜，门卫大爷没把他认得出来，对他老客气了“先生，请问您找谁？”
　　　　杨绍华从车窗递了一根中华牌香烟过去“我找你们陶总。”
　　　　门卫大爷递上一份册子“请在这儿签个字。”
　　　　杨绍华签完字之后，心中默叹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有些人你求他是没用的，得唬他。
　　　　门禁慢慢拉开，杨绍华轻踏油门，驾驶着小车缓慢的驶了进去，顺便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
　　　　门卫大爷“呃，你不是那个谁吗？”
　　　　杨绍华伸出手来，朝门卫大爷挥了一挥“谢了！”
　　　　门卫大爷“……”
　　　　这一次，杨绍华很顺利的就见到了化工厂的负责人陶总。
　　　　开门见山，杨绍化就说了，只要化工厂跟他买污水处理系统，缓解月亮湾的污染问题，他就能让化工厂拿下世纪中源集团一年的订单。至于一年之后，就看化工厂跟世纪中源是否合作愉快了。
　　　　……
　　　　正和环保有限公司销售部。
　　　　这是一家刚刚成立的致力于研究污水处理技术的公司，产品上线的时间不长，目前业绩为零。
　　　　销售部主任肖强半躺在大班椅上，摸了摸能见度极高的头颅，长叹道“悲哀呀！悲哀！”
　　　　在肖强的面前，杵立着七八个西装革履的销售人员。
　　　　他们不乏应届毕业的大学生或销售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但是自进入正和环保公司以来，差旅费报了不少，愣是一单没拿下。
　　　　现在，公司开张了，产生的业绩却跟他们销售部无关。
　　　　“你们平时都说得头头是道的，现在怎么样？被保卫科的保安拔了个头筹，要不你们过去跟保卫科的同事换一换？”肖强说。
　　　　销售人员们一个个的低着头任他训斥，也不反驳。
　　　　肖强自顾自的说道“换一换？我看保卫科的还不见得要你们。一群饭桶！”
　　　　这话骂得有点过份了，有几个销售人员不服气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另几个老油条却是顺着肖强的毛，低头承认道“是。”
　　　　肖强“是什么？”
　　　　老油条“是饭桶！”
　　　　肖强“……”
　　　　会议结束之后，销售人员感到很郁闷，私底下议论道“他姓肖的算什么？饭瓢？”
　　　　“我们是饭桶，他就是猪，专从我们这儿拱食物的。”
　　　　“可不是么，他身为销售部主任，自己也没开单，拿我们当出气桶。”
　　　　“你们想啊，公司第一单，让保卫科的一个保安谈下来了，他在大老板面前哪儿有面子啊。”
　　　　“话说那保安是什么来头？不好好站自己的岗，趁着休假跑出去推销产品，还真是够拼的。”
　　　　“要不约出来聊聊，看他是真本事，还是凭着关系户谈成的这一笔生意。”
　　　　杨绍华预料到自己会受到重视了，可是被一群号称销售精英的众星捧月，还是显得有些慌啊。
　　　　虽然杨绍华酒量不差，但是被这帮做销售的轮番轰炸还是有些吃不消。
　　　　慢慢的，在酒精迷惑和糖衣炮弹的腐蚀下，杨绍华有些找不着北了。
　　　　“我跟你们说啊，我花三百块钱租了一辆好车，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大老板似的，见谁谁都得屁颠屁颠的接待着。”杨绍华说。
　　　　“杨哥说得有道理，拿笔记下来。”
　　　　“谈生意不是谈的产品，是谈身份和利益。”杨绍华接着说道。
　　　　“嗯，划重点！”
　　　　“我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杨绍华抛出问题。
　　　　“一款好的产品？”
　　　　“你咋这么驴呢？刚跟你说了，谈生意谈的不是产品本身，而是谈的身份和利益。”杨绍华纠正道。
　　　　“那是什么啊？”销售人员不解其意。
　　　　“我能给他们拉来世纪中源集团一年的订单，你说你是化工厂老板，你跟不跟我买东西？”杨绍华说。
　　　　“世纪中源集团？”
　　　　“哼，你们不知道吧？世纪中源集团董事长，跟我是哥们儿，是发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销售人员们“……”
　　　　你特么有这层关系，那还说个鸡毛？
　　　　这种成功经验是复制不过来的。
　　　　不过有个比较年轻的同事就问“你跟世纪中源集团董事长这么铁的关系，你怎么……”
　　　　意思是，你有这么深厚的背景，你怎么在这儿当保安呢？
　　　　不过他的话还没问出来，便被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同事用眼色制止了谁还不知道杨绍华是在说大话，扯犊子呢？不过这种时候只管顺着杨绍华的毛去捋就行了，你管他那么多。
　　　　事后，几位销售人员合计道
　　　　“不知道杨绍华跟世纪中源集团的董事长是不是真有那么铁的关系。”
　　　　“嗯，你说他扯犊子吧，我看人家化工厂的老板也没傻到看不到利益就跟他签合同的。”
　　　　“你说他真有那么深厚的背景吧，干嘛来我们公司当个保安呢？莫非是出于保家安民的信仰？”
　　　　一个年纪稍长的销售人员说道“我们用不着瞎猜，他的资源好不好，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情捅到上层去。”
　　　　“什么意思？”
　　　　“让咱们老板知道，杨绍华是一个有背景，有资源的男人，想办法让他来当咱们的销售部主任。”
　　　　“第一，看着肖强那玩意儿老子心里烦；第二，杨绍华比较容易忽悠。”
　　　　“知道古代为什么那么多废黜皇帝的权臣么？皇帝不听话，就换个听话的，就这么简单。”
　　　　“哼，骂老子们饭桶？得让他知道，水可载舟，亦可煮粥。”
　　　　“伟哥，是亦可‘覆’舟吧？”
　　　　“火关小一点就不会‘糊’了。”
　　　　“……”
　　　　陈骁从毛九溪的口中得知，杨绍华升了！
　　　　“男孩还是女孩？他什么时候结婚的？要不要给他封一个红包？”陈骁一边看着子公司的业绩报告，一边头也不抬的问毛九溪道。
　　　　“不是生了，是升了，升销售部主任了。”毛九溪解释道。
　　　　“好事啊，咱们城西镇尽出人才！”陈骁说。
　　　　“屁的个好事，他昨天联系我，请我吃饭，我以为是感恩呢，结果你猜怎么的？他问我们可不可以采购一点西源化工厂的原材料。”毛九溪说。
　　　　“哪个西源化工厂？”陈骁抬起头来问道。
　　　　“鬼知道哪个西源化工厂啊？他就是想借我们的订单，卖他的污水处理系统。”
　　　　“啪！”陈骁一拍桌子“反了他还！”

第309章　压寨夫君
　　　　城西镇的化工厂解决了镇上近千人的吃饭问题，陈骁跟他们拿货，也算是间接为家乡做贡献了。同时还能缓解月亮湾污水的问题，顺带着帮儿时的小伙伴一把，可谓是一举三得。
　　　　可现在这位儿时的小伙伴上瘾了，这特么不能惯着。
　　　　真把做好人好事的当冤大头了呢？
　　　　“你怎么说的？”陈骁问毛九溪道。
　　　　“我就说我们对西源化工厂的产品没有需求。”毛九溪道。
　　　　“呵呵，我们不需要西源的，那需要东源、北源、南源的不？我跟你说，他下次再找到你，态度强硬一点，彻底断了他这无耻的念头。”陈骁说。
　　　　没过两天，杨绍华再次找到毛九溪的时候，毛九溪的态度就很强硬了“杨二啊，你这么厚的脸皮，你说老子当年怎么就没把你溺死在月亮湾呢？”
　　　　杨绍华“毛哥，是你们把我推到销售主任这个位置上的，你不能不管啊！这就好比打麻将，我原本想做‘龙七对’的，你硬要打张牌给我杠，杠了就不管了，害我留在手上的牌是碰也碰不着，胡也胡不着。”
　　　　毛九溪总算是找到一个比自己还要让人无语的人了，他警告杨绍华道“杨二啊，你要不再提生意上的事，我们还是儿时的好伙伴。你若是再提，我马上把你的手机号码设为黑名单，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杨绍华无奈，只好暂时挂了电话。
　　　　其实在杨绍华做保安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伟大的抱负，他只是想单纯的为自己老家旁边的那一泓溪水做点事情，也好安慰卢老爷在天之灵。
　　　　也就是说，他可以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保安，但现在从保安升到了销售部主任，若是再从销售部主任被一脚踢回门岗做保安，那面子上总是挂不住的嘛。
　　　　守在杨绍华旁边的销售老油条袁伟看他脸色不对，也就知道事情不好办了。
　　　　袁伟劝谏道“杨主任，你这么跟他聊天不行啊。”
　　　　杨绍华问“应该怎么聊？”
　　　　袁伟道“把他约出来，哥们儿一起用糖衣炮弹攻击他。”
　　　　杨绍华问“就像那晚你们攻击我一样？”
　　　　袁伟“……”
　　　　这家伙不是真的傻呀？
　　　　杨绍华道“如果是应酬的话，为什么要应酬姓毛的？直接应酬那些化工厂老板或采购办的不更好吗？”
　　　　袁伟道“化工厂的人自然也是要去应酬的，不过跟应酬毛九溪不一样。世纪中源集团的第一主业是房地产，第二主业就是中源建材，他们对原料的需求量很大，你搞定一个人，就等于是搞定了一道关系网。”
　　　　杨绍华问“可是他刚才的态度很强硬呀怎么办？”
　　　　袁伟道“约出来，请他吃，请他喝，请他玩，请他乐，向他赔礼道歉，千万别提业务上的事。一来二往之后，先把这层关系稳定下来了再说。”
　　　　杨绍华道“有道理，那就照你说的办。”
　　　　袁伟道“其实杨主任现在也算是一个干部了，可以稍微摆一下谱，如蒙不弃，我可以随侍左右，给杨主任长长面子。”
　　　　杨绍华拍着袁伟的肩膀道“那就辛苦你了，我会记住你的好。”
　　　　袁伟道“杨主任客气了，只要杨主任能够完成公司的业绩任务，我们下面的人不也是跟着沾光吗？”
　　　　杨绍华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只要能拿到业务，我可以把业绩挂在你的头上，反正我也有管理提成的，最重要的是大家一条心，把业绩做起来。”
　　　　袁伟欢喜道“多谢杨主任提拔！”
　　　　按照袁伟的计划，攻打毛九溪的事情暂时要先缓一缓，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让人觉得目的性太强。最好是等到2004年春节，以拜年的名义去拜访。
　　　　说起来，现在距离2004年的春节也已经不远了。
　　　　那些散落在天涯的游子陆陆续续的开始回总公司述职，稍后还会组织所有员工回渝市参加集团年会。
　　　　“兄弟单位也别落下了。”陈骁对整理年会名单的杜秋雨说道。
　　　　“建筑科学研究院、广泽建筑公司、豪运投资公司、西南影视城以及御都会的龙建军董事长都在名单上了，陈总还有没有要补充的？”杜秋雨问。
　　　　“把四方进出口贸易公司也填上吧，他们现在是deax的代理商，也算是建材同行。现在我们为了对抗杰成建材，就要尽量拉拢一些可以拉拢的战略合作伙伴。”陈骁说。
　　　　“那么湖州恒鑫建材刘斌要不要邀请？”杜秋雨问。
　　　　“他太远了，估计请了也不会来。不过你可以试着请一下，就说我们给他五个名额的往返机票和酒店住宿，以及渝市一日游的机会。”陈骁说。
　　　　“好的，我整理完毕之后再给您过目。”杜秋雨说。
　　　　“不用了，整理完毕之后就直接发出去吧，你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陈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