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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云舟平时话不多，就算生气也只是和莫凡吵几句，不冷不热，出不了什么大事情。说到底，也只是两个小女孩的闹别扭罢了。


☆、18十八。出行

　　十八。项目
　　那晚谈话之后，尹莫凡就公开和庄宁交往，初始引起了很大的风波，各大媒体争相猜测报导。
　　“豪门之争，两女争一男，最终鹿死谁手？”
　　“尹莫凡大败赵欣，抱得美男归！”
　　“道德沦丧，小三成功上位！”
　　……
　　诸如此类的消息不胫而走，刚开始赵家还会反驳一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举家搬出了A市，隐去了行踪，在A市旗下的产业也纷纷变卖，杳无音讯。
　　
　　失去了爆料源泉的媒体把目光纷纷指向了庄宁和尹莫凡，各种指责声不断。
　　尹莫凡在赵正衍的指示下一一应对，不但没有回避媒体，反而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些“隐秘的信息”。
　　豪门中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其中的肮脏远远不是肉眼所能辨别的。舆论从刚开始的全面谴责渐渐转变，有了不同的声音。
　　某天，著名的娱乐杂志“橘子日报”登出了一则消息，声称庄宁和赵欣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分手，但是碍于多年感情、为了顾及对方的面子，一直隐而不表。而他和尹莫凡是两情相悦，当晚只是喝多了，才一时糊涂。
　　这则新闻一出，当即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就像平静的湖面上忽然投下一颗石子，接下来，各家报刊杂志纷纷爆出了各种“证据”。比如赵欣脾气极为火爆，只要一有女孩和庄宁接近，便会大发雷霆。她极为善妒，从不承认两人已经分手，依然对庄宁保持着极大的热忱，且十分偏激。庄宁为了保护现任的女友不受伤害，才一直隐瞒。
　　之后，又有几家报纸挖出了那日瞿翌风追悼会上赵欣和尹莫凡大打出手的画面。不知为何，画面中都是赵欣狰狞的正脸和动粗的场景，而尹莫凡则楚楚可怜地躲在角落里哭泣。
　　舆论慢慢偏向了尹莫凡，网上更有不少人大骂赵欣恶毒、彪悍，不过几日就全面倒戈，站到了庄宁和尹莫凡的一边。
　　提心吊胆地过了那么长一段日子，这下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尹莫凡的脸上又开始有了笑脸。在尹秋华的指示下，这天傍晚特地亲手做了药粥，端到了赵正衍房里。
　　“爸爸，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尝。”她端着碗站在桌前，轻声说道。
　　“放下吧。”赵正衍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埋头在办公桌上批阅着文件。
　　尹莫凡心里有些打退堂鼓，但是想起尹秋华的叮嘱，还是鼓足勇气把碗放到了办公桌上，柔声地撒娇，“爸爸，你就尝一下嘛，这是我亲手做的。这次的事情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赵正衍还是没有反应，握着钢笔的手却松了松。
　　他在瞿翌风手下做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过得自卑而压抑。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极为享受奉承和依赖的，因为这样可以让他找回失落的男性自尊。显然，尹莫凡的这些话让他极为受用。
　　过了会儿，他把笔搁在桌上，抬头看着她，但还是没有好脸色，“这次我可以帮你摆平，不代表以后次次都可以帮你摆平。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别一天到晚的给我闯祸。下次再出了这种事，别指望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尹莫凡毕竟不是傻子，虽然见他面色还是不好，但听出他的语气已经松动。她顺势俯下身来，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爸，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至于那个庄宁，这段时间我也会乖乖地陪着他，只要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爸爸，我就很开心了。”
　　赵正衍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了很多，伸手在她的头上抚了几下，说道，“过几天YF有个重要的项目要争取，我决定让你和瞿云舟一起跟着去实习一下，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尹莫凡一听，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一句话，“为什么要让我和瞿云舟一起去？”
　　“嗯？”
　　赵正衍的语气又不好起来，尹莫凡忙缩起脖子，辩道，“爸，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记得你的话，我不会去招惹她的，我只是有些疑惑。”
　　赵正衍这才缓和了一下神色，“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关于试探瞿云舟的事，他早已经安排好了人，所以并不打算告诉尹莫凡。他低头看了看尹莫凡，不禁摇头。这个女儿毕竟年纪还小，脑子也不怎么灵活，告诉她只会节外生枝。
　　最后赵正衍喝完了粥，尹莫凡捧着空碗，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赵正衍目送她出了门，等她的脚步声完全在走廊上消失，才慢悠悠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只是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你只要按照我之前说的那么做就好。你不止要试探出她有没有能力，还要帮我看看她的心眼有多少。”
　　“……什么意思？”
　　“极尽可能地刁难她，我要知道她是真的没城府，还是装傻。”
　　……
　　如果瞿云舟是在装傻，那么按照她刚强清高的性子，她一定会极力地反击。如果她能反击成功，那么证明她有那个能力，并且之前一直在他面前扮猪吃老虎。
　　如果瞿云舟并不生气、也不反击，那就说明她城府极深。
　　赵正衍在心里把种种可能都过滤了一遍，微微眯着双眼站在落地窗前，阴冷的目光俯视着这个被夜色完全笼罩的城市。
　　几天后，瞿云舟和尹莫凡一起踏上行程。因为这次项目的洽谈地定在沿海海港区的一个小镇，路途偏远，地形多变，中间又有多处关卡，所以她们不能一路乘坐私家车抵达目的地，中途只能转站换乘巴士。
　　尹莫凡一路上牢骚不断，乘了三天的车，好不容易到了一个中转的服务站，疯了一般跳下车。但是看到大厅食堂那些菜色，她就嫌恶到咽都咽不下，先前原以为可以休息一下、饱餐一顿的喜悦，顿时消失殆尽。
　　“尹小姐，吃这个吧。”助理小可端着一大盘菜从远处跑过来，顾不得满头都是大汗，开心地把手上的菜色给尹莫凡看。
　　“这种猪食，要吃你自己吃吧！”尹莫凡冷视她一眼，怒气冲冲地跺脚走出了大厅。
　　听到动静，四周不少人向这里看来，小可进退两难地呆在原地，放回去也不是，追上去也不是，脸色尴尬地可以。
　　她是赵家管家的女儿，这次被指派来照顾尹莫凡和瞿云舟，原本还有些高兴，可以出来长长见识，没想到尹莫凡会这么难伺候。
　　瞿云舟不忍她如此窘迫，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对她笑道，“正好是我*吃的，谢谢你。”
　　小可感激地看着她，“不……不用。”
　　瞿云舟见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外面望去，便道，“你去照顾莫凡吧，我一个人就好。”
　　小可是尹秋华指定才跟着她们的，如果引起了尹莫凡的不满，回去后日子肯定会很难过。她对瞿云舟愈加感激，犹豫了一下就追了出去。
　　瞿云舟端着盘子一个人坐到角落里默默吃起来。
　　其实菜也不是很差，虽然比不上赵家大厨的手艺，但是咸淡适宜、色香俱全，她吃得津津有味。也许味道只是其次，见不到某些人后，她的心情就自然地好起来，吃什么都格外香。
　　因为地处偏僻，服务区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是一些远道而来的旅客，匆匆而来，吃过饭后又匆匆离去。这样的环境里，气氛并不显得匆忙紧张。
　　又因为巴士要下午一点才开车，中途有一个小时的休息间隔，所以瞿云舟吃地很慢，一点也不着急。
　　等她把盘中的饭和菜都吃完后，才慢慢走出大厅。到了外面的停车处，她才傻了眼。原本停着一排巴士的地方空空如也，哪里有汽车的影子。
　　她连忙找到旁边的保安询问，却听保安一脸诧异地说，“因为班次原因，汽车提前出发了。司机在开车之前都会检查人次，怎么小姑娘你没有被通知到吗？”
　　什么没有被通知？八成又是尹莫凡从中做了手脚。
　　瞿云舟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
　　自从那次发生了和庄宁的那件事后，尹莫凡就一直对她心存怨恨。虽然并不知道是她的设计，却一直耿耿于怀，这几天明里暗里和她发生了不少矛盾，不过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她还能来这么一招。
　　瞿云舟现在十分苦恼。
　　能不能找到便车，按照约定到达目的地暂且不说，这个地方只有一个服务区，还只提供饮食，根本没有住宿的地方。
　　她今晚要怎么办？露宿街头吗？
　　瞿云舟又走到外面的高地，前前后后看了多次，还是一无所获，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有什么结果，迫于无奈，她还是打了尹莫凡的手机。
　　手机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瞿云舟气闷地掐掉了电话。
　　见鬼的，这是个什么情况？


☆、19十九。长风

　　十九。长风
　　接下来，瞿云舟几乎转遍了服务站周围的区域，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住宿的旅馆或酒店。眼看日暮西垂，天色即将黯淡下来，她的心里也变得惶急。
　　她想起之前服务站有个服务人员说过，“往南面直走，淌过一条小溪，穿过一个森林，在靠东边高地的地方有个小城镇，那里应该可以找到暂住的地方。”
　　这实在是个糟糕的主意，不说这位服务人员描述的方向是否准确，单单脚程就难以计算，而且那样的森林中多蛇虫鼠蚁，没准就会遇上什么危险。但是她现在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踌躇了一下，还是离开了服务站，往南面走去。
　　离开前，她特地在站点里的百货商店买了一个旅行包，带上了手电筒、一些必备的干粮和饮用水。
　　日暮崦嵫，绯色的霞光慢慢在天际消散。瞿云舟累得气喘吁吁，趴在林中一棵树的树干上休息片刻，抬头时，弥望眼中的森林已经一片漆黑，时而有飒飒的冷风拂过她的面颊，几片冬日残留在泥土中的落叶随风而起，刮在她的面上，带来几分粗糙的质感。
　　瞿云舟毛骨悚然，心里有几分后悔了。不过现在也没有退路了，她从旅行包里取出了手电筒，手都在微微颤抖。
　　林间的空气越来越冷，她抱着身子，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南方走去。因为林间的路比较崎岖，她又赶路心切，跌了几次，把自己的膝盖和手肘都磕破了。
　　等她走出这片森林，来到大路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一轮残月倒挂在半空，只有星星几点光亮幽幽地洒在空旷的路上。瞿云舟往四处环顾，发现道路两边是广阔的原野，丛生着衰草，在夜色下有规律地轻晃。
　　眼前的道路向南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却不见有任何城镇的影子。她深呼吸了很多次，才压制住骂人的冲动。
　　愤怒过后，一种茫然夹杂着未知的恐惧，渐渐填满了她的心房，她猛地捂住了心脏，无力地扑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带着几丝神经质地颤抖着。
　　她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前世黑暗的一幕幕又重新席卷而来，一会儿是临死前继母、继妹的嘲讽，一会儿又是赵正衍得意的大笑……画面一转，一柄巨大的斧子从天而降……血光飞溅，她无力地倒在血泊里，那个人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轻轻地说，“你现在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我也腻了，好歹相识一场，我放你一条生路，走吧。”
　　原以为重来一次，她已经足够坚强。现实却像夏日里最凌厉的冰雹，携着狂风和暴雨猛烈地击打在她的心上，把她打入深渊。
　　她有些不解地在心里呐喊。
　　为什么要怕，瞿云舟，你究竟在怕什么？
　　难道你怕不能战胜他们吗？
　　难道你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吗？
　　难道你对自己的调香天赋没有信心吗？
　　这种黑暗中的惘然，在无人之际充释了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也许，在她心中依然有着懦弱的一面，目前还无法全然摆脱。
　　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完全消除心里这种阴影，颤抖着努力拾起摔落在地上的手电筒，黑暗里仅有的一点光明照亮了她的面颊。想起逝去的父亲、落于敌手的YF、还有前世那些伤害她、不断把她推到深渊里的人、以及那些因她而遭受无妄之灾的亲友，她紧紧地抿着嘴唇，抓起手电筒毅然朝道路的深处一瘸一拐地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下起了雨，一滴一滴打落下来。道路变得泥泞，每走一步，她都像走在沼泽里，分外艰难。
　　她的神智已经有些模模糊糊，不知不觉到了一个三岔路口，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身子猛地甩出，摔到了一个大坑里。
　　她拼命挣了几下，终于从泥坑里探出一个头，脸上全是污泥，身上昂贵的套裙也早已不复原色。
　　一种难言的凄凉感扑面而来，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夜风狂暴，原野里风声、雨声不绝于耳，每每触及耳膜都振聋发聩。瞿云舟很想爬起来，却不管怎么用力，总是差那么一点。她正恍然出神，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她发怔地抬起头，暴雨中的青年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帮她挡住了不少风雨和落叶。和初见时一样，依然是那张苍白干净的素颜，精致地难以描摹，淡漠的神情，从容的姿态，眉宇间却有种淡淡的忧愁。
　　瞿云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他，还被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刻。仿佛不想在陌生人面前丢脸，她猛地爬了起来，却着力不当，一个趔趄又摔进了深坑。泥浆四溅，弄脏了他黑色的外套。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更加无地自容了。好在这次爬起来的时候，终于没有再摔下去了。
　　雨势变小，渐渐有收住的趋向。他抬头看了眼暗沉的天色，默默把伞往她身旁移了下，沉默地向前走去。
　　瞿云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边，两人都不是健谈的人，气氛沉默地有些尴尬。
　　“……我们在云台墓园见过，你还记得吗？”想了很久，她似乎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弱智的话题，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嗯。”
　　这是瞿云舟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和想象中的沙哑、低沉不同，非常干净的声线，仿佛清水扑面而来、青山遥遥在望的一种极致宁静。
　　“……你怎么会来这儿？”
　　“……迷路了。”
　　“……我也是。”她又接了这么一句，便感到力不从心。他仿佛极少与人打交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虽然不像狂风暴雨般冷厉，却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瞿云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道，“谢谢。”
　　“举手之劳，不用，换了别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听了之后，多少还是有些挫败的。至少在墓园也见过一次，不用把她忽视到那种程度吧？
　　大多数时候，瞿云舟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是很出众，但有时候也会自信心爆满，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这么多年了，她也被至少三四个男孩子追求过，即使不喜欢她的人，看在她家世的面上也不会这么无理，她还没有一次被忽视地这么彻底。
　　也许是虚荣心作祟，她的心里有些许的不忿，暗暗啐了一口。
　　她忽然在原地停下来脚步。
　　他也随之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之前的恐惧、紧张等等情绪忽然在顷刻间全部烟消云散，她憋着口气，对他温婉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今天我都要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姓薛。”
　　她扬眉伸出手到他面前，“瞿云舟。”
　　他微微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闪过一丝难得的清浅笑意，伸手和她轻触一下，“薛长风。”
　　她皱眉思索了下，“‘长短’的‘长’、‘风雨’的‘风’？”
　　他点点头，“对。”
　　瞿云舟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要笑出来。明明是那么秀丽淡然的一个人，却取了这么个名字。
　　“你笑什么？”他仿佛有些不解，看着她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询问。
　　“……没什么。”瞿云舟一本正经地清咳了两声，笑着蓦然转身，走入已经慢慢收住的雨势里，天地间一片空旷，连带着擦过耳边的风都变轻了很多。
　　薛长风有些莫名地看着她的背影，蹙眉深思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觉得好笑。


☆、20二十。夜谈

　　二十。夜谈
　　这个夜晚，两人几乎是在黑暗和风雨里度过的，等到他们走出那片原野，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般的白色。
　　面前不远的低地处有个小城镇，一溜的青砖瓦房，沿着两米宽的街道不大整齐地排列着。朝阳穿透林间的晨雾，在破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