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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仲邬想揉她头发，又想起手掌擦过汗，怕真碰上去她会当场翻脸，只好遗憾的看了眼她头顶的发旋，突然想起一个事，自顾自的乐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只有你做到了当年说的话了。”
　　很多年以前，五个人一起在山上看流星，那时说起大学，明棠说她不想像她爸妈一样四海为家，她要永远生活在祖国的土地上，在国内上大学。陆勋和季闻歌约好一起去M国。张仲邬那时还没有演员梦，他说他想像爸爸和哥哥一样，成为保家卫国的军人。苏容随口说：“那就京美吧，人没志气，但目标要伟大点。”
　　那时大家都在哈哈大笑，笑她目标太伟大，恐怕最难实现。
　　只是没想到最后，明棠初中一毕业就被她爸妈/逼着去了A国，张仲邬在某天突然有了演员梦，于是放弃了军校，和家里闹得天崩地裂的来了京市。而季闻歌与陆勋。。。
　　季闻歌高考前突然决定不出国，想要留在国内高考，陆勋负气出国，到现在两个人在群里都不和对方说话。
　　前阵子季闻歌高考成绩出来，报了东市大学的中文系，季家紧急找了苏容过去跟她谈心，仍然没有用，她性子软归软，人却倔的很。
　　最终那玩笑般的许愿，似乎只有苏容成真了。
　　苏容忍不住叹气：“我以前一直觉得，誓言在很大程度上是谎言。”
　　张仲邬沉默不语。
　　他知道她是在说季闻歌和陆勋的事，只是他们之间的事，说不清理还乱，这中间的故事外人并不知晓，不过张仲邬觉得，未必是坏事。
　　他的目光平平望向远方，不知名的鸟群从空中飞过，他淡淡的说：“有时候觉得咕咕留下来未必是坏事。”
　　苏容：“走哪条路都不是坏事。”
　　关键是季闻歌喜欢哪个未来。
　　张仲邬叹气：“咕咕其实不喜欢数学，也不喜欢打理公司。”季闻歌喜欢文字，一直想成为网络作家，曾经一度把群名片改成这个，而且私底下也在偷偷发表文章，这些他们都知道。
　　苏容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可是她喜欢陆勋。”
　　所以她才会这么努力的去学她不喜欢的专业，因为陆家太复杂，她想帮陆勋，想站在他身旁，而不是在他身后受他保护。
　　张仲邬摇头：“我后来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都错了。”
　　“嗯？”
　　“曼曼，我们从小就偏疼你。”张仲邬突然道。
　　苏容颔首，他又缓缓讲述：“那时候因为闻曲被拐，叔叔阿姨离婚，你和咕咕年纪又最小，我们就想着多让着你们一些，但是不知不觉中，我和明棠都偏宠你，可能是因为咕咕听话懂事，你比较闹腾，想一出是一出，和你在一起总是比较热闹。也可能是因为。。。陆勋一直在她身边，我们三个总是融不进他们之间。”
　　“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苏容淡淡道。
　　人太多的友情，总是不可避免的会分出小圈子，季闻歌和陆勋，她和明棠、张仲邬，早在不知名的某一天就悄无声息的分出了一条隐形的界线，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压下不提。
　　这没有什么，大家仍然是朋友。
　　张仲邬沉默几秒，缓缓道：“咕咕和陆勋之间，不太平等。”远处云卷云舒，刺眼的眼光照的他不敢直视，此时的他觉得自己无比渺小，从前的那些隐晦的心思都现于阳光之下，衬得他丑陋无比，他面色复杂道：“我们总觉得他们互相喜欢，所以总觉得他们绑定了，这么多年，哪怕知道咕咕不喜欢，也没有人主动去劝过她。”
　　这就像是一中无形的排斥，因为将她和陆勋绑定在一起，所以从来没有人去劝说她，或者试图去理解她，他们自以为自己和她很要好，自以为自己是在尊重季闻歌，但其实无形中，他们是在他们与季闻歌和陆勋之间竖起一道高墙。
　　苏容呼吸一滞。
　　从未有人这么直白地说过这些，她的脑海中有些纷乱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仲邬苦笑道：“其实也不能说对或者错吧，就是有时候就是习惯了，总觉得咕咕的事直接交给陆勋就好，这一次咕咕决定留下，我觉得也挺好的，她本来就不喜欢嘛，现在学了喜欢的专业，可能她想要的未来。。。和我们想的早已经不一样了。”
　　苏容抿着唇：“你的意思是咕咕想通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张仲邬轻笑，意有所指：“虽然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喜欢一个人到为他放弃许多，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喜乐都受他牵制。。。这太累了，一年两年能撑得住，可是一旦要赌上一生，就会有很大的负担。”
　　苏容十分认同他的说法，但想到上一次和季闻歌见面的对话，她还是摇头道：“你那时候不在东市，不知道他俩的情况。。。。咕咕看起来，不太好。”她回忆着那次见面时季闻歌的状态，犹豫道：“我总觉得她不像是想开了，倒像是被伤到心了，然后。。。放弃了。”
　　张仲邬沉默半晌，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是一直能像小时候，该有多好啊。
　　苏容读懂他的意思，抿唇不语，两人在树荫下走了十分钟，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苏容扯了扯嘴角，出声缓和气氛：“别管其他人啦，你有空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张仲邬：“？？？”
　　张仲邬：“我怎么了！？”
　　苏容发出怜爱的叹息：“谈恋爱的谈恋爱，失恋的失恋，你看现在还有谁理你？”
　　明棠有神秘男友，被拆穿以后更加明目张胆的鸽他们，没聊几句就会接上“我男朋友找我，你们先聊着”。
　　陆勋和季闻歌自从闹崩了以后，发小群就安静了许多，虽然偶尔还会在群里说一下近况，但是和过去天天99＋比起来，真的是冷清的可怕，尤其是她俩还不和对方说话，想找他们聊天，没聊几句就说累了，显然是还没从伤心中走出。
　　而苏容。。。
　　她也在蜜里调油的热恋当中呢，才没空搭理张仲邬这个铁憨憨：）
　　没看到她来京市都拖到宋有去军训了才来慰问他嘛！
　　想清楚其中关窍的张仲邬：“。。。。。。”


第61章　呼噜
　　时间匆匆而过。
　　眨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苏容在家里度过了最后的清闲时光，终于迎来了正式开课的日子。
　　开课前一晚，苏容在暮色降临的时候赶回了宿舍。
　　宿舍里静悄悄的，她推门进去的时候迎来几人侧目，褚云正在梳头发，看到她笑了起来，问道：“听说你不舒服，身体好些了吗？”
　　苏容颔首道：“嗯，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
　　王宝儿不见了，另一张床上连行李都没有。
　　褚云道：“最后那位同学因为私人原因，办理了休学，可能要大二才回来，宝儿。。。”说起王宝儿，她表情微顿，目光略复杂了些，语气迟缓：“她想家了。”
　　“想家？”这是什么回答？难道是回家了？可她不是东市人吗？
　　苏容坐到自己的桌前，梯子和书桌之间的夹角处放置了一个三层高的鞋架，苏容从上取下最后一个空白鞋盒，换上拖鞋后将从家里穿来的小白鞋放入鞋盒，再放回鞋架上。
　　牛盼盼正躺床上看小说，闻言笑了一下：“确实是想家了，你们没来那两天就哭了两个晚上，一到白天就活蹦乱跳，我还以为她没事呢。。。。结果军训第一天早上，她就说太辛苦了，给家里打电话哭着闹着要退学回家。”
　　苏容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问道：“那她现在真退学了？”
　　这波骚操作太过优秀，连她都自愧不如。
　　所以她们宿舍沦为四人间了？
　　褚云道：“在基地的时候认为了一位老乡，从基地回来就搬过去和老乡一起住了。”
　　苏容：“？？？”
　　这么小的床，两个人能睡？
　　牛盼盼啧声：“要不是宿舍太小，我看她能把全部行李都搬过去。”
　　褚云慢悠悠的道：“那倒不至于，查寝的时候她还是会回来的吧。”
　　牛盼盼似乎是嘲笑了一下，停顿两秒，突然问道：“说起来，苏容你不也是她的老乡？何必舍近求远！”
　　苏容喝了口水，淡言：“我和她不熟。”
　　牛盼盼嘟哝道：“她们也是在基地认识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凑一起去了。”
　　苏容看了眼牛盼盼：“你好像在不高兴。”她有些好奇：“为什么？”
　　王宝儿搬去别的宿舍住，她顶多有些惊讶，怎么牛盼盼看起来有些讥讽和生气？
　　牛盼盼突然没了声，一直以八面玲珑姿态出现的褚云也不吭声，有些不符合她的人设。苏容抿了口水，对王宝儿反倒是生出了一些兴趣，正想开口追问，没想到是一直沉默寡言的祝巧兮给她解了惑：“她到处说我们宿舍没有人情味。”
　　苏容：“？？？”
　　是被排挤的意思？
　　牛盼盼嗤笑一声：“倒打一耙。”
　　苏容没料到她缺席的日子里，宿舍里的大戏已经开场了。
　　“何必与她多计较，咱们问心无愧。”褚云漫不经心的梳着发尾，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咱们现在和四人间也差不了多少了，倒是宽敞许多，空出来的床可以放东西。。。对了，”她看向苏容，温声问道：“你的床离空调最近，那天你男朋友好像说了一嘴，怕你睡那着凉，你要不要换那张空着的床？”
　　她笑着解释道：“我们从基地回来的时候就准备放东西上去的，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你们的对话。就想着先问问你，你看看换不换？反正行李堆哪张床不是堆。。。你说是吧？”
　　苏容没想到她这么细心，虽然有些诧异，但她的提议无异于是对苏容有好处的。
　　许是因为宿舍门正对着的这面墙，正中间开了一扇特别大的窗的缘故，空调没有安装在中间，反倒是偏左侧，苏容的床离它很近，她坐在床尾抬起手来都能摸到空调，实在是过近了些。
　　多出来的那张床，夹在牛盼盼和王宝儿中间，离空调和大门都不算近，不得不说她心动了，但是。。。
　　“谢谢，。。。不过今天有些晚了，你们急着堆行李吗？”苏容颦眉思索：“我明天让阿姨来做下卫生，顺带换床，可以吗？”
　　褚云似乎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急，你明天换吧。”她又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戏谑道：“你那天走得太早，都忘了加微信了，我拉你进宿舍群和班群吧。”
　　苏容添加了她的微信，又被拉进宿舍群和班群，她顺便给宿舍群里的三个人发送了好友申请，褚云在一旁说道：“之前你不在，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我们直接推举了我当舍长。”
　　“没事，你挺适合的。”苏容不甚在意地道。
　　褚云又说了几件班里的事，苏容一一点头，在褚云的解说之下，苏容对班上情况也有了大致了解。
　　她听完和褚云道了声谢，然后便端着洗脸盆和刷牙用品去水房洗脸，回来的路上顺带观察了一下宿舍楼的构造。
　　她们宿舍地理位置极佳，离水房和卫生间很近，隔壁宿舍墙上就有一个自助热水机，对于今后洗漱和打热水都很方便，加上明天还可以换床，苏容带着满意和放松躺到了床上。
　　。。。。。。
　　夜色正浓。
　　宿舍里传来阵阵呼噜声，苏容在床上翻来覆去，困意压的她的眼皮沉沉，却始终无法彻底进入睡梦中。
　　“￥％#@％。。。爸！”
　　半梦半醒之间，宿舍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呼噜声乍停。
　　“团。。。”
　　苏容强撑着眼皮，透过流光的月华向声音传来处望去，祝巧兮的床上只有一个耸起的小山，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灯光的流泻，似乎不是在玩手机和人说话，却始终传出听不出字节的碎碎念。
　　苏容：“。。。。。。”
　　看来是梦话。
　　过了不知多久，梦话声停了。
　　苏容深深的吸一口气，又沉沉地叹息，在这寂静无声的宿舍里，她的叹息声显得格外明显。
　　对床的褚云在这时突然翻了个身，闹出一点动静，苏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她却没有多余的动作，苏容便放松下来，很快整个宿舍就恢复了安静。
　　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苏容脑海里刚浮现出这个念头，祝巧兮的床上又突然传来了呼噜声。
　　苏容：“。。。。。。”
　　她有些暴躁的用被子蒙住脑袋，越想睡着越忽略不掉耳边挥之不去的呼噜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坐起来，从床尾摸出手机，躺下调暗屏幕亮度，带着火气发消息。
　　第二天，结束了早上的训练的宋有，趁着午睡前的时间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机想给女朋友发消息，不料看到最新一条消息来自凌晨04：13。
　　苏容：＇你老实告诉我，你打呼噜吗？＇
　　苏容：＇你如果打呼噜，我们还是分手吧。＇
　　宋有：“？？？？？？”
　　这他妈的什么无妄之灾！
　　他算了下她的时间，确定她这会应该下课了，于是直接给她拨了个电话，几秒钟后，电话接通了。
　　“苏曼曼，”宋有先发制人：“你胆子大了，什么胡话都张嘴就来，分手能随随便便说的吗！”他越说越气，没有注意到同学瞟来的打量和猜测的视线。
　　苏容语气平静：“所以你打呼噜吗？”
　　“当然不！”他说的笃定，声音却有些气急败坏。
　　苏容道：“那你急什么，我不是说如果吗，如果你打呼噜，这事才会提上议程啊！”
　　宋有眉头紧蹙，觉得她在胡搅蛮缠，有些不高兴地说：“这种事能随便挂在口边。”
　　苏容语气沧桑：“你不懂，我昨晚饱受折磨。”
　　宋有一点就通，问道：“你舍友打呼噜？”
　　苏容语气更加疲惫：“还说梦话。”
　　宋有：“。。。。。。”那可真是不好整。
　　他心疼道：“我给你买耳塞吧。”
　　苏容心累：“我昨晚就下单了，而且刚刚换床的时候，我让阿姨给我送来了一副超市买的耳塞和眼罩，让我临时用着。”
　　宋有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听她昨夜睡得不好，便也理解了她心情烦躁，一时之间所有的火气都消弭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对她的担忧与心疼，软了语气问她：“吃饭没有？”
　　苏容正吃着阿姨送来的饭菜，顺嘴报了菜名，道：“我们不在家，老师都不自己做菜了，这一吃就是阿姨做的。”
　　宋有哂笑：“一个人的饭菜不好准备。”想起她今天头一天上课，又关心道：“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苏容浑身提不起劲，没有多少胃口，于是将饭盒盖上，情绪不高的回答他：“还可以吧，都是专业课，挺累的。”
　　宋有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她的疲惫，心疼不已，于是柔声道：“你下午还有课，吃完饭抓紧时间睡会午觉吧，晚上要还睡不好就回家睡吧，总不会天天查寝。”
　　苏容叹息道：“早课很多，在宿舍能多睡十分钟。”
　　宋有不置可否：“睡得少总好过睡不好。”
　　苏容想想也是，于是问了几句宋有的情况，得到答复后挂掉电话，便爬到新搬的床上补觉。阿姨还给她准备了蚊帐和床帘，拉上之后光线瞬间变暗，苏容连眼罩都懒得戴。
　　意识模糊之际，苏容隐约听到了开门声，但是困意囚住了一切理智，她的呼吸越来越平缓，慢慢的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推门而入的三人组瞥见了遮的严严实实的床，褚云瞥见梯子前的拖鞋，她‘嘘’了声，指了指紧闭着的床帘，小声道：“好像睡了。”
　　牛盼盼声音也压低了：“她不吃饭就是为了回来睡觉？”
　　褚云回到位置必须经过苏容的床，看到桌上的饭盒，挑挑眉，低声道：“喏，家里送饭呢。”
　　牛盼盼艳羡不已：“真好啊。”
　　她家远在兰县，未来四年里，她只有寒暑假才能吃到家里的饭菜。
　　她不由得酸了一下：“她不是东市人吗？怎么在京市也有家人。”
　　褚云笑而不语，没有回答。她的视线扫过闷声不语就要爬上床的祝巧兮时，表情微微一顿，她突然笑了笑，柔声喊她：“巧兮。”
　　祝巧兮正在上床，闻言停下，站在梯子上回头望向她，漆黑的眼眸明亮有神，疑惑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褚云，似乎在问她干什么。
　　褚云微微颦眉，收敛了笑意，双眸如水般温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语气柔软，表情真诚：“你最近很累吗？抱歉，我不是指责你，只不过你这几天一直在打呼噜，昨晚还说起梦话。。。我听说人压力过大的时候会这样，你是太累了吗？还是有压力？或许。。。需要帮忙吗？”
　　她说话的腔调温柔中带着一丝关切，一双秋水真诚专注的望着祝巧兮，令人很轻易的误以为她是她重视的人。
　　祝巧兮愣了一下，她的目光从褚云身上掠过，收回视线时不经意瞥过紧闭的床帘，目光微顿，她似乎意识到了褚云在说什么，面无表情的颔首，闷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直接上床了。
　　褚云表情微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坐在桌前对着镜子用按摩梳梳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