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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应了宿润墨的提议。
　　……
　　夜色降临，秦淮河畔已经热闹起来。
　　长河里晚霞瑟瑟，无数雕栏玉砌的画舫停泊在河岸，其中一座拥有六层小楼的大船最是金碧辉煌。
　　大船占地极广，从岸上看去灯火鎏金，镂花扶栏后侍女们云髻高耸往来不绝，霞光中宛若仙人。
　　一块匾额高挂在小楼上，大书着“凤华台”三个气势磅礴的字。
　　这地方就是用阎千岁昔日积攒金银美人的凤华台所改造的酒楼。
　　萧廷琛把凤华台打造成江南首屈一指的销金窟，里面女婢很好，食物很好，茶酒也很好，就只有一个缺点——
　　贵！
　　但越贵，那些达官贵人就越喜欢，仿佛只有在这里摆宴席，才能证明他们的身份地位。
　　苏酒、周宝锦和徐暖月踏进大厅，看见陆娇仪众星捧月，正滔滔不绝地跟其他姑娘们炫耀。


第375章　生辰宴
　　余光瞥见苏酒来了，陆娇仪轻摇团扇，娇笑道：
　　“今儿是我的生辰宴，凤华台这场宴席，乃是太子哥哥特意为我摆的。听说这里是江南最好的酒楼，一桌佳肴美酒，价值一千两白银。这一场宴席下来，太子哥哥为我花了好多银子呢！”
　　苏酒怔了怔。
　　凤华台一桌佳肴美酒，分明八百两银子足够，怎么涨价了？
　　难道是萧廷琛故意宰他们？
　　她心中好笑，看见陆娇仪沾沾自喜的模样，就更觉好笑。
　　“苏酒，你笑什么？”陆娇仪不悦，“我告诉你，不是我瞧不起你，就凭萧家，无论如何也摆不起这种宴席！你对我，也就只有羡慕嫉妒的份！”
　　苏酒毫不在意，吃了口杏仁茶，认真地点点头，“好吧，我很羡慕你。”
　　陆娇仪这才好受些。
　　她继续与女孩儿们谈笑风生，余光却始终在苏酒身上逡巡。
　　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乳娘叫她想办法弄死苏酒。
　　难道苏酒是乳娘的仇人？
　　还说什么苏酒会抢走她的一切，真可笑，太子哥哥根本就没多看苏酒一眼！
　　更何况她陆娇仪可是国公府的千金，苏酒给她提鞋都不配，到底能抢走她什么？！
　　陆娇仪左思右想的功夫，宴席已经开场。
　　太子元旭带着年轻的世家子弟们过来，笑呵呵地在她身边坐下，“听闻凤华台的佳肴与美酒非常难得，娇娇，今儿是你生辰，你可得尽兴而归！”
　　陆娇仪欢喜不已，连声音都温柔不少，“多谢太子哥哥！诸位，你们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吃好玩好，也不枉太子哥哥和我这个东道主的情意。”
　　萧惠然冒冒失失的，笑道：“陆姑娘，今儿不只是您生日，也是我五妹妹生日呢！是吧小酒？”
　　她完全看不清楚形势，只觉得这两人生日凑一块儿可真巧。
　　苏酒抬起头，发觉所有人都在看她。
　　少女笑容温婉，“我的生日不值一提。陆姑娘生日，请咱们吃这样好的东西，才难得呢！”
　　她给足了陆娇仪脸面。
　　陆娇仪心中舒坦，握着酒盏走到苏酒跟前，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我本来也不想这样铺张闹腾，可是太子哥哥非要给我惊喜，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苏妹妹，既然咱们同一天过生日，你又沾了我的光能来凤华台庆生，这杯酒，我敬你！”
　　旁边徐暖月和周宝锦同时面露鄙夷。
　　什么叫苏苏沾了她的光？！
　　凤华台背后的老板是苏苏的五哥哥，苏苏来这里就跟回家一样，这女人不要脸也该有个度！
　　苏酒倒是无所谓，大度地饮进陆娇仪敬的酒。
　　她温顺的模样，令陆娇仪稍微放下心，暗道乳娘大概老糊涂了，这种无害的少女，对她而言根本就没什么威胁！
　　正想着，大船外面忽然响起焰火声。
　　众人来到甲板上，但见秦淮河对岸无数焰火排开，呼啸着冲上天穹，绽放出数不胜数的硕大烟花！
　　烟花倒映在河面，更加艳丽绝美！
　　陆娇仪笑着望向元旭，朗声道：“这也是太子哥哥给我的惊喜吗？真叫我意外！”
　　元旭干笑两声。
　　开什么玩笑，在凤华台请客已经花了他老多银子，他怎么可能还给陆娇仪买烟花！
　　她值那么多银子吗？！


第376章　年年有酒，岁岁平安
　　烟花一望无际，几乎横跨整座金陵城的夜空！
　　女孩儿们羡慕不已，忍不住恭维起陆娇仪：
　　“陆姑娘，太子殿下对你可真好！”
　　“陆姑娘福气深厚，旁人羡慕不来！”
　　“太子殿下大手笔，真叫我们开了眼界！”
　　陆娇仪一颗心早已飞到天上，欢天喜地地抱住元旭的手臂，“太子哥哥，你对我真好！”
　　元旭讪讪，“应该的，应该的……”
　　陆娇仪又同情地望向苏酒，“可怜苏妹妹孤零零的，没人送她礼物，更没人为她燃放烟花……”
　　苏酒嘴角微抽。
　　这女人有完没完，怎么话里话外都要带上她？
　　她觉得她挺好的啊，看起来有那么可怜吗？
　　恰在这时，
　　徐暖月忽然拉住苏酒的衣袖，惊诧地睁圆了眼睛，“小酒你快看！”
　　苏酒仰头。
　　烟花仍旧绚烂，却在夜穹上慢慢铺呈开几个大字：
　　“年年有酒，岁岁平安”！
　　苏酒捂住小嘴。
　　这些字……
　　周宝锦“哇”了一声，“苏苏快看，这些烟花是你五哥哥和谢容景他们放的！他们是在给你庆生呢！”
　　苏酒极目远眺，灯火之中，果然看见萧廷琛他们站在河对岸，正使劲儿朝大船挥手。
　　她忽然眼圈湿润。
　　她举起手绢，也朝对岸挥了挥。
　　这样的庆生方式，她真的很开心！
　　立即有小姑娘凑过来，“苏酒，你哥哥对你可真好！谢家二少对你也好，你好幸福啊！”
　　“真羡慕，我哥哥要是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极尽艳羡。
　　陆娇仪的脸都黑了，双手暗暗收紧，掐得元旭吃痛，立即甩开她的手。
　　陆娇仪回过神，急忙陪着笑脸，“太子哥哥，对不起啊，我还以为这烟花……”
　　她咬住唇瓣。
　　望向苏酒的目光，渐渐充满杀意。
　　原来乳娘说得对，苏酒真的会抢走她的一切。
　　瞧瞧，这不是已经开始抢她的烟花了吗？！
　　小户之家的女儿而已，这漫天的烟花，她也配？！
　　她消受得了这福气吗？！
　　河对岸，鲜衣怒马的少年们俱都笑眯眯的，就只有一个木讷少年垂头丧气，蹲在河边不说话。
　　谢容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墨十三，你也别恼，快把这里收拾收拾。”
　　墨十三开始抱头痛哭。
　　他边哭边喋喋不休，“俺辛辛苦苦从黑市弄来火药，是要研制炸弹的，你们非要俺做成烟花，现在一炸，好了嘛，咻一下，火药就没啦！烟花有什么用嘛，哪里比得上火药，它到底有啥子用嘛！”
　　他也是金陵书院的学生。
　　当初旧院海棠馆内，谢容景他们和徐腾发生冲突，司独数救了十二个学生。
　　他就是十二个学生里面的一个。
　　家族世代单传，专门从事机关术。
　　算是为数不多的墨家后人。
　　他仍旧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他的火药，被谢容景狠狠拍了下后脑勺，只得吸了吸鼻涕，没敢再啰嗦。
　　萧廷琛和花柔柔等人已经拿来两套舞狮服，匆匆忙忙套上，招呼谢容景赶紧进来。
　　当烟花盛开到最灿烂时，画舫上所有人都看见，河对岸有两头花里胡哨的大狮子踏水而来！


第377章　心比天高
　　它们高大威武，晃悠着硕大的狮子头，彩色鬃毛乱甩着，喜庆的胡须高高翘起，憨头憨脑别提多可爱漂亮了！
　　陆娇仪眼前一亮。
　　她急忙拉了拉元旭，仰着期待的脸，“太子哥哥，这些狮子，是你请来给我庆生的吗？”
　　元旭没好气，“当然不是！”
　　他有点烦这个女人了。
　　花钱给她摆酒席还不够，还想要烟花、狮子，如果不是她有陆国公那个爹，她以为他会多看她一眼？！
　　陆娇仪失望极了。
　　鼓点声起，两头漂亮的大狮子掠到大船上，对着苏酒左右摇晃，又用圆乎乎的大脑袋去拱她，灯笼大的圆眼睛忽闪忽闪，喜庆而欢乐！
　　苏酒被它们逗乐，笑脸灿烂，“别闹了，要把我撞到水里去了！”
　　鼓点声停，谢容景和萧廷琛同时摘下狮子头套：
　　“苏小酒，生辰快乐！”
　　两人玉树之姿，额头微微沁出细汗，落在女孩儿们眼中，英俊又潇洒。
　　周围隐隐传来压抑的尖叫，“哇他们两个都好好啊！”
　　“可惜谢二少喜欢苏姑娘，咱们怕是没机会了！”
　　“没事、没事，不是还有萧五公子吗？他学问做得可好了，还没议亲呢！”
　　一群女孩儿“呼啦”一下，全都娇羞地围在萧廷琛四周问长问短。
　　谢容景趁机带走苏酒，“我跟你讲苏小酒，今天晚上的焰火和舞狮表演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是特地为你庆生的，你开心不开心？”
　　“谢哥哥你真好！”
　　困在脂粉堆里的萧廷琛满脸鄙夷，“谢容景你能不能要点脸？！”
　　花柔柔凑上来，“小酒、小酒，舞狮的衣裳和头套，都是我设计的哦，好看吧？”
　　“嗯！全世界最好看！”
　　少女被他们围着，使劲儿地点头。
　　眼圈湿润，她感动得想哭。
　　陆娇仪远远看着她，脸色青白交替，五彩斑斓。
　　太子殿下或许会立她为妃，或许会给她锦绣荣华，但是永远不会为她点燃一江烟火，永远不会为她穿上那一套狮子戏服。
　　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名为嫉妒的火焰在胸腔中熊熊燃烧，她突然很想听乳娘的话……
　　杀了苏酒！
　　因为太子驾临，徐知州为表敬意，特意吩咐人在河中央的画舫上表演歌舞，为今夜助兴。
　　众人在甲板上落座后，就听见江南特有的丝竹琵琶声悠然回荡在河面。
　　河雾缭绕而起，所有画舫都灭了灯。
　　星辰很美。
　　几点火光，在河中央燃起。
　　莲花形的高台渐渐盛开，穿雪白舞裙的少女，身量高挑，肌肤白腻得惊人。
　　她折腰而舞！
　　绝美的面容上嵌着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明**人，把满河星辉的光彩都压了下去！
　　她是萧凤娴。
　　金陵第一美人。
　　苏酒却顾不得欣赏她的美，不敢置信地望向身侧少年，“萧廷琛……”
　　她知道三姐姐已经十六岁，因为貌美贤淑，金陵城里几乎所有世家都曾上门求娶过，却被二伯母全部回绝。
　　难道二伯母她想……
　　青衣少年微笑，“有的人心比天高，欲望当前，不是讲道理就能叫他们放弃的。”


第378章　垂涎欲滴
　　苏酒悄悄抓紧手帕。
　　她遥望莲花高台上的萧凤娴，眼底情绪复杂。
　　二伯母现在把三姐姐推到太子跟前，等于是在对太子示好。
　　太子拒绝也就罢了，但如果太子收下萧凤娴，就等于萧家和太子一派挂钩。
　　她虽然身处江南，却也知道朝中几位皇子相继成年，朝中局势实在复杂，根本无法预料将来究竟是谁登基为帝。
　　所以现在站队，真的太早了……
　　二伯母，她把整个萧家置于火上。
　　苏酒想着，悄悄望向太子。
　　以儒雅持重闻名天下的男人，紧紧盯着三姐姐，姿态之垂涎欲滴，她隔着一丈远都能清楚看见！
　　说句大不敬的话，她实在不觉得这样的男人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这样的男人，也绝不是好归宿。
　　少女心急如焚时，带着薄茧的手，忽然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怔住。
　　萧廷琛握紧了她的手，面不改色地看着河面，“苏小酒，你家里也不是没有男人，这种事情，用得着你来操心？就算天塌下来，我这当哥哥的也能给你顶着不是？”
　　少女皱眉。
　　虽然吧，话是好话，可从萧大魔王嘴里说出来，她总觉得哪里暗藏玄机……
　　坐在两人后面的谢容景，伸长脖子瞄了眼两人牵着的手。
　　苏小酒和萧怀瑾是兄妹，牵个小手手什么的，也没什么吧？
　　可是为啥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众人心思各异。
　　背后浓墨重彩的黑暗里，有人撑伞而来。
　　红衣少女，肌如病态白瓷，面容艳美如娃娃。
　　不算高的个子，却衬托得她小巧玲珑，可爱精致。
　　她面无表情，“阿瞒。”
　　始终跟随她左右的高大少年“诶”了声。
　　“我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也不可以叫别人染指。我要看那座莲花台折断，我要萧凤娴在我眼前消失。”
　　阿瞒为难地挠挠头，“消失……是哪种消失？萧凤娴好歹是怀瑾的妹妹，如果把她弄死……”
　　赵舞阳投来冷眼，“我会蠢到让你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弄死萧凤娴？！”
　　阿瞒吓得抖了抖，不好意思道：“也是哈，阳阳最聪明！”
　　说着，连忙颠颠儿地去办了。
　　元旭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只痴痴望着河面上那个仙姬一般的少女。
　　太美了，她实在太美了！
　　江南金陵，竟也有不输花月姬的美人！
　　关键这美人还会给他献舞献媚，不像花月姬冷冰冰的，仿佛天山上不会融化的坚冰。
　　他咳嗽一声，以袖掩唇低声问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陆娇仪脸色不大好看，却还是照实回答：“太子哥哥，她是萧家的三姑娘，听说素有金陵第一美人的称号。”
　　她见太子看得痴迷，想了想又道：“如这等美人，自然应该被太子哥哥收入囊中才对。可是江南一行，我听父亲说，朝中无数官员的眼睛都盯着太子呢，如果太子带美人回京……”
　　她没往下说。
　　元旭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如果他带美人回京，就会被朝臣参奏荒淫成性。
　　届时，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这并不是他想看见的。
　　但是……
　　萧凤娴，真的很美。


第379章　她的身份
　　高台之上。
　　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四周涌动，搭配夜色中的雾气，把莲花台映照得仿佛仙境。
　　萧凤娴唇瓣噙着微笑，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欢喜。
　　来太子跟前露脸，不过是她娘叫她做的，她自己对太子根本没有任何想法。
　　她娘说，活着就是这样，得拼了命地往高处爬，得拼了命地把权力握在手掌心，才能彰显作为贵人的优越。
　　萧凤娴还是想不明白，她的出身比起其他女孩子，已经算得上优越，为什么还要花费精力去奢求那些遥不可及的富贵呢？
　　一折腰，一甩袖，落在旁人眼中优雅而美丽。
　　却只有萧凤娴自己知道，她今夜的舞姿有多么迟疑。
　　水下忽然冒出泡泡。
　　她在舞蹈中垂眸，阿瞒的脑袋悄悄浮出水面，“萧三姑娘，你别跳了！有人不许你在太子面前露脸，你看要不你假装失足掉进河里？”
　　萧凤娴唇瓣弯了下。
　　这真是雪中送炭。
　　她背对众人，轻声道：“我娘不许我出任何差池，不然要罚我的。要不你帮我把莲花台弄倒？这样她就没理由罚我了。”
　　阿瞒憨头憨脑地应好。
　　他游到水下，借着莲花台上的灯火，看见这座漂亮的高台是用一根粗木支撑的。
　　他浮上水面，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猛然扎进水中。
　　他力气大得惊人！
　　环抱住粗大的木头，少年的脸在水下憋得通红！
　　肌肉隆起，他生生把粗木拔了起来！
　　莲花台瞬间倾斜！
　　萧凤娴毫不犹豫，顺势跌落水中！
　　苏酒立即站起来奔到船舷旁，因为莲花台的灯火全灭了，所以河面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旭推了把东宫侍卫，匆匆忙忙地大叫：“快，快把凤娴捞起来！”
　　格外亲昵的称呼。
　　令在场所有人对他另眼相看。
　　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立在他身后，咳嗽了声，正要提醒他注意仪态，忽然眸光一凛！
　　他清晰地听见远处传来破风声！
　　“把灯点上！”
　　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句，破风声近在眼前！
　　“有刺客！保护殿下！”
　　吴嵩瞬间出手！
　　北凉皇子豢养的死士，直接死在他手中！
　　四周一片混乱，其他死士接二连三地袭来，俨然对黑暗中的位置了若指掌，清楚地知道元旭站在什么地方！
　　谢容景也没闲着，伸手去捞苏酒想把她保护起来，却借着清透月色，看见萧廷琛倚在船舷边，紧紧搂着苏酒的细腰！
　　苏酒非常乖巧地窝在他怀中。
　　晶莹剔透的眼眸，小心翼翼朝四周打量。
　　那种姿势，那种表情，是对身后男人的极度信任。
　　她相信萧廷琛能够保护她。
　　她相信萧廷琛的实力！
　　隔着无数慌乱逃窜的世家子弟，谢容景立在月下，眸光复杂。
　　为什么他觉得，
　　这两人根本就不像兄妹呢？
　　尽管他们之间的行为举止合乎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