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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买！”不差钱的顾瑾玉正要掏钱，就听到一声轻笑。
　　抬头一看，就见小房子里走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爷爷，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那种。
　　老爷爷看起来年纪挺大，他掀开薄膜，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纸袋，递给魏琳琅和顾瑾玉，“小朋友，这是麦芽糖，特别粘牙，大块的你们吃不了，这是边角料，小小的，你们吃着刚好。”
　　“谢谢爷爷，两袋多少钱？要不要糖票？”顾瑾玉拿出她妈逛供销社的架势，熟练地开口询价。
　　老爷爷呵呵笑道：“边角料不要钱。”


第80章　木爷爷
　　顾瑾玉面露为难之色，“不行呀爷爷；　我妈说过买东西都是要付钱的。”
　　老人坐在小屋门口；　笑眯眯地摆着手：“小姑娘，你知道啥是边角料吗？边角料是卖不出去的；　只能送人。”
　　“这些都是公家的东西，要是被领导发现边角料剩下太多；　我的工作就要丢了。小姑娘你行行好，帮我解决这两袋边角料。”老人双手合十；　眼里尽是哀求。
　　看到这一幕；　魏琳琅翻了个白眼；　像这种破绽百出的谎话谁相信谁傻！
　　他偏过头，给顾瑾玉递了个“你知我知”的小眼神。
　　顾瑾玉却没注意到魏琳琅的异样；　她被老人可怜又无助的眼神看得心肠一软，瞬间就接受了他的说辞；　将两个小纸袋塞进小挎包里放好；　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爷爷；　那你还有边角料吗？都给我吧！”
　　既然边角料都是不要的东西，那她拿回去给四队的小伙伴们分着吃好了；　小伙伴们肯定不会嫌弃的。
　　正要开口说话的魏琳琅：……虽然姐姐有时候傻乎乎的容易被骗，但傻也有傻的好处，比如现在。
　　正准备靠免费边角料跟两个孩子套近乎的老人：……这小丫头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咳咳，你们先等等，我把今天的边角料全敲出来。”尴尬过后；　老人掀开薄膜，拿出一个锤子模样的工具，在圆形糖块上敲敲打打。
　　“叮叮当……叮叮当……”老人手脚麻利，很快将一整块的麦芽糖打散，分成猪油糖大小的方块。
　　糖体很脆，敲打期间时不时落下几块竹片大小的碎渣，这便是所谓的边角料。
　　簸箕大小的糖块分好后，又装了六袋边角料。饶是魏琳琅聪明绝顶，也绝对想象不到，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竟然拥有绝佳的控制力。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每块麦芽糖的大小都是差不多的。就凭这手艺，哪会剩下什么边角料？
　　就在老人敲敲打打的时候，小屋前迎来几个客人。
　　“同志，这糖块怎么卖的？”戴眼镜的女同志用手捏起一块白色麦芽糖，含进嘴里。
　　被她牵着的小男孩大概六七岁，见他妈吃独食，顿时不干了，大声嚎哭：“我也要！我也要吃糖！”
　　老人捡了五块糖放进纸袋，递给女同志：“两毛钱一袋。”
　　“这么贵！”女同志眉头一皱，嫌弃地看着老人，并没有接纸袋，“怎么只有五块，我记得上回过来买都是有六块的！同志，缺斤少两可不行！”
　　尽管被人质疑，但老人却面不改色，“确实是六块，袋子里装的五块，加上你吃掉的那块，一共六块，没错。”
　　“你……你这人咋回事？我吃的这块难道也要算钱？”被老人当中拆穿贪便宜的小心思，女同志恼羞成怒，“呸”的一声将嘴里还未吃完的糖块吐掉，转身就走，“你这糖难吃得很，我不要了！”
　　老人气定神闲，并不担心这女同志赖账。
　　倒是站在一旁的顾瑾玉看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替老人理论。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小孩，身边又没个大人，肯定打不过牛高马大的女同志。
　　她气鼓鼓地瞪着女同志，心里却想着，要是这厚脸皮的女同志真的要赖账，她就偷偷把钱留给老人，免得老人还要赔钱。
　　哪知女同志想赖账，她带来的孩子却是不依，小男孩见他妈不给买糖，立马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我要吃糖！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坏女人快点给我买糖，你不买我就跟奶奶告状，让她打死你！”见女同志不为所动，小男孩恶狠狠地盯着她，“都说后妈不是好的，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小男孩的哭喊声引来不少人围观，感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女同志勃然变色。
　　“谁跟你说我是后妈？我是你亲妈！”女同志抬起手，作势要打小男孩。
　　见此，小男孩嚎得更起劲了，他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你敢打我就是后妈！不给我买糖就是后妈！”
　　女同志平时很少带孩子，不知道自家孩子这么熊，为了不让别人看笑话，她只能憋屈地扔下两毛钱，买了一包麦芽糖。
　　小男孩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去接装糖的袋子，不知怎地，突然看到顾瑾玉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六个袋子。他动作一顿，又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才一袋你打发叫花子啊，我还要六袋！”
　　“李永兵！你不要得寸进尺！”女同志脸色一沉，额头青筋直冒，显然已经到达怒火爆发的边缘。
　　但她儿子压根就不怵她，见她久久不答应，干脆破口大骂：“坏女人，你屁本事没有还要带我出来，连几包糖都舍不得买给我吃，我不要你，我要奶奶我要奶奶！”
　　小男孩记得很清楚，他奶奶每个星期都要带他逛公园，每次进来都会先买两袋糖给他拿着，算是麦芽糖摊子上的老客户。
　　老人先前没看到小男孩，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顿时露出一抹慈祥笑容，“是小兵呐，木爷爷差点没认出你，快起来别在地上躺着！”
　　“来，你要几袋，木爷爷给你装起来。”老人冲小男孩招招手，又麻利地装好六袋糖。
　　“木爷爷你真好！”小男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嬉皮笑脸地接过六袋糖，“我让奶奶明天把钱给你送过来。”
　　说完，又得意洋洋地瞟了女同志一眼，抱着糖就跑。
　　“李永兵你给我站住！”女同志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这小兔崽子才多大年纪，竟然学会挂账？
　　她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女同志却不敢真的挂账，她赶紧把剩下的钱付了，去追她那讨债鬼儿子。
　　闹剧看完，围在小屋前买糖的客人却逐渐多了起来。
　　老人好似老眼昏花，客人一多他就泛起糊涂，不是装糖手抖就是算账算不清楚，看得顾瑾玉和魏琳琅着急死了！
　　“爷爷，您坐下休息，我来帮你装糖吧！”
　　“同志你好，麦芽糖一袋两毛钱，你要三袋就是六毛钱。”
　　“既不要糖票又不要粮票，这个价格不贵了。”
　　“爷爷手艺好，这麦芽糖不粘不黏，又嫩又甜！”
　　来公园游玩的大部分都带着孩子，这会儿看到长得跟金童玉女似的小娃娃在小屋前帮老人卖糖，顿时心软得都快化成水了。
　　就钟伟买船票这一会儿功夫，小屋前的麦芽糖全都卖光了。
　　看着空荡荡的簸箕，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乖娃娃，今天幸好遇到你们，要不然我都卖不完。”老人用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又在衣服兜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盒子，塞进魏琳琅的小挎包里。
　　魏琳琅眨了眨水润润的眼睛，状似不满地问：“你给我塞了啥，我不要！”
　　“好东西，你们小孩最喜欢的。”老人嘿嘿一笑，迅速钻进小屋里，将门关上。
　　魏琳琅本想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却见钟伟买好票走过来，只能作罢，他没忘记今天来公园的主要目的。
　　抱着对省城公园人工湖的期待，两个孩子跟随钟伟来到湖边码头，准备上船。
　　“同志们，准备好了吗？”为了活跃气氛，钟伟决定牺牲自我，跟孩子们玩过家家游戏。
　　角色他都想好了，他是船长，两个孩子是水手。
　　钟伟平时就很乐意陪孩子们玩耍，因此很受小朋友欢迎。只要他说做游戏，基本上都是一呼百应。
　　但今天的他，失算了。
　　钟伟的两个小水手看着就比四队池塘大不了多少的人工湖，失望透顶。
　　魏琳琅：“好小。”这么小的湖，里面真的有鱼虾吗？
　　顾瑾玉：“好脏。”这么浑浊的湖水，根本没办法一望到底。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原来这就是省城的大公园啊，还不如山谷好看呢！
　　“同志们，快点过来集合，要上船了！”钟伟一脚踩着木船，依次将两个孩子抱上船。
　　他坐在船尾，拿着木浆使劲划。
　　顾瑾玉和魏琳琅靠在一起，兴味索然。
　　钟伟一个人划船划得特别起劲，他还没注意到两个孩子的情绪变化。等把船划到湖中央，听着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钟伟这才意识到，他们这条船似乎有点安静啊！
　　魏琳琅把老人塞给他的铁盒子拿出来，给顾瑾玉看：“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盒子外层包着一圈花花绿绿的纸，上面写着外文，无论是顾瑾玉还是魏琳琅都看不懂。
　　不过，顾瑾玉却感觉这铁盒子有点眼熟，她指着一行较粗的外文乱念：“这是朱古力糖！狼弟弟，这是朱古力糖，我们以前吃过的。”
　　她的表情流畅而自然，一点不像胡说八道。
　　魏琳琅也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点头应道：“对，就是朱古力糖。”
　　“什么朱古力糖？”钟伟划桨划累了，准备休息两分钟。听到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他身体往前一顷，正好看到那铁皮盒子。


第81章　想赚钱
　　“这是哪来的？”钟伟一惊，他虽然没吃过什么朱古力糖；　但这铁皮盒子一看就是进口商品；　寻常人家肯定是买不到的。
　　“卖糖的爷爷给我们的。”魏琳琅往小屋的方向指了指，注意力却一直放在盒子上；　他抬头看看顾瑾玉，“姐姐；　我要打开啦！”
　　钟伟还有点纳闷，卖糖的爷爷是谁；　为什么会送东西给两个孩子？
　　还没想明白；　就见魏琳琅手快地打开盒子；　他也没来得及阻止。
　　“同志们，公安叔叔现场教学：不要和陌生人说自己的家庭信息；　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　不要……”
　　“小钟叔叔；　不是吃的；　好像是票！”顾瑾玉快言快语地说。
　　盒子里装的不是吃的；　而是一张印有“龙江省侨汇商品供应券”的票，面额为五十元；　包含工业票十张、粮票十斤、食用油一斤、蛋糕一斤。
　　“这，真是陌生人送的？”钟伟震惊了，这人究竟是谁啊，这么大手笔？
　　顾瑾玉和魏琳琅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也知道钱票的妙用；　这张侨汇券他们是不敢收的，必须还回去！
　　遇上这样的大事，钟伟也顾不上带两个娃娃领略省城公园的风光了，急急忙忙上岸，赶往小屋。
　　谁知到了那里，小屋竟然关门了！
　　钟伟赶紧又去问卖船票的工作人员，“同志，请问卖糖的老同志去哪儿了？”
　　卖糖的小屋离卖船票的亭子不远，那工作人员伸出头往外一看，随即撇撇嘴巴，阴阳怪气地骂了两句：“这么早就关门，木老头这是来工作还是享福的啊！”
　　说完又冲钟伟翻了个白眼，“你问人去哪儿了，门都关了当然是下班回家去了呗，还能去哪儿？”
　　“同志，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钟伟也不计较工作人员的恶劣态度，他现在只想找到人，把那张侨汇券还给人家。
　　“不知道，我跟木老头不熟。”工作人员冷声回答，其实她知道木老头的家庭住址，但她凭什么说出来？
　　钟伟还想问什么，就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裤腿，低头一看，就见顾瑾玉仰着小脑袋，脆声说道：“小钟叔叔，我们明天再来。”
　　“这里是木爷爷工作的地方，他今天收了早工，明天我们早点过来，肯定能找到他。”在四队合作小组的耳濡目染之下，顾瑾玉很容易就猜到木爷爷离开的原因，肯定是麦芽糖卖光了呗。
　　反正她妈早就说过，这回来省城很可能要多待几天，不怕东西还不回去。
　　顾瑾玉把这事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钟伟却有自己的难处，他明天还要上班，到时候谁带这俩孩子过来还东西？
　　“小钟叔叔，谢谢你今天带我们四处游玩，见识到省城公园的美景。你带我们去国营饭店吧，我和狼弟弟请你吃肉包子！”顾瑾玉可不知道钟伟心里的纠结，她摸了摸在唱空城计的肚子，提议先去吃饭。
　　至于侨汇券的事，身揣巨款姐弟俩还真没放在心上，别说他们有钱用不着贪便宜，就算没钱，可人穷志不短，他们是绝对不会去占老人家便宜的。
　　俩孩子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虽说省城公园不尽人意，但其他地方却让他们应接不暇。
　　省城的道路干净宽敞，铺着水泥，就算下雨也不会沾上烂泥；省城的电车一天就有十几趟，在整个城市穿梭，去哪儿都很方便；省城的楼房比县城还高，六七层的楼房随处可见，中心城区更有十几层高的电梯房。
　　大城市什么都有，各方面设施齐全，衣食住行和娱乐生活都很便捷。
　　两个孩子看过之后，陷入沉思。
　　吃完饭，钟伟又带两个孩子去看电影，看的是一部译制片，让两个孩子大开眼界。
　　回去的路上，顾瑾玉隔着电车玻璃窗户往外看，小声感叹：“要是咱们四队也有水泥路，有电车和电影院就好了。”
　　省城虽好，却不是自己的家，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顾瑾玉不觉得四队有多差。
　　她还记得金秋十月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和红叶子；雨后竹林里破土而生的鲜嫩竹笋；草丛里、树根下的野山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林荫小道上奔跑的光屁股小孩、袅袅升起的炊烟……
　　在顾瑾玉心里，四队才是最好的，要是四队跟省城一样，有水泥路、有商店、有电车、有电影院，对啦，还有干净整洁的楼房，那就更好了。
　　“那时候，四队肯定比省城还要漂亮许多。”顾瑾玉美滋滋地想。
　　如果顾瑾玉只是空想，那魏琳琅却是在认真思考。
　　从电影院到招待所这一路上，他一直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姐姐，我刚才算过了，铺水泥路要钱，买电车要钱，修电影院要钱，你说的这些都需要钱！”魏琳琅站在招待所门口，悠悠叹了口气，“我们一共存了多少钱？”
　　“我还没有数，该有一两百吧。”顾瑾玉仔细想了想，“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山谷数数。最近捡的鸡蛋都给爸爸了，他说有人要，不卖给收购站，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才几百块，差太远了。”魏琳琅不知道修路要多少钱，但因为顾春来的关系，他大致知道货车的价格，一辆货车得好几万块，就算电车价格和货车差不多，可几万块他们也是拿不出来的。
　　还有电影院，公社每年都会组织工作人员下乡到各大队放电影，都是露天放。到时候就建个房子，在房子里放电影，这就是电影院了。
　　修好路，买好电车，电影院还会远吗？
　　魏琳琅把自己的想法一说，立刻得到顾瑾玉的赞同。
　　“狼弟弟，那我们要怎么赚钱呢？”顾瑾玉现在能想到的赚钱手段就是捡鸡蛋，她和魏琳琅甚至学会养鸡，在山谷里办起了养鸡场。
　　至于绣花赚钱，她也没有放弃，只是这玩意儿来钱太慢了，她学归学，要靠绣花赚钱的话，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行的。
　　魏琳琅淡淡一笑，颇有点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牵起顾瑾玉的手，边走边说：“姐姐，你知道姑姑这趟要是顺利的话，能赚多少钱吗？”
　　“这次的货比去年过年前那批货多很多，我妈说这次的货都是精品，价格肯定比去年高。”顾瑾玉左思右想，在心里大概计算了一下，说出一个数字，“应该不低于五千块？”
　　她也不太确定。
　　“差不多吧，这一趟至少能赚几千块。”其实，魏琳琅觉得几千块都是保守估计，要是谈得好，说不定还能在省城接到更大的单子，甚至像以往憧憬的那样，卖到国外去赚取外汇。
　　当然，魏琳琅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的是：“姐姐，你看我们捡了半年的鸡蛋，后面又增加野鸡数量，尤其是母鸡的数量，每天要花几个小时去捡鸡蛋，可半年下来，还是没挣多少钱。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一个明显带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说明……”魏琳琅刚刚开口，这才意识到不对，他回头一看，就见魏淑华和一个皮肤白皙的斯文青年站在身后，小刘正冲着魏琳琅竖起大拇指。
　　说话的人正是斯文青年，也是供销社主任郝东方，魏琳琅去年见过一次，自然也还认得他。
　　看到有外人在，魏琳琅立马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任由郝东方如何逗他，他都不再提起之前的话题。
　　因久居上位，郝东方气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