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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救回来的顾平生狼狈地爬了过来，攥着杨嘉文：“求你，求你救活他，你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了，求求你，修好他好不好！”
　　杨嘉文看着那具湿漉漉的身体，良久，他用力说道――
　　“把他带回去，我。。。我尽力！”


第六十九章　惯性思维
　　顾聿宁的内部系统已经全线崩盘；　杨嘉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熬了五天五夜，都没有办法重新修复他的程序。
　　他的内部构造相当复杂；　算是半人半机械了；　从来没有人的身体和机械能够结合如此完美。
　　难怪约翰森教授说他是自己唯一的杰作。
　　他的身体堪称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而且仅此一件，不可能再有第二个顾聿宁了。
　　杨嘉文从实验室走出来；　眼窝深陷，满脸疲倦。
　　林泽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杨嘉文摇了摇头：“我修不好他。”
　　林泽看着在椅子上小睡的奈奈；　皱着眉头想了想；　低声道：“送他出国吧。”
　　“什么？”
　　“约翰森教授去世了，但是他的实验室应该还在，还有他的学生们应该更加擅长这方面的修复。。。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杨嘉文有些诧异地看着林泽：“林先生；　您不是不希望小奈和他。。。”
　　“但我也没想让他死啊。”林泽无奈道：“如果他死了；　我妹妹这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奈奈义无反顾地跳下澜江的场景；　是真的吓坏他了，那般汹涌的江流；　很容易便将人卷走，她为了救这人，几乎是没有思考就。。。
　　林泽知道；　如果真的救不好他，把他送出去；　总比就此宣布他的死亡要好。
　　至少，还能给她一点希望。
　　人是需要带着希望而活。。。。。。
　　*
　　在林泽的资助下；　顾聿宁的“身体”被送到了美国旧金山的约翰森教授实验室，那边接受了他；　并且立马开始了改造工程。
　　杨嘉文时不时会给奈奈汇报实验进度，但是情况并不乐观。
　　让人死而复生，谈何容易。
　　更何况，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奈奈并没有就此消沉，恰恰相反，正如林泽所说，人是需要希望而活着，顾聿宁说过，让她等他。。。。。。
　　一定会回来，他不会骗她。
　　……
　　半年后，奈奈接到金棕奖主办方的邀请函。
　　《真实的恐怖》居然真的提名金棕奖最佳导演剪辑奖，主板方邀请奈奈和全体演员参加金棕奖的颁奖典礼。
　　奈奈立刻给钱导去了一个电话，向他道喜。
　　钱导乐呵呵道：“是啊，谁能想到，恐怖片居然也能拿到提名，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嘿嘿。”
　　奈奈听他如此愉悦的语气，便知道钱导的家庭危机肯定已经解除了。
　　是啊，连恐怖片都能拿到国内电影最高殿堂的颁奖荣誉提名，这已经算是奇迹了吧。
　　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恐怖片可以拿奖，人死也。。。可以复生吧。
　　颁奖典礼，顾平生代替顾聿宁去走了红毯。
　　奈奈再度见到顾平生，他已经完全不似初见时那般青涩幼稚。
　　现在的顾平生，西装革履，举止得体，就连笑起来的样子，都是克制而又礼貌。
　　很有当年顾聿宁的风范。
　　毕业之后的顾平生，已经很少接通告了。他开始学习企业管理，代他哥管好风娱传媒，否则等他哥回来，看到一堆烂摊子，肯定又要骂他。
　　颁奖典礼上，奈奈一袭星光礼裙，挽着顾平生的手走过了红地毯。
　　顾平生对她照顾有加，两个人一直在低声交头接耳地说话，奈奈时不时露出微笑，以至于很多人甚至都在猜测，这俩人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奈奈喜欢和顾平生相处。
　　身边人都在劝她，或许是时候应该走出来，投入新的感情、新的人生。
　　紧紧攥着那虚无缥缈的希望，耽误的只能是自己。
　　只有顾平生，只有顾平生和她一样，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归来。
　　*
　　一年后，奈奈毕业了。
　　林泽来参加了奈奈的毕业典礼，看着奈奈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和老师同学们合影留念。
　　在他的印象中，奈奈还是过去那个追在他身后、一声声叫着他老大的小丫头片子。
　　没想到一转眼，都已经变成大姑娘了。
　　奈奈很开心，拉着林泽在校园各处合影拍照，林泽时不时看看手机，似乎有事在谈。
　　奈奈很不爽：“哥，今天我毕业，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好好陪我拍照呀。”
　　林泽放下手机，微笑道：“奈奈，等会儿哥要送你一份毕业超级大礼包。”
　　“还有礼物？”奈奈立刻来了兴趣：“是什么？”
　　林泽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学校，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车门打开，杨嘉文从车上下来，冲林泽点点头。
　　奈奈的呼吸一紧。
　　只见他的身后，顾聿宁缓慢走了过来。
　　他站定在车门边，阳光下，皮肤凉白，英俊斯文，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双腿笔直修长。
　　奈奈一时失语，眼睛有些泛红。
　　杨嘉文低声对顾聿宁说了几句，他便耐心地留在原地，而杨嘉文走过来，对奈奈说道：“小奈，他回来了，但是。。。”
　　话还没说完，奈奈已经朝着顾聿宁飞奔而去：“哥哥！”
　　奈奈飞扑过去抱住了他，他望了望杨嘉文，杨嘉文对他点头，于是他也伸出手，环住了奈奈。
　　小丫头赖在他怀里，又哭又笑：“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顾聿宁抱着她，力度不松不紧，对她扯出一抹顾聿宁招牌式的微笑：“你好。”
　　奈奈擦了眼泪，诧异地盯着他的脸：“你。。。。。。”
　　“是小奈吗？”
　　“我。。。是啊，哥哥你怎么了？”
　　“我是顾聿宁，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请伸出手，跟我绑定信息。”
　　他依旧春风和煦地微笑着，对她伸出手：“我的程序法则规定，我将会保护你，远离危险和。。。悲伤，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奈奈愣愣地松开了他，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回头问杨嘉文：“他怎么了？”
　　杨嘉文挠挠后脑勺，有些为难地说：“那场落水，先生的损伤是不可修复的，就算是约翰森教授的实验室那边。。。也无能为力。”
　　奈奈猛地往后退了退，眼底的光蓦然黯淡了。
　　不过杨嘉文立刻说道：“但是他们这几年一直在研究新型人工智能，好在先生的身体还能使用，所以他们给他装在了最新的G386人工智能芯片，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改造，就。。。。。。”
　　“就造出了一个新的顾聿宁，你们当他是玩具吗？”
　　杨嘉文看看林泽，立刻甩锅道：“这是你哥给你买的，真的花了大价钱，除了脑部芯片之外，其他一切器官绝对都是原装！”
　　奈奈：。。。。。。
　　她回头看着顾聿宁，真的一模一样，他狭长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子，还有高挺的鼻梁和锋薄的唇。
　　奈奈拉拉他的手：“三爷，你还记得我吗？”
　　顾聿宁看着她，脸上浮现温和的表情：“我扫描了全部的初始记忆，日期从三月二十一日开始，并没有关于你的记忆，我相信，以后我们会有很多美好的记忆。”
　　“。。。。。。”
　　她居然甩开了他的手，回身对林泽说：“我不要他，他不是我要等的人。”
　　林泽皱眉道：“小奈，顾聿宁已经回不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奈奈心里很酸，回头望了这个“顾聿宁”一眼。
　　他褐色的瞳子里没有任何神采。
　　不过是披着他的面孔的一堆冷冰冰的数据和机械罢了，他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她要等的长生哥哥。
　　“谁爱要谁要，我不要这个机器人。”奈奈难受地说完，转身跑开了。
　　顾聿宁走到林泽身边，问道：“我感觉到小奈主人情绪很糟糕，她是伤心了吗？”
　　林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问什么问，还不是因为你啊！走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来气。”
　　顾聿宁没有动。
　　杨嘉文不满道：“林总，你这态度，我可不放心把先生交给你，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他了，但好歹用的是先生的身体，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
　　林泽本来就讨厌顾聿宁，要不是奈奈这么执着，他哪儿会花这么多钱，重新改造他，现在他惹奈奈不开心，林泽就更加不开心了――
　　“你还跟机器人讲人权啊，你问问他懂什么尊重吗？”
　　杨嘉文辩驳：“实验室的人说，虽然智能芯片是全新的，但是他的心还在，还是人类的心脏，他不完全是机器人。”
　　林泽走到顾聿宁面前，好奇地拍拍他的脸：“小子，你到底是人还是机器人？”
　　顾聿宁闪身躲过，回答道：“林先生，我是什么，取决于主人对我的定义。”
　　林泽翻了个白眼，对杨嘉文道：“我看他半点不像顾聿宁。”
　　杨嘉文冷漠地说：“林先生，他是你买回来的，你要是不想要，我就带回顾宅了，相信顾平生应该会欣然接受他。”
　　林泽连忙摆摆手：“快快快！你带他走，小奈不要，那是最好的接过了，老子看见他就烦。”
　　杨嘉文拉着顾聿宁，说道：“先生，走吧，我带您回家了。”
　　顾聿宁问他：“回家？”
　　“嗯，你的家，去见见你弟弟。”
　　顾聿宁：“是见小奈吗？”
　　杨嘉文：“不是。”
　　顾聿宁：“我的程序法则规定，林奈奈是我唯一的主人，我应该要回到她的身边，听候吩咐。”
　　林泽叉着腰，不耐地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杨嘉文解释道：“因为，是您花钱买了他，送给小奈。因此他原初记忆里只写了小奈的信息，小奈就是他的主人。所以除了小奈，他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他的惯性思维就是。。。。。。”
　　“就是什么？”
　　“回到她身边。”


第七十章　不用害羞
　　晚上；　奈奈趴在床上背台词，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
　　她翻身而起，跑出房门；　趴在二楼栏杆边；　朝门边望去。
　　林泽还是把顾聿宁带了回来；　杨嘉文也在。
　　林泽让保姆从书房里取来了笔记本电脑，将线路连在了顾聿宁的身上：“你现在就修改；　把奈奈的信息从他的程序里抹掉。”
　　杨嘉文翻了个白眼：“确定吗，林总，这可是你花了九位数买回来的人工智能；　抹掉之后；　他就不属于你了。”
　　“抹掉抹掉！”林泽摆摆手：“奈奈不要他，正好，老子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行吧。”杨嘉文翻出了使用说明书；　然后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抹掉之后；　写谁的名字啊。”
　　“爱谁谁。”林泽坐在沙发上；　悠哉地喝着茶：“写他弟弟的名字呗。”
　　忽然，杨嘉文的手顿住了：“这。。。”
　　“怎么了？”林泽见他脸色不好：“有什么问题吗？”
　　“说明书上写的是可以修改服务对象的信息；　可是。。。”
　　杨嘉文又试了试，输入了一串字符，电脑发出“噔”的一声警告音；　跳出的对话框显示――
　　“修改请求遭到拒绝。”
　　林泽坐了过来，看着电脑上的信息；　皱眉问：“怎么会这样？”
　　杨嘉文摇摇头：“主控程序拒绝了信息修改，我没有办法用外部手段修改他的记忆。”
　　“这是什么意思；　改不了啦？”
　　杨嘉文看着坐在沙发上待机的顾聿宁：“是他。。。拒绝了修改。”
　　“怎么会，他不是机器人吗；　机器人怎么会拒绝人的指令？”
　　“林先生，三爷不是普通的人工智能，他的内部构造很复杂，不能用常规的机器人规则，去规定他的行为。”
　　林泽无语了，看着面无表情的顾聿宁：“改不了，也赶不走咯。”
　　“嗯。”
　　杨嘉文关掉了电脑，重新启动了顾聿宁：“还要麻烦您照顾一下先生，我再回去研究一下，这太奇怪了。”
　　顾聿宁睁开眼睛，似乎感应到什么，抬头望向二楼的奈奈。
　　奈奈连忙缩回脑袋，躲在了大理石柱后面。
　　“小奈。”他站起身，上楼朝她走了过去：“请伸出手，与我绑定信息，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
　　“喂喂喂！你回来，谁让你上去的！”林泽追上去：“你不能上楼，再这样，老子把你丢出去啦！”
　　杨嘉文拉住了林泽：“他只听奈奈的话，你就算把他扔出去，他也会回来的，从唤醒的那一刻起，他只有一个目标：回到她身边。”
　　林泽烦躁地说：“这他妈什么破程序！”
　　奈奈见他上楼，赶紧跑回了房间，关上了门，又扣上了保险栓。
　　门外似乎没了动静，奈奈耳朵趴在门边，除了林泽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露出了一条缝隙。
　　顾聿宁就站在门边，见她开门，微笑着问：“小奈，你有什么吩咐吗？”
　　“你。。。干嘛一直站在那里。”
　　“我在等你伸出手，和我绑定信息。”
　　“我才不要和你绑定什么信息，莫名其妙。”
　　“你。。。不想要我吗？”顾聿宁问她：“你觉得我不好吗？”
　　“你很好，但。。。你不是他。”奈奈压低声音，难受地说：“你就是一个机器人而已。”
　　顾聿宁顿了顿：“对不起。”
　　“道什么歉。”奈奈吸吸鼻子：“明明说会回来，骗子。”
　　顾聿宁抿抿嘴，眼神变得格外温柔：“小奈，你不开心了，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不想听，你走吧。”
　　“你要我去哪儿？”
　　“随便，反正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不要让我看得到你的脸，听到你的声音。。。。。。”
　　“好吧，那我去庭院呆着吧，如果你想和我绑定信息了，就叫我一声。”
　　奈奈听到他下了楼，又跑到窗边望了望，顾聿宁果然走到了庭院，一动不动地站在草地上。
　　金毛狗围着他兜圈子，闻闻他，又冲他摇尾巴，笑得很开心。
　　但是他无动于衷，一动不动地站着，傻了吧唧的。
　　奈奈撇撇嘴：“笨蛋机器人。”
　　……
　　晚上，奈奈又梦到了顾聿宁坠江的场景，波涛汹涌的江流中，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漩涡卷走，坠向黑暗的深渊，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靠近，胸腔的氧气一点点被抽空、窒息。
　　奈奈大口地喘息着，醒过来，眼泪已经润湿了枕畔。
　　她坐起身，偏头看到窗外的滂沱大雨，一道闪电刺破夜空，照亮了黑漆漆的夜空。
　　“糟了！”
　　奈奈穿上拖鞋，匆匆下楼，打开后院门。
　　“你在哪里！”奈奈光着脚丫子冲进大雨中，喊道：“顾聿宁，你在哪里？”
　　金毛狗好奇地从狗屋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望望她，又被大雨给逼了回去。
　　“小奈，你找我？”
　　身后，顾聿宁从杂物间走出来：“下雨了，我怕水，所以进屋了。”
　　奈奈看到他，重重松了一口气，走回屋里。
　　顾聿宁见他全身湿透，连忙拿了毛巾裹在她的身上：“你为什么要淋雨？”
　　“我。。。我以为你是个傻子。”奈奈鼻尖还有些绯红：“下雨了也不知道避开。”
　　顾聿宁笑了笑，拿着帕子揉了揉她的脑袋，替她擦试着湿润的头发，温柔地说道：“不会，我会保护自己。”
　　“你要是会保护自己，就不会。。。。。。”
　　就不会离开我了。
　　奈奈闷闷地问：“你也会害怕吗？”
　　顾聿宁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的程序法则不允许我害怕。”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但是。。。这里，会产生恐惧的情绪。”
　　奈奈伸手，摸到了他的胸口，那里面，有很温柔的心跳声。
　　她依恋地趴在了他的胸膛边，轻轻抱住了他。
　　这是他的心跳。
　　顾聿宁也伸手环住了小丫头：“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奈奈笑了起来：“哪有人问这样的问题啊！”
　　顾聿宁抱紧了他：“为什么不能问，我可以感觉到，你面对我的时候。。。心跳加速，也有多巴胺分泌，这就是物理意义上的喜欢，对吗？”
　　“能不能不要分析我！”奈奈推开了他：“不准分析我。”
　　“好，我都听你的话，再也不分析你了。”顾聿宁拉起了她的手：“你可以和我绑定信息了吗？”
　　“干嘛一直要我跟你绑定信息？”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要和你绑定信息，这样我才能完全属于你。”
　　他拉起了奈奈的手，奈奈却缩了回去，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低声道：“谁要你完全属于我。”
　　“可是，我本来就是你的。”
　　她退后了两步，看着顾聿宁：“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你。”
　　“为什么不接受。”
　　“因为。。。你不是他。”
　　顾聿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捂了捂自己的左眼，左眼，依旧是一片盲瞎。
　　*
　　第二天清早，天都还没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