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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面前的少年，已经足够强大、成熟了，但是她却总是很不安。
　　冥冥中，有一张大网，一阵滔天巨浪，在向她的孩子袭来。
　　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她连到底会发生什么也一无所知。
　　“阿律，以后要对自己好点……知道吗？”贝芙声音越来越轻了。
　　为人父母，最遗憾的，就是不能陪自己的孩子走完一生。
　　别人离去时，孩子已是大衍之年，人生的大风大浪已经过去，可她的孩子……才刚刚开始。
　　阿律，我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替你承受一切苦难。
　　我陪你走了这么一小段，便戛然而止地告别了，你未来是一片星光璀璨、还是滔天巨浪？我都不知道了。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奢求那虚无缥缈的命运，能善待我的孩子。
　　他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啊。
　　她满是担忧和不舍的双眼渐渐合上了。
　　在律脸颊上的手被律握住，又被泪水打湿了。
　　贝芙走后，律便很少回这个村子了。
　　神皇带回了一个混血神族这件事，渐渐地也被人知道了。
　　一开始其他神族还有些愤怒，认为让一个低贱的混血神族来莫蒂伦斯，是对神族的亵渎。
　　那个据说是神皇的家伙毫不在意，对律说：“别管那些家伙，反正就是一群贱皮子，吃点教训就知道了。”
　　他让律去挑战十二殿。
　　于是律从十一殿开始挑战，用了数年时间，一路从十一殿干到了第一殿。
　　神族的自傲说到底来时来源于慕强心理。
　　律这样俊美到摄人心魂的容貌，还有他极强的实力，都让神族很快地认可了他。
　　神族待他不错，甚至有许多新生代十分崇拜他。但不管如何，他毕竟是个混血，神族待他，始终隔了一层。
　　若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倒也不错。
　　律不是一直呆在莫蒂伦斯，确切来说，他呆在莫蒂伦斯的时间少之又少。
　　他喜欢跟其他种族在一起，无论是人类、兽族还是其他，他甚至也十分喜爱与魔兽在一起。
　　他经常去某个小镇，或者是某个森林，一呆就是数年。
　　但是渐渐地，他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他走过的树林在枯萎，魔兽在衰落，疫病侵袭了人类和兽族，龙岛上的巨龙都开始减少。
　　大陆上的生命能量在减少。
　　似乎是被什么吸收了，他却追踪不到去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越发严重。
　　他赶回莫蒂伦斯，听神族的人说，塔钦圣兰上的生命能量不知为何开始剧烈流逝，他们已经采取措施去阻止了。
　　他们给塔钦圣兰上的所有生灵都发布了神谕，为了阻止生命能量的流逝，他们会布下一个遍布整个塔钦圣兰的大阵，而这，需要其他各种族的帮助。
　　各种族其实早已深陷生命能量减少的困扰，甚至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于是在得到这个神谕后，他们便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激情和狂热，一拼命抓住这最后一块浮木。
　　天族在塔钦圣兰的各处建立七十二座方尖碑，侏儒铸造了天空之城，而人类，则负责为整个塔钦圣兰刻画阵法。
　　一时间，似乎连生命能量的枯竭和疫病的阴影都被这股狂热压下了。
　　但律却总觉得有些不安，他不明白这种不安来自于哪里。
　　神族每个人都投入了这次布阵，似乎只有律一直都无所事事。
　　不，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
　　那个神族的至高者。
　　他比律还无所事事，就是在他的宫殿中饮酒享乐。
　　这次布阵的相关事宜，都被神族的仲裁者接手了。
　　神族的仲裁者，负责掌管神族的各种律条，说起来，是真的比他们这些名誉上地位高的人要有实权得多。
　　而现在，他俩这个神族名义上地位一个第一一个第二的两个人，就跟被架空了似的。
　　“你来做什么？”那个家伙喝着他自己酿的巨无敌难喝的酒，喝了一口，悄悄地吐出来，假装镇定地问律。
　　“我总觉得那个阵法……有些不对劲。”律说。
　　那人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神色似笑非笑：“哪里不对劲？”
　　“不知道……只是感觉有些不安。”律说，顺便把这家伙递给他的酒倒掉。
　　“别那么无情嘛，我酿了好久的……”那人可惜地看着被倒掉的酒，“你觉得不对劲，不如自己去看看？”
　　…………
　　律总觉得那家伙意有所指。
　　他似乎……在提醒他去注意那个阵法。
　　这个阵法毕竟是太大了，真要慢慢去查，不知道要看上多少年。
　　但是律听说，神族在铸造一座祭坛，作为阵法的核心。
　　他去了那个地方。
　　他还没进去，就感到了不对劲——因为门口的守卫并不让他进入。
　　但他说到底还是神族的第一殿，这些守卫没有太多理由一直拦着他。
　　倒是站在旁边的一位仲裁者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律进去后，看到了那个祭坛。
　　很高，举目望不到顶。
　　祭坛的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各种符号。
　　里面的人不愿意他在这里呆太久，律只能匆匆扫几眼，把那些符号都牢牢记在心里。
　　很快就有人把他请了出去，律回到自己的寝宫，将自己看到的符号一点点排列出来。
　　这些阵法不只是莫蒂伦斯语，它还经过了一种密码加密，律要把它们恢复原来的面目，还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第50章　阻止
　　越推算；　他心中就越惊骇。
　　到后期；　他几乎都不敢推算下去。
　　因为那个结果是他难以接受的。可若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他也必须做些什么。
　　在最终解出来那个答案后，他额头上满是细汗；　拿着羽毛笔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一个献祭塔钦圣兰上所有生灵；　来供给神族一族的阵法！
　　怎么会这样？！
　　这个答案让他惊惧而痛苦；　他没有想到神族居然会狠心至此。
　　他们疯了吗？！牺牲塔钦圣兰所有的生灵，成全神族一族？！
　　神族就算就此成神，那又如何？整个大陆，只有一族的神？！
　　太荒谬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阻止。
　　但是他也知道以他一个人的力量；　是难以对抗神族的。现在贸然过去；　只能暴露自己。
　　神族这边他是没法下手了，他们都防着他；　还好他在塔钦圣兰的名声不错；　只要说服他们不要去铸造天空之城和刻画阵法，也能阻止这个荒谬的阵法。
　　他先去了侏儒的机械之都；　侏儒各个都是天盛的锻造大师，所以天空之城这种堪称神迹的东西也交由他们铸造。
　　因为之前游历塔钦圣兰时律在机械之都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跟一位侏儒神级铸造师有过不浅的交情；　所以他率先来了侏儒。
　　侏儒是一个很在乎朋友、并且内部十分团结的种族。说服他们；　比说服人类要容易。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　神族比他想象得还要防着他；　他去机械之都没几天；　还没把这些事情和盘托出；　就被神族强行带回了莫蒂伦斯。
　　目前神族是他对手的人很少，但是仲裁者那边，的确是有几位老不死的实力比他强。
　　“大殿下，神族哪点待你不好，你非要做这个叛徒？”一位仲裁者好整以暇地问他。
　　他穿着白底金边法袍，身材高大，容貌俊美，金发垂到他的腰间，翠绿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律。
　　这是仲裁者的掌权者，也是神族目前最有实权的人，弗斯。
　　而律却被金色的锁链束缚着半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神族的叛徒理应处死。”弗斯说着，俯下身轻抚律的脸颊，“但是像殿下你这般惊才绝艳的人，死了也可惜。”
　　“你就好好呆在封魔狱中吧，等一切结束后，你还能做你的大殿下。”弗斯咧嘴笑了。
　　“献祭整个塔钦圣兰，神族就算真的能够成为神灵，又有什么意思？”律抬起头，声音沙哑，“全世界，只有一个种族的神灵？”
　　弗斯耸肩：“反正那些劣等种族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不是吗？”
　　“而且，殿下怕是还不知道。”弗斯说，“塔钦圣兰并不是唯一的世界。”
　　律呼吸一窒。
　　他的眼中带着狂热：“殿下你知道吗，有那么多世界，塔钦圣兰只是其中的、亿万分之一，而我们却要龟缩在这里！太可笑了！”
　　“当我们成为真正的神灵后，我们就能够统治所有的世界！想想吧，我的殿下，这是怎样的盛景！”他说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律低着头，并没有理会他。
　　无用的争辩并没有意义。
　　律在封魔狱中呆了十三年。
　　神族并没有苛待他，虽说是封魔狱，但衣食住都还行，律要求看书，神族也源源不断地送来书籍。
　　他每天就伏案读书，又不停在稿子上写写画画。
　　那个已经被架空了的老家伙倒是来看过他一次。
　　“被架空了，我看你倒是更逍遥了。”律拿着书，头也不抬地说道。
　　“以前一个神族就够我烦的了，现在他们还想弄死整个塔钦圣兰，幸亏架空了我，否则我可顾不过来。”老家伙举起酒灌了一口。
　　“你也想吗？”律突然问。
　　“什么？”
　　“想成为神灵。”律平静地说。
　　“……无所谓。”老家伙耸肩，“可有可无吧。”
　　“你为什么放任自己被架空，你若是不愿意，仲裁者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你。”律问。
　　“挺有意思的不是吗？”那人又有些恶意地笑了，“成为神灵……哈。”
　　前方是条璀璨大道，还是绝路深渊，谁又知道呢？
　　“我想阻止，你愿意帮我吗？”律放下书，抬头看着他，直言不讳地问。
　　那人失笑：“你知道答案的。”
　　“我既不会阻止他们，也不会阻止你。”那人扯了扯嘴角。
　　随后他又揉着律的头发，就像从前一样：“小子，你要是真有本事阻止……那也不用顾虑我。”
　　“我并不无辜，也没有善心。那些生灵，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群蝼蚁。”他说，“不同的是，那些蠢货想要利用这些蝼蚁，而我只想看看好戏罢了。”
　　律抿着唇，没有说话。
　　“只是你可要想好了。”老家伙说，“这里面的痛苦，以后只有你一个人熬了。”
　　他走后，律呆愣了好久。
　　心跳得很快，快得他感觉胸膛有些痛。
　　他似乎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了……但是他却不知道是否要去执行。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承受那些罪孽。
　　十三年一晃而过。
　　这些年，律看完的书都能塞满一个图书馆，手稿也多得不行。
　　他的手稿是不允许被带出去的，怕上面有什么信息，但也实在塞不下了，律就隔几个月烧一次手稿。
　　十三年后，弗斯也来见了他一面。
　　“殿下，好久不见了。”弗斯把他的金发打成了大辫子，垂挂在腰间。
　　“好久不见。”律冷淡地回应。
　　“听他们说你一直都很安分？”弗斯挑眉。
　　“所以？”律神色不耐，就差在脸上写个“你来干嘛”四个大字。
　　“我不相信殿下你会这么轻易放弃。”弗斯说，“这可不像你。”
　　“那你要如何？”
　　“阵法已经布置完了——哦，要不是那群愚蠢的侏儒居然多造了一座天空之城，我们会更快。”弗斯说到这，似乎有些恼怒。
　　侏儒并不是一个易于管理的种族。
　　虽然他们为了复苏生命元素——或者说迫于神族的压力，同意建造天空之城，但是他们并不愿意接受天族时时刻刻的监视。
　　所以他们建造天空之城时，是自顾自地建造的。
　　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多建了一座天空之城，可神族却在十年后才知道。
　　那座多余的天空之城已经建好了，还有剩下的两座没完成，可材料不够了。
　　侏儒向神族索要材料后，神族才发现，侏儒居然多造了一座。
　　让他们本计划十一年就结束了的献祭阵法生生多拖了两年。
　　其他的布置都已经好了，只等天空之城。
　　“阁下，您究竟有何贵干？”律问。
　　“很简单，最后一步了，我并不是十分放心殿下您。”弗斯说，“所以我决定把你带在我身边，随时监视。”


第51章　逆转
　　律的双手又被拷上了金色的锁链；　这是神族的一件神器；　能够封印律所有的力量，并且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实施锁链主人下达的一些简单的动作。
　　十三年来；　律第一次走出了封魔狱。
　　他跟着弗斯，走到了一个格外空旷的高地，这里似乎原本是一个山峰；　但是被神族生生削平了作为阵法的中央。这块高地的中央便是那个祭坛；　此刻；　所有的神族都聚集到了此地。
　　被锁链控制着，律只能机械化地跟着弗斯走。
　　弗斯径直走向祭坛；　所过之处，高傲的神族为他侧目行礼。
　　弗斯站到了祭坛前，整个神族都开始吟唱起咒语。
　　数十万神族一起吟唱；　那声音浩大得像是从四方天地传来；　又像是从每个生灵的心底传来。
　　这声音传播地极广；　律能感觉到；　整个塔钦圣兰都随着这咒语开始低唱起来。
　　每个神族脚下都延伸出了鲜红的符文；　越来越大；　就像是逐渐被点亮的蛛网。渐渐地，整个高地上都布满了符文；　它们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魔法阵。
　　但是这还只是阵法的一部分；　律朝远处眺望；　高地下的四周都亮起了红光。是塔钦圣兰上的整体阵法被其他生灵唤醒了。
　　远处飞来一个个巨大的铁笼；　它们的顶端挂着铁链，长长的铁链两端分别由一位神族牵引。等距离近了律才看清，里面关着的居然是一只只巨龙！
　　这铁笼的数量看起来，有数百个，也就是说……神族几乎抓来了整个龙岛的龙族。
　　但律现在还不能动，机会还没到。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铁笼飞到祭坛的上方时，铁笼被那些负责牵引的神族打开，他们将巨龙抛下，火焰瞬间高涨，迫不及待地将巨龙吞噬。在血光和咆哮中，巨龙消失在了祭坛中。
　　而这只是开始，剩下的数百只巨龙如同屠宰场前被强制排队送入刀口的牲畜般，他们咆哮着，挣扎着，却始终无法突破铁笼。
　　律双手握拳，十指陷入掌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场屠杀。
　　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了，他将目光移到了别处，正因为如此，他看到了那个老家伙。
　　他隐在人群中，将右手食指置于唇前，对律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翠色的眼眸中似乎也微微弯起。
　　他无声地对律了一句话。
　　——不要难过。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一只只巨龙被祭坛吞噬，祭坛上火光和血色交织，光芒越发越盛。在最后一只巨龙被抛下后，一束冲天血光眨眼间冲破重重云霄，血色以此光柱为中心，像四周快速蔓延。
　　紧接着，远方的天空也有数十道血色光芒冲天而起，律知道，那是七十二座方尖碑被激发了。
　　七十三道光柱分别分散在塔钦圣兰的各处各地，它们四周不断有血光蔓延，最终整个塔钦圣兰的天空都变成了血色，连曜日都变成了一片血红。
　　原本在神族脚下连成一片的魔法阵再次延伸，与空中那些冲天光柱相呼应，符文密密麻麻地从高地流下，连接了律目之所及处能看到的一切地面。
　　弗斯抬起两臂，振臂高呼：“神族将与曜日和银月共存！”
　　“我们的名字将照耀万古，我们将凌驾于众生之上，自此，万灵将尊称我们为——”
　　“神灵！”
　　所有的神族跟随他一起高呼，声音响彻天际，塔钦圣兰上的其他生灵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不妙。
　　阵法快要成功了，但是生命元素非但没有像神族说的那样回归，反而更加稀薄了。
　　连他们自己，都感觉体内的力量在不断地被抽取。
　　他们感到越发虚弱，同时，一种恐怖的猜想浮了了他们的心头……
　　可此时神族已经不在乎其他种族如何作想了，就算他们此刻已经确定了神族是想要献祭整个塔钦圣兰，也影响不到神族。因为阵法……马上就要成了。
　　远处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碎石滚滚，巨大的岛屿从地面深处破土而出。
　　七座岛屿从地面升起，悬浮在祭台的各个方位，与祭坛遥遥相望。
　　——天空之城。
　　七座天空之城开始围着祭坛不断旋转，似乎酝酿着更为庞大的力量。
　　律的十指早已把手掌掐得血肉模糊，看到天空之城破土而出时，他的双眸里终是一亮。
　　他扯掉手上的锁链，冲到了祭坛前。
　　这锁链十三年前束缚过他一次，十三年后，他又怎么会让它束缚自己第二次。
　　弗斯看到刚刚一直十分安分的律突然跑出来，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问律：“我还说殿下怎么一直没动静——这可不是您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