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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门面，卧室的程度能好些，能怎么办？先收拾着，撸起袖子，这双画图做软件的手，变成了清洁工。待一切稍微能看，他才冲了个热水澡，回屋歇着。
　　饶是如此，躺下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将手机中那个未接来电的号码储存下来，又看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挂链公仔，林昊阳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第3章　Chapter3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人的交际能力，哪怕他曾经又傻又好欺负。
　　须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是整整五年。
　　陆媛媛到公司的时候，林昊阳已经坐在办公椅上了，仅是昨天一下午的功夫，他就和周围的设计师打成一片，此刻，正和旁边的设计师有说有笑。
　　老赵年纪最大，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刚回国不适应？昨晚没睡好吧？”
　　及时雨凑近，调侃道：“看你的黑眼圈，已经可以媲美咱们的国宝了。”
　　“喂喂，夸张了。”总算有个人出来调和，“我昨天又回公司取电脑，可是看见他和一个宣传部的姑娘在一起。”
　　还不如不解释，陆媛媛听着这话，一张老脸羞得通红。
　　“昨晚的住处不太满意，猪圈一样，收拾到了大半夜。”林昊阳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解释道，“加上换了地方，有些不适应，所以没睡好。”
　　华仔架起眼镜，向前走了两步，指着陆媛媛，一声惊讶：“诶，这不是昨天那个和你一起的姑娘吗？”
　　“我说姑娘啊，像咱们昊阳这样优秀的小伙子可不多见了。”
　　听这话的语气，大有一种男媒婆的错觉，可是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如果说，刚刚的谈笑，如三月的春风，那么此刻，就是腊月的雪，林昊阳的脸上，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嗯，公司派给我的助理。”
　　看情况不太对，及时雨赶紧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华仔扶了扶酒瓶底厚的眼镜看向老赵，老赵刚想说话，在看到林昊阳一张写满了‘我不开心’的脸后，欲言又止。
　　这时候最尴尬的，要数助理陆，她将几人的调侃当成放屁，硬着头皮走过来：“Lisa姐说，我既然是你的助理，就应该来设计部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不用。”说话间，林昊阳手头的透视线稿图已经打好了，是个手机的模型，他抬头，“你就在原来的地方待着，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这样也好，少见面，少尴尬。
　　陆媛媛冲着在座的各位点了个头，算是致意，然后礼貌转身。
　　宣传部可比在设计部舒服多了，除了一个女魔头，其他人都很友好。陆媛媛刚坐下，裴雪就把椅子一推，向这边靠过来：“怎么，去找林特设了？”
　　“嗯。”陆媛媛委屈巴巴地点头，本想着装模作样一番，却看到裴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被赶回来了吧？”　　？！
　　“之前就跟你说了，别动歪脑筋。”裴雪的年纪不大，此刻俨然成了个老太太，“林特设瞧着对每个人都很友善，可你应该清楚，友善背后的意思，就是将每个人都拒于千里之外。”
　　谁说不是呢？虽然陆媛媛觉得，林昊阳其实对自己称不上友善，而且拒绝更加直白。等等？听裴雪的意思，怎么感觉自己是热脸贴冷屁股，剃头挑子一头热，可自己和林昊阳分明就是单单纯纯的工作关系啊。从小一起长大，要真有什么，早就有了，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这话说的，是有点过分了。
　　“我……”
　　“行了，别说这个了。”裴雪用文案将脸遮住一半，“之前女魔头让你做的策划书怎么样了？”
　　“我就说我办事你放心，”陆媛媛扬起头一笑，比了个耶的手势，“昨天就给她看过了，完美通过。”
　　“这么容易？”
　　“呀，糟了！临走的时候，她说让我去给新来的林设计师看看，”陆媛媛垂下肩，“听说他在平面设计领域也有研究。”
　　“那你给他看了没？”
　　自然是没有的。但若现在让她舔着一张老脸再去设计部，她自己也觉得不妥。
　　裴雪捂嘴偷笑：“我看你就是在给自己制造机会。”
　　陆媛媛不想解释，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不清楚。
　　“那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新任务了吧？”裴雪眨了眨眼睛，以祈求的目光看过来，“女魔头刚给我派的任务，公司年会，帮我想想，有什么新花样吗？”
　　怕陆媛媛不答应，裴雪补充道：“拜托，拜托了，要是流程出不来，我和我男朋友愉快的周末就没有了。”
　　陆媛媛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大的事，交给你一个小新人安排？”
　　裴雪更是欲哭无泪：“上面说要别出心裁，女魔头找我的时候问。”
　　“问什么？”
　　“问我觉得自己的优势是什么。”说起来裴雪恨不得顿足捶胸，“我能说什么，虽然经验不多，但是对工作保持着一腔热情，肯吃苦，肯学习，愿意成为注入公司的一股新鲜血液。”
　　都是场面话，新人该有个新人的态度，陆媛媛点头偷笑，又听裴雪抱怨道：“结果她就冲着我笑，说我这股新鲜血液，肯定能想出新的花样，让我多多锻炼。”
　　办了这么多年年会，十年如一日，流程仿佛都成了规矩，突然要别出心裁，办好了不说，办砸了也就推到新人不懂规矩上。这就是职场规则，要么凭资历，要么看本事，想到这里，陆媛媛有点心酸，如果不是被派去做助理，估计此刻在这里抓头发的就是自己。
　　“好吧，左右现在没事。”陆媛媛耸了耸肩，“我去度娘知乎上找找灵感，你也先想着。”
　　陆媛媛打开手机搜索了一圈，一般公司年会，目的在于感恩，给员工信心，顺带展望一番未来。而按照公司以往的惯例，无非是领导致辞，员工节目，和活动抽奖。或许这份感恩不够细致，信心不够给力，而未来，是要和大家一起凝聚，齐心协力创造的。
　　陆媛媛打算把重点放在感动上，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到时候DV一放，再说些煽情的话，保准热泪盈眶。
　　既然确定了目标，接下来就好办了，找一些跟情感有关的话题，她自然地输入情感，弹出来的内容如下：另一半出轨了怎么办？
　　明明是你先靠近我，最后却是我舍不得退出。
　　在一起十年，可是谁都没说过一句喜欢。
　　最后，陆媛媛点进了一个名为“我喜欢上我的男闺蜜，总有种罪恶感”的话题。
　　楼主讲述了自己失恋后认识了男闺蜜，两人一直以朋友相处，直到最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对方，但是又害怕破坏了现有的友谊，表示很苦恼。楼下一群段友叫嚣着生米煮熟饭，其言语生猛到她这个老姐姐看了都脸红。陆媛媛默默留下一句加油退了出来，觉得自己实在是清心寡欲多年，生了不该有的绮念，连工作时都会胡思乱想。
　　但也正因为此，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有很多话，或许见面了说不出口，可是用写信的方式就不一样了。
　　“小雪。”她一叫，裴雪立刻回头，“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陆媛媛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裴雪撑着脑袋，若有所思：“所以，你是说，写信？”
　　“对，写信，可以匿名，也可以不匿名，可以给别人写，也可以给自己写。”陆媛媛点头，“平时有什么想说，却又不敢说的，就匿名写给别人。要是不匿名，也可以增加同事之前的感情，说不准还能成几对？实在不行还可以写给未来的自己，定一个小目标，明年年会再把信封发回去，看看以前的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见裴雪仿若神游，陆媛媛拍了下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我在想，”裴雪回答得一本正经，“女魔头会收到几封匿名投诉信？”
　　陆媛媛忍俊不禁：“这都哪跟哪儿啊，不管女魔头收到几封，她都看不到，因为你是负责人。”
　　“不不不，我其实是想让她看到的，毕竟，她确实很凶。”
　　陆媛媛深表认同。
　　想法大概就是这么个想法，还有许多需要完善和改进的地方，裴雪还有的忙，陆媛媛这边，也接到了新任务。跑下楼的是华仔，上午在设计部见过面，他将眼镜挪了挪，找了许久才找到陆媛媛的座位。真不知道，就是这么个四眼仔，昨天是怎么注意到自己的。
　　“是陆小姐吧？”华仔手里拿着一沓复印稿，“这个是给昊阳的，今天讨论的内容已经做了修改，他走得早，麻烦你将这些带给他。”
　　陆媛媛抬头，有些犹豫，其实她不想去：“一定要今天给他吗？”
　　华仔有点为难：“明天开会可能会用到。”
　　陆媛媛还没接话，裴雪就将文件袋接过，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她会把东西给林特设送过去的。”
　　“那行，我也该下班了。”华仔交了文件，笑了起来，“陆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哦，好的。”
　　人走后不久，裴雪看了眼手机，嘟囔道：“什么嘛，这才两点半，他们设计部的怎么下班这么早？”
　　虽然陆媛媛也很羡慕，但总不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耸耸肩站起来：“没办法，公司的设计师们，就是有这样的特权啊。”
　　“那是你不知道他们忙起来有多可怕！”旁边的花姐忍不住插了一嘴，“产品开模和调色的时候，那些设计师基本上把家都搬到了公司，你没见过整整一周顶层的灯都没灭过的情况吧？”
　　“那他们岂不是不睡觉，熬成神仙了？”
　　“睡是要睡的，只是一天睡两三个小时，爬起来又是工作。”花姐似乎在回忆，“有一次我上去送资料，见到一个躺在桌子上就睡着的，旁边的不是在画图，就是在用电脑，之前还羡慕他们桌子比我们大得多，现在才知道，还兼职床的功能。”
　　陆媛媛有点心疼，如果林昊阳忙起来，是不是也会顾不上吃饭，变成一个邋遢鬼？
　　“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裴雪的手在陆媛媛眼前晃了晃，“最起码现在，你在上班，林特设回家去了。”
　　陆媛媛从桌上拿起文件袋：“不，是你在上班。”
　　“你要干嘛去？”
　　“送资料啊。”陆媛媛撇了撇嘴，“还不是你给我找的事，万一真的有什么重要的，我给耽误了，Lisa姐不把我杀了，也得剥层皮。况且，还有一份策划书呢。”


第4章　Chapter4
　　陆媛媛到林昊阳小区的时候，三点刚过一点，她握着手中的文件袋，拨通了电话。
　　铃声放了一半，林昊阳才接通。
　　“喂，在吗？”
　　对面没人说话，但陆媛媛知道，他是在听的：“你有个戴眼镜的同事让我给你送文件。”
　　“七号楼，二十三层，上来吧。”
　　简单明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句话说完，那边就挂掉了。
　　陆媛媛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将褶皱打理好，才寻着电梯的方向走去。上了楼，门是留好的，陆媛媛推门而入，林昊阳正蹲在地上擦拭电视柜。
　　“天呐，你家是遭贼了吗？”
　　感叹一出，换来林昊阳一个白眼。她猛然想起来，今天早上他们在办公室里闲聊，林昊阳说起新家的时候，眉头微皱，用的是猪圈这个形容词，倒是夸张了些，但也差不离。
　　林昊阳放下抹布，站起来，之前不觉得，但在这一方天地，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屋顶的灯。他走向厨房冲了个手，顺口问道：“华仔让你来的？”
　　“那个人叫华仔吗？”
　　林昊阳将手擦干：“嗯，人如其名。”
　　“什么意思？”陆媛媛不明所以。
　　“缺个德。”林昊阳说着又转身倒了杯水，想了想，补充道，“他叫刘华。”
　　陆媛媛是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介绍自己的同事，还是在骂他缺德，他做的事，就是让自己来送资料吧？还是说，他其实，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想到这里，就让人有点难过。
　　“家里没有茶叶，我也不喝果汁。”他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你先将就下吧。”
　　陆媛媛连连摆手：“没事，白水就好。”
　　林昊阳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于侧面的沙发坐下。
　　“哦，对了，这是华仔让我给你的资料，说明天开会可能会用到。”陆媛媛一脸殷勤地将资料袋递过去，“还有我的策划书，Lisa姐说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林昊阳拒绝地十分干脆：“没空看，我要打扫卫生。”
　　“我帮你扫，”拿出狗腿精神，陆媛媛觉得反正来了，不看还得拖到下次，“你先看着，我去摆抹布。”
　　林昊阳没反驳，反倒真的翻看起策划书。水池拐角，陆媛媛一边摆抹布，一边偷看林昊阳，他倒是看得认真，只是瞧这堆出一座小山的额头，陆媛媛觉得，似乎情况不太妙。
　　果然……
　　“创意虽然不是很新，但也不算俗套。”前面一句是赞美，后面就该批评了，“只是没有美感，方案也不够详细，得改。”
　　改？你倒是改一个试试？想点子的时候也就是灵光乍现的事情，但真正动辄策划案，那就是个慢功夫了。陆媛媛地扫得差不多，本想着再听他说两句，却见林昊阳将策划书放到了一边，又转身拿了拖把：“我去拖地，你累的话就坐下来休息会儿。”
　　累是真累，这屋子刚进来的时候，实在太过不堪，加上陆媛媛本身的体力也算不上好，不过做了两个多小时的家务，浑身就像散架了一样。可是比起身体的疲劳，策划书的事情才让她操心，原本是被女魔头通过的方案，现在被说得大改动，往坏里想，陆媛媛甚至怀疑林昊阳在整她，什么没有美感，什么不够详细，大设计师了不起，审美水平一级棒！
　　林昊阳兀自拖着地，她就靠在沙发上看策划书，看着看着，却也觉得林昊阳说的似乎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道理。他在策划书上做了标记，虽然不多，但都是重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起，陆媛媛已经窝在沙发面见周公。
　　林昊阳拖完地，就看到这个像猫一样蜷缩着的姑娘，一时有些无奈，他将她手中的策划书拿开，又把人抱到长沙发上，末了，给她披上薄被，才在侧面坐下来。
　　陆媛媛的睡颜很美，脸蛋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在光下投影在眼睑。林昊阳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在半空中停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该靠近的。”
　　他的语气很轻，轻得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如果现在有一个人站在背后，大约能从这位大设计师身上，看到几分落寞。可是此刻，陆媛媛沉浸在梦中，他能说的，不过是他自己。
　　陆媛媛是在一阵饭香味中饿醒的，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薄被，不远处的厨房，林昊阳仍在切着土豆丝，利落的刀工，根根如丝的土豆，陆媛媛不免咂舌。
　　“炒完这个菜，就可以开饭了。”林昊阳将切好的土豆丝放到水里过了一遍，“其他的菜你先端到桌上吧，自己给自己拿碗筷，盛米饭。”
　　“呀，可乐鸡翅，炒笋丝，冬瓜虾仁，都是我爱吃的菜。”说起吃的，陆媛媛的兴致不仅提升了一点半点，“你怎么会做这些的？”
　　林昊阳没回头，将葱花放到锅里爆了个锅：“一个人在国外，要是不学着点，总不能天天吃寿司吧。”
　　这话也是，陆媛媛忍不住一乐：“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你来我家做客，那时候我信心满满地说要做一顿大餐，结果土豆丝根根似薯条，你接过刀，切得比我还不如，现在厨艺真是突飞猛进啊。”
　　“那你现在能切细了吗？”林昊阳嘴上说着，手头的动作分毫没停下，等了半天，等来了陆媛媛一句：“不遑多让。”
　　林昊阳回头取调料，看了一眼陆媛媛，见她嘟着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从那以后啊，我就鲜少去厨房了，估计还是那水平。倒是你，国外的日子应该挺辛苦吧？”
　　“还好。”
　　一顿饭，气氛轻松不少，或许是两人都没提起什么让人难堪的话题，讲讲公司趣事，说说新闻头条。直到晚餐结束，陆媛媛端着碗走向水池，林昊阳才开口：“放那吧，我洗。”
　　“不行不行，饭已经是你做的了，碗再你洗，我不好意思。”
　　“随你。”
　　就谁洗碗这个问题，两人没有太多争执，洗完碗，陆媛媛才拿着策划书准备出门。
　　“我送你吧。”林昊阳向来很绅士，但陆媛媛却不是没自知之明的人，赶忙摆着手说道：“不用，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回去很方便。”
　　林昊阳没多说什么，但她出门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那天晚上回到家，陆媛媛又抱起策划书啃了一遍，发现上面的批注多了些，连排版图也画出来了。
　　什么时候画的？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又一屁股坐起来，捂着脸胡思乱想。最后，归结出：管他什么时候画的，总之，还是朋友就行。
　　朋友这个词，似乎是他们目前最好的状态了。


第5章　Chapter5
　　昨夜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