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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考虑一番，江止心中有结果了。
　　当然，若是他猜错了，那只能怪那人倒霉。
　　江止笑的冷漠，往目的地奔去。
　　…………
　　微风轻拂，白绫飘起，若隐若现遮挡着被吊着的人苍白的脸。
　　进房打扫的侍女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目色惊恐，手中布匹悄然落地。
　　轻飘飘的丝绸落在地上，尾带缓缓垂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与之相反，侍女猛地发出一声惊叫，惊慌而尖厉，划碎了空气中和平的宁静气息——
　　“啊！！！”
　　天上积聚着的浓云散开，血红的太阳强势地闯出，将整片天空染上了极为不详的血色。
　　十字架上的耶稣心口突然一痛。
　　大量过往记忆闯入他的脑海，疼痛让他的脸微微苍白。
　　一些记忆片段出现在他眼前。
　　那日，耶和华提出要他下人间传道，随后竟是招呼不打一声，抹去了他的全部记忆，把他扔到人间。
　　记忆空白的他，脑中只有一个信念：传道。
　　仿佛只有完成了这件事，他才可以得到他遗失的珍宝。
　　怀着这个念头，他在百姓间传布新道，还收了十二门徒一起帮助他。
　　他与门徒们日益相处，其中一个叫犹大的，不知为什么，格外吸引他注意。
　　不是喜欢，只是在意。
　　所以一直对他多有关照。
　　有几个门徒觉察到他这种偏爱，好像错怪了什么。
　　他没打算解释，因为没必要。
　　子虚乌有的事情，别人怎么想都与他无关。
　　他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逾越节晚宴时，在和犹大对视那一眼，他感受到了心脏的剧烈跳动。
　　那样直接的告诉他，他对犹大的情感。
　　灼烈而深沉。
　　仿佛，唯你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知道淮上的破云主角受叫江停……尴尬
　　但是真的跟江止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对天发誓！江止只是我随便取的！


第26章　血誓（十三）
　　“你们当中的某个人，会把我出卖给我的敌人。”
　　晚宴开始时，耶稣这样说。
　　犹大所做的那些事，他都很清楚。
　　但是没打算阻止他。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但是好歹偏爱了这么久，失望终归是有的。
　　而在他和犹大对视后，心中又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失落，悲哀，释然。
　　好像如果是你的话，要我死也没有关系。
　　总感觉这是我欠你的。
　　既然这样，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开心，我的命，你要就尽管拿去。
　　他的珍宝，他有预感，他已经找到了。
　　所以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于是纵然舍不得，他还是说：
　　“你赶快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
　　犹大果真走了。
　　纵然这是他推动的，心中不免还是有几分落寞。
　　晚宴后，照常要去客西马尼园祷告。
　　路上，他找到机会，把巴多罗买叫到一边，把身份令牌给了巴多罗买。
　　“我希望你在我被捕后，把他交给犹大。”
　　巴多罗买忍不住开口：“主，这背叛你之人，可是犹大？”
　　他微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巴多罗买，我信任你，”他仿佛意有所指，“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巴多罗买看耶稣这番态度，哪里还不明白，他咬牙，接过了令牌，嘴上应道：“是！”
　　随后，他来到了客西马尼园。
　　出乎意料地，他得到了心上人的一个吻。
　　明明柔软而甜蜜，为什么就是让他自心底感到无尽的悲伤呢？
　　他有些自嘲。
　　…………
　　本来，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去死了。
　　却没想到在这时，他的记忆突然恢复。
　　而按理，他的记忆在回到天国之前，是不会恢复的。
　　会这样，只能说明，某个他在意已久的人，出事了！
　　耶稣眸中全是血丝，猛然溢出身体的破坏欲让他边上的人心一颤。
　　凌晨已到。
　　铁钉闪烁着冰冷残忍的光。
　　刑罚，开始。
　　骨肉入钉，血流成河，三声钟响，真神陨落——
　　哀兮叹兮，将有悔兮，欲重不度，万劫，不复！
　　三天后。
　　阴风阵阵，鬼气盘旋，时不时有诡异的低泣随风掠过，石缝里溢出的水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昏暗的水迹。
　　滴答，滴答。
　　三个女人走在黑漆漆的墓道里，视那些诡异怪状的乱石于无物，神色平静。
　　这是她们第三次来这里，例行“公事”。
　　而所谓“公事”，就是为耶稣的尸体抹膏油。
　　走到尽头，看见本该放着耶稣尸体的地方，空荡荡无一物，她们无波的脸上这才裂开一道惊慌失措的痕。
　　“快，快去禀告主人，耶稣的尸体不见了！”
　　西门彼得正在房中，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看着满地狼藉，他颓废地叹了一口气。
　　耳边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他不耐地喊道：“不是跟你说了，在我整理完之前不要打扰我吗？”
　　敲门那人未应，接着传来了“吱嘎”的开门声。
　　似有所感，西门彼得回头。
　　却在看到来人时，瞳孔猛地一缩。
　　他嗓音里掺着不可置信：
　　“……主？”
　　逆着光，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容在阴影里模糊不清，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他冷冽的视线。
　　他缓缓开口。
　　“西门彼得。”
　　…………
　　主座上的男子面容严肃。
　　他扫视了一遍剩下十人。
　　约翰：“你叫我们来做什么？”
　　西门彼得十指紧扣，放在桌上，眸色冷沉，整个人笼上了严肃的气度。
　　低哑的声线说不出的庄重：“主，复活了。”
　　“什么？”
　　门徒们纷纷露出错愕的神情。
　　老雅各眼中含着不可置信的喜悦。
　　“你说真的？”
　　西门彼得颔首。
　　“主将他的位置交给了我，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们。”
　　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炸的门徒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个平缓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再也看不见主了，却没想到！
　　沉默了几分钟，有人提出了一个一开始就摆着的疑问。
　　达太：“为什么，腓力没有来？”
　　安德烈笑了，不待西门彼得回答便兀自开口。
　　“你们应该听说了吧，犹大在腓力家中自缢身亡的事。”
　　“有趣的是，这件事后，有心人一查，就查出了腓力曾经对犹大实施过刺杀。”
　　“也幸亏犹大好运，才逃过一劫。”
　　“但想必耶稣知道了，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吧。”
　　他没有称呼耶稣为主，反而直呼其名。
　　他的挑衅态度鲜明，却没有人去理会，应该说，是懒得蹚这趟浑水。
　　再说，人都死了，这两人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没错，正是这样，”西门彼得跟着开口，“主很生气，吩咐我代他取消腓力门徒的身份。”
　　“而在我创立耶路撒冷基督教会之后，我希望你们广招门徒——”
　　“到时候，我会抽签选人，来代替犹大和腓力的职位。”
　　…………
　　暗域。
　　一处昏暗无光的房间里，一双因长期不见光而肤色白皙的手拉开了窗帘。
　　光从残破的玻璃中折射进来，洒在拉开窗帘那人的脸上。
　　苍白脆弱的面容，透明如同琉璃的眼珠，红的不自然的嘴唇，错乱低垂到颈部的发丝……他微微张开嘴唇，缝隙里隐约可见两个尖牙。
　　——一切都昭显了他的身份，血族。
　　或者说，吸血鬼。
　　猛然接触到强光使得生理性的泪水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溢出来，江止眨了眨眼，笼上了窗帘。
　　他没想到，复活后的身体，居然是这个身份。
　　刚刚问裁决者这个身体的身份，裁决者没说话，直接一段记忆甩过来，让他自己感受。
　　江止眼眸微弯。
　　感觉，裁决者好像越来越好说话了呢。
　　说来，他自杀时，本来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最后却没有传来痛感，而是直接到了新的身体里。
　　这说明什么？
　　“谢谢你，”江止眸中温柔似水，“刚才帮我消除痛感。”
　　裁决者无法辩驳，干脆自暴自弃。
　　＇……不用谢。＇
　　江止听了，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他眼睫低垂，狭长的眼尾妩媚多情。
　　刚刚他接受完记忆，对自己的处境也大致有了了解。
　　当初他在天国被绑架，出主意的就是原身。
　　后来听闻黑袍人被杀，原身知道计划失败，当机立断地潜逃。而果不其然，他刚刚离开不久，撒旦的人就找上了门来，把地狱那块夷为了平地。
　　原身本以为得以幸免，却不想黑袍人的一位属下没抗住刑罚，把他供了出来，在撒旦的追杀下，原身不得不四处躲藏，最后逃入了暗域。
　　本来原身都快要被发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撒旦突然停止了追杀，原身这才真正摆脱了危险。
　　即便如此，原身也依旧在暗域不敢出来。
　　虽说追杀他的只有撒旦，但地狱也有人在找寻他的踪迹。
　　原身是血族之王，却为了一己之欲出卖了自己的族人，血族从此败落，死的死伤的伤，唯一得以幸免的几个血族长老都记恨着原身，不惜拉原身一起死也要让他偿命。原身本也只是投奔到黑袍人那里寻求庇护，却不想黑袍人遭害，他的势力在一夜之间被血洗，地狱里无处可去的原身只得龟缩在暗域里。
　　江止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他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江止向门看去，眸中神色不定。
　　敲门那人未得到回应，频率更加急促。
　　哒哒哒，哒哒哒。
　　江止走过去开了门。
　　房门打开的同时，门外寒光一闪，一个人直接扑了上来！
　　江止转身躲避，手臂碰到那人手里握着的东西时传来的灼烧痛感却让他身形一顿，那人见状，攻势越发猛烈。
　　反应过来，江止目光冷冽，手中动作越发不客气，几下就将来人制服在地。
　　他把那人反手制住，脚踩在那人的背上碾了碾，问道：
　　“你是谁？”
　　那人未回答，江止觉察出不对劲，用脚把他翻了个身，瞳孔涣散，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来——这人竟是咬舌自尽了！
　　训练有素，够狠的下心，应该是雇佣兵之类的角色，即使没死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回想原身那一屁股烂债，江止不免感到有些头疼。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个地方，看来是不能待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耶稣就是霍衍，眼下只要找到唤醒他的方法，就可以完成任务。
　　但是他现在却毫无头绪。
　　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
　　为了唤醒霍衍，他还是要有接触耶稣的机会。
　　也就是说，他还得重新回到人间。
　　————
　　撒旦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抚摸着手指上的尾戒，暗自失神。
　　恢复记忆后，他回想起与犹大接触的种种。
　　犹大，就是江止。
　　他确信。
　　是转世，或是夺舍，他无从得知。
　　但是明白是同一个人，就够了。
　　只是，他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得知犹大自缢的消息后，他又一次尝受了心碎的滋味。
　　好在，冷静下来后，他想起了在和犹大的初见，他在犹大手背落下一吻时，就已经在两人灵魂上留下了契约。
　　契约未散，就说明江止的灵魂还在。
　　因此，他一直停留人间，只为在江止灵魂凝聚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只是，等待了一个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眼中泛出一丝苦涩，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脆弱。
　　他怕，怕江止再也回不来了。
　　突然，他手指微动，因角度变换，尾戒上流光一闪，昭显了撒旦此时极不平静的心境！
　　他猛地站起身，感受着心上被微微牵扯的刺痛感，仿佛整个灵魂都为之颤栗。
　　阿止，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衍：中秋节到了＇疯狂暗示。jpg＇
　　江止：月亮不看，月饼没有，要我陪你，更是做梦：）


第27章　血誓（十四）
　　微风轻轻掀起路旁店铺的纱幔，此起彼伏，好似大海荡漾的波浪。
　　一双纤手执起一张面具，玉石般清雅的声音响起：“这个多少钱？”
　　老板闻言抬头看去，来人嘴唇嫣红，他的上半张脸隐逸在黑袍里。
　　收回了探究的视线，老板报了个数字。
　　银币清脆的声响。
　　江止把装着银币的袋子递给老板，执起面具带在了脸上。
　　他将黑袍的帽子笼到脑后，金色的面具衬着他雪白的肌肤，姣好的脸形，乌黑的发丝，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让他格外引人注目。
　　刚刚他就发现了，他这具吸血鬼的身体，似乎不能接触任何银器。
　　说来也可笑，犹大正是为了银币出卖的耶稣，难道这就是报应？
　　拿着空荡荡的钱袋，江止为自己心中所想笑出了声。
　　旁边的人听见，都向他看来，却一时移不开眼。
　　江止不顾身边行人打量的目光，自顾大步向前走去。
　　刚刚他打听了一番，他“死”后，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耶稣受刑的噩耗才过三天，人民又得知耶稣复活，满心的悲伤瞬间被喜悦冲刷，等着耶稣回归继续带领他们。
　　可耶稣复活后，却颇有要做甩手掌柜的意思，把所有职责都交给了西门彼得，自己却就此销声匿迹，不再传来一点消息。
　　既然这样，他要上哪去找耶稣？
　　江止一边思索着，一边停下步子。他已经走到了他所住的地方。
　　他迈上台阶，却在第二个台阶上停住。
　　面前从天而降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面容沉峻，身后巨大的黑色双翼缓缓收起。在看到江止的那一瞬，他眼里猛然爆发出激动的色彩！
　　他开口，声音干涩而沙哑。
　　“阿止。”
　　…………
　　想了很多种可能，江止却独独没有想过，撒旦居然会找上门来。
　　两人相对坐着，沉默无言，空气似乎都随着凝固了。
　　最后，还是撒旦打破了宁静：“你，现在怎么样？”
　　不问为什么，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想问，你现在怎么样。
　　江止：“挺好的。”
　　他眼眸低垂，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有死，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撒旦目光紧紧盯着江止，像是一移开视线，江止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似的。
　　“我和你签订了灵魂契约，我能感受到你的灵魂还未散尽，并且，可以在你灵魂重聚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你。”
　　他咽下了一部分话语。
　　比如，你为什么会复活，为什么要一遍遍假死，又比如，你是不是还喜欢耶稣？
　　不过，第二个问题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他眼里泛出一点苦涩，贪婪地盯着江止的面容，似乎要将他深深地镌刻入灵魂。
　　得知你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不再奢求一定要得到你，只是想当你身后永远的避风湾，随时随地，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给你幸福。
　　连续接受两次失去爱人的痛苦，已经让他彻底想明白了。
　　只要是你，哪怕默默在身后看着你笑，也没关系。
　　他站起身。
　　“很抱歉，打扰了你的生活。”
　　男人眸中漾起点点温柔，像是撒满金色阳光的大海，在折射下闪动着极为绚丽的光彩。
　　“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当作过去一切没发生过，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逆着光，男人的外廓也笼上了一圈微光，使他显得格外柔和。
　　“也希望你，过的幸福。”
　　————
　　耶稣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又一次梦到了，江止在他面前死去的画面。
　　第一次，爱人在情敌的怀中沉睡，第二次，他没有看见，却听说江止是自缢而死的，想象中，一尺白绫，那个总是牵动他心绪的人永远停住了呼吸。
　　而无论是哪一次，都是他间接造成了江止的死亡。
　　他看到他爱的人在白绫上淌着血泪，字字含着控诉：“你为什么一遍遍害我？”
　　笑容凄美，血泪衬着雪白的肌肤缓缓淌下，渐渐晕红了他胸前的衣裳。
　　如此让他目不忍视。
　　于是他每每在这时候醒来，便看到空空荡荡的房间，感受到胸腔还弥漫着的巨大悲伤与愧疚。
　　那个睡在他怀里，在睁开眼的一瞬他给他一个早安吻的人，没了。
　　耶稣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指缝里渐渐流淌出极低的笑声。
　　等他笑够了，移开手，露出的眼里却是阴郁到极致的黑暗。
　　他走下床，来到书桌前，打开了一只抽屉。
　　一片黑色的羽毛静静地躺在中央。
　　他凝视了片刻，最后还是将它拿了起来。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么做真的有用吗，一切不是早已成定局了吗。
　　可是……还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