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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可以，就让他再逃避一会儿，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薛子城。
　　爱吗？早已经消磨殆尽。
　　恨吗？在经历过生死之后，恨意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或许，避开是最好的办法。各自安好，各安天涯。
　　于学谦想避，薛子城便缠。
　　避不开，于学谦只能冷着一张脸，连带着训练新兵的动作更加冷酷无情，在军营中多了一个“玉面修罗”的称号。
　　本来只是新兵间自己偷偷地叫，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老兵的耳朵里，又传到了于学谦的同袍小将们的耳朵里。
　　他们一听，纷纷赞同，就于学谦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再入城游街的时候都把他们的风头都抢光了。把辉人吓得连兵器都不敢拿，就怕被于学谦用弓箭“点名”，又能把姑娘们的目光都吸走，不正是“玉面修罗”吗？
　　于学谦听了也不觉得好笑，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顾雨迟倒是闷着笑了好几声，这种又言情又中二的称号实在是许久不见，甚为想念。他的笑声毫无掩饰，直直传到了于学谦那儿，让这位新上任的“玉面修罗”郁闷极了。
　　他对薛子城避无可避就已经挺惨了，还弄出这么一个外号来。
　　看来那些新兵还有体力嘴碎，不如就多多练习一下好了，训练场上又是一片哀嚎连天。
　　玉面修罗一怒之下，就想赶快将薛子城这个大麻烦给解决掉，当年他年少无知眼瞎，他不想去评判薛子城的好坏，现在分了便各自过好了，为什么又突然纠缠上来。
　　于学谦转念一想，“顾先生”不是很厉害吗？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好了。
　　这就是顾雨迟意料之外的了。
　　大概是任务菜单听到了于学谦的心声，更新出来的“调查当年的事情”这个任务，让顾雨迟不得不对这个“薛小将军”打起十二分精神。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顾雨迟缠着于学谦打听起这薛子城的情报来。要说对薛子城的熟悉程度，于学谦大概不输于其他人。
　　于学谦：“为什么？”
　　顾雨迟：“总得让我知道他是什么人吧？”
　　于学谦：“你不是神仙吗？不是什么都知道？”
　　扎心了，顾雨迟眉毛微挑：“薛子城，东越薛家军振国将军的长子，男，字未知。据传，两年前与‘如玉公子’成一对痴情……”
　　“停！”于学谦的拳头握紧，奈何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个“顾先生”根本不存在。于学谦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停在窗边。
　　他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熟悉且陌生，他说：“你一定要知道吗？”
　　“任务是调查当年的事情，你会怎么想？你真的认为当年的事情是他背叛了你吗？你现在想一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雨迟在房间里现出身影。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做出了促膝长谈的准备。谈话，当然是面对面更有诚意一点。
　　于学谦皱皱眉头，心里叹了一句，神出鬼没。关上窗户，在顾雨迟身边坐下，“确实，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他思索片刻，慢慢道出当年的事情。
　　初见那年，于学谦还是一个温文如玉的文人公子，身无功名。长相如兰如玉，画画在同辈之中也颇有名气。
　　那时候最擅长画的就是岁寒三友，其中以梅花画得最好。他又是家中老幺，家里不求他加官进爵，只求他平安顺遂。
　　而那时，薛子城已经是年少成名的小将军，武将一家，实打实地赢过几场小战，就是大战也参与了不少。虽然骄纵轻狂，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子承父业，成为一名骁将。
　　相遇相识不过是一场意外。
　　断了一只胳膊的小将军在李都养伤，却也是放荡不羁的风流人物，不知怎地对着如玉公子一见钟情。
　　一起打马看戏，画画游玩。
　　一见钟情就变成了日久生情。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单纯公子自此陷入情海不可自拔，心里嘴里都是他。
　　但是这种情窦初开的就像话本里一样注定命运曲折。
　　别的不说，就说两人的家世，父亲同朝为官，一文一武，都是朝中重城。薛将军常年镇守在东越。
　　薛家世代为李氏效力，薛将军尚了公主，家中还有个贵妃娘娘，可真是皇亲国戚。仔细算来，薛子城还是个世子，不过薛家向来不看重爵位，看重的还是军队，故而才有“小将军”一说。
　　于家则完全不同，于爹爹是小乡村的穷书生，考上了探花才当官，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只不过，不知为了什么，皇上继位之后，把在外当官的于爹爹调回朝里，慢慢地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于大人是纯臣重臣，不偏不倚，只听从皇上的命令。
　　两家表面上是没什么矛盾，但文武不和早是惯例，又有几位皇子已经成年开府，储君未定，难免就有人想要动些心思。
　　两家小辈走得近些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到底一个是名义上的“小将军”，另一个无官无职。
　　那一时，浓情蜜意的两人交换了玉佩作为定情信物。于学谦的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出的“平安如意”，是他从小佩戴到大的贴身之物，而薛子城则自己动手雕刻了一枚并蒂莲花。
　　年少情浓，恨不得日日夜夜相对。
　　虽说父辈们或许政见不合，但是在他们的心中，这样相知相爱的日子就已经是全部了。知道他们走得如此近的人不多，然而知道的人心思各异，有人就看不惯这段关系。
　　顾雨迟还是坐在于学谦的旁边，用一种很神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宿主。
　　于学谦喝完一杯热茶，正对上顾雨迟的眼神，摸了摸脸，问：“怎么了？”
　　顾雨迟摇摇头。
　　于学谦可不相信这是一个“没什么”的表情，追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顾雨迟：“你在对对方的家族背景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和对方互许终身？你们……”
　　他的视线扫过于学谦的腰部以下，这个问题有点尴尬。顾雨迟回忆一下，薛子城的身高模样，又回想一下刚见到于学谦时的样子。觉得，这“上下”估计……
　　“你在看什么？”于学谦顺着顾雨迟有写不对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大长腿，有些恍惚地问道：“你想到哪去了？”
　　顾雨迟正襟危坐，严肃一下表情，问道：“父母同意吗？他是什么想法，是年少轻狂玩一玩，还是认真负责一辈子？你们讨论过以后的问题吗？”
　　于学谦：“我和他，不，怎么这么多问题？”
　　顾雨迟：“你们什么都没有约定就随意地谈恋爱，这……”和耍流氓没有什么区别吧？耗费一段时间去经营一段感情，却无法得到确切的回报，那和做白工有什么区别？
　　于学谦打断他，“你又没有谈过，你怎么知道？”
　　“呵。”顾雨迟发出一声轻笑，他的眼睛微微挑起，脸上满是自信：“谁说我没有。感情良好，维持时间长，回报稳定。他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
　　……
　　顾雨迟可不会轻易向他人谈论自己的感情，但是看着于学谦“上当受骗”的模样，还是出于工作伙伴的友好关系，指导一二。


第24章　将军弃我后（十二）
　　“你得了解他是一个什么人，性格、爱好、职业、口味、颜色等等，越多越好。”
　　于学谦认真听着，这是“知彼”。
　　“要懂得自己的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交往要坦诚，但绝对不是不能耍手段，重要的是你要确认对方是不是符合你的预期，是一个短时间交往的对象，还是相伴一生的人。”
　　这大概算是“知己”。
　　顾雨迟侃侃而谈，把自己的想法做法说出来。与人来往，保持良好关系，扩展人脉，这些事情他做过无数次了。但最重要的一个人，大概是要算谢沉。
　　说话间，他不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想起当年第一次，正式的和谢沉打招呼。
　　他关注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很久了。
　　大学是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店，消费不低，占着腿长颜好略懂咖啡，顾雨迟还是有几个小迷妹。
　　第一次见到谢沉时，他正在等人，娇俏可爱的女孩子，小鸟依人，两人看起来挺配。
　　只是，女孩子每次总是点咖啡，点蛋糕，然后拍拍怕。小小一个蛋糕要二三十起，顾雨迟看着都肉疼。顾雨迟路过时，经常听着女孩子说着买买买，包、化妆品、衣服等等，每一个都不便宜。
　　他们都还是学生吧？看衣服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而谢沉却点着最便宜的那一杯绿茶。谢沉不喜欢绿茶，他喝的时候皱着眉头，往往都剩下大半杯，等到要离开的时候才几口把茶喝完。
　　顾雨迟看过他们很多次，只是出于一种学习的姿态，认真地观察自己的每一位顾客。直到有一天，他们分手了。
　　谢沉的面前依旧摆着那杯他不喜欢的绿茶，他垂着头，不说话。不算高大的背影此时却透出一股落寞失落的味道。
　　直到顾雨迟下班的时候，他依旧没有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顾雨迟很想认识这个男人，他走过去，说：“你好！这里的信号怎么样？我的手机连不上网。”
　　谢沉抬起头，可以看见那双漂亮的黑眼睛。
　　一个简单的借口，就可以轻易和那时候还是很耿直的谢沉搭上话。
　　起风了。
　　室内暖融融的，顾先生的一通话，由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人到建立自己的人脉，都让于学谦大开眼界。“你这是把兵法都用上了？”
　　顾雨迟笑着摇摇头，“孺子可教。后来发生了什么？”
　　于学谦的脸色微变，脸上的笑意淡了。他也不知道应该从何日说起，他和薛子城那时感情正浓，只记得有一天……
　　那天天气正好，此梅园的莲花荷花满池塘。
　　都城里不知道是哪位公子起的头，说是游园赏花，赏最后一场荷花。
　　请来的公子也就是那几家，有和小将军玩得好的，也有一些作陪的。于学谦和薛子城约好了，早早到了园子里，可薛子城大概是有事耽搁了，还没有到。
　　于学谦便和其他人一起。一群人，诗到高处免不了多喝了几杯，于学谦一时间头晕微醺，便寻了个僻静的亭子透透气。
　　回头便见有人就拿着他送给薛子城的定情玉佩去把玩，却没有见到薛子城的人影。于学谦自然不愿，当即开口要回。
　　哪里知道薛子城的兄弟们早就看不惯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小白脸，偏偏又是小将军的心尖尖，他们出口反驳，不知怎么就生了口角。
　　于学谦又不是个软柿子，口齿伶俐，让这群动手比嘴巴利落的公子们无话可说。来回间，不知怎么就动起手来。
　　一不小心，于学谦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跟着出来玩的年幼小兄弟脚下不稳摔入池塘，连带着玉佩也不见踪影。
　　那好兄弟身份不简单，可是李氏的五皇子。皇子之尊落水，于学谦自然是难逃干系。当下众人手忙脚乱，救人的救人，拿衣服的拿衣服。
　　偏偏这一幕就落在了赶来的薛子城的眼里，于学谦被他好生责怪一番，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五皇子宅心仁厚，说玩闹的事情不必在意，于学谦才能逃过一劫。
　　等回到家里，才想起那枚玉佩，心里虽然犹疑，于学谦却还是返回园子。
　　散了席的园子安静得很，于学谦脱了外衣下池子找玉佩。池子也不过半人高的水，夏日的池水还带着一些白天的热意，于学谦却是费了好大功夫也不见玉佩踪影。
　　园里伺候的奴仆看到天黑了，急忙劝于公子赶紧出来，待明日天亮再一起寻找。又热心地寻了屋子，让于公子洗漱换下湿衣。
　　后来，于学谦始终没有找到那枚玉佩。
　　回府当下就因为暑气入体病了，昏昏沉沉好些天。等到身体稍好，能娘亲允许出门，见到的是挂着“平安如意”的薛子城与大家小姐有说有笑举止亲密，又听薛小将军准备娶亲，更有他的责问字字句句令人生疼。
　　又过了数日，于学谦的二哥因公务出错被降级外放，询问之下才知道是有人拿了那块“平安如意”的玉佩上门求救，二哥以为是于学谦的人，所以误了公务。
　　之后的事情，顾雨迟就再清楚不过了。
　　听完这一段往事，顾雨迟只有一种感觉，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玉佩在别人手中，失踪，求救，又重新出现。这玉佩又不是长了脚，变来变去的，要说没有人捣鬼，顾雨迟也白白被电视剧套路那么多年了。
　　于学谦：“你在想什么？”
　　顾雨迟斜了斜眼，“我在想什么你不知道？”
　　于学谦知道，他说：“现在想起来，都太巧了。”
　　顾雨迟：“这件事情，你和家里人商量过了没有？”
　　于学谦：“为什……”他想到了什么，“你是说，这件事和家里有关系？”
　　顾雨迟点点头，“不然呢？如果这些不是巧合，那么为什么你的二哥会被贬谪，为什么你会和薛子城分手？”
　　于学谦明悟了什么，他推门而出，留下一句：“我去见爹爹。”
　　天色半暗不明，月亮星星都已经在天空上了。被留在房间里的顾雨迟看着天，一闪，也消失。
　　问过于爹爹之后，于学谦恍恍惚惚，连第一次被罚着抄书也恍恍惚惚的。
　　烛火摇曳，手里提着的笔尖迟迟没有落下，只有墨水落在纸上留下一个黑点。他叹了一口气，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道道，让于学谦大开眼界。
　　他停笔，将笔放下，把被污染的纸张换掉。
　　他以为的，只是两个人简单的相知相恋，没想到，在其他人看来却不只是两个人那么简单。他们这边情意正浓，长辈自然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于爹爹对这份感情看不好，却不会轻易去阻止。至于薛将军那边……他根本不把这段儿女情长放在心上，找个机会把薛子城打发回东越去，时间长了，这混小子估计就会忘记。
　　对于这个处理方法，两位父亲达成共识，却没有想到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手了。
　　“是什么人？”
　　于爹爹看着已经长大的小儿子，说道：“自然是看不得于、薛两家走得近的人。”他没有说是谁，只开始对自己的小儿子说教，说到于学谦头昏眼花。
　　当晚，于大哥公事办完又亲自上门接着好好地教育了于学谦一顿，直把于学谦说的无地自容。
　　到了最后，于大哥黑着脸把于学谦“赶出家门”。
　　“外祖父想你很久了，你就去陪他住几天。正好，好好地学学武艺，别到时候三脚猫功夫丢人现眼。”
　　于学谦自然不服，他哪里是“三脚猫功夫”，他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实打实的功夫。
　　惹得顾雨迟的笑声闷都闷不住，他刚转过来想和宿主说任务，没想到正好对上了于大哥的黑脸。
　　“好好学学武艺啊，小玉儿。”
　　“哼！”
　　只可惜，换了个地方住，也挡不住跑到军营来切磋学习的薛小将军。
　　【你想要他这么缠着你吗？】
　　于学谦瞄了一眼站在一边看着他的薛小将军，这个样子和外祖父养的来福还挺像的。来福，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野猫，最爱的事情是抓兔子。
　　“哎。”于学谦叹了一口气，“我去和他说清楚。”
　　于学谦特意找了一个清净的地方，正巧就是于学谦当年寻死的地方。
　　此时，湖面都被冻成冰面。于学谦看着湖边的梅花，不知怎么的兴致大发，竟然抽出剑舞起来。
　　说是舞，其实不准确。
　　他的剑，平平淡淡，直来直往，除了凌冽的杀气，没有半分舞蹈的柔美之感。这样的剑，却是于学谦最真实的剑，战场上哪管好不好看，能用就成。
　　薛子城到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他看着湖边剑招凌厉的于学谦，心里不由为他的身姿所折服，他的阿谦，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好看。
　　直来直去，平平淡淡，奈何“如玉公子”身姿容貌皆是上等，这画面也足够美丽了。
　　却不知道，此时还有一个人他的想法和薛子城是一样的。与他不同的是，顾雨迟用十分揶揄的口气说出，里面打趣满满，听得于学谦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来了，你们好好聊，我就不看了。】


第25章　将军弃我后（十三）
　　于学谦收剑，回头看见薛子城少见的穿上了一身朱红深衣，腰间坠着玉佩。见惯了他一身盔甲的模样，突然换了衣裳，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相识的时候。
　　当年，薛子城手臂还受着伤，却挡不住他的风流，穿着袖子宽广的朱红深衣，神采飞扬，一下子就吸引了于学谦的注意力。
　　于学谦拱手行礼，“薛小将军。”
　　“阿谦，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薛子城有几分无奈，除了练兵的事务，却很少有其他交流，就仿佛他们两之间只是同僚。
　　这怎么可以？
　　他日夜想着念着，希望能够再见他一面。那件事情就算是阿谦的错，他也不应该说那些重话。他想要的，还是那个依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