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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下脸皮有话直说，她又直白的反问一句，“凭什么？”
　　忍不了和她翻脸？抱歉，打不过。毕竟能成为冥主之人，怎可能是平庸之辈？
　　偶尔沐清心情好时，会对前来求助之人懒洋洋回上一句：“你要我帮你做事，可以啊，但是你首先得拿出些诚意来？”而后再在来人松口气的时候，提醒一句，“你所谓的诚意，必须得衬得上我冥主的身份才行，那些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糊弄过去的物件便不要拿出来，平白丢人现眼了。”
　　每当这时候，人们才会猛然间意识到，现在的沐清不是从前的沐清。
　　从前的沐清，无职无位，夙筱身后的跟屁虫一个，随便一个宝物便能叫她为你传上一句话。
　　但现在的沐清，乃冥界之主，地位尊贵，非等闲之物断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那些成功要沐清出手相助之人，所付出的代价可见一斑。
　　几次三番下来，便再无人敢不讲沐清放在眼里了。
　　的确，她比曾经那个夙筱好说话太多了，人前三分笑脸。但相比于夙筱直接说不，沐清这这种‘我知道你有求于我但我就是假装听不懂不想答应你就算答应你了也得先掏空你家底’的‘好说话’的做法，某种程度上更加可恶。
　　两任冥主，一任比一任难对付。
　　光一个沐清就够人头大的了，再来一个夙筱？
　　恐怕除了冥府之外，没有多少人真心实意的期望夙筱复活。
　　毕竟夙筱战力不俗，当年面对天帝‘邀请’，也是半点好脸色不给的闭门谢客。若是她回来，冥界势力少不得会大增，到时恐怕会更难相处。
　　故而夙筱陨落后，除却少数至交老友外，少有人会真心实意的帮助沐清寻找夙筱残魂。
　　更甚者，曾在夙筱或沐清手头吃过瘪的，趁此落井下石者亦有之。
　　也因此，沐清才会同苏尛潼定下一年之期。
　　一面是希望借此时间叫苏尛潼慎重考虑过后，再决定伴生魂器的归属。另一面则为了搜集复活夙筱所不得不用到的天材地宝，凤尾。龙须。麒麟角。千年得一株的冰晶草。万年一结的炽焰果……每一样都是天上地下难寻的宝贝。
　　所幸沐清早有准备，所需材料大多准备了个全，但还是有些宝贝被旁人捂在怀里，不肯让出。
　　要说服他们将宝物让出可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而沐清给的一年时间还算少了。
　　整个冥府，包括徐琰在内，没有多少人抱太大期望，毕竟那万年一结的炽焰果，好巧不起，就在天帝幺女手中。
　　那个曾被夙筱踢入畜生道，转生成为一只乌鸦，最后因为不肯吃虫而生生饿死，死后连尸身都被蚂蚁啃了个透的天帝幺女，名琉月，此生最厌之物便是蚂蚁，最恨之便是前任冥主。


第110章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7
　　沐清当真拿着炽焰果回到冥界时候；她与苏尛潼定下的一年之约刚好到期。
　　至此，复活夙筱所需所有材料都已然集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苏尛潼收了消息后，拿着往生玉便去了沐清的院子。
　　彼时，沐清正在专心绘制往生阵法；成阵所需天才地宝皆以就位；只差在阵法绘制完成后，将往生玉放置于阵眼之上；往生阵法就成了。
　　和夙筱交好的凤凰和龙族的老妖怪也都来了；打算在沐清启动阵法期间为其护法。
　　夙筱的灵魂不知碎成了多少片，单单是寻找并搜集这些碎片；便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为此，沐清早早就把冥界事务交由徐琰处理；因此徐琰并不在沐清的院子里。
　　凤凰族那个老妖怪渊青见苏尛潼来了；便朝她招招手，一脸八卦的问：“小家伙，你在冥界待了一年；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拿下小柒？”
　　龙族那老妖怪闻言；面上不显，耳朵却也竖了起来，想要听一个结果。
　　苏尛潼一概不理；直接越过二人；来至沐清身边；喊道：“花大人。”
　　她态度谦卑恭敬；将往生玉双手呈上，“晚辈听闻您回来之后便一直埋头绘制阵法；今闻阵法将成，冒昧前来奉上往生玉。”
　　沐清头也没抬，直到最后一笔结束后，才道：“伴生魂器毕竟不是儿戏，就这么交给我……”
　　她顿住，转头望向一旁恭敬立着的苏尛潼：“你当真想清楚了？”
　　苏尛潼点头：“花大人，晚辈想的很清楚，晚辈愿将伴生魂器献给您，此生此世，断不会后悔。”
　　沐清神色淡淡，一双眼默然的盯着苏尛潼，许久才收回视线，道：“既如此，多谢。”
　　接过往生玉，沐清神色郑重：“不论你目的为何，此番过后我都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今后若有驱使之处，吾必将尽犬马之劳。”
　　苏尛潼连连摇头，苦笑道：“花大人，您这话就是折煞晚辈了？能帮上大人您，晚辈感到十分荣幸。晚辈何德何能，怎敢驱使您做事？”
　　沐清摇头：“无需介意，这是你该得的。”
　　说着越过苏尛潼，正要将往生玉嵌入针眼之中，便听对方在她身后道：“花大人，您……”
　　苏尛潼踟蹰片刻，才鼓足勇气道：“敢问您是如何拿到炽焰果的？”
　　“从那天帝幺女琉月手中得来的。”沐清神色淡淡的答道。
　　苏尛潼抿了抿唇，有些不安道：“晚辈听闻天帝幺女同前任冥主夙筱夙大人有些过节，甚至有传言说，琉月仙子此生最恨之人便是夙大人……”
　　沐清打断苏尛潼的话，道：“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无需拐弯抹角。”
　　闻言，苏尛潼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道：“花大人，您可是答应琉月什么不该答应的事？”
　　无怪苏尛潼有如此忧虑，毕竟天帝幺女琉月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将炽焰果赠出？
　　遑论这回沐清还打算用炽焰果复活夙筱了。
　　琉月与夙筱之间的恩怨，可谓是世人皆知。
　　人间最为厉害，将夙筱把琉月踢入畜生道一事编成了话本和戏曲，希望以此告诫世人，生前莫要行恶，否则任你生前是天王老子还是何人，到了冥界一样要按规程清算生前善恶。
　　以此警示世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到了阎王殿后，总会被惩治的。
　　琉月入冥府历劫投胎前，是九重天上的公主，天帝天后最宠爱的幺女。哪里会料这一遭踏进阎王殿，名声全毁了。
　　被夙筱踢入畜生道沦为乌鸦一事本就够丢脸了，还被写成了话本在人间传唱，从此彻底沦为天上人间的笑柄，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人们在暗处对她指指点点。
　　偏生那夙筱是个不能惹的，琉月再如何愤恨不爽，也别无他法，但她和冥界的梁子却彻底结下了。
　　有此仇怨在先，琉月怎么可能好心的交出炽焰果？
　　想必定是趁此机会，提了些刁难的问题罢。
　　但沐清却只是摇头，明显不想回答：“退下罢，此事与你无关。”
　　不料苏尛潼忽然抓住了沐清的衣袖，焦急喊道：“花大人！”
　　沐清毫不留情甩开她手，冷冷道：“退下！”
　　苏尛潼却再度抓住沐清手腕：“花大人，您方才曾说欠我一个人情，请恕晚辈冒昧，晚辈现在便想叫您还了晚辈这份人情。”
　　她五指收紧，一字一顿，“花大人，敢问您是如何得到这炽焰果的？”
　　沐清不动也不说话，眼皮半开半阖，静静地看着面前神色焦躁忧心的少女，许久才道：“我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得的，你当真要如此轻率的用了吗？”
　　苏尛潼点头：“请花大人如实告知晚辈。”
　　沐清眯了眯眼：“你为何想知道这些？”
　　苏尛潼抿唇，看起来不想回答。
　　沐清叹一口气，道：“如此，告诉你也无妨。”
　　抬起右手露出纤弱的手腕，肤色玉白几近透明，隐隐可见青色血管藏于白皙肌肤下。
　　“师父喜欢我一事，在世间不算秘密。”沐清望着自己那空无一物的手腕，“为此……”
　　她手腕轻轻一甩。
　　苏尛潼睁大了眼，瞳孔收缩到极致，“这……这是……”
　　无数红线缠绕在沐清手腕之上，线的另一头隐隐指向人间界。
　　沐清重又甩了下手，道：“吾与百人结姻缘——这便是得到炽焰果的代价。”


第111章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end
　　炽焰果到手后；复活夙筱所需所有便齐了。
　　往生阵法绘好后，沐清将往生玉至于阵眼处，垂眸；静默片刻。
　　启动阵法前一刻，沐清道：“若无事，便出去吧。”
　　话是对身后的苏尛潼说的。
　　沐清本想等她自己走人；但从听说换取炽焰果的代价是同百人结姻缘后；她便石化一般定在原地，模样震惊。
　　换做旁人；沐清会丝毫不留情面的将人赶出去。但这往生阵法的关键；那块往生玉是小凤凰的伴生魂器，沐清不好赶人；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
　　苏尛潼听了这话，回过神来；脸色有些苍白。
　　“大人；您万余年都不曾动情，现在却答应了这样的条件……”似乎不知该如何劝说，苏尛潼只好搬出夙筱的大名。
　　“若是夙筱大人知晓您答应了这样的条件；怕是不会开心；毕竟她心悦于您，不是吗？”
　　沐清却是有些无所谓。
　　“师父她开心与否，我自是无法保证；我只是想叫她活过来。至于情爱一事；也无所谓我愿意与否。”
　　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那是月老为她牵的红线。每一根红线的另一头；都代表着一个注定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红线牵连，不爱也爱了。”沐清道；语气很淡。
　　这回苏尛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迈出院门的一茬那，院中沐清便启动了往生阵法。
　　刹时，天地风云变色，无数的灵魂碎片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注入往生阵眼处。
　　一时间，冥府上下震荡，无数游魂鬼差诧异的望着头顶异相，好奇的四处同人询问。
　　异相的中心，冥府禁地外，徐琰作为护法守在外面。
　　苏尛潼转头望了一眼院中的沐清，没有立刻离开。
　　徐琰眼珠子转了一圈，笑着同她招了招手，“小凤凰，你过来。”
　　苏尛潼面上疑惑一闪而过，但还是乖乖走到徐琰面前。
　　就听徐琰道：“小凤凰，听哥哥一句劝。”
　　徐琰摇头晃脑，煞有介事：“你心悦花柒，夙大人却也是将花柒放在心尖尖上。你虽背景雄厚，靠着你家那老凤凰留在了花柒身边，但夙大人却是比你背后那老凤凰还要厉害的人物。你模样万里挑一，仙界都寻不出比你漂亮的，可夙大人却是世上最最标志的人物，寻常人一眼看去便能失了魂。至于花柒……她虽高看你一眼，但在夙大人面前，你还算不了什么。”
　　“你想说什么。”苏尛潼面无表情，“直说便是，无需拐弯抹角。”
　　徐琰眼中笑意渐褪，神色肃然：“往生阵成，夙大人复生已定，你何苦留在冥界？左右夙大人不会允许花柒身边多一个觊觎的人。”
　　苏尛潼沉默片刻，道：“这便是你不肯帮我的原因？”
　　从前曾向徐琰询问有关沐清之事，但徐琰对她如此做法嗤之以鼻。
　　“你说我每在花大人身边待上十年，方便从你处知晓一件有关花大人的事。我曾信你，但现在看来，你在骗我。”
　　抿唇，苏尛潼的神色难得锐利起来，“你根本不相信也不希望我留在花大人身边，因为在你眼中，只有夙筱才能配得上花大人，旁人都没有资格留在花大人身边。是也不是？”
　　平日大半时间，苏尛潼都十分好相处，性格软绵似白兔。这还是第一次，徐琰从她眼中看出厉色。而更叫徐琰惊讶的是，有那么一瞬，他竟生出一丝惧意来。
　　但这丝惧意转瞬即逝。下一刻，苏尛潼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软绵白兔模样，只不过脸色有些冷。
　　徐琰看她冷脸，自省自己方才是否说的太过了。不过方才那话虽不好听，却也是事实。等到夙筱回来，怎么会允许花柒身边多一个觊觎她的小跟班？不若把话摊开来说，将人劝走才是。
　　眼看着二人之间气氛转冷，徐琰预备说些安慰的话。然不等他开口，却见苏尛潼转脸一笑，有些哀。
　　“罢了，不论如何，你说的确实在理。于花大人来说，我绝不可能拼过夙筱在她心中地位，既然如此，不若舍弃我这微不足道之人，成全大人心意的好。”
　　舍弃？舍弃什么？
　　成全大人心意？如何个成全法？
　　徐琰不解，便问了出来：“你所谓‘舍弃’和‘成全大人心意’，是为何意？”
　　苏尛潼却不答，抬头望天。
　　往生阵法名不虚传，只一会儿便有无数魂魄碎片聚来。按照这个速度，无需多长当下夙筱的魂魄便可重聚。但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四处聚来的魂魄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异相渐消。
　　徐琰顺着她的视线抬起头，不由皱起了眉。
　　“不对，夙大人魂魄碎片何其多，怎么可能短短片刻就没了……”动静。
　　话未说尽，剩下两个字被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徐琰怔怔望着苏尛潼，不知该如何言语。
　　只见无数魂魄碎片从苏尛潼体内溢散而出，不断奔向院内往生阵眼中去。
　　徐琰张嘴，却发现由于太过震惊，他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尛潼的身形越来越淡，而她自己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看到徐琰震惊模样，苏尛潼笑了一笑，道：“我从出生开始，就知道我由夙筱半魂凝聚而成，这便是我一眼便爱上花大人的原因。”
　　徐琰怔怔道：“这件事，花柒她知……”
　　“花大人并不知情，而我一开始也并不打算叫夙筱的魂魄重聚，更不想变作另一个人的一部分。此前之所以献出往生玉，也并非是为成全花大人，只是想叫她知难而退。若是连往生玉都无法复活夙筱，她是否会将目光放到我身上？”
　　“……既如此，为何有改变主意？”
　　苏尛潼摇了摇头，苦笑道：“因为凭我之力，恐怕无法阻止花大人与百人结姻缘。”
　　顿了许久，又道：“活人争不过死人，倘若我死了，花大人是否会将我放在心上？”
　　这话与其说是问徐琰的，更像是苏尛潼的自言自语。
　　她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不断放任自己的魂魄溢散，身体越发透明。
　　“伴生魂器是没甚用处的往生玉，魂魄又由夙筱半魂所凝聚，好似我生来就是为了复活夙筱……为什么是我呢？”
　　她喃喃着，在魂魄完全消散之前，虚幻一笑：“别了，花大人。”
　　大约是因为意识恍惚，便没能看到，就在前一刻，徐琰冲破了防护阵法，入了禁地。
　　彼时沐清正满心期待夙筱的复活。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师父就可以复生了。
　　自从师父死后，她从未如此期待过，也从未如此紧张过，直到徐琰进来。
　　于是夙筱终究还是未能复活。
　　在千钧一发之际，在魂魄马上就要凝聚为实体的一刹，沐清终究是终止了往生阵法。
　　顷刻间，所有凝聚而来的魂魄碎片原路返回。
　　功败垂成，多年来的奢望，终究只能是奢望了。
　　而当苏尛潼再次醒来时候，沐清已然进入轮回了。
　　临走前，托徐琰留了一句话。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第112章　end
　　回想当初离开之干脆；以及那一句‘我不想再看见你’，沐清有些不敢去见苏尛潼。
　　现在记忆都已经回来了，她记起了当初苏尛潼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模样；也记起了她跟在她身后轮回百世的生生世世。
　　几乎每一世都在不遗余力的拆CP……
　　现如今想起来，沐清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她喜欢苏尛潼吗？该不该去见一见苏尛潼？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可是见了面说什么呢？
　　为了夙筱的复生，沐清准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眼看着要成功了；却到底是败了。复活夙筱失败一事，是沐清心中的一根刺。每每见到苏尛潼；就控制不住的想起师父来。
　　有时候；沐清也会忍不住去想，倘若当初她放弃了心中那一丝坚持；放任苏尛潼的魂魄溢散，结果又会如何呢？
　　沐清不知道。
　　她不敢去想；所以选择第一时间入轮回逃避。
　　而在成功躲了几次苏尛潼后；对方便似乎安静下来，没再继续往沐清面前凑。
　　沐清知道，苏尛潼是在给她时间适应。
　　她似乎一直在努力迁就着沐清的一切；即便沐清所纠结的事情；本质上与她并没有关系。
　　谁说一个人的转生就一定要为前世负责呢？谁说她应该为了夙筱的复生而牺牲自己呢？
　　沐清明白这一点。
　　作为冥界之主，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在最后关头；亲自毁了往生阵。
　　沐清只是自责。
　　自责无法复活夙筱。
　　对夙筱；沐清可以确定的是——无爱；只有愧疚。
　　这愧疚太深；以至于她无法面对苏尛潼。
　　但人不可能一直活在过去。
　　即便有愧，即便有憾；但总归要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