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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柔明显的怔了一下。她微微低了头，耳垂微红，道：“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字，生分了。”
　　“不管怎样，谢还是要谢的。”沐清微笑着，自然而然的拾起了楚柔的手，便见她原本就有些微红的耳更红了。
　　沐清心中新奇，面上却还是如常般道：“不过我倒有些好奇，那位钱大人是什么身份，为何你要如此紧张？”
　　“具体的我亦不便多说，总归是一位身份尊贵的，脾气也有些无常。一个不慎说错话，便可能是掉脑袋的事情。”
　　“如此，我明白了。但你不必担心，这半日过去了，说不定钱大人早已经将我忘在脑后了。”
　　楚柔想也不想，道：“那倒未必，毕竟你……”她顿了顿，“你生的那样好看，难保对方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还是注意些的好。”
　　“我记下了。”
　　沐清松开楚柔的手，躺倒在床上，笑眯眯的样子。“你也只在两年前见过我的真容，如今是什么模样你亦不知，怎就能料定我现在还是好看的模样？”
　　她本来只是逗一逗楚柔，却见对方上身微倾，低头看着自己。
　　“那青哥可愿叫我看看？”
　　沐清有些吃惊的望着头顶的楚柔，没有回话。
　　楚柔叹一声，眼神是显而易见的失落：“不愿意吗？”
　　“倒不是不愿意……”
　　沐清刚说完这句，楚柔眼中便放出光来，却不催促。
　　沐清有些无语的挠了挠头，拂开楚柔站起来。从外间取了水，帕子沾了洗颜的药水，便开始擦脸。
　　平凡的面貌渐渐退去，被一张令人惊叹的面容取代。
　　不自觉的，楚柔连呼吸都放缓了。
　　“其实我自己不大明白。”沐清一面卸妆，一面道，“我自觉这张脸稀松平常，比起真正的美人差了许多。”
　　沐清说的是实话。
　　她用的是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具体是什么模样她最清楚不过。
　　相貌称得上漂亮，但绝不至于倾国倾城，叫人一见难忘。不说远的，单单皇帝后宫里多得是比她好看精致的妃子。
　　难道说是不同的世界审美不同吗？
　　脸上的易容膏已经完全卸去，铜镜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沐清放下手里的帕子，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喃喃道：“分明很普通啊……”
　　“不，青哥。”楚柔忽然抓住了沐清的手，另一只手缠上了沐清的脖子。
　　“相信我，青哥。”楚柔凑向沐清，压低声音，“相信我，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世上没有不爱美的女子。
　　若是平常，沐清也喜欢听别人称赞自己，可她现在只觉得紧张。
　　楚柔的脸离的那样近，鼻尖已经抵在一起，只差一点就要吻上了。
　　沐清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退去，却被楚柔缠在脖子上的手当去退路。
　　“青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呼吸温热，俱都喷洒在沐清脸上。
　　沐清微微别过头，“你问。”
　　“方才，你与师父谈了些什么？怎么她忽然间就面色大变走了呢？”
　　“……我亦不清楚，兴许是想起了什么紧急的事。”
　　“是吗？”楚柔追问道。
　　沐清点头：“……是。”
　　“我还有一个问题。”楚柔语气有些严肃，“希望青哥能够看着我的眼，认真的回答我。”
　　沐清只好回望过去，望进楚柔一片漆黑的眼里。
　　“青哥，你喜欢师父吗？非师徒之情，而为男女之爱的那一种喜欢。”
　　沐清睁大了眼：“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比起我来，青哥你与师父走的太近了。”
　　“……那……那只是因为我，我天资愚钝。”
　　“若论天资，我更低才是。”楚柔手指轻轻抚摸这沐清的后颈，“分明我比青哥你要努力许多，但实力却与你不相上下。”
　　“那是因为……”
　　“嘘——”楚柔手指抵上沐清的唇，“青哥，回答我的问题。”
　　楚柔紧紧盯着沐清的眼。
　　“青哥你，喜欢师父吗？”
　　沐清脑中忽然闪过拂衣的脸。
　　“不喜欢。”她道，心里忽然有刺痛一闪而过，快的她未曾察觉。
　　楚柔松口气，额头搭在沐清肩上，将大半重量交付沐清，脱力一般。
　　“如此，便太好了。你不喜欢师父，当真是太好了。”
　　沐清不答，轻轻拍了下她的背。
　　下一刻，楚柔的话叫沐清愣在了原地。
　　“青哥，你应当会觉得我肤浅。但……”她放低声音，“两年前回头刹那，我见到青哥真容时候，我便……便喜欢上你了。”
　　不经意的惊鸿一瞥，便是此生注定。
　　沐清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楚柔却已经推开了她，重新打了盆水进来。
　　头一回在亮着灯的情况下，她摘下头上的簪子。
　　“有件事一直未曾告诉你。”楚柔取出一张帕子，拿出一个瓷瓶往水中滴了两滴药水，“其实我亦未叫你看过真容。”
　　沐清怔怔看着楚柔动作。
　　几息过后，楚柔放下手里的帕子，抬起头来看向沐清。
　　昏黄光影下，面容精致动人，美貌天成。
　　沐清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若说何为倾城佳人，当眼前人莫属。生平所见，无一能及。
　　难不成原著中的楚柔也是如此，一直隐藏着真容吗？
　　楚柔似乎看不出沐清的怔愣，清浅一笑，“方才面貌粗鄙不堪，无面站在青哥身侧。但这样的我，能配得上青哥吗？”
　　沐清脸微红，掩饰性的轻咳几声：“……你……你既瞒了我许久，为何忽然坦白？”
　　楚柔略有些羞怯的低下头去：“我以为青哥知道为何。”
　　“……”沐清摇头叹道，“我并不知晓。”
　　“……只因，只因……”楚柔嗫喏许久，终是道，“只因你于师父亲密无间，叫我嫉妒了。便想着，想着……想着若是我比师父更加好看的话，是不是就……”
　　她声音消失不见，低着头，搅着衣服，一副女儿家的娇羞。
　　一时间，沐清忘了书里的内容，竟觉得这人该死的可爱。
　　好在沐清很快找回理智。
　　她咳嗽两声，道：“可你我二人都是……”
　　“我同师父一样。”楚柔打断她的话，几步走到沐清面前，拾起她的手毫无预兆的覆在自己胸前，“但我和青哥不一样的。”
　　掌心之下触感柔软，沐清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她没有说话，松开楚柔，不去看她红的冒火的脸，熄了灯蒙住被子。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一定是在做梦！


第58章　大太监的小太监12
　　清早；　沐清是顶着一对熊猫眼起来的。
　　楚柔给她的冲击太大；　以至于她都没有时间思考拂衣再度离开的事；　满脑子都是楚柔卸去易容膏后的模样。
　　楚柔其人，说可怜，是很可怜。
　　偌大家族皆命丧黄泉；　只留她一个小姑娘。背负血海深仇；　在宫墙里挣扎求生，活着的唯一支柱只剩下报仇。
　　却终日不得不对仇人阿谀奉承，讨其欢心。
　　说可恨；　也是可恨。
　　心里的善念早已跟随家族覆灭而消失；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可以促她上位，无论牺牲谁也在所不惜。
　　剧情里；　穆青到死都没有听到楚柔一句对不起。
　　沐清原本以为；　她虽然看不出楚柔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至少把她分析的足够透彻。
　　可知道楚柔一直以来也是以假面示人后，她越发不知该如何看待楚柔了。
　　楚柔见她一脸疲惫；　担忧道：“你脸色很差；　我替你告假可好？”
　　沐清白了楚柔一眼。
　　话说她之所以搞成这个样子；　到底是谁害得啊？
　　楚柔眼睫低垂；　道：“抱歉，若是我不曾表明心迹；　恐怕也不会叫你烦心了。”
　　当下对方未曾易容，还是昨夜的倾国容貌。低首道歉的模样可怜非常，叫人根本狠不下心。
　　平时做出一副可怜样子就已经会叫沐清心软了；　何况现在？
　　沐清一面吐槽自己以貌取人，一面扯出一张笑脸，爱抚的拍了拍楚柔的头，“我不曾怪你，我只是太过吃惊。”
　　楚柔拿头去蹭沐清掌心，猫儿一样可爱：“说到底，还是我心急了。分明你与我相处的时间更长，关系却没有你和师父那般亲近，那般无所顾忌……”
　　楚柔顿了顿，继而轻柔的环住沐清。
　　“我本想着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再同你坦白，但我终究是高估了我的耐性，低估了我对你的心意。”
　　沐清沉默的拍了拍楚柔的背。
　　“青哥，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沐清在心里将这四个字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不知该怎么回复。
　　心动，大概是有一丝心动的。这样一个漂亮的人，同她说着喜欢，说没有自豪感是骗人的。
　　可是，她能相信楚柔吗？
　　沐清知道，这时候，她最好回复一句：我亦心悦你。
　　她应该接受楚柔，爱慕楚。
　　就像剧情里那样，喜欢她到可以为她放弃自己，为她做一切事。
　　可沐清也知道，楚柔心细细腻非常，若非真心实意的喜欢，恐怕无法骗过楚柔的眼。
　　沐清只能够实话实说。
　　她垂眼，环住楚柔，“抱歉，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我需要时间考虑。”
　　楚柔推开沐清，认真道：“青哥，你不必如此。诚然，我心悦你，却不会同你在一起，不可能同你在一起。”
　　楚柔说完，重又戴上假面。
　　沐清看她动作，担忧道：“你既然也用千面玉堂霜，应当也已经被钱大人发现。他……”
　　楚柔却已然恢复那副清冷的面容，“青哥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分寸。”
　　“什么叫你自有分寸？”沐清皱眉，“你也说了，钱大人身份尊贵，若他对你心存疑虑，你该如何自处？”
　　沐清设想过日后同皇帝一起的许多情况，可从没想过在那之前，楚柔已经被人看破伪装。
　　“你便不怕他杀了你吗？”沐清语气严肃，带了些斥责意味。
　　“这一点，青哥你大可放心。”楚柔安抚的笑，“正是由于他的好奇，我才能在短短两年内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沐清心里一咯噔，不安道：“你是什么意思？”
　　楚柔不答，只一句：“青哥，我其实很羡慕你。”
　　沐清愣愣看着楚柔向门口走去。
　　在地方手指触及木门时候，忽然从床上跳下来，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紧紧按着楚柔的肩膀，手指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那家伙早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楚柔眼角微弯。分明是笑着的模样，沐清却从她眼中看到一潭死水。
　　“青哥，你还记得吗？昨夜我曾告诉你说，离钱大人远一些。”
　　沐清默。
　　楚柔踮起脚尖，凑到沐清耳边：“那并不是善意的提醒，而是恶意的警告。”
　　沐清瞳孔收缩，抓着楚柔的手失了力道。
　　楚柔便转过身，推开门，走出房间。
　　清晨的阳光里，她回头，娇俏一笑。
　　那笑容里掺杂着沐清看不透的悲凉在其中。
　　“青哥。我愿你永远单纯如初，不为俗世所扰。”
　　当晚，沐清收到了一个包袱。
　　她被逐出皇宫了。


第59章　大太监的小太监13
　　“千面玉堂霜乃易容圣品；　有价无市；　嗅觉再灵敏的人也不可能察觉。”拂衣一面说；　一面打开沐清装了玉堂霜的瓷瓶，放在鼻尖嗅了嗅，“我闻不出什么味道来。”
　　“人外有人；　也许那人真是嗅觉奇好也未可知。”沐清回道。
　　“即便嗅觉再好之人；　也不可能闻出无味之物。”
　　“师父的意思是……”
　　“你可听过‘无香蝇’？”拂衣说着，拿出一个指节大小的竹筒，打开塞子。
　　竹筒里飞出一只黑色蝇虫。
　　“无香蝇为制毒者钟爱；　但凡毒物有一丁点的味道；　无香蝇都能察觉出来，继而身体由黑变紫。”
　　拂衣一面解释；　一面又拿出一个瓷瓶。
　　“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得来的玉堂霜。”
　　她先是叫无香蝇嗅了嗅她自己的玉堂霜；　未有变化。接着；　她又将无香蝇放在沐清的玉堂霜之上。
　　下一刻，无香蝇由黑变紫。
　　沐清惊！
　　她从没想到过；　她的千面玉堂霜有问题！
　　拂衣重新将无香蝇收回竹筒：“小青儿；　就你认为；　这会是谁的手笔呢？”
　　沐清道：“恐怕是梁师父了。”
　　她说完；　便沉默下来。
　　坐在矮榻上，转头望着窗外的人群；　发着呆。
　　楚柔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半月前，她被丢在宫门外。
　　换了一身藏青色便装；　全身上下只于一个包袱。
　　包袱里除了一身欢喜的衣物，便是足够沐清用好几辈子的银两。
　　想也是楚柔给她的。
　　沐清却一点也没有因为重获自由而开心。在城门外怔怔站了许久，才被接到楚柔消息赶来的拂衣接了回去。
　　拂衣在京城开了一家酒馆，平日没有任务时候，都以酒馆老板娘自居。
　　沐清跟着拂衣从后门进的酒馆，避开了许多人。尽管如此，还是能够听到前方大堂吵闹的声音。
　　沐清听着那声音，脑子里思绪纷乱。
　　无论拂衣还是楚柔，都出乎了沐清的意料。
　　分明是干的取人性命的残酷买卖，自己开的酒馆倒是出乎意料的热闹有人气。
　　分明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楚柔，却没料到是她给了自己期盼已久的自由。
　　事实上，楚柔非但不曾害过自己，反而时时刻刻都在帮她。
　　反倒是她一直以来自己对楚柔的抵触，其实都只是她自己的被害妄想。
　　沐清想，她当真是……愚蠢且可笑。
　　那之后，沐清便很少说话。
　　头一次因为自己的弱小而生出了无边的愤怒——针对自己的愤怒。
　　今后楚柔将孤身一人，满心算计，步步为营，在那吃人的皇宫里想方设法的往上爬。
　　而本该成为楚柔最大助力的她，却被隔绝在城墙外，无能为力。
　　沐清曾经希望飞出皇宫，自在独行。
　　然而现在，她只为过往对楚柔的疑虑满心懊悔。
　　她开始用比以往认真百倍的态度习武。
　　习了小半月，武功不曾提上去，倒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拂衣看不过去，便强制沐清待在屋子里歇息。
　　此刻天色尚早，酒馆里只有两三客人围在一起吃温酒。
　　拂衣得空，便去了沐清房间，免得她又跑出去疯狂练功。
　　那日她从皇城离开后，一宿没睡，脑子里不时回放着沐清冷淡的推开她，要她离开时候的画面。
　　在那一次进宫前，拂衣花了许久的时间，用来消化她捧在手心的大徒弟喜欢女子的事实。甚至专门托人寻了几名同她那徒弟一般，喜欢女子的女子。
　　事先未曾递交请帖，便直接登门拜访。
　　主人家询问来意时候，素来大方洒脱的拂衣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许久才组织好语言：“我收了一名徒儿，视她若掌上明珠。如今她适龄当嫁，我暗中为她物色了许多青年才俊，还有金银珠宝做嫁妆。然前些时日，她忽然同我说，她喜欢的是女子。”
　　拂衣头一回在陌生人面前露出些许迷惘。
　　“我便逃了。私下思索良久，便托人寻到你家……我为她做了所有我能想到的事，我希望她日后轻松快活，年轻时夫妇相亲，老来后子女环绕……”
　　拂衣本有许多问题要问，可真到了嘴边，却发觉她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贸贸然来了这里，贸贸然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话……
　　当真不是她的风格。
　　她几乎是如同母亲担忧女儿的未来一样，为她做了最好的设想，然而这想法未曾实施，却听沐清说，她喜欢女子。
　　拂衣一点也不想看到沐清被哪个女子拐走的画面。
　　主人家是以姊妹相称呼，住在一处的两名女子。
　　拂衣那厢说话，她们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看着。
　　许久，其中一名女子发话了。
　　“我不知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想问些什么。不过，我恐怕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但有件事，我想我应当还是要同你说的。”
　　她正色道：“我爹娘曾同你一样，视我为珍宝。他们为我安排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但自从我同阿云在一起后，便与爹娘断绝关系了。”
　　断绝关系！
　　拂衣猛地站了起来。
　　若是当真就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她那徒弟是否也会同她断绝关系。
　　为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狐狸精，同她断绝关系？
　　拂衣遂道了声谢，头也不回的往皇宫方向去了。
　　她想同沐清说些话，不希望她为了哪个女子同她生分。
　　但具体来讲，她也不知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谁知就在思考时候，突然因为沐清无意的触碰而僵硬了身体，被沐清当场察觉。
　　于是拂衣再一次逃了。
　　第二次逃开后，拂衣花了更多的时间思考沐清的事情。
　　当初借着报恩一由，她留在了沐清的身边，并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