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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天气冷，部落里的大人们多次嘱咐过，让他们手头没有衣服就别随便变成人，免得冷生病了。
　　这种天气，小孩儿要是只围一条兽皮裙站在寒风中，十个有八个都得冻出鼻涕来。
　　任鹤隐交代完了，拿上这两天特地做好的木铲，在火口蹲下来，一点一点将里面的灰扒拉出来。
　　这些灰都很蓬松，扒拉起来不费事。
　　他用手摸了摸，灰已经完全冷却了，甚至还有点潮意。
　　他一路往外掏灰一边爬，很快就到了置陶台。
　　隔着兽皮，他摸了摸最外面的那个陶罐子，入手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陶罐的温度，想来已经完全冷却了。
　　他这才敢伸手去拿陶罐，抱着这个陶罐慢慢往外爬。
　　小兽人们都好奇地蹲坐在洞口，一个个小脑袋歪着，一双双眼睛瞪着，毛茸茸的兽脸上满是好奇。
　　任鹤隐有些狼狈地爬出来，白皙的脸上跟脑袋上都占满了灰。
　　任鹤隐手里拿着的陶罐整体黑褐相间，上面有层亮晶晶的光滑釉面，摸起来沁凉。
　　陶罐挺大，他当时特地做得比较厚实，拎着沉甸甸。
　　任鹤隐盯着手里这个完整的陶罐，心里有些骄傲。
　　他将陶罐放在一旁，顺手撸了把边上小兽人有些硬的毛发，说道：“帮我看着这个陶罐可以吗？它很容易烂，先别玩。”
　　小兽人们又是一阵“嗷呜”，算答应下来。
　　其中一个小兽人见任鹤隐继续往火道钻，被任鹤隐拎着后颈，托着后腿抱了出来，“不许调皮。”
　　这只白色的小花豹舔舔粉嫩鼻尖，蓝盈盈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又舔舔任鹤隐的手讨好他。
　　任鹤隐挠挠小花豹的肚皮，将小花豹放到一只小老虎附近，“溪，小兽人们教给你了，行吗？”
　　名叫溪的小老虎立即响亮地嗷呜一声，警告小伙伴们，接着挺起小胸脯，端坐在地上看着任鹤隐，眼里满是自信。
　　任鹤隐笑着也挠挠他的下巴。
　　小老虎往他手里拱了拱，十分乖巧。
　　任鹤隐继续钻进火道去掏陶器。
　　他当时共做了十个碗、十个碟子、八个各种规格的普通罐子、六个盘子，五个当炊具的夹砂罐。
　　现在烧出来，大大小小的碟子烧得最好，十个有九个都完好无损。
　　盘子其次，六个里有五个完好无损，另外一个有裂纹，只要不装带水的东西，应该也没事。
　　碗也不错，有三个完好无损，能用的两个。
　　普通罐子只烧成了三个，夹砂罐更是可怜地只有两个。
　　算下来，完好的陶器一共二十二个，有瑕疵但能用的四个，分别是一盘两碗一普通罐子。
　　第一次烧，能有这个成果已经不错了。
　　任鹤隐长吁口气，顾不得多观察，忙将完好的盘碗小心收起来放到筐子里，四周还垫上落叶，免得不小心磕碰打破。
　　四个装东西的罐子和四个炊罐都挺大，他得等会再来一趟，背两个筐子来挑。
　　剩下的破损品他也不扔，就放在置陶台上，用石板将火道挡起来，等明年再做陶的时候，这些破陶可以砸碎了夹在罐子里，可以做炊罐，性能比普通的夹砂陶还好一些。
　　小兽人们都好奇地看着任鹤隐的动作。
　　任鹤隐背着大半筐盘盘罐罐，手里还抱着一个，对小兽人们笑道：“走，我们先回去。”
　　他回到部落的时候出去采集的亚兽人跟打猎的兽人们都没回来，任鹤隐又回旧营地，把所有能用得上的陶器都搬了回来。
　　他现在东西少，也没什么特别要装的东西。
　　他干脆留下挑了两个好的储物罐和一个夹砂炊罐出来，打算送给部落，剩下的则留给自己用。
　　他前天跟昨天采集到的芋秆都放在外面晒，现在时间还早，他去收回来。
　　芋秆已经晒得半干，抱回来足足两大捆，他把芋秆切好，用粗盐鞣制，等会跟蒜头与生姜一起塞入罐子层层码好，过一段时间久可以吃酸芋秆了。
　　小兽人们一直跟进跟出看他干活，任鹤隐也不在意，一直让他们看。
　　中午时，任鹤隐抱着还没用过的夹砂炊罐，去他平常做饭的小平台，打算煮食物吃。
　　他这个炊罐做得比较厚，看起来有点像地球上人家煲汤煲粥用的瓦煲。
　　炊罐两面都荡了釉，亮晶晶，不会渗水，应该会挺好用。
　　第一次开煲，煲过一煲开水倒掉后，任鹤隐也没打算做什么复杂的菜式，就炖了一煲咸肉芋头煲。
　　晒得半干的腊肉，切成小块的芋头，加上水，大火开锅，小火慢炖。
　　炖得咕嘟咕嘟，热气腾腾，汤汁收浓，再放入切成碎的生蒜叶，略一搅拌，盛起来，腊肉红色，芋头白色，蒜叶翠色，咸香扑鼻，又软又糯。
　　部落里的小孩们过来他这个蹭饭吃，一人半碗，小孩们蹲着一排，一张张小脸上满是虔诚。
　　寒冬腊月，唯有美食最动人心。


第19章　演示
　　青他们这两天都忙着采集芋头，兽人跟亚兽人们出去一趟又一趟，背回来的芋头跟山一样堆在山洞里。
　　任鹤隐一直等着他们回来，结果等到傍晚才看见他们的踪影。
　　大家脸上都带着疲惫之色，脸上身上带着汗水跟泥点子，显得整个人灰扑扑的，但每个人都眼睛明亮，笑容灿烂，挂满了丰收的喜悦。
　　任鹤隐看着青指挥大家将芋头送入山洞中藏好，不由问：“怎么今天弄到那么晚，还有多少芋头没收？”
　　“也没多少了，我们知道的都收回来了，明天去采集别的食物。”青抹了把汗水，转头看见他背着个背筐，问：“你背上背着的是什么？这么晚了还去哪里？”
　　“不去哪里，这是我烧的炊罐跟储物罐。”任鹤隐将背框解下来给他看，“我那里还有几个，这些送给你们，谢谢大家这么多天来对我的照顾。”
　　青好奇地打量这几个圆头圆脑的罐子，“这些东西用来干嘛？”
　　“这个是炊罐。”任鹤隐拿过那个高三四十厘米，直径二三十厘米的收口陶罐给他看，“它可以用来煮东西，比石锅煮东西要快的多。”
　　“这两个用来保存东西，它不透水，把盖子盖上，边缘放一圈水，能把东西保存很久。”
　　任鹤隐做的储物罐子有点像泡菜坛子，用法也跟泡菜坛子类似。
　　不过他这个罐子一共有两个盖子，一个是平的，直接放在罐子口挡灰，另外一个拱起来，像小碗一样倒扣在瓶口，真要密封什么东西的时候装上一圈水，连空气都跑不进去。
　　青抱着炊罐反复打量，感慨道：“这东西做得可真精巧。”
　　“第一次没经验，也是瞎做。”任鹤隐道：“这东西什么都好，就是比较容易裂，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就可能打烂了。不过比较好做，下次有空的时候再做一次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谢谢。”青抱着罐子，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呀，我麻烦了你们那么多，也没怎么道谢过。”任鹤隐怕他们不会用炊罐，提议道：“今天要不要试试用这个炊罐煮食物？”
　　“要，新得的宝贝，还得麻烦你教我们一下。”
　　“没问题。”任鹤隐挽着袖子，跃跃欲试，“要尝尝腊肉芋头羹吗？我下午煮了一回，味道不错。”
　　青笑着应下。
　　任鹤隐抬手叫过在附近玩耍的一个小兽人，“鱼，你跟小伙伴去我山洞里拿五块腊肉跟半筐蒜苗过来，可以吗？”
　　小兽人用力点点头，招呼着小伙伴，哒哒跑了。
　　任鹤隐目送鱼跑开的背影，笑了笑，跟青一起抱着炊罐去清洗。
　　其实这都是用大火烧出来的器物，什么东西都烧干净了，也没什么好清洗。
　　他就是有种仪式感，得开一下煲才好用这个新炊罐。
　　现场的兽人跟亚兽人们早就看见了他手里头的这个新东西，见他已经开始摆弄了，所有人都围过来。
　　大家围在一起交流了好一会才知道这个炊罐跟石锅一样，都能用来煮东西，不过这个炊罐煮起东西来更快，也更容易碎裂。
　　“隐，这炊罐你做了多久呀？”
　　“也没多久，从开始做到做好也就二十多天。”
　　“做这个难吗？”
　　“不是很难。”
　　……
　　任鹤隐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请他们切芋头切蒜切腊肉切姜丝，自己则烧水。
　　他这个炊罐夹了沙，导热性很好。
　　满满一大罐水，不过一会儿就烧开了。
　　任鹤隐用枯草垫着两个罐耳，将炊罐小心从火堆上挪下来，倒干净水，放在地上凉了好一会，又重新倒了小半罐水进去，再放切成大块的生芋头和腊肉，放入一块生姜，将罐子塞得满满当当。
　　他刚刚煮的第一次水算是洗锅，现在才正式开始烹饪。
　　灶下大火熊熊燃烧着，不过又一会儿工夫，水就烧开了。
　　煮芋头跟腊肉的香味随着水蒸气扑面而来，熏得人脸上湿润一片。
　　亚兽人们伸长脖子去看罐子里的情景，眼里纷纷露出惊奇。
　　“这罐子烧水烧得好快。”
　　也有人朝旁边喊：“宁，你们那边的大石锅水烧开了吗？”
　　“还没有，快了。”
　　大家觉得不可思议，“这边都烧开两次了。”
　　任鹤隐点头，“炊罐煮东西是会比大石锅快一点。”
　　“这也快太多了吧。”
　　“隐，这个陶罐是用什么做成的啊？”
　　“泥。”
　　“什么泥，就是我们脚下踩着的泥吗？”
　　“我做罐子的时候用溪流里的泥多一点，不知道脚上踩着的泥有没有用？”任鹤隐简单解释：“先用泥做成罐子的模样，晒干了，放到火里去烧，就变成这样的罐子了。”
　　大家看看脚下的泥，又看看火堆上的炊罐，心里还是无法想象。
　　任鹤隐笑笑：“真的，溪他们看着我做的。”
　　旁边的小崽子们被点名，立即狂点小脑袋证明任鹤隐此言非虚。
　　他们眼睁睁看着泥罐变陶罐，整个罐子呈现黑亮光泽，现在对任鹤隐已经崇拜得不得了。
　　青的儿子朵走出来，作证道：“我们也看到了，当时我们去帮隐搬家，这些罐子还是泥罐子。”
　　“对对对，当时我们还特地问过隐，要不要将这些罐子也搬回来。”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补充，“以前这些罐子还是泥土的颜色。”
　　“那些罐子看起来也很脆弱。”
　　部落里的大人们原本也没有不相信的意思，只不过太不可思议，一时觉得无法想象而已。
　　“隐，你会的东西真多。”
　　不少人看向任鹤隐的目光已经带了点敬畏。
　　任鹤隐笑，“其实也没多少。前两天大家还教我找食物呢。”
　　他们说话期间，炊罐下的柴火还在哔哔啵啵地燃烧着，时不时迸溅出火星。
　　炊罐内汤汁翻滚，在大火的作用下越收越浓，渐渐变成乳白色。
　　香气一阵阵袭来，唤起人辘辘饥肠。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肚子打起了鼓，大家都听到了。
　　任鹤隐用木勺搅了搅炊罐里的芋头，木勺按下去，芋头便被压成芋泥。
　　他转头对围观的人们笑了笑，“已经可以吃了，大家拿碗来盛吧。”
　　青对周围人道：“大家去拿吧。”
　　小孩们一马当先，他们已经尝过一次了，知道这东西好吃。
　　任鹤隐将刚刚切好的蒜苗投入锅里，再次搅拌一下。
　　青绿的蒜苗颜色加深不少，在奶白的汤汁里沉沉浮浮，散发出独特的香气。
　　任鹤隐的腊肉腌得够咸，放得又多，现在不用再另外放盐，盛出来就可以吃。
　　任鹤隐退开一点，请部落里一个亚兽人盛，自己则端着碗跟青到一边说话。
　　寒也在人群中，他是族长，人们盛了芋头羹，第一个就捧给了他。
　　他尝了一口，芋头软糯，腊肉咸香，连蒜叶也恰到好处，连汤带水一口喝下去，整个人都滋润了。
　　他端着碗，过去石锅那边，问守在锅边的亚兽人，“这边的肉汤好了吗？”
　　他们这两天挖了不少芋头，这边也放了芋头下去煮。
　　看守锅灶的亚兽人摇摇头，“才开锅没多久，还要好一会儿才能煮熟。”
　　寒看了石锅一眼，目光再次扫过任鹤隐送来的炊罐。
　　炊罐也很厚，比石锅薄得有限。
　　这个罐子小是小了点，煮起东西来，却快得多。
　　他的副手泉凑过来，“寒，怎么了？”
　　寒带着他走到他们常坐的那个位置坐下来吃东西，抬头看了任鹤隐一眼，眼神幽远感慨，“我们现在的生活过得挺好，比以前好了许多。”
　　“嗯？要说食物的话，我活了那么久，就没尝过比隐更好的手艺。”泉又呷了一口碗里的芋头羹，“真好。”
　　寒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对隐进入全面考察阶段吧。”
　　“那么快？”泉心里一惊，端到嘴边的碗放下了。
　　寒目光望向远方，“我怀疑隐原本呆那个部落比我们要大得多，说不定他就从万兽之城或附近过来。”
　　“不可能！那么远，他一个小亚兽人怎么跑得过来？”
　　“可能跟着商队或者其他人过来，总之他现在就在我们这。”寒道：“你等会告诉兽人们，以后打猎注意观察，如果遇到了流浪兽人或者商队，向他们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得到隐的消息。”
　　“如果他真的是，”泉压低声音，“我们部落会不会有危险？”
　　“那倒不至于，离得那么远，他们手也伸不到那么长。先打听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寒道：“如果到明年春天还没有发现问题，我将竭尽全力请隐当我们的祭司。”
　　“寒！”泉抬眼，眼里满是惊讶，他面容严肃，问：“你不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吗？”
　　“不用。”寒道：“如果隐人品没问题，他将是我们部落近百年来最大的机会，我不允许人反对。”
　　泉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郑重点头道：“我知道了。”
　　寒拍拍他的肩膀，“如果隐肯留下来，我们孩子的日子将比我们好过的多。”
　　泉唏嘘，“以前还说要帮隐一把，没想到最终是他帮了我们。“
　　寒眼里露出一点笑意，抬腿往青那边走。
　　泉看他走的方向，下意识在背后问了一句，“你还要再盛一碗吗？”
　　寒转头，看他一眼，“不，我去找隐。”


第20章　入冬
　　任鹤隐能安稳地待在部落里，受到部落里人上下下的热烈欢迎，主要还是看在寒的面子上。
　　寒先接纳他，大家才对他放下戒心。
　　任鹤隐已经来部落一段时间了，对寒却不那么熟悉。
　　这个沉稳的兽人族长身上有种长辈的威严，任鹤隐不至于怕他，不过在他身边总有几分拘谨。
　　见他过来，任鹤隐有些诧异得抬头，“族长。”
　　寒点头，“有些事情想跟你说，青，你也过来一下。”
　　青放下碗，笑道：“什么事，要现在说？”
　　三人走到人群边缘。
　　部落里的大人小孩见他们像有事要谈的模样，纷纷自觉避让，离开这一片空间。
　　寒开门见山，“隐，你制作的炊罐很好用，我们部落可以用物资跟你换炊罐的制作方法吗？”
　　部落里现在就两个大石锅，石锅很重很大，部落的先辈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石锅掏出来。
　　寒一直想再做几个石锅，没有找到合适的石头，现在要是能做陶制炊罐，他们将会省力很多。
　　任鹤隐没想到寒那么识货，愣了一下，点头，“当然可以。”
　　想了想，任鹤隐又说道：“光是用嘴巴说比较难说清楚，等明年春天或夏天不下雨的时候，我再做陶罐，让部落的人跟着我做就行。”
　　寒点头，“到时候麻烦你。”
　　“不麻烦。”
　　任鹤隐根本没在意能交换到什么，寒主动问：“你想要什么物资？部落用兽肉换行吗？三十头大型野兽。”
　　任鹤隐摇摇头，“不用那么多，我一个人，给那么多兽肉我也吃不完。”
　　“没关系，你要是吃不完，我们可以分批给。”
　　任鹤隐想了想，“不用那么多，你们给我三十头中型野兽跟四张我现在用的那种兽皮，成年花鹿那么大的就可以了，今年冬天先给十五头，明年春天以后再给十五头。”
　　青直言提醒：“这样的条件你会吃亏。”
　　“也没吃亏到哪里去。”任鹤隐笑了笑，“要不是你们，我也过不上这么安稳的日子。”
　　寒同意这个要求，“行，每天打猎回来之后你先挑猎物。”
　　“谢谢。”
　　寒的动作很利落，任鹤隐答应后，他立即让青和另一个亚兽人带着兽皮去任鹤隐山洞。
　　两个人抱着个巨大大包裹，将眼前的路都挡住了。
　　任鹤隐见到他们，忙招呼他们进山洞里，“怎么这么大一包？”
　　青侧着身子看路，答道：“这是我们最好的兽皮，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们抱来的兽皮很大很厚，任鹤隐伸手一摸，皮毛柔软厚实，手感极好。
　　这种级别的皮毛，就算放在地球二十一世纪，也是难得的珍品，更别说这个缺衣少食的兽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