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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大少爷！”
　　坐在马车内的秦羽掀开布帘去看。
　　秦沐正站在不远处的酒楼前。
　　和秦沐在一起的，被秦沐搀扶着的，是步伐摇晃、看上去已经喝醉的佟司逸。
　　此时不过晌午，佟司逸便喝得这般醉了。不仅如此，即便是隔得远，也能看清佟司逸明显消瘦的脸，脸色憔悴，郁郁不振的样子。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秦羽抿紧了唇。
　　对佟司逸，她始终是怀有愧疚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只是不明白，前世她嫁给狄闫后，佟司逸虽也称病告假过几日，但没过多久便站在了朝堂之上，并未像今生这样，一蹶不振的样子。
　　可这次，听说狄闫已经举荐佟司逸成为接任翁老的宰相，佟司逸这些日子却始终告病在家，不上朝，也不出门，好像要与世隔绝一般。
　　秦羽知道，是她的错。
　　当初她选择退出太子选妃，在佟司逸看来，便是给了他希望。
　　给过希望，又让他绝望，而且是面对狄闫，不得不做出的让步，佟司逸的痛苦自然胜过前世，自然难以自拔。
　　今生要报仇。
　　今生亦不能欠下更多。
　　佟司逸自小聪颖过人，是难得的栋梁之才，若因为她自暴自弃，实在不值得。
　　他值得更好的女子，更好的人生。
　　佟司逸是独自出来的，身边没跟着随从。秦沐亦是一人。
　　此时，秦沐正扶着佟司逸上马。佟司逸身形摇晃，即便骑上去也不太稳当。
　　看到这，秦羽蹙了蹙眉，对车外的小梅说，“去叫大少爷，让他们上马车。”
　　“好的，小姐。”
　　小梅应了句，刚迈开一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秦羽说，“小姐，还有佟公子在，让他们一同上马车是不是不妥？”
　　少爷是小姐的亲哥哥，一同坐在马车上没什么。
　　可佟公子是外男，即便他与太子殿下交好，也不适合与小姐同乘一辆马车。
　　更何况，佟公子曾经还对小姐有意。
　　秦羽却神色淡然，道，“这有何妨，我又没做亏心事。去吧，问他们要去哪里，我们送他们去。”
　　有些事情躲着，不如坦荡去做。
　　反正狄闫什么都知道，与其避忌着，不如大大方方的。
　　再说今生，她不想再顾及狄闫的想法，更无需怕他。
　　光天化日之下，又有哥哥在旁，她若是连帮佟司逸一把都做不到，未免也太懦弱无用。
　　至于会不会有人要借此诬陷，如前世一般，那便放马过来，正好让她这满腔恨意肆掠发泄！
　　“还有，”秦羽想起一事，叮嘱小梅，道，“夏婉郡主一事暂时不得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小梅怔了怔，低着头，一时没应声。
　　秦羽沉下眉眼，一副要生气的样子，又说，“是不是我的话，你现在不听了？”
　　听出秦羽生气的声音，小梅只得点头，应道，“是，小姐，小梅知道了。”


第649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为这件事，小梅已经郁闷也纳闷好几天了。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小姐会高高兴兴地接夏婉郡主来太子府当侧妃。
　　就算小姐对她说是皇后的意思，还说身为皇家女眷迟早会走出这一步，可小梅怎么看，都像是小姐自己拿的主意。
　　要不然，为何那天夏婉郡主来太子府找小姐，走的时候那么高兴，喜笑颜开。
　　也不知道老侯爷和大少爷知不清楚此事，小梅正想今日回府时问问大少爷，小姐便已在此命令她不得说出去了。
　　纵使百般疑惑和不解，小梅也不敢不听小姐的。
　　“大少爷。”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沐回头，看来人是小梅，不禁问道，“小梅，你为何在此？”
　　小梅示意另一边的马车，说，“少爷，奴婢陪着小姐，正准备回侯府看老侯爷。”
　　说着，小梅又向一旁的佟司逸行礼道，“佟公子。”
　　方才还没近身，小梅便闻到佟公子身上传来的浓浓酒气。
　　小梅不禁忧心忡忡地看了佟司逸几眼。
　　佟公子是因为还放不下小姐吗？所以这样借酒消愁？
　　小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该佩服佟司逸的执着，还是该叹息他的傻。
　　不过，连她这么一个蠢钝的下人都能看出来，若再有其他知道佟公子心意的人，必定也能看出来。
　　迟钝的小梅此时还在心里庆幸，太子殿下不知佟司逸对秦羽的心意，否则岂会善罢甘休。
　　在看到小梅的那一瞬，佟司逸已经怔住了。
　　他知道，有小梅的地方，很有可能见到秦羽的身影。
　　果然，回头一看，佟司逸看到了一辆太子府的马车。
　　秦羽就坐在里面。
　　佟司逸怔忡了会，忽而又转过身，背对马车的方向。
　　他怕秦羽看到自己此时狼狈不堪的样子。
　　刚转过身，佟司逸便听见小梅在对秦沐说，“少爷，小姐让奴婢来问问你们要去哪，用马车送你们一程。”
　　秦羽要让他上她的马车？
　　佟司逸偏头看向秦沐，轻轻摇头，示意秦沐拒绝。
　　秦沐想了想，却对小梅笑着应道，“那正好，我要送佟侍郎回府。就坐你们的马车吧。”
　　闻言，佟司逸一把抓住秦沐的手腕，拧紧眉心，更明显地摇头。
　　他是外男，岂能与太子妃同乘一辆马车。
　　更何况，他此时甚为邋遢狼狈，又岂能面对秦羽。
　　秦沐却反手抓住了佟司逸，一边用力拽着他，一边说，“走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总不能让我在大马路上抱着你骑马吧。”
　　“再说了，”秦沐又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佟司逸这样的谦谦君子，秦沐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顾虑什么。
　　可他们秦家人行事一向光明坦荡，觉得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哪里会管别人怎么看。
　　再来，秦羽特让小梅过来说话，说要送他们，也是想与佟司逸见一面。
　　兄妹这么久，秦沐明白秦羽的心思。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让佟司逸消沉，也能让佟司逸振作的人，唯有秦羽。


第650章　是他作茧自缚
　　秦沐是武官，力气素来都比佟司逸大。
　　佟司逸此时又喝了酒，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想挣脱开秦沐了，只能被秦沐拽到了秦羽的马车前，又被秦沐带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佟司逸便对上秦羽漆黑的眼睛。
　　想到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佟司逸下意识扯了扯褶皱的衣角，讪讪地移开了视线，身体也往角落里靠去。
　　再见她，她依然明**人。可他，不该让秦羽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自卑也心虚。
　　秦羽看着佟司逸，淡笑唤道，“佟侍郎，近日可好？”
　　佟侍郎。
　　秦羽从未这样唤过他。
　　这样的称呼也在提醒佟司逸，她与他，已不如从前，亦有了尊卑。
　　佟司逸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向秦羽行礼。
　　“太……”佟司逸张了张嘴，“太子妃”一词如鲠在喉。
　　咬咬牙，他终于还是唤出了这句，“太子妃娘娘安好。”
　　秦羽笑了笑，又看向秦沐，说，“哥哥，你们要去哪？”
　　秦沐回答道，“送佟侍郎回府。”
　　秦羽应道，“那送完佟侍郎，我再与哥哥一同回家。”
　　马车往佟府前行。
　　马车内，秦羽看向一直在逃避自己视线的佟司逸，浅笑问道，“接任宰相一职之事，佟侍郎考虑得如何了？”
　　佟司逸微微一怔，低声道，“微臣尚在考虑。”
　　秦羽扬着唇角，道，“太子殿下对佟侍郎期许甚多，皇上和翁老也非常赏识佟侍郎，此位非你莫属。为了江山社稷，天下百姓，佟侍郎莫要推拒。这也是本宫的期许。”
　　佟司逸不禁抬头看向秦羽。
　　她双眸漆黑清澈，似乎对他的感情从未改变过，没有犹豫，没有逃避，如此坦荡。
　　她从来都只把他当做哥哥一样的朋友，曾经对他的期许，如今依然未变。
　　只有他，一直在作茧自缚。
　　如今她一句期许，哪怕是为了太子，为了朝廷，他亦无力拒绝。
　　佟司逸咬咬牙，轻轻点头，道，“微臣知道了。”
　　秦羽顿了顿，又说，“佟侍郎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可有心仪的女子？若是佟侍郎不好开口，太子殿下和本宫皆可为你做媒。”
　　此话一出，佟司逸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心口钝痛，他睁大眼睛看着秦羽，眼神如此受伤，酒意也彻底醒了。
　　就算她对他无意，可明知道他心系于她，也不该说出这番狠心的话来！
　　就是一旁的秦沐，也都怔怔地看着秦羽，蹙紧了眉心。
　　秦沐当然知道秦羽这么做，是想逼着佟司逸振作，逼着他彻底放下她，哪怕为此恨上她。可这话确实太狠了。
　　可不管佟司逸和秦沐如何看着她，秦羽还是神色淡然，自顾自地说，“京城仰慕佟侍郎的女子甚多，本宫也听说不少媒人前去佟府说亲，都是赞誉甚多的女子。佟侍郎可有相中的？”
　　虽然已经看到佟司逸原本无力垂放在身侧的手在暗暗攥紧，看到他额上的青筋在隐隐跳动，可秦羽始终神色未变，唇角含笑。
　　他被她的言语刺痛了，受伤了，也生气了。
　　她也看到哥哥秦沐在一旁，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第651章　你若大婚，我奉上大礼
　　可秦羽没打算停止。
　　事到如今，眼见佟司逸颓丧至此，秦羽知道，劝解已是无用。
　　劝得了今天，亦不知佟司逸明日会如何。
　　眼下只能快刀斩乱麻，哪怕这一刀鲜血淋漓，太过狠戾绝情，哪怕他会怨恨她。
　　眯了眯眸，忍住心头的不忍，秦羽继续说，“凭佟侍郎的才貌学识，自然得是相称的女子。若佟侍郎拿不定主意，等太子殿下回京，本宫与他一同为佟侍郎参详可好？”
　　“佟侍郎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又是至交，你若是大婚，我夫妇必定得奉上大礼，以表庆贺。”
　　此时，马车正在停下，停在佟府门口。
　　小梅在外面唤了一声，“佟府到了。”
　　可马车内没有回应。
　　此时，马车内的三个人都沉默着。
　　佟司逸亦是咬牙看着秦羽，双目赤红。
　　好一会，佟司逸终于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太子妃娘娘。”
　　佟司逸咬牙切齿道，“你真要我娶亲吗？”
　　他又问一句，“你是在命令我娶亲吗？”
　　面对佟司逸焦灼的眼神，秦羽却笑得更淡然，无视他受伤煎熬的情绪，道，“何来命令。本宫也是为了佟侍郎着想。家宅安宁幸福，前朝之事才能更加心无旁骛。”
　　秦羽也跟着问一句，“佟侍郎，可好？”
　　“羽儿！”
　　秦沐忍不住拧眉唤住秦羽，示意她不要再逼佟司逸。
　　虽然秦沐也知道，这也许是眼下能让佟司逸走出情伤的最好办法。
　　“好！”
　　佟司逸忽然开口，猩红的眼睛瞪着秦羽，低喊道，“如你所愿，我成亲就是！”
　　说完，佟司逸撩开布帘，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佟府。
　　见佟司逸如此离开，秦沐不禁重重地叹口气，回头对秦羽说，“羽儿啊，你这又是何必呢？让他知道你的心意不就行了，何苦如此相逼。”
　　方才还浅笑的秦羽，此时已经沉下了唇角，神色疲惫，低声道，“哥哥，若只是表明心意就有用，他也不至于变成今日的样子。你也知道他的习性，难不成要他一直这样，然后孤独终老吗？”
　　前世的佟司逸，便是一直没有娶亲。
　　起初秦羽以为是他潜心政务，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之事。直到被秦娆挑破心事，佟司逸沉默不语，秦羽才知道，他是为了她。
　　也正是如此，当时被秦娆等人诬陷，在狄闫看来，佟司逸的未婚也成了一种罪证。
　　这般好的男子，不应该再走上前世之路。
　　听闻秦羽的话，秦沐也沉默了。
　　他知道秦羽说的没错。凭佟司逸的性情，若不能与秦羽在一起，怕是会终身不娶了。
　　秦羽也幽幽地叹口气，垂眸低声道，“我何曾想逼他娶亲，我只是想逼着他给他自己一个机会而已。”
　　“若是他连机会都拒之门外，又岂能得到幸福。”
　　想想佟司逸的这些日子，秦沐亦是无奈摇头，说，“希望他能明白你的苦心吧。”
　　这边，佟司逸走进了佟府，也径直走入佟母的房间。


第652章　指腹为婚
　　“逸儿！”
　　见佟司逸平安无事地回来，神情也没之前那么恍惚了，佟母总算放下心来，泪眼模糊地看着佟司逸，说，“儿啊，母亲不是嫌弃你在家喝酒，母亲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你要是想喝，尽管留在家中，不要这样跑出去，派人四处寻不到你，母亲真是担心……”
　　“母亲。”
　　不等佟母说完，佟司逸开口唤道。
　　“嗯？逸儿，何事？”佟母看着佟司逸，觉得儿子的神色很是奇怪。
　　好像振作了几分，却又将自己藏得更深了。
　　“母亲，”佟司逸看着佟母，双眸幽深，一字一顿道，“我要娶亲。”
　　佟母先是一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禁问道，“逸儿，你说要娶亲？是真的？”
　　“是真的。”佟司逸又重复一遍，说给佟母听，更是说给自己听，“我要娶亲。”
　　秦羽让他娶，他便娶。
　　起初是生气，是怨恨，恨她对他的残忍。
　　她先是一口一个太子殿下，不断提醒他，她如今与太子伉俪情深。
　　她更是逼着他从躲藏的壳里走出来。
　　而他只想独身一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可以看到她的地方，不会打扰她，就连这个都不可以吗？
　　她真的残忍！
　　可怨恨她，不过一瞬。
　　钟情她这些年，佟司逸岂会不知道秦羽在想什么。
　　她不过是在用这种方法激他，想让他振作起来罢了。
　　还有太子。此时还会举荐他接任宰相一职，太子还是如此信任他。
　　所以，如果娶亲能让她不再担心，亦能让太子安心，他必须去做。
　　也许这会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理智的决定。
　　听到儿子肯定的回答，佟母一喜，赶紧说，“好，好！母亲立刻就去安排娶亲之事！”
　　不管是什么改变了逸儿，只要他有这份心意，决定振作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刚转身，佟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又笑着回头来问，“逸儿，你还没告诉母亲，你打算娶哪家的姑娘？”
　　佟司逸蹙紧眉心，一时没有回答。
　　佟母便说，“要不母亲将近日来提亲的人细细说给你听，你好好挑挑。母亲觉得，长公主狄岚着实不错，她又愿意嫁进我们佟府，肯定是个贤妻。”
　　“不用了，母亲。”佟司逸却摇头，说，“我已有人选。”
　　见佟司逸神色坚定，佟母不禁笑问，“是哪家姑娘？”
　　莫不是逸儿方才出门遇见了一个好姑娘，所以改变了想法？
　　佟司逸看着佟母，低缓道，“莫家。”
　　“莫家？”佟母一时疑惑，想不起京城还有哪个莫家是与佟府门当户对的，“哪个莫家？”
　　佟司逸说，“淮县莫家。”
　　听清佟司逸的话，佟母怔住了，“你是说已经退婚的淮县莫家？”
　　“正是。”佟司逸低沉道，“我要娶莫雨汐。”
　　莫雨汐，曾是佟司逸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不过二人从未见过面。
　　那时莫家还在京城为官，与佟父是好友。两家夫人先后怀孕后，两家便指腹为婚，亲上加亲。


第653章　可以给她一切，除了情爱
　　后来，因莫父为人太过耿直，在京城得罪了不少人，后被贬官。
　　莫父一气之下便辞官回了老家，自此没来过京城。出生后的两个孩子也没见过面。
　　佟司逸长大后，情系秦羽，正想着如何向莫家提出退婚时，倒先收到了莫家递来的退婚书信。
　　说莫家之女莫雨汐患有眼疾，配不上佟司逸，而且莫家如今的家世也无法与佟家门当户对，因而退婚。
　　这也是莫雨汐本人提出的。
　　听儿子说要娶莫雨汐，佟母急了，说，“他们家已经与我们解除婚约了。”
　　虽说佟家夫妇不是攀龙附凤之人，但佟司逸如今已是侍郎，眼看就要做朝廷宰相，要稳固朝中势力，定然得有个相称的妻子。
　　就算不看家世，可莫家本就是武官出身，离开京城已有多年，又一直生活在偏远村庄。在乡下长大的莫雨汐，难免变成一个粗野的村妇，岂能与出自书香门第的佟司逸长久生活。
　　佟司逸神色淡然，道，“我若要娶亲，便是她了。有劳母亲，差人去莫家说亲。佟莫两家本就有交情，只要那姑娘尚未出嫁，我若诚心，她自然会答应的。”
　　说完，佟司逸转身离开。
　　于佟司逸而言，若不是秦羽，其他女子见没见过，皆一样。
　　佟司逸之所以要娶那莫家女子，看中的，也无非是她没有家世，又不是京城小姐。
　　京城女子太过精明与算计，不是佟司逸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