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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走到东侧宫门，打算回去时，秦羽忽然想起狄闫说要等她的话。
　　秦羽站定，没再往前走，回头对跟着身后的太子府女使说，“你去看看，宫门外有何人？”
　　“是，太子妃娘娘。”女使应道，走去宫门处查看。
　　知道来宫中必定是非多，秦羽故而没将小梅带在身边，免得和前世一样，又将无辜的小梅牵连进来。
　　过了会，女使回来了，低着头回答，“太子妃娘娘，奴婢看见太子殿下正在宫门外。”
　　秦羽的睫毛颤了颤。
　　他果然在啊。
　　见秦羽未出声，女使轻声问，“太子妃娘娘，是否要同太子殿下一道回去？”
　　“不用了。”秦羽神色平淡，道，“本宫忽然想起还有一事未办，暂不回府。”
　　“是，太子妃娘娘。”女使又问，“那太子殿下那边，是否需要奴婢去知会一声？”
　　“无妨。”秦羽转身，“太子殿下公务繁忙，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等不着本宫，他自然就回去了。”
　　狄闫愿意等就等吧。
　　前世的她，等得更久，更多。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他不过等了短短几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
　　秦羽往皇宫深处走去。每走一步，脸色也越冷一分。
　　原本打算不爱不恨，只想逃离的。
　　可如今，爱又生，恨亦起，爱恨交织。
　　尤其是走在这皇宫之内，每一处熟悉的景象都会令前世之事历历在目，翻涌而至。
　　恨渐浓，在胸口叫嚣，想冲破，想报复，更想好好折磨那个将她逼至此地的人！
　　心事重重地往前走，秦羽自己一时也没有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秦羽听见身后的女使难掩惊慌地喊了句，“太子妃娘娘，前面不可再去了！”
　　前面？是何处？
　　原本有些失神的秦羽，往前定睛一看，脸色忽变，整个人也怔住了。
　　前面……前面当然不能再去……
　　那是她的噩梦，是她的地狱，是她的深渊……
　　前面便是她前世惨死之处——冷宫！
　　此时，这里依然是冷宫。关着先帝和皇上的弃妃。
　　在前世，狄闫登基后，大赦天下，也将关在此处的弃妃送至别处安度晚年。
　　而在那之后，这里便成了她一个人的冷宫。
　　此处多年未修缮，即便在前世她住进以后，也还是眼前的样子。
　　高耸却破旧的石墙。零零散散的瓦砾。与人一般高的野草丛生。
　　还有那扇终年紧闭的殿门。
　　门已经那样腐朽了，可挂在门上的锁还是那么牢固，那么冰冷，死死封住殿门里的一切悲痛和绝望，毫无声息地被藏在繁花似锦的皇宫之内。
　　秦羽呆呆看着，直到感觉有什么滴落在手背上，竟比她冰凉的手还寒。
　　“太子妃娘娘！”一旁的女使看秦羽忽然满面泪水，惊慌失措，“您怎么了？您怎么……哭了？”
　　哭了？她哭了……
　　秦羽顿时回神，猛然转身，迈开步子往回走。


第532章　锥心刺骨
　　一边大步走，秦羽一边能感觉到心脏在抽搐，剧烈跳动。
　　这是恐惧。
　　对那冷宫的恐惧。
　　恐惧到她连面对都招架不住。
　　伤很深，伤还在，只是被一层薄薄的痂暂时遮盖住了。
　　可一旦掀开，依然会鲜血淋漓，锥心刺骨！
　　———………———………———
　　皇宫太医院。
　　大老远便可听见一个人在没好气地喊话，“错了，错了，又错了！”
　　被喊得都快耳鸣了，年轻的医官表示很无奈也很气恼，拿着手里快要配好的药方，对正在喊话的人，说，“谢太医，我都是按照医典上写的配药方，怎么又错了？”
　　立过功，又被太子推荐，已被皇上封为太医院正一品太医的谢老，正瞪着眼睛，一脸的急躁，说，“我说错了就是错了！”
　　医官也是倔强脾气，又对刚来太医院的谢老不太服气，索性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下那本厚厚的医典，翻开一页，然后指着其中几行字，对谢老说，“谢太医，您瞧瞧，医典上是不是这么写的？”
　　“我的方子好着呢，根本没有问题！”
　　谢老满是不屑地扫了那医典一眼，然后问，“这医典是何时编撰的？又是何人编撰的？”
　　医官同样不屑地看了谢老一眼。
　　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在皇宫里做什么太医啊！
　　这样的江湖郎中，要不是撞大运被太子殿下赏识，哪里能进得了这太医院，更加不可能一来就高居太医一位。像他，可是潜心学医，辛辛苦苦考了好几次，这才有机会进这太医院。
　　如今这太医院，不服谢老的人甚多，可不止是他一个。
　　御太医也暗自叮嘱过他们，若是普通官员或是嫔妃，就由着这老头去医治。
　　可若是位高权重，身份特殊的，可千万不能交到谢郎中手里。真要医坏了，那可是谁都担当不起的。（御太医官阶御品，比正一品位高一等）
　　年轻医官说，“这可是先帝在位时，令太医院编撰的医典，是呕心沥血之作，记载了百种病症和草药。不仅民间广泛流传，连外族人都来焱国求医典药方。”
　　“这本医典的主编人，也正是我朝大名鼎鼎的田文斌，田神医！”
　　“什么什么？”谢老皱着眉心，竖着耳朵，像是没听清楚，问道，“田文斌？还神医？”
　　“对啊！”医官很不满意谢老的语气，说，“就是田神医！”
　　他们学医的，不知多少人都敬仰田文斌，堪称有妙手回春之术，医治了甚多疑难杂症。
　　谢老不过是江湖郎中，不知道宫里的田神医也是自然。
　　在医官看来，谢老怕是给田文斌提鞋都不够！
　　“哈哈哈……”
　　可谢老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仿佛世间最可笑之事便是听到“田神医”三个字。
　　医官被谢老笑得一脸错愕，脸色也泛着青，好像被笑之人就是自己一般。
　　“谢太医，”医官蹙眉道，“您笑什么。”
　　谢老好一会才停下笑声。
　　他看了看医官，也不明说，只问，“这田文斌可还在世？”


第533章　拜我为师
　　闻言，医官愣了愣。
　　许是医者不能自医。田文斌虽是神医，看好了不少病人，但他自己的身体却不太好，病逝的时候也才刚过不惑之年。
　　医官奇怪的是，谢老不问别的，开口便问田文斌是否还在世，就好像田文斌已经过世了一样。
　　医官顿了顿，回答道，“田神医十年前已经病逝了。”
　　谢老又说，“这本医典怕是也有十余年了。”
　　医官点点头，“正是。”
　　医官以为，能用上十余年，甚至更久的医典自然是被世人认可，其中药方自然正确无误，毋庸置疑。
　　可谢老却说，“这么久的医典了，其中不少药方早已过时，应当改改了。不少药方虽还能治人，但药效太慢，若是等着救命，或是年事已高、身体残弱之人，怕是耗不起的。”
　　不等医官开口，谢老又说，“还有这田文斌，虽说有医不自医一说，但他若真是医术高超，自然能医得了自己，也不至于壮年病逝。历代的神医，哪一个不是高寿？”
　　医官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又觉得谢老说得有几分道理，无从辩驳。可要让他就这么心服口服地应承下来，又做不到，表情奇怪复杂地扭曲着。
　　谢老笑了笑，又忽然在医官的头上用力敲了一下。
　　医官痛得一下子抱紧了头，龇牙咧嘴的，又满是委屈和气恼地看着谢老，说，“谢太医，您不能好好说话吗？为何打我！”
　　谢老却咧着嘴笑，说，“打你是为了让你醒醒，别轻易就夸别人是神医。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还有，那珍贵人用你之前调配的药方已有五日，却不见明显好转。与其等着，不如试试老夫之前教你的配方。若两日不见效果，以后你再提那田文斌，老夫绝不再笑话。你按这医典配方，老夫也绝不阻拦。如何？”
　　医官一边揉着头上被敲出来的包，一边思索。
　　珍贵人的病确实有几天了，虽然心头有些疑虑，但医官不敢妄自改变，还是一直谨遵医典配方。
　　再看看谢老一脸的自信，又想想他方才说的话，医官心头也有些动摇了。
　　好吧，试试就试试。若谢老的配方不行，也可让他再不要如此狂妄地轻视医典和田神医。
　　“那好，我便听您的……哎哟！”不等医官说完，谢老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疼得医官差点跳起来，喊道，“谢太医，我不是都听您的了吗？您又敲我做什么！”
　　“嘿嘿，”谢老笑了两下，自己又伸出手在医官被敲疼的头上揉了揉，说，“孺子可教。老夫敲你的头，也是喜欢你。若这次你信了老夫，日后可拜老夫为师。”
　　医官睁大双眼看着谢老。
　　什么，拜谢老为师？！他才不要！
　　他敬仰的人，可是田神医！
　　就算如今田文斌已不在世，这太医院里比谢老有名望的太医甚多，他才不要拜在一个江湖郎中名下，肯定会被其他同辈医官们耻笑！
　　还有，谢老的脾性也太奇怪了。哪有喜欢一个人，还要动手打的！
　　“谢太医，你这么强行收徒，可问过他的想法？”
　　医官正要开口抱怨，听见一道女声传来，声音含笑，语调亲近，似乎与谢老的关系不一般。


第534章　改变命运
　　医官回头一看，不禁一愣。
　　走来的女子，一身华服，面色清冷绝艳，年纪虽轻，却仿若能睥睨众生。
　　女子太美，看得医官竟红了脸，不敢再多看，低下了头。
　　而看清眼前的医官，女子亦是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看到来人，谢老一笑，弯腰行礼，道，“微臣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这女子竟然是刚与太子殿下完婚的太子妃！
　　医官头低得更下了，连忙行礼道，“卑职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秦羽不动声色，笑道，“免礼。”
　　“谢娘娘。”
　　谢老虽悠闲散漫惯了，但也知道，既入了宫，自然要懂得这里的规矩。如今还有旁人在，与秦羽私下再随意，也得注意该有的礼数。
　　谢老问，“太子妃今日为何来此？身体可是有不适之处？”
　　秦羽摇头，道，“这倒没有。本宫刚去皇后娘娘那请过安，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
　　闻言，医官愣了愣，看向谢老，惊讶连太子妃娘娘都与他亲近。
　　敢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是谢老的后台？
　　这样说话甚是拘束，谢老便对医官说，“时候不早了，珍贵人那还等着送药过去，你快去准备吧。”
　　“哦，对，我是该去了！”看见如此貌美的太子妃，医官一时失神，连正经事都差点忘了，赶紧对秦羽说，“太子妃娘娘，卑职先行告退。”
　　等医官走开，秦羽也将跟来的女婢们打发出去，谢老回头看秦羽，笑着说，“宫里头规矩太多，甚是烦恼，有时老夫都不知道该如何坐，如何站，如何说话了。是吧，秦侯爷？”
　　眼下房间里没旁人，谢老当然想要打趣秦羽几句。
　　这丫头藏得深，竟连他这个能慧眼识人的老头子也骗过去了，相处那么久竟没发现“秦七”是女子。
　　直到大婚前，太子差人来传他，说是循例要给马上完婚的太子妃号脉。
　　谢老也是个有好奇心的老顽童，一听说是能提前见到太子妃的机会，立马拎着药箱去了秦侯府。
　　等见到秦侯府嫡女、太子妃本尊，谢老先是傻了眼，很快又笑了。
　　对这个答案，他有些惊讶，但又不是那么意外。
　　而且，甚为高兴。
　　太子狄闫与“侯爷”秦羽，天作之合嘛。将来太子登基，有秦羽在侧，定能国泰民安，实乃百姓之福。
　　早就习惯了谢老的打趣，秦羽笑着，放下之前故作的姿态，表情随意，道，“宫里的规矩虽多，但凭着谢老您的一颗本心，到哪里都是自在的。”
　　谢老摸着胡须笑了几声，说，“还是你了解老夫，说的话也让老夫欢喜。”
　　“不过，谢老，”秦羽顿了顿，问，“您当真要收那医官做徒弟？”
　　方才离开的医官，秦羽今生虽不认识，但在前世有所印象。
　　他叫徐渭，是个正六品的医官。家境清寒，但为人刻苦，被考选入了太医院。
　　不过在前世，他因为为人太过耿直单纯，不肯与荣妃同流合污利用药草陷害某位贵人流产，最后死在了荣妃手里。这也是秦羽后来得知的事情。
　　那时，谢老已在这太医院，但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未曾与徐渭过多往来，更未要收徐渭为徒，怎么今生却变了？
　　是不是这一变数，也会改变徐渭含冤惨死的前世命运？


第535章　与死人计较
　　“收啊，当然要收。”谢老笑着点头，说，“只要他信老夫，老夫便破例收徒！”
　　秦羽不禁疑惑，问，“为何？谢老您不是一直不收徒弟的吗？”
　　对谢老来说，他常年来去无踪，居无定所，若是收了徒弟，便是多了累赘，焉能再一个人逍遥自在。
　　谢老哼了一声，说，“可这小子，老夫得收。他居然把田文斌那匹夫当敬仰之人，还夸赞田文斌是神医，老夫岂能服气！”
　　秦羽更加疑惑了，“谢老，您认识田太医？”
　　田文斌病逝得早，秦羽未曾见过，只听说过。说田文斌是先帝以来，太医院中医术最厉害的一个，确有不少人将他尊称为“神医”。
　　这么一想，若田文斌还在世，比谢老略小几岁，也是同辈之人。
　　“何止认识，”谢老一脸的不屑，说，“那匹夫还曾是老夫的同门师弟。”
　　“啊？！”这个答案着实令秦羽意外，人都站了起来。
　　谢老说，“田文斌本名田斌，与老夫是同乡，也拜在了同一个师父名下，成为老夫的师弟。”
　　“起初，他还潜心学医，很是刻苦。可师父发现，他并无天赋，只会依葫芦画瓢地配方，却不能医治新病症。”
　　“知道他有心考选太医院，师父便劝他放弃，开个医馆安稳度日会更好。可那田斌不仅不听师父劝解，还为了能顺利考选，将师父和我写的医书一并偷走，且改名换姓，不想让我们找到。”
　　“师父对他很是失望，但念在师徒一场，劝我也不必再寻他，放他一条生路，只将他剔除师门。”
　　“后来老夫得知，田斌果然考上了太医院，还利用我们医书中的妙方一路往上爬。老夫听了师父的话，不去找他算账。”
　　“可老夫也知道，就凭他那点医术，撑不到最后。他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忧心忡忡，抑郁成疾，以致早逝。”
　　谢老继续说，“徐渭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可这个好苗子居然敬仰田斌那个窃贼，实在让老夫意难平，故而要收他为徒。要让他知道，老夫可比那田斌高明千百倍！”
　　事到如今，田斌已死，再去扯下他那张虚假的“神医”之皮，已然没有意义。而且谢老谨遵师命，自然放过田斌。
　　至于徐渭，只要方才那药方一下，谢老料定不出三日，徐渭便会来找他，乖乖地认他这个师父。
　　果然是个老顽童，竟想到用这种方式来算陈年旧账。
　　秦羽笑，打趣道，“收徒弟，就是为了和一个死人计较？那徐渭可真无辜。谢老您要是做起师父来，肯定比任何人都严厉，徐渭有的苦受了。”
　　笑归笑，可秦羽知道，若想在医术上有所成就，没有比谢老更适合的师父了。能成为谢老的徒弟，其实是徐渭的福分。
　　可谢老看着秦羽，表情却渐渐凝重下来，道，“其实更重要的，是为了太子妃你。”
　　“我？”秦羽不解地指着自己，“为什么？”
　　谢老要收徐渭为徒，为何与她有关？


第536章　为了帮她
　　谢老轻轻地叹息了一口，眼神认真，对秦羽说道，“老夫自在惯了，本无意收徒。可自从认识你，老夫颇为喜欢，若一直同在京城，自然也想尽力助你。”
　　“后来知道你身份，又知你要嫁入宫中，老夫不禁想了许多。”
　　“你还年轻，可老夫已是一大把年纪，即便有心，在这宫里也待不了多长时日。后宫之人多为阴险狡诈，太医院这边你不可没有一个得力贴心的人。”
　　“老夫近日一直在观察。徐渭为人正派，读书甚多，虽来这太医院后沾染些许浮华之气，但本性纯良，天资聪颖，若多加引导和教诲，他日必是国之栋梁。”
　　“这次调整药方，他若真心服我，肯拜我为师，也可说明他虽执拗但也能变通，不似其他医官墨守成规，算老夫没看走眼，日后也定能帮到你。”
　　谢老一番话说得秦羽红了眼睛。
　　与谢老虽是莫逆之交，但她万没想到，谢老竟会为她考虑这么多，还为她破例收了徒弟，只为以后她在宫中能多个依靠和可信之人。
　　“谢老……”
　　秦羽低声唤道，声音也有些颤抖。
　　不管她往后能在宫中待多久，谢老这份心意她感恩于心，没齿难忘。
　　“好了好了。”听秦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