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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氏提着裙摆，一脸怒容的踏着小碎步朝黎清涌来。
　　　　“他要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宠孩子好歹有个限度，你这是恨不得让他早点去死啊！”姜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拍嘴巴，“呸呸呸，说什么浑话，罪过罪过。”
　　　　“总之，他不许去，我知道只有你可以让他听话，这么些年，我在他心目中的权威性远不及你，你必须把他给我弄回来，我姜家不能断了香火，太胡闹了，简直是太胡闹了。”
　　　　姜氏一人喋喋不休，起初还十分生气，说着说着那浑身的怒气竟是越来越少，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冲着黎清发脾气。
　　　　黎清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阿清啊，孩子真的太冲动了。”
　　　　良久之后，黎清道：“让燕青贴身保护他。”
　　　　姜氏不明白，这个燕青就有那么厉害。就算他武功盖世，能够阻挡得了千军万马吗？听说北蛮人长得高大又粗壮，甚至有的青面獠牙三头六臂。当云及深陷囹圄的时候，燕青真的打得过？
　　　　“我知道娘担心的是什么，你以为云及真的是要亲自上战场杀敌吗？他不是的，他是找一个人，一个在心里放了十几年的人，而那个人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如果不了了，他将来会成什么样娘可以想象一下。”黎清直接向姜氏坦白。
　　　　“谁？”
　　　　十几年，姜氏懵了。云及统共才十七岁，竟然就有一个人在他心里存放了十几年，还是活着的。
　　　　“礼越啊，若不然娘以为我会同意？”
　　　　姜氏长大了嘴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冲垮了。“礼越还活着，他不是已经失踪了十多年了吗？”姜氏的眸子顷刻间泛红。
　　　　黎清立刻起身扶着她，道：“娘别激动，确实还活着，这是最近才得知的消息，不然云及也不会那么想去往边塞之地了，他就是想接回礼越啊，那孩子受了十几年的苦，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
　　　　“写信，回去……”姜氏激动的话都说不全了。
　　　　“早就安排好了，我准备把王家人接到京中来，给他们在京中安排活计，免得礼越回来了还得长途跋涉回锦州。”
　　　　“还是你想的周到，之前是我太过生气……不对！”姜氏忽然反应过来，她差点就被黎清给忽悠了。
　　　　去接个人需要学那么久的兵法吗？
　　　　直接接了就走不行么，还学兵法，这分明就是做着掩耳盗铃的事嘛！
　　　　“你又骗我！”
　　　　黎清知道姜氏脑袋里装金子了，金光照亮了混沌，这种话肯定糊弄不过去，于是说道：“孩子给自己规划了路线，我们真的只要支持就好，难道娘怀疑我的能力？”
　　　　姜氏听到黎清这么说，顿时缩了缩脑袋。
　　　　就在前不久，皇帝派人来宣了道圣旨。
　　　　上面的大意就是黎清被封为了正一品诰命夫人，而她这个做奶奶的则是敕。云及现在还只是个从六品，就算请封，也不可能请的了一品夫人回来。所以这其中，黎清一定做了什么了不得事，其成就不比当初推广棉花小，才能让大官家屡次破例。
　　　　姜氏思来想去，都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大皇子逼宫那一天。
　　　　那天儿媳妇骗她说是城里进了贼人，正在满大街杀人。后来才打听到，是发生了政变，她那是个心有余悸呀。
　　　　中间发生了个啥，姜氏也差不多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现在对黎清是敬畏居多，而长辈的管束与压制全然不太管用了。
　　　　可以说，姜氏从最开始的绝对权威到事事以黎清为主，这期间她是被黎清那该死我无处安放的魅力一点一点的折服的。
　　　　“娘知道你一直都有手段保护孩子，可是这天高地远的，你的手伸得了那么长吗？”
　　　　“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但云及绝不会有事就对了，这件事云及求到我这个做娘的头上，我就不能置之不理，我说过，我可以给云及他想要的一切。”
　　　　“嚯，你真是气死我了。”姜氏双手叉腰皱褶眉头说道，同时她在心里对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方才自家儿媳妇的语气里有好几丝的不耐烦，她最怕黎清生气了。儿媳妇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无论发生啥都不不慌不惊。就是这样的性子爆发起来才可怕。别看她平时虎天虎地的，一旦动真格儿的了，她就不如儿媳妇能抗了。所以她就算再生气也只佯装生气，把一切的忧愁苦闷咽回去，再找其它地方发泄。
　　　　“嘿，娘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我不会做的。”
　　　　黎清安抚好了姜氏，又给好几家朝廷官员的后宅夫人送了拜帖，这几日让姜氏好好出去走走，不要再为此事伤神。
　　　　其实云及这么做确实有些伤到姜氏的心，她作为儿媳妇要代替云及多担待一点。莫要让姜氏出现啥心理问题。
　　　　什么郁结于心，心情烦闷，统统不行。
　　　　“行，老婆子我老了，只盼儿孙自有儿孙福。”姜氏最终放下了自己的坚持，估计未来很长的时间她都会生活在担忧之中。
　　　　云及匆忙跑出门之后，花钱雇人送了请帖给顾九卿，他要在走之前见顾九卿一面。此去经年，如果他还能活着回来，一定不会辜负九卿的。
　　　　两人又在廊桥的船山人家见面，顾九卿乘船而来。
　　　　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位置。
　　　　外面是熟悉的江景。
　　　　“姜家哥哥，你找九卿是有事要交代吗？”顾九卿是何等聪明，她早就猜到云及单独约她是想说什么事了。自从两人定下了婚约，成了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开始，他们要单独约见一面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平时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有什么事情都只能书信往来。
　　　　这次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来见面，一定是有急事才会这样做。
　　　　而她已经听说了姜家哥哥最近学习兵书，并且有上战场的意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姜家哥哥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
　　　　“看来九卿妹妹已经知道了。”云及给顾九卿倒上热茶，略微不好意思的说道。
第491章　去往北境（边关）
　　　　“姜家哥哥想做什么就去吧，九卿永远都等着你。”
　　　　顾九卿鼻子一酸，她已经很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可还是想哭。她不是为了自己还要再等很久而哭，而是为云及即将远去受苦而哭。
　　　　“九卿妹妹，谢谢你。”云及有千言万语，可他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什么时候出发？”顾九卿借着喝茶之际，小心翼翼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因为有帽纱挡住她才才当着姜家哥哥的面流出泪来，就算哭了也可以伪装坚强。
　　　　“三天后，与朝廷第二批京畿筹备的粮草队一同出发。”
　　　　北蛮大军很明显是准备好了的，现在已经连破两城，天齐军队抵挡不及，损失了许多兵将。现在他们正等着第二批粮草和药材运送过去做保底续命呢。
　　　　“好……是从迎阳门出发对吧？”顾九卿白嫩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轻轻放下茶杯，将手缩进衣裳里。
　　　　三天的时间虽然很匆忙，但也可以准备一些东西。
　　　　“是，你好好保重，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三年，最多三年我就回来了，但如果传回我不好的消息，你也要为自己做打算，这种事是说不清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我这辈子也认定了你，但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不要像我的祖母一样，我希望你能幸福。”
　　　　云及思考了半天，也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这样的话很伤人的，特别是对一个那么喜欢自己的姑娘。云及心里也有多番不忍，但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这么做。
　　　　“你放心，谁说我要在你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可是，你真的不能有事你知道吗？你一定好好的，平安归来！”九卿终是没忍住，眼泪不争气的只往外窜。
　　　　“别哭，我的姑娘，我答应你。”云及抽出袖中的手帕塞到顾九卿手上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不光是为了你，也要为了我们的未来！
　　　　剩下的话云及在心里说的。
　　　　他已经想好了，不能辜负姑娘的美意，更不能让家里人伤心。所以万事都建立在保护自己的基础上，他绝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顾九卿回家后放肆的哭了一场，任凭丫鬟怎么问她都不说自己哭泣的原因。之后，她又像个没事的人，专心的为云及准备起东西来。
　　　　云及是今年翰林院进士的特例，他没有照着一般规矩在翰林院任职三年，而是单独面见皇帝选择了去战场。
　　　　齐观肯定是同意的。不仅齐观同意，他的几个心腹大臣也没有反对的。
　　　　云及救驾有功，皇帝还没有对他有过任何实质性的褒奖。不是皇帝不奖，而是云及拒绝了。云及之所以能够被提前派官，也有这一层关系在支撑着他。
　　　　转眼就是出发那天了，之前三天云及恍若交代后事一般，将自己的亲朋好友给拜了个遍，最后坐上去往北境的马车。
　　　　齐观给了他一个特使的身份，至于这个身份管不管用，还得靠他自己去争取。战场有战场的规矩，身份这种东西可没有朝堂上那么好使。历史上抗旨不遵的人多的是，云及一个特使又算的了什么？
　　　　“怎么连馒头都带上了？这六月的天气如何使得？”黎清将云及那两只箱子里的类似于馒头包子烧鸡这样的熟食都给拿了出来，换上这几天烤出来的饼干和馕。
　　　　“出门在外，好生照顾自己，娘知道你自制力强，不会亏待自己。”黎清对云及说完，又让人将装着衣裳和续命补药的箱子给搁在了马车里边儿。
　　　　云及答道：“我会的，绝不给家里丢面儿。”
　　　　“好了去吧，燕青还是做你的车夫，你若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直接找他，他有办法，也有那个能力。”黎清毫不留情甩了个锅给燕青。燕青是个极其负责的人生精，关键时刻还能发挥吊命的作用。
　　　　“好，娘和奶奶保重。”
　　　　云及对姜氏和黎清行过大礼之后，踏上了另外一条未知的路。
　　　　顾九卿远远的看着长长的队伍。忽然云及觉得自己的马车有被人撞击响动，他打开窗帘一看，是九卿的丫鬟他送来了一包细软。
　　　　可能时光不等人，她能准备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包袱里有她一直在做的衣裳，修了一次又一次，昨日才缝好。也是这几天，再让他彻底下定决心缝上了最后一针。
　　　　“替我谢谢你家姑娘，告诉她，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嗯嗯。”
　　　　车队行进很快，才半天，云及就出了京畿范围跟上了运送粮草的大部队。而这次押送官正是枚家的枚祈。
　　　　因救驾有功，枚祈现在被齐观正式提拔为上将军，不再是副官了。云及不想坐马车，便下了车翻身上了随行的马。
　　　　他作为特使，在这是队伍里也算得上能说话的人，一路走过去，全都是对他行礼的。云及一一应答了。
　　　　从上京到北境如果是光腿子士兵需要一个半月，但这批人加上了车子，就得二个月了。
　　　　越是离北境越近，气氛就越压抑。随着往北走的越深，周围的天气和植被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片的戈壁滩上长着些可怜的植物，好几十里之内都看不到有村庄。好不容易见到几户人家了，人家却关门闭户，坚决不让人进去，
　　　　“姜相公，看到这戈壁滩，你作何感想啊？”枚祈手执缰绳，半开玩笑似的说着。
　　　　“人人都说天齐地大物博，可我今日见到这番景象才知道这句话在这里失效了。”
　　　　云及叹了口气，他第一次见到环境如此艰难的地方。从小他就生活在江南富庶之地，不缺吃穿还有书读，做梦也没想过戈壁这种东西的存在。
　　　　“哈哈哈，说的不错，这里的环境都算好的了，还有成片成片的沙地呢，那里才是魔鬼所铸造的人间炼狱，凡事进去的都不得好下场。”
　　　　“哦？何出此言？”
　　　　“当然是因为黄沙吞人，我听有人说很多人在沙漠饿了之后会将人一点一点的吞噬干净的传言。”
第492章　分析的头头是道
　　　　“当真如此？”云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沙漠当中有恶魔存在么？竟如此残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哈哈，传言而已，姜相公不必担忧，我们与北蛮之间的主战场不在沙漠，而是在北境凉州，听前线战报，北蛮已经连破两城，天尽关也没守住。”
　　　　枚祈与云及并马而行进，在天齐国土内部还算好的，路上遇到两拨匪徒都被制服了，但现在离战场越来越近，这路上啊，就不安全了。枚祁严令警戒，绝不能让北蛮有可乘之机。
　　　　“将军，前方探子来报，落月山谷有不明暗影，似乎埋伏。”副将陆栗抱拳道。
　　　　“看清楚了吗？确定？”枚祈不由得夹紧了马腹，云及看到他得紧张了。
　　　　再有两天的脚程就能抵达大本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问题，一律按军法处置。处置是小，延误军机是大。
　　　　“传令下去，全体戒备，寻个有利地势，停下休息，分出战力加强戒备。”
　　　　“是，将军。”陆栗收到军令，立即下去准备了。
　　　　枚祁看向云及，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前方落月山谷，其地形呈现出口袋状，一旦我们进入，便如瓮中捉鳖一样简单。”云及道。“但我又觉得难道敌人不知道咱们会提前发现他们吗？还是说，他们是故意露了影子给我们看，将我们主力引向落月山谷，最后趁着我们粮草处戒备人手不够，杀他个措手不及。”
　　　　枚祈眼前一亮，“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有五千精兵押送这粮草，若是敌人来个声东击西，一旦分散，必定一发不可收拾，敌在暗我在明，不好办呢。”
　　　　“那还不简单。”云及对燕青道：“燕叔，麻烦你帮我把地形图拿来。”
　　　　云及出发之前，黎清给了他一份直观性特别强的地图。这份地图是黎清潜入皇宫结合皇宫中所画的天齐大舆图重新构造的一份新地图，是黎清用防水颜料画出来的三维立体地图。
　　　　所以才说直观性特别强。
　　　　这处落月山谷正在地图之中。
　　　　云及十分感谢自家娘亲为自己谋划了那么多。
　　　　“你这地图？竟如此的了然。简直太神奇了。”枚祈见了云及手上的那份地图，都忘记了质问云及手中的图是怎么来的了。天齐有明文的规定，不许百姓和非武职官员手中私藏机密地图，违令者斩立决。但一般性的游赏舆图是可以私藏的，比如书铺中所贩卖的那种十分简单的路线图朝廷不会制止。
　　　　“这图是陛下给的，然后我们加工了一下。”
　　　　为了解决后患，云及觉得他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枚祈心中藏疙瘩。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完善这份地图，准备重新画上一份，毕竟这张图准确性不算高。”
　　　　“不愧是天才，想的就是比我们这些粗人通透。”枚祈还是忍不住夸赞了一下。
　　　　“看这图，我们离落月山谷还有几里的距离，若是我们再往前走一两里恐怕真的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此话怎讲？”
　　　　云及指着图上的一处平地和高地道：“你看，我们目前在此处，往前面是一处狭窄的山涧，再往前就是落月山谷，落月山谷呈口袋状，里面宽的吓人，但两头都不易进出，如果我是敌人，首先在落月山谷鬼鬼祟祟打草惊蛇，对方必定会派出主力去清剿，但粮草大部队也不会停止前进，等到了山涧这里……”
　　　　“我明白了，落月山谷那边是个幌子，而山涧这里才是他们埋伏的重地，前面的山涧水流低缓，又有大片平地，适合休憩，我本来也有在那处休整的打算……”枚祈一拍脑袋，还好敌军被发现的早，而自己身旁有云及这个头脑清醒的人在，不然就是自己的脑袋被坎十次也抵不掉这次的罪过啊。
　　　　“没错。”
　　　　云及看向燕青，见燕青点头云及便知道自己的猜错是对的了。
　　　　这时陆栗副将匆匆小跑过来，对枚祈与云及抱拳一礼，粗犷的嗓子扯着说道：“将军为何不前行到前方山涧处休整？在这里，我们要打水可不方便了。”
　　　　“前方山涧处有埋伏，你交代下去，全军继续戒备，分出一千人来原地待命。”
　　　　什么，有埋伏？不应该是在落月山谷吗？
　　　　心中虽有疑惑，但陆栗还是照着枚祈说的做了。军令如山，军士只需服从命令即可。
　　　　“敌人采取声东击西的方式来对付咱们，那么他们的人手一定是不够的，大胆的猜测一下，恐怕不到一千人。”云及站在一处小土丘上眺望远方。
　　　　“没想到离开了你娘，你头脑还算清晰，我很欣慰。”燕青双手背在背后，看起来像个长辈。
　　　　呃……我从来不是那无能之辈好伐？
　　　　云及懒得和燕青解释。也对，一直以来都是娘亲在谋划一切，真正的单打独斗从离开家那一刻才开始。
　　　　“我会努力证明的。”云及捏着拳头，气势十足的说道。
　　　　“我在一旁看着。”燕青手一甩，下了小土丘。
　　　　枚祈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事，他强行将其他想法甩出了脑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