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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兮以前没正经看过话剧，但也知道话剧非常考验演员的功力，差不多的人演不了。
　　电影的拍摄中，有一种拍摄手法叫长镜头，以开机和关机中间的时间来算。
　　如果是一部风格节奏比较快的电影；　平均的镜头长度很少，10秒都能算一个长镜头。哪怕是慢一点的电影，几十秒也算长镜头了。
　　演话剧，就类似于拍摄一个长镜头；　只不过这个镜头可能会长达半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且，这个镜头还没有失误NG的机会；　也不能通过后期剪辑来弥补。任何一点点瑕疵，都是即刻就传递到观众中；　成为永远无法消除的败笔。
　　所以，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演话剧。
　　哪怕是将剧本背得滚瓜烂熟；　在表演的时候也会因为个人状态和外界因素干扰；　导致细微的表情、动作、走位等等不一样；　因此永远不会出现两场一模一样的话剧。
　　唐兮他们担心影响冯修咏老师的状态，到了后也没去后台，直接乖乖在观众席等着。
　　这是一场背景在海峡对岸，旨在表达乡愁的话剧。
　　男主是圈里一个很低调的艺人，长相不算特别出众。唐兮跟他合作过；　演技的确吊打一圈人。
　　镜头前的拍摄，因为周围有各种机器和工作人员，所以感染力相对较弱。
　　但是话剧不一样，整个舞台融为一体，演员的情绪能很直接地传递给观众。
　　如果演员个人素质较强，观众很容易有共鸣，但如果演员的实力不行，就会很尬。
　　这个男演员情绪感染力极强，刚出场是谈恋爱的场景，唐兮由衷地从心底生出甜蜜感，情不自禁靠向旁边的陶西辞。
　　后来因为社会环境改变，男女主不得不分开，气氛越来越压抑悲伤愤怒……到老年冯修咏出场时，经过了抗争努力和期盼后，只剩下深深的失落和绝望。
　　如果说前面的男演员是靠着张扬外放的表演来带动观众的情绪，冯修咏的表演则内敛了许多，微微踉跄的步伐、佝偻的身形、浑浊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地刻入观众的脑海，述说着主人的辛酸和无奈。
　　唐兮哭得像个傻子，看同行表演，其实很容易觉得尬，但今天，她忘了自己是个演员，也忘了台上的人是演员。
　　唐兮并不算一个特别多愁善感的人，平时有了情绪也多半压抑着，很少有这样哭出来的时候。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她并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但是台上每一句关于景的台词，她都能联想到清晰的画面，好像真的在那个年代生活过一样。
　　最后冯修咏说“这里不是我的家”时，唐兮感觉整个人都不行了。
　　唐兮一直都知道自己台词弱，现在才明白，差距比她想象得远要大得多。
　　话剧是现场的艺术，没有屏幕提示观众台词，也不会有后期引导性的解释。靠的，全是演员自己的台词功底，不仅要让观众听清楚每一个吐字，还要精准表达人物的情绪和特性。
　　台上的演员在谢幕，台下的观众中一片掌声还夹杂着抽泣声和议论声。
　　唐兮哭得不行，陶西辞只好自己上去献花。
　　观众开始散场，唐兮正擦眼泪，忽然感觉有人对着她拍照。
　　人太多，唐兮抬起头，没找到拍照的人，倒是让周围的人认出了她。
　　“唐兮？你是唐兮吗？”旁边一个小伙子特兴奋地吼了一声。
　　唐兮现在有点惨，又不好意思否认，尴尬地点点头。
　　一群人兴致高昂地围着唐兮，问她对这场话剧的看法。
　　陶西辞在台上看到这一幕，扔下冯修咏跑进人群中。
　　冯修咏无奈地摇摇头：“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爹。”
　　旁边另一位老戏骨跟他打趣：“你是他爹吗？”
　　冯修咏忍不住笑起来，说：“差不多了，他媳妇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四舍五入一下，我也是他爹。”
　　他们声音不小，还没走的观众听到这段话，都哄笑起来。
　　陶西辞挤进人群中，将唐兮拉出来：“媳妇，咱爹叫我们去后台。”
　　观众笑得更大声。
　　唐兮红着脸红着眼跟观众鞠了个躬，又挥挥手，去了后台。
　　冯修咏看唐兮哭得眼睛都肿了，有点意外：“我还没见过哪个女明星在外面哭得这么真情实感的。”
　　唐兮有点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忘了我是女明星。”
　　她凑到梳妆台前，皱皱鼻子：“我要补妆。”
　　冯修咏好笑地看着她：“你素颜也很漂亮，怕什么？”
　　“师父，您认真的吗？”唐兮喜笑颜开，“您真觉得我漂亮？”
　　“漂亮可不一定是好事。”冯咏修语气一转，“演员太过漂亮，容易让人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长相上，忽略她的演技。”
　　唐兮抿抿唇：“那我就加倍努力，如果八分的长相会掩盖住五分的演技，我就努力把演技提升到八分九分甚至十分。再不行，就提到十一十二分，我相信到了某个程度，总能让人看到我的……演技。”
　　最后两个字，唐兮说得有点心虚，因为演技这东西，现在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
　　冯修咏挺意外的，但也没多说什么：“你能这样想，自然最好。不过，演技这东西，提升起来很慢，你甚至可能都看不到自己的进步。所以，你可别三分钟热度。”
　　唐兮笑笑，这次只说了两个字：“不会。”
　　陶西辞挺会为人处世，请冯修咏吃饭，顺带也把不着急离开的别的演员一起叫上。
　　位置是提前订好的，居然也够，显然他早有准备。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话题不少。
　　况且冯咏修都亲口承认唐兮是他徒弟了，又吃了陶西辞的饭，大家自然对唐兮格外温和。
　　一顿晚饭吃得格外和谐，唐兮也拿到不少老戏骨的联系方式。
　　送走这些人后，趁着唐兮去洗手间的功夫，冯修咏对陶西辞道：“你小子眼光很好，唐兮不错。”
　　“您老终于承认了？”陶西辞高兴起来，又觉得奇怪，“怎么？就因为她今天哭了一场？”
　　“她还不够给我做知音。”冯修咏听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留情地否认。
　　陶西辞撇了撇嘴，冯修咏好笑：“不过，她后面说的那些话，说明她是个心思纯洁的人。人在年轻的时候，十几岁二十岁，热血沸腾，觉得一切都有可能很正常。唐兮不一样，她这个年纪还能这样想，非常难得。”
　　陶西辞不开心：“她什么年纪了？二十五岁，正年轻好吗？”
　　冯修咏翻了个白眼：“我走了，小子，你明天带她去我家。”


第43章　观察
　　冯修咏家在一个老小区；　虽然是栋小洋楼，但装修什么都很朴素；　跟他在圈内的地位不太相符。
　　冯夫人性格豪爽，虽然不太方便出门买菜，但阿姨买回菜后都是她自己亲自下厨。
　　唐兮跟进厨房，本来想帮忙，奈何实在插不上手；　惭愧道：“我回去以后就去报个厨艺培训班。”
　　“哈哈哈。”冯夫人爽朗大笑，“你用不着，陶陶的厨艺已经够好了。一个家里，一个人会做饭就够了；　有人会做有人会吃才和谐。两个大厨，最后会变成比拼厨艺的。”
　　唐兮被她的风趣逗笑；　又因为“一个家里”而微微脸。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冯夫人似乎看出来她的想法，“我听陶陶说过你的事；　我真的打心底里佩服你。”
　　“啊？”唐兮有点慌乱，她家的事情；　便是连兰蓝也不是全都知道。
　　唐兮算是个自尊心超强的人；　特别不喜欢把家里的事情说给外人听。陶西辞一直关注她；　所以应该知道很多，但是……不知道他和冯修咏一家，到底什么关系？
　　“你不要多想。”冯夫人道，“陶陶的父亲，原本跟冯老师关系不错。不过；　后来发生那些事情后，他们俩就绝交了。反倒是陶陶跟我们走得近，当年陶陶一个人来予州，就跟我们说过你的事情。再后来，他想追你，又没经验，跑来跟我取经……”
　　冯夫人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你别见怪，我也是担心这傻孩子一根筋，所以多问了几句。”
　　原来是这么回事，换个角落，唐兮当然能理解：“没关系，其实也没什么。人生本来就会遇到很多困境，不遇到这一个，也会遇到另一个。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福原本就分不开。所以，我没有怨也没有怪，只是觉得那不过是一段经历罢了，没有必要特别对待。”
　　冯夫人点点头：“冯老师没说错，陶陶眼光是挺好的。”
　　唐兮语塞。
　　早饭后，冯修咏带着唐兮和陶西辞一起出门。
　　唐兮还以为冯修咏要给她讲课，连笔记本都带好了，但看这样子，倒像是另有安排。
　　车子越开越偏，已经到了郊外。
　　唐兮没忍住问了一句，冯修咏却不肯说到底要去哪里，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
　　陶西辞趁机偷偷牵了她的手安抚，示意不会有事。
　　唐兮倒也不是担心冯咏修要做什么，只是害怕他忽然来个什么考验，自己毫无准备，要丢陶西辞的人。
　　最后，车子在一家不起眼的养老院门口停下来。
　　冯修咏还准备了礼物，显然是常来的，工作人员都上前熟稔地寒暄。
　　唐兮也不笨，明白冯修咏不可能仅仅是带她来看望老人那么简单，所以多留了个心眼，每到一处都观察得格外仔细。
　　这些老人大部分年纪都很大了，也不认识什么明显，顶多有一两个说他们长得像电视上的娃娃。
　　唐兮自从出道以来，很少有机会在大庭广众下这么自如，感觉还挺好。
　　几人在养老院待到中午，才驱车进城。
　　回去的路上，冯修咏忽然问唐兮：“我们今天总共见到了几位老人？”
　　果然来了！
　　唐兮精神一振：“今天总共见到了三十七位老人，其中男性十六位，女性二十一位。九十以上高龄两位，八十到九十有七位，七十到八十有二十位，七十以下八位。”
　　冯修咏看了唐兮一眼，但并没有夸奖她，只是继续问道：“这三十七位老人中，谁家境最好？谁脾气最好？谁的脾气又最差？九十二岁的那位苗阿姨喜欢什么颜色？她是自愿进养老院的吗？”
　　唐兮：“……”
　　她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
　　之前还觉得自己特别用心观察了，现在才发现，好像心思没用对地方？
　　冯修咏看她回答不了，喊了一声：“陶陶。”
　　陶西辞忙道：“家境最好的，应该是那位穿白裙子的杨阿姨，因为她的手，是所有人里看着最嫩的。而且，她对我们送的礼物毫不在意，说话的语气总下意识有点颐指气使。”
　　“脾气最好的我没看出来，脾气最不好的，是脚上有伤的李大爷。他一直不怎么说话，我们问起他的伤，说是跟几个去看望的学生拉扯，不小心扭到的。学生可能不大会说话，惹他不高兴了，才会冲突。所以他今天才忍着不说话，就是担心再起冲突。”
　　“苗阿姨虽然穿着黑色的衣服，但绣花全是红的，我们送的花，她也选了红色的玫瑰，房间里的小物件，全都是红色系。所以，我猜她最喜欢红色。她跟我们聊天的时候，一直强调是不想连累儿女，所以才自愿进养老院的。可她每次说这句话之前，都要叹口气。而且反复强调，其实本来就说明她很在意这个事。所以我觉得，她至少心底深处，是不喜欢养老院的。”
　　唐兮听得目瞪口呆。
　　冯修咏慢声道：“艺术源于生活。我们表演，演什么？人物。世界上的人，千姿百态，但绝对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养老院给世人普遍的感觉，大约就是行将就木、坐吃等死……可实际上，他们各有悲欢，有自己的喜好和脾气，有自己的故事和向往。并不是佝偻着身子，染个白头发就是老人了。”
　　“我们什么情况下会说人演技不好？太浮夸的，没有代入感。太平淡的，喜怒哀乐都是一个表情，没有情绪起伏。会哭会笑，但不管演什么人，都一样的哭法和笑法，这种就是演什么都像自己。归根到底，就是没有把人演‘活’，活人和死人的区别是什么？活人有思想，能想才能活。”
　　“遇到一个不孝子，李大爷会二话不说，先上前踹两脚，当然他是瘸着腿踹的。而杨阿姨会不屑地翻个白眼，骂一声就走过了。苗阿姨会怎么样呢？她会想替孩子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但她心底又是不满的，所以会格外纠结。”
　　如果刚才陶西辞只是让唐兮惊讶，现在冯修咏则是让唐兮深深折服。
　　道理说来其实很简单，唐兮以前也研究过演技，但总是流于表面。原来最大的问题，还是她没能真正掌握一个人的内心。
　　“表演都是从模仿开始，但画皮画虎难画骨，真正的表演，还是得走进人物内心。”冯修咏顿了顿，不客气道，“但是，像你这样，连模仿都还做不好的年轻演员，也别想一步登天，慢慢来吧。明天，带你去幼儿园。”
　　唐兮：“……好。”


第44章　婚纱
　　第二天；　冯修咏真的带着两人去了幼儿园。
　　在车上，冯修咏问唐兮：“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幼儿园吗？”
　　去幼儿园不就是看孩子吗？
　　那答案也太简单了！唐兮脑子里念头一转；　说：“看老师？”
　　冯修咏笑了：“去幼儿园当然是观察孩子的。”
　　唐兮：“……”
　　陶西辞忍不住道：“观察老师也没错啊，毕竟兮兮现在也不可能演孩子了。”
　　冯修咏劈手给了他一巴掌：“能不能不要这么护短！”
　　陶西辞只是笑。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冯修咏都只是带着唐兮在各种人群聚集的地方跑，观察各类人的生活状态。
　　他并没有教给唐兮太多理论知识，只是引导她去看；　然后让唐兮自己总结各类人群的相同点，以及不同人的差异。
　　陶西辞只要有时间，也都会陪着，他这段时间甚至都没接新工作。
　　唐兮自从入行；　只要出现，就总会被人围观；　别说观察别人，连自在地走一段路都做不到。
　　这段时间以来；　见到了各色各样鲜活的人，她才忽然有了种自己在脚踏实地生活的感觉。
　　关于冯咏修布置的作业；　一开始唐兮总抓不到重点；　幸好有陶西辞在旁边辅导；　她很快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过，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要真表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唐兮自己有不少剧本，还把陶西辞的剧本也搜集过来；　想挑一些角色来演。
　　但是结果不尽如人意，唐兮不免有点沮丧。
　　陶西辞安慰她：“这事急不得，我们慢慢来。”
　　陶西辞只要在家，每天都要陪唐兮演两段对手戏。
　　两个月下来，唐兮自己虽然还不太满意，但陶西辞能看出来，她的演技，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连陶西辞自己，也跟着进步不少。
　　不过，陶西辞知道自己说她也不会信，所以根本不提，只是每天陪唐兮演戏。反正，他也很享受跟唐兮在一起的时间。
　　这天两人要去拍If珠宝的代言广告。
　　吴意和兰蓝一大早就过来了，兰蓝看着唐兮化妆，神秘兮兮地问：“你跟冯老师学得怎么样了？”
　　唐兮这几天有点急躁，她总觉得，跟了冯修咏那么好一个老师，要是演技不能突飞猛进，就太丢脸了，也对不起冯修咏和陶西辞。
　　兰蓝看唐兮脸色不大好，有点担心：“怎么了？”
　　唐兮避开这个问题，反问：“你问这……有事吗？”
　　“有个本子，特别好。”兰蓝有点激动，“许章的导演，卢志予的编剧，非常有望明年拿奖。”
　　许章和卢志予是著名的金牌搭档，两人联手的作品，没有不拿奖的。
　　所以，这两人合作的电影，无数人挤破脑袋想上，哪怕混个小角色也愿意。
　　唐兮一直以来电影资源稀烂，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机会，对兰蓝的激动有点不解：“所以呢？”
　　“BOSS用了很多方法，替你争取到了一个试镜的机会。”兰蓝顿了顿，强调，“女一。”
　　唐兮一不小心把眼线画歪了：“我？女一？”
　　兰蓝点头。
　　唐兮摇摇头，把眼线擦掉重画：“完全没有胜算的事情，你觉得有必要试吗？”
　　“这不太像你啊。”兰蓝有点奇怪，“你以前可是有机会就会想办法去抓住，怎么跟着冯老师学了两个月，连斗志都没有了？”
　　唐兮一怔。
　　兰蓝又道：“说真的，BOSS为了替你拿到这个机会，真费了不少力气。你这态度，会让他很伤心的……”
　　唐兮没再说什么。
　　陶西辞他们来敲门，唐兮很快收拾好，一起出了门。
　　拍广告比拍戏简单一点，主要是追求画面唯美，主角帅帅的美美的就可以了。
　　到了棚里，导演先过来说了下安排，第一组拍求婚的镜头。
　　陶西辞和唐兮先去换服装。
　　陶西辞的是一套纯白色的西装，唐兮则有好几套婚纱可以选，要穿上看效果。
　　之前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