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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南枝-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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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石头城让人始料未及的陷阱。还有如今出使北朝,吉凶难料的萧练。

    这每一件事都压在她心头,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趴在何胤的膝上,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跟何胤细细讲了一通。

    何胤越听眉头越是紧皱。当他听说何婧英被烧死在懿月阁时,心就被紧紧地揪了起来。“你是说,如今的南郡王爷已不是萧昭业了?”

    何婧英点点头:“我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我……”

    何胤温和地将何婧英脸上的泪水拭去:“阿英,你不要怕,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何胤虽然面上镇定,但是心里还是慌乱起来。现在还活着,那么以后呢?若如何婧英所说,他曾经根本未能护得了她。她在懿月阁被烧死时,他自己在哪?可是还在这小山东苑里,打扫这一方小小的茶室?

    他确实离开朝堂太久了,久到连保护何婧英都做不到了。

    幸好,还可以重来过,还来得及。

    何胤道:“这次,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易地得手了?”

    他们?何婧英惊诧地抬头看着何胤:“三叔你知道是谁?”

    何胤道:“现在朝中有两股势力,一是以竟陵王为首的文人派,另一派则是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你也知道,太子身患旧疾,近两年常在太子府静养。如今竟陵王在朝中的势力,早已超过了太子。”

    何婧英道:“三叔是说,袭击我们的人是竟陵王的人?”

    何胤摇摇头道:“尚不能确定。而且朝中还有另外一股暗流,我还没能查清。”

    何婧英心中愁绪又起。

    萧子良文才出众,在萧昭业小的时候,太祖就令萧子良教养萧昭业,将萧昭业养在竟陵王府中。自她们成婚后,竟陵王妃袁锦莹还时常带些萧昭业爱吃的小点来看他。

    若要萧昭业知道杀他们的人是萧子良,那萧昭业当作何感想?

    若不是萧子良,便是何胤口中的第三股势力。而这股势力背后的人是谁,就连何胤都尚无头绪,她与萧练二人应当怎样应对?

    何胤看着何婧英越皱越紧的眉头,温和地说道:“阿英,别怕,有我在。”

    她知道何胤那句“有我在”的分量有多重。

    何家,虽然也是望族,大齐的开国元勋,但是比之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仍是天壤之别。甚至比之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都不如。

    况且在门阀之间,何家也从不与别家有过多的交往。

    “三叔……”何婧英有些犹豫。“何家从不参与党争,我们明哲保身了这么多年。若是现在……“

    何胤看着何婧英笑道:“阿英,你莫不是以为,何家一直便是如此吧?”

    何胤打开食盒,轻轻咬了一口何婧英做的燕窝菊花糕:“这菊花糕是用清晨的露水做的吧?怪不得还能保存着菊花的香气。”

    何婧英娇嗔道:“三叔,你怎么又说话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何胤笑道:“阿英你何必如此心急。朝堂之中,我何家虽不如琅琊王氏,但也并非一事无成。若是何家从不涉足党争,那何来如今的武帝?”

    何婧英道:“那三叔你为何现在隐居在这小山东苑里?”

    何胤不答,反而问道:“阿英,你可知道你爹当年是如何立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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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六疾馆

    何婧英摇摇头,她从小住在别院,之后就算回到将军府里,将军府里的人也很少提及前朝往事。

    何胤道:“你爹他是利用了驸马的身份,利用山阴公主杀了宋废帝刘子业,才成就了太祖的大业。”

    何婧英暗自心惊,她只知她爹于南齐有功,可从来不知功业是这样来的。太祖是武将出身,当年跟随太祖的人大多也是武将。这也就难怪何家从不与别家交好了。武将尊敬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斩杀敌军的人。对这样使阴谋诡计的人,心中却是不耻。

    何况这段历史于太祖来说,并不光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若不是何胤在朝中周旋,何家怕是早已没落了。

    何胤又道:“何况武帝还是太子时,太祖曾有过废立太子的想法。也是你爹前去求情,才保住了当年武帝的太子之位。只是这两桩事,虽有功,但太祖也好,武帝也罢,他们都未见得想要再提起此事。如此,我才一直隐居小山东苑。”

    “不过有的时候,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何胤拍拍何婧英的脑袋,“好了,你不用想那么多了,安安心心做你的王妃。三叔去给你抓条鱼吃。你去屋子后面摘几朵新鲜的菊花来,这时节的鱼,与菊花一同煮,味道才好。”

    何婧英从屋后捧了一束菊花来,正好看到何胤在河边,竟是想要亲自下水捉鱼去。何婧英急道:“三叔,这河水太冷了,你别去。”

    何胤回头一笑道:“三叔的身子骨,还不至于这般不济。你不用担心。”说罢,何胤放下手中的暖炉,脱下狐裘、鞋袜,将衣袖卷起,光着脚踏入冰冷的河水中。

    河边是茂密的兰草,何胤静静地站在水中,一条鱼无知无觉地游到了何胤面前。何胤迅速出手,干净利落地将鱼抓了起来。“阿英,你看,这鱼多肥。”

    只是在河中站了一小会儿,何胤薄薄的唇上就显出些乌紫色。

    何婧英赶紧将狐裘拿过来给何胤披上:“三叔,你别凉着了。”

    “无妨,无妨。”何胤将鱼放到鱼篓里,“走吧,阿英。好久没有吃三叔做的鱼了吧。”

    叔侄两温了壶菊花酒,一直聊到日暮时分。直到小山东苑的竹林里洒下一片柔和的金黄,何胤才将何婧英送到山下。

    回府的路上,天色就已尽黑了。大路两旁的酒肆还依旧热闹,红灯笼挂在楼角,随风晃着。这一份人间烟火,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

    何胤让何婧英只管安心做她的王妃,可她自己哪里又能真的安心呢?

    找不到杨珉之,换回萧昭业一事,可以说遥不可及。

    也不知将徐婉瑜软禁,是不是就真能避过烧死懿月阁的命运。算算,离徐婉瑜火烧懿月阁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半年的时间而已。

    自己真的能阻止这一切吗?

    还是所有的事,依旧会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发生。半年的时间,她还能再做什么?

    还有萧练,也不知北魏之行是否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萧练这一走,日子似乎就闲了下来,连同着懿月阁都清净了许多。何婧英日日早起,侍弄侍弄那三盆芍药,就去进宫去范贵妃的昭阳殿里。

    萧练临走时特意交代了要好生看管徐婉瑜。太子妃性子软,南郡王府里大小事一向都是萧昭业做主的。何况这次毕竟是徐婉瑜有错在先,太子妃也不好过多置喙。但毕竟徐婉瑜是太子妃的远房侄女,免不得要为徐婉瑜说说情。何婧英干脆就躲进昭阳殿里,这样一来省得心烦,二来也是希望能第一时间得到萧练的消息。

    如此才过了不足三日,何胤便命人送了信来,信上只寥寥数字:“九月十五萧子良酉时入石头亥时出。”

    在他们进入石头城之前,萧子良就在城中了。而在他们深陷石头机关,命宣一线时,萧子良恰恰出来石头城,时间点恰到好处。这件事果然和萧子良有关系。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安慰,现在要面对萧子良的是萧练,而不是萧昭业。萧昭业把萧子良当作半个父亲,如今对萧昭业来讲也算是父子反目了。也不知萧子良心中会否有半点愧疚。

    朝堂中有何胤,她插不上手。但她也不能闲着。

    何婧英唤来淳儿吩咐道:“淳儿,你今日让厨房里多做一些馍馍,与我去六疾馆走一走。”

    淳儿道:“六疾馆?小姐,你身子刚好,要是再沾染了病气可怎么是好?”

    何婧英道:“无妨。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太祖建国初期,大齐刚经历了南北战乱,经历了前朝废帝的野蛮摧残,百姓流离失所,百废待兴。太子萧长懋便与萧子良在京中增设六疾馆,用以收治穷人。现在六疾馆中也时常都有竟陵王府的家仆出入。

    还未到六疾馆,就听见前方一阵喧哗。淳儿挑开帘子问道:“前方有何事?”

    驾车的车夫答道:“前面好多人,好像吵起来了。”

    何婧英问道:“可是六疾馆里在吵?”

    车夫道:“是在六疾馆门口。咦,怎么好像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六疾馆门口现下聚了不少人,十来个穿着短打的青壮男子拎着铁锹和木棍向着六疾馆叫嚣。周围还站了十几个半大孩子,对着躺在地上的老伯哭得撕心裂肺,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六疾馆的郎中,石胡莩。

    石胡莩瘦瘦小小的个子,胡子花白,被一众青壮男子围在中间,若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到他站在那。石胡莩面前还站了个老大娘,老大娘扯着石胡莩的衣服,坐在地上蹬着脚,头发散乱,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还我相公!你还我!”

    石胡莩被老大娘扯得衣衫烂了,削瘦的肩膀都露了出来。他死死地拉着衣襟,努力不让自己跟眼前这个老大娘坦诚以待。石胡莩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你相公不是我害的!”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青壮年更是愤怒了,吼道:“我爹本来还好好的,吃了你的一副药就这样人事不省了,不是你害的是谁害的!”

    石胡莩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的药,绝对不会害人!”

    “杀人偿命!”

    人群中一人喊了一句。几个青壮年更是气愤了,作势就要打石胡莩。

    淳儿大声说道:“南郡王妃在此!前方是何人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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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小阎王

    老大娘一听,来了个王妃,当即手脚并用地爬到何婧英裙下,扯住何婧英的裙摆,那眼泪鼻涕都快擦到何婧英的裙上了。“王妃,请王妃给老身做主!这个郎中害死了我家相公!请王妃做主!”

    石胡莩气得脸色铁青:“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害死了你家相公!”

    何婧英低头看那老大娘。那老大娘正好抬手抹了把鼻涕,又抓上了何婧英的裙摆,那只手还在何婧英的裙摆上几不可见的擦了擦。

    何婧英嘴角一抽,这老大娘哭得都快断气了,还知道爱干净把自己手擦一擦。再看那老大娘一副三魂没了七魄的可怜模样,可说起话来口齿比那郎中清楚多了。这周围的青壮年们,可没有半点自己老爹死了的伤心,反而是倒是对打石胡莩要更加上心些。

    还有周围那些小孩。都是一副衣衫褴褛小叫花的模样。

    何婧英年幼落魄时可没少参与这样的事情。往往是讹诈之人找着金主,往金主门前一躺,再来几个小孩围住不停地哭,那金主可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小孩一般都是街上请来的,何婧英那时参与讹诈时的价格,是哭一场能得到半块粟米饼。现在过了十几年了,应当涨价了至少能得到一块饼了吧。

    何婧英看着小孩出神,那老大娘看何婧英半天没有反应,扯了扯何婧英的裙摆,哭得更大声了:“求王妃给老身做主啊,你看看这些孩子,他们的阿公就这样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再看他们一眼了。”

    何婧英指着躺在地上的老人说道:“这不是还没死么?”

    老大娘一愣:“什么?”

    何婧英对石胡莩说道:“可戳过人中了?”

    石胡莩看着何婧英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他们一来就把我围住,我……”

    石胡莩还什么都没做呢,老大娘就猛地冲上去,将石胡莩推了一个趔趄,死命护住老伯:“相公,你好惨啊,都死了,还有人要戳你啊!”老大娘指着石胡莩恶狠狠地说道:“你不准过来!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我就与你同归于尽!”说罢真从地上捡了块石头起来,高高地举在手里,作势要往自己头上砸。

    何婧英看那躺在地上的老伯喉头微微动了下,分明还活着,笑道:“这位大娘,你相公既然没死,你不如先让郎中治一治?”

    老大娘手伸在老伯鼻下,比划了一下,忽然之间更大声地呼喊道:“没气了!刚才抬过来都还有气的!”老大娘一脚踹到石胡莩的小腿上:“都怪你!都是你!就是你害死的!吃了你的药就晕了,现在你还害死了他!”

    老大娘又回头瞪了周围的青壮男子一眼。旁边的人立马心领神会,铁锹木棍重重地砸在地上,也放声大哭起来。周围的小孩子被那铁锹木棍砸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顿了一顿,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大哭起来。

    何婧英看着那些小孩,暗自想道,那带头哭的小孩演得真不错,至少值一块半粟米饼。

    一时间大街上三四十余个人围着六疾馆哭的稀里哗啦,哭声传出好几条街。

    “这是怎么回事?”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何婧英回头一看,正是竟陵王妃袁锦莹。袁锦莹三十多岁的年纪,端庄贤淑,说话柔声细气。袁锦莹十年前也是京城远近闻名的才女,现在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但仍不失风姿。

    何婧英行礼道:“见过竟陵王妃。”

    袁锦莹也是许久没有见过何婧英了,赶紧扶起何婧英道:“你我都是王妃,不需行礼。”

    何婧英道:“按理来说,我该随昭业称您一声二婶,既是长辈,自然是该行礼的。”

    袁锦莹温柔地笑道:“看你说的,倒是显得我好老一样。我在府里听说六疾馆出了事,就赶紧来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何婧英笑道:“王妃,不必去,哭不死人的。哭一会儿没趣了,自然也就走了。”

    那老大娘见又来了个贵人,当即哭诉道:“相公你死得好惨啊!这些当官的和这庸医就是一伙的,不把我们老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袁锦莹听老大娘如此说,急道:“你如何这样说?”

    何婧英扯了扯袁锦莹的衣袖,大声对那老大娘说道:“既然这位老伯都死了,总不能让老伯冤死吧!我们不如请个仵作来验一验,开个膛,破个肚,把骨头挑出来看看,看黑没黑,若是黑了,那倒有可能是被下毒了。”

    “呸!”老大娘急道:“你们就是一伙的,别拿仵作来吓我们,哪去找仵作去。就是有,那也是跟你们一伙的!你们谁都不准动我相公!我相公就是吃了石郎中的药死的!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们个说法!”

    “对!杀人偿命!”周围的青壮男子吼道。

    袁锦莹温和地说道:“大娘,你不要激动,六疾馆是太子与竟陵王设立的,若是……若是真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们定会帮助你们的。”

    老大娘心知袁锦莹是个好拿捏的,当下眼眶一红,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这位……这位夫人,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我相公死得不明不白的,官家没个说法……”

    “什么死得不明不白?叫个仵作来弄明白了不就好。”何婧英说道。

    老大娘将手里的石头在地上砸得砰砰作响,恨道:“我看有那个仵作敢来!”

    “我来如何?”身后一男子走进人群。那男人穿着短打,浓眉大眼,长得倒不丑,但是见着他的人都纷纷躲了开来。

    “小阎王?”老大娘一愣,手里的石头都忘了往地上砸。

    那躺在地上的老伯听到“小阎王”三个字,当即翻身爬了起来,“呸,真他娘的晦气!”

    正在众人愣神的瞬间,那老伯已经卷了地上的草席一溜烟跑了。那老大娘也跟着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在小阎王脚边吐了口唾沫。

    袁锦莹愣愣地看着老伯精神抖擞地跑开,方才还哭得震天响的一群人,一瞬间就走了个干净。袁锦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怎么,怎么……不是刚才还……”

    小阎王看着袁锦莹行礼道:“王妃心善,可别被这些人骗了去。”

    “你是?”袁锦莹问道。

    小阎王答道:“阎无咎,城外义庄的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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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鼠疫(教师节加更)

    阎无咎看了看袁锦莹身后的何婧英,也行了一礼。其实他方才要是早一点出来,这人群早就散了。不过他偏偏想站在人群外面看这个热闹。养尊处优的王妃遇上了敲诈勒索的泼皮,倒是一出好戏。可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王妃,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阎无咎最是看不上那些士族,那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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