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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楼上马上下来。”麻三郎笑回。
　　“大哥——”
　　“大妹，别急！”麻大郎从楼上下来，“我又不是今天走，明天呢，你急什么？”
　　麻敏儿笑笑，“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烧。”
　　“随意吧，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当然一家人在一起啦，但也要吃好的，说吧，想吃什么？”
　　“要不，就来个东坡肉？”
　　“还有呢？”
　　“东坡鱼、东坡羹……”
　　麻敏儿眉头凝成结，“你粘乎上东坡啦。”
　　麻大郎轻轻一笑，“自从听你讲了名士东坡的故事，就喜欢他做的美食了。”
　　“我只听人讲，做出来的菜可不定是正宗的东坡菜哟。”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吃个意境。”
　　“好，那咱们就吃个意境。”
　　关于东坡肉，好多地方都有，有先煮后烧的，有先烧后蒸的，还有直接就上汁的，也没个统一，麻敏儿做的是本帮烧法，先在白水里煮熟煮烂，然后去水进行上汁，一直到汤浓色重，鲜香扑鼻，轻轻的用筷子一挑，那层酥油逞亮的皮就落下了，入口即化，一股浓浓的幸福味道。
　　“真好吃。”麻三郎吃得满嘴流油。
　　麻敏儿道：“今天回来的晚，用了急火，要是天一亮就烧起来，用小火慢慢焙，那肉还要细腻。”
　　单小单趁热，又把东坡羹端上了桌。
　　麻家的院子虽然很大，也有专门的餐厅，但是一家人还是喜欢在厨房锅灶边上放一张桌子，菜边烧、边吃。
　　狭窄的地方并没让大家觉得逼仄，相反，大家喜欢被挤在一起的感觉，甚至，麻敏儿就站在桌边，有空吃一口，没空继续炒菜。
　　那地道的普通人情怀因为麻敏儿慢慢渗入到这个帝师之子的家庭，那种散淡的亲情，因为热气腾腾的厨房雾气在不知不觉中更加凝聚。
　　“二姐，赶紧来一盘鸡毛菜。”
　　“你不说肉好吃嘛，咋的，油啦。”麻敏儿调笑道。
　　“二姐，你知道还说。”麻三郎不好意思的瘪嘴。
　　“哈哈……”
　　“来啦……”麻敏儿伸铲连忙把爆炒的小青菜端上了桌，“小心烫！”
　　“知道了，二姐。”
　　施春月和杏儿看最后一道小青菜都上了，稍为收拾了一下，端走了分给她们的菜，到隔壁吃了。
　　牛大宝正在逗孩子，看到妻儿和侄女来了，连忙把贴墙放的小桌子搬出来，“东家他们都吃上了？”
　　“嗯。”施春月问，“小单兄妹呢？”
　　“还在外面收拾柴火”
　　“让他们进来吃吧。”
　　“好，我去叫！”牛大宝边说边把付老爹的餐盘端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叫道，“小山，小三、小单，赶紧去吃饭。”
　　“听到了，叔，手里的活马上就好。”单小山回道。
　　牛大宝把餐盘端到了门口看门的地方，“付老爹——”
　　“大宝啊，别送，我自己去拿。”
　　“我难得在家，没事。”
　　付老爹连忙出来接过手中的餐盘，“小东家回来怎么说？”
　　牛大宝知道他问什么，摇摇头，“小东家没开口。”
　　“哦。”付老爹有些沉闷。
　　“老爹，别想那么多，不管东家娶不娶妻，这家啊，我估摸着还是二娘当。”
　　“可二娘总要嫁人的。”
　　听到这话，轮到牛大宝不吭声了。
　　“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付老爹长吁短叹。
　　没人比牛大宝更能体会‘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捋了一把脸，“老爹，我回去吃饭了。”他怏怏不快的回到了后院。
　　施春月正给小山兄妹盛饭，等他们坐到一边吃时，才有空问，“怎么啦？”
　　“没什么。”牛大宝接过饭碗。
　　“你刚才出去可不是这脸色？”施春月低低说道。
　　“吃饭吧。”牛大宝低头刨饭。
　　男人不想说，施春月叹口气，转头，“小单啊，昨天小东家去打听的怎么样？”
　　牛大宝吃饭的耳朵马上坚起来。
　　单小单顿了一下：“二娘对那个县太爷的大娘子好像还算满意。”
　　众人个个盯向单小单。
　　“那……”施春月不敢问出口，她的心跟牛大宝一样忐忑。
　　单小单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小东家会不会让大东家娶了她。”
　　施春月再次叹气，“吃吧，大家都吃吧。”
　　厨房内，饭吃到足处，麻敏儿微微一笑，“爹——”
　　不知为何，麻齐风的心咯噔一下，他本能的就知道女儿接下来要说什么，“敏……敏儿！”
　　“爹，你今年虚岁三十三吧。”
　　“嗯。”
　　“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啊。”
　　“敏儿，这话你用来形容你大哥吧。”麻齐风无奈的笑笑。
　　“爹，我想了想，咱们家还是能再养活一两个小子或是小娘子的。”
　　“敏儿……”
　　“大妹……”
　　“二姐……”
　　麻敏儿笑看众人：“都惊讶的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
　　“二姐，你觉得爹能娶县太爷家的长女？”麻悦儿神情复杂的问。
　　“嗯！”麻敏儿点头，“她是长女，又是大哥同窗莫少林的姐姐，我打听了品性不错。”
　　麻大郎无奈一笑，“这么说，我要叫莫少林小舅子了？”
　　“呃……”众人愣。
　　莫少林没有想到，自己回来参加同窗的婚礼，会遇到这种天大的可笑之事，气得砸了爹书案上的砚头，“爹，你太……太让我失望了。”说完，气得跑了出去。
　　“少林，少林……”莫婉怡一直站在外院门口，看到弟弟跑出去，连忙上前拉住他，“弟弟……”
　　“姐……”莫少林只叫了一个字，就叫不下去了，她的好姐姐一路保护自己长大，没想到，还没等自己翅膀硬了，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姐姐，要是你不想嫁，我养你一辈子。”
　　“不，姐姐想嫁。”
　　“……”莫少林以为自己听错了。
　　莫婉怡声音很低：“姐姐就怕别人不娶。”
　　“什么？”莫少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话，“姐姐，你有没有搞错，那人的儿子跟我同窗啊，你将嫁一个老鳏夫啊……”
　　“他……他不老……”莫婉怡害羞的低下头。
　　“姐姐……”莫少林看着没有怨气的姐姐，不知为何，甚至……甚至还露出待嫁的期待，一咬牙：“姐，你等着我——”说完就跑了。
　　“少林，少林……”莫婉怡大叫，“你干什么去？”
　　莫少林的背影已经出了莫府大门。


第99章　挥拳　出城
　　莫少林贴身长随赶紧叫了马车跟上自家小主人，一路出城直朝小旺而去。
　　“大娘子，公子这是去哪里？他明天还要去府城读书呢？”沁红问道。
　　莫婉怡然黯然神伤，莫大人追儿子到了门口，见儿子出去了，叹口气，看到女儿站在一边，愧疚的说道，“婉怡，是爹耽误了你。”
　　“爹……”
　　“希望你不要恨爹！”
　　莫婉怡低下头没吭声。
　　“唉……”莫大人长叹，“这次，为父一定会把你体体面面的嫁出去。”
　　莫婉怡低头没回应。
　　莫怀恩再次叹叹气，转身走了。
　　心里难过的莫婉怡去了许氏绣坊，吴许氏看到她，叫道：“大娘子，你……你受苦了！”看到脸色发菜的小东家，她心疼的直掉眼泪。
　　“吴姨……”莫婉怡扑到她怀里大哭。
　　“大娘子，我苦命的大娘子……”主仆二人搂在一道直哭得天昏地暗。
　　吃好午饭，麻家父子一行人坐到荷塘小亭里乘凉，虽然都不想爹娶后娘，但麻家子女还是达成了共识，在他们各自走向自己人生的时候，希望爹有人陪着一起慢慢变老。
　　麻敏儿说：“我估摸着就这几天，莫大人还会来找爹，在找之前，爹要不要去看看莫家大娘子？”
　　麻齐风连忙摆手，“爹一个老头子怎么能去挑小娘子，敏儿要是觉得不错，爹就认可了。”
　　“爹，她可是要跟你相伴终身的人，总得合你心意吧？”麻敏儿劝道。
　　麻齐风摇摇头，“你们的娘，当年也是祖姨母帮我找的，还不是一样很好。”
　　“爹……”
　　“爹相信好人多。”
　　“爹，居家过日子，跟人好不好没关系，而是要你们脾性相投、合得来。”
　　麻齐风一笑，“我这样性格的人，只要女人不叼专，过日子没问题。”
　　“爹，你对另一半的要求太低了。”
　　麻齐风笑笑，孩子到底小啊，他们那里知道，看过巫山，那里还会有云入眼，最浓烈的情感已经在最蔓妙的年华燃烧过了，以后的人生，他想除了温情就是亲情了吧。
　　夏臻等人继续招待刘载离，再次进了平定大营，坐在夏臻公务房里，大腿翘着二腿，“夏子安，你这公务房怎么弄得跟平板屋似的，又简又陋，根本不像一个小将军呆的地方。”
　　夏臻坐在自己的主案桌后，微勾嘴角：“你以为这是繁华的京里，只要坐在这里喝喝水磨磨牙，等着天黑回家？”
　　刘载离笑笑，对他的讽刺置若罔闻：“听说有匪寇与突厥人勾结，差点攻下了翼襄交界最薄弱的地方，你查了吗？”
　　田先生在边上马上拱手回道：“回郡王，我们正在着手查此事。”
　　“查得怎么样了？”刘载离神情严肃。
　　“据我军顾将军传回来的消息，是三年前旱灾时形成的匪寇，他们被我们端了老窝，有两个小头目逃了，一直打着为老大报仇的旗号，滋事扰民。”
　　“三年了，还没抓住他们吗？”
　　田先生道：“回郡王，他们很狡诈，总是在府与府交界的地方流窜，让我们难以下手。”
　　刘载离勾勾嘴，“三不管地界？”
　　“是，郡王。”
　　“我看你们还是用点心吧，皇上等着我回复呢？”刘载离眯眼对这种公式般的回话嗤鼻。
　　“是，郡王，顾将军一直停在襄翼交界处，正在抓那几人。”
　　“希望在我回京之前，能听到好消息。”
　　“不知郡王……”
　　没等田先生话说完，刘载离就站起来，伸伸长臂，“坐了大半天了，天时也不早了，本郡要回城中了。”
　　“是，我等恭送郡王。”
　　刘载离挥挥手，“除了章将军外，你们其他人随意。”
　　田先生看了眼夏臻，连忙拱手，“是，郡王。”
　　章年美再次被叫到了小将军营内，“先生，你找我？”
　　“郡王要回城中，你陪陪他。”
　　“是，先生。”
　　“走吧，章将军。”
　　章年美出去时，转头朝主人、田先生看了眼，瘪瘪嘴，心道，老子要陪着他逛楼子吃美食了，咋没感觉到好玩呢？
　　午后的烈阳已过，将到傍晚又未至，算命先生拿着他的幡子出了租住的地方，一摇一摆的又晃到了大街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叫道：“算命啦……测字算卦啦……”
　　熙熙攘攘一如往日，随意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虽然是个军略型县城，却比平常的县府繁荣，左看右望，脚下一片轻盈。
　　五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遍眼都是黛瓦灰墙之间，突兀翘起的飞檐，迎风飘扬的商铺旗帜，川流不息的行人，他们虽为生活奔波劳碌，笑脸却平淡惬意，无一不反应出平定百姓闲淡的小日子过得自得其乐。
　　都在这里停留大半年了，算命老头子还是不想离开，难道老夫我要找个地方在这里长住一顿时间？那该找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算命老头子边走边半眯眼，想着自己该去那里悠闲度目，没注意到身边马儿奔过时，有人转头盯了他好几眼。
　　凉亭内，麻家人喝茶聊天，不知不觉小半天过去了，悠悠闲闲的出了小亭，还没转到正院的小路上，付老爹追着一个年轻人过来了。
　　“公子，你找谁？”
　　莫少林只管东找西看，他还没见过这种院子格局，他都不知道，那个是外院，那个是内院，都找不到人。
　　“少林兄——”麻大郎看到了莫少林，比他大三岁，在书院里都以兄称呼。
　　“麻奕初……”看到同窗，莫少林本就激动的情绪更激动了。
　　“少林兄……”
　　此刻面对同窗，麻大郎的情感还真是五味杂陈复杂的很，突然意识到，以后再见到他，怕是不能以平辈相处了。
　　“麻奕初，你们家怎么能这样欺负我姐姐……”激动的莫少林挥拳就上。
　　麻奕初没料到同窗会打人，没避开，结结实实被挨了一拳。
　　单小山见小东家被人欺负，连忙上前挡住他，不让他打主人。
　　“少林兄……”
　　“别叫我。”
　　麻大郎尴尬的闭上嘴。
　　被单小山挡住的莫小林气得张牙五爪，“我姐姐是深闺小娘子，你爹这个老头子怎么下得了手？”
　　麻敏儿听得嘴角直抽，上前一步，“莫公子，你以为我们想这样做吗，是你爹不去调查事情的真相，嚷得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非得让我爹负责，你不要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指责一通，好像我们有多罪大恶极。”
　　“你……”自已家什么情况，莫少林当然知道，酒楼的事，不要问，他都知道是后娘搞的鬼，可是他没有想到，爹居然不顾姐姐幸福，就这样要求麻家人娶了姐姐。
　　莫怀恩坐在书房里，浑身无力，瘫坐在太师椅上，贴身长随进来了。
　　“少林是不是去小旺村了？”
　　“回大人，是去了麻家。”
　　“唉。”莫怀恩再次叹气。
　　“大人……”
　　“我对不住少林他娘呀。”
　　“老爷，公子不懂你的意思，老奴懂了。”
　　莫怀恩疲惫的双眼抬了一下。
　　“老爷，这次要是那包间里不是麻老大人的儿子，你是不会随意把大娘子嫁了的。”
　　莫怀恩感慨道，“还是你懂我。”
　　“老爷，公子还小，还不懂你的苦心，以后他或许就懂了。”
　　“唉，我不要他懂，只要不恨我就行了。”莫怀恩精神倦怠。
　　“老爷，会的，总有一天，公子会明白你的苦心。”
　　章年美以为燕成郡王会去楼子、酒楼，没想到直接出城了，“喂，燕郡王，你这是去那里？”可惜前面的马跑得飞快，理也不理他，气得他鼻子就差冒烟。
　　没过多久，章年美感觉不对劲，这不是去老妹家的路道吗？难道燕成郡王要去老妹家，不对啊，老妹家没官没职，他一个郡王去干什么？
　　章年美可是风月场上混的，脑袋马上转到他漂亮的老妹身上，不会吧，我的老天，那可是我们小将军的媳妇啊！
　　章年美想调转马头，结果被两匹马夹住了，根本转不了头。奔驰的马背上，刘载离转头，勾嘴一笑，转过头，继续往前。
　　我去……我去……章年美咆哮的想抽刀。
　　坐在麻家人对面，莫少林内心滋味难辨，紧抿着嘴，一声不吭。麻大郎也不知道自己要说啥，“那个……那个……莫……公子，我明天就要去府城了，你呢，什么时候出发？”
　　莫少林抬眼看向麻奕初，这次赵雨彦大婚，回来吃喜酒的同窗有好几个，他们不仅没有一起回来，连回去也没有约定。
　　倒不是他们平时关系差，而是这些人生活的圈子、家境不一样，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没办法一起出发，如果猜得没错，麻奕初是第一个回府城的人，因为他回来除了喝喜酒，既没有三姑六婆要走动，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人要拜访，纯粹就是喝了喜酒就走人，不像他，父亲还要他拜访一些对他日后有帮助的人。
　　想到这些，不知为何，被他恨的父亲，突然之间又是这么……
　　这样干坐着，还真是尴尬，麻敏儿想了想，挤出丝笑意，“莫公子，你姐姐跌倒在我们吃饭的包间，你父亲让我爹负责，已经让我祖父发话了，我爹想既然小娘子家都不嫌弃他年纪大，那就娶了小娘子吧，可看你的意思好像不同意，既然这样，你回去跟你父亲合计一下，要是让我们家负责，我们不拒绝，要是看不上我们家，我们也没意见，你觉得呢？”
　　作为男方家亲人，麻敏儿这一段话，说得委婉又低调，给足了女方家面子，要是放在无赖之人身上，先不要说莫家大娘了是自己跌到包间的，就说世俗，人们总是苛刻女人的声名，而把男人的种种看得很淡，了不得说男人走了狗屎运，或是走了桃花运等等，总之男人占便宜。
　　但对麻齐风这样重感情、重家庭的人来说，其实，他根本不想占这种便宜，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作为男人，只能大度，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听了麻敏儿的话，莫少林怔怔的看向麻奕初的父亲，说句良心话，这位京城流放来的贵公子，虽有同窗这么大的孩子，可他一点也不显老，跟他儿子站在一起，好像就大四五岁，不仅如此，他还有一种小城镇男人没有的文人气质，少了世俗的烟火气，整个人都呈现着诗情画意的儒雅，怪不得姐姐想嫁！
　　莫少林颓然的立起身，转身就朝门外走。
　　“莫公子——”
　　莫少林顿了下脚，“麻奕初，你什么时候去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