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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可那人不是我爹。”
　　“不这样说，坏人把你们拐走了怎么办？”麻敏儿话说得有些严肃。


第19章　牙行
　　“爹……”麻四郎抿着小嘴看向麻齐风。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麻齐风点点头，“听姐姐的话。”
　　“哦！”麻二郎迅速拉着郭二平，两个七岁小男娃小跑着到了卖水摊后面。
　　看到两个孩子乖乖立在那里，两个大人相互看了一眼，无奈道：“大兄弟赶紧找四娘吧。”
　　麻齐风叹口气：“嗯！”
　　某街道某酒楼，一个穿着军装的年青人别着佩刀进了二楼，房间内，桌上都是空盘空碗，饭菜早就被房间内的人席卷下肚了。
　　“章条子，打听的怎么样了？”有人问。
　　章年美拱手朝夏臻说道：“小将军，姚大人昨天晚上在城门合上之前进的城，进城后并没有去府衙，而是找了个客栈，属下打听到时，他刚刚出了客栈。”
　　夏臻点点头，“走，我们也去府衙。”
　　“小将军……”
　　已经立起身的夏臻皱眉：“有何问题？”
　　“小将军，他走的方向不是府衙。”
　　“那去那里？”夏臻显得极不耐烦。
　　“回小将军，我们打听到，他一没来过兴安，二在兴安没有友人、故人。”
　　“娘个巴子，一不坐官骄，让我们接了空，二来府城不去衙门，又让我们接了空，这姓姚的想干什么？”壮硕的顾敦跟着不耐烦的吼道。
　　夏臻脸色发愠，怒火就要上头，幕僚田仰光连忙瞪了眼顾敦，拱手走到主人身边：“小将军，老将军让你过来接姚大人，不仅仅是身为地主要尽情宜，更是为了武、文合体解决翼州大旱之事。”
　　夏臻能夹死苍蝇的眉头松了松，“那还不走？”语气很冲，满身戾气，抬脚就出了房间。
　　跟在后面的几位校尉个个缩缩头，小心翼翼跟着出了包间。
　　也不知找了多久，眼看这条街就要到头，又累又饿，双脚都抬不动了，麻敏儿急得口生疮。
　　郭李氏跟麻敏儿一样累，可她是大人，她的耐力好些，伸手扶住要跌倒的她，“二娘，怎么办？”
　　晃了几步，麻敏儿挪到墙边，扶着墙喘气，目光却在人群中不停的搜索，心中暗想，难道姓陈的不是走的东城门，而是去了西城门，如果是这样，现下当务之急是吃东西，如果不吃东西，估计连西城门都到不了。
　　“二……二娘……”迟迟没听到回答，郭李氏心慌的很，明明她是大人，她却心慌意乱的抓住小娘子的胳膊，仿佛一个不错眼，她就被抛弃一样。
　　这不能怪她，如果不是大旱灾，她就是个没出过村子的农妇，就算出过村子，最多也是到巴掌大的小镇，何曾见过如此繁华的城池，何曾见到过如此多的行人，她早就又慌又怕，不知所措了。
　　麻敏儿没力气说话，伸出手在郭李氏的手背上安抚了一下。
　　“二娘……”找不到四娘惶恐，以及对未来的恐惧，让郭李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二娘……”
　　“郭婶你是不是饿了？”麻敏儿的问话都如蚊子哼。
　　“二娘，逃荒时，大家都说府城有粮吃，到了府城就能活命了，可我咋觉得府城连草根都没有呢？”郭李氏悲伤问道。
　　是啊，曾经，她也这样认为过，大城市不是遍地黄金吗？怎么连吃顿饭都这么难呢？等在大城市立足后，她才懂‘遍地黄金’的真正意义。
　　麻敏儿看向黑瘦的郭李氏，伸手再次安抚她，“郭婶，别怕，有我呢？”
　　“是不是要卖了自己才能有吃的？”郭李氏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悲苦不已，“可我不想卖了自己，我还想回家种地。”
　　麻敏儿抿了抿嘴，不知怎么回她，双眼看向街道远处，耳边人声吵杂，哭闹俱全。
　　“当家的，你不认识字，就把孩子卖了，这要让人骗了可咋整？”
　　“我……我……那怎么办？”
　　“要不要找个识字人，这样咱就不会被人骗了。”
　　“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找……找谁……”
　　正在祈祷上苍的麻敏儿听到这话，犹如天音，直起饿得发疼的肚子，朝一对中年妇人走过来，“大叔，大婶，我识字。”
　　“小……小娘子……”
　　“大婶，我帮你们读契书，你们能付我佣金吗？”
　　“啥……啥叫佣金？”妇人问道。
　　“只要够我们家人吃一顿饱饭即可。”
　　中年男人眨了眨眼，“俺……俺在村里做过主事，你说的佣金是不是中人费？”
　　麻敏儿点了点头。
　　中年夫妇相互沉默的相互看了看，许久没有说话。
　　麻敏儿感觉没戏了，“郭婶，我们走！”
　　正在发愣的郭李氏从中年夫妇身上收回目光，“哦！”扶着小娘子转身离开了。
　　“他爹……”
　　“他娘……”
　　“要不……”中年男人想了想说道：“这辰光了，也不知道找谁，就她？”
　　妇人点点头：“只要她能把契书上的字读给我们听，我们心里就有底了。”
　　“那……那你赶紧叫住小娘子。”
　　妇人连忙叫道：“小……小娘子……”
　　听到叫声，麻敏儿高兴的转身大走几步：“叔——婶——”
　　“小娘子，那你就跟俺们进去！”
　　“好！”麻敏儿高兴的直点头，扯了一下郭李氏，她低下头，“二娘，咋了？”
　　“郭婶，等会，需要你帮忙时，你看我神色，要是……这样……你就……这样……”麻敏儿声音小的只有郭李氏听到，她有些犹豫，“能……能行吗？”
　　“郭婶，别怕，有我。”
　　“哦！”郭氏迷迷乎乎的点了点头，繁华的大城池让她心慌意乱没有主张，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对方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而自己是个成年人。
　　中年妇人身后跟着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虽然脏乱，但细看之下还算清秀，麻敏儿深深叹了口气，看了他们一眼，踏进了牙行。
　　大灾之年，牙行的行情比任何时候都好，他们如老太爷似的高高在上，挑剔着来卖身为奴的大、小人。
　　“去去去……这个不要，不要……”
　　“大老爷，求……求你收了孩子吧，她能干能吃苦……”
　　“瘦得跟竹竿似的，没人要的，赶紧走走走，赶紧给我走……”
　　“大……”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牙行的人赶出去了，“大老爷……”不一会儿声音消失了。
　　“下一个……”
　　……
　　“下一个”
　　……
　　眼看就到中年夫妇，他们双手捏着娃的手，眼里含泪，似不舍，是无奈，“兰子，别怪爹娘心狠，实在是活不……”
　　女娃不停的抹眼泪，“爹、娘……”
　　“兰子……”
　　“下一个……”
　　叫了一声，发现人未上前，牙人不耐烦的又叫了一句：“不想卖的，赶紧出去，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耽误我做生意。”


第20章　得银
　　“卖……卖……”男人老实巴交上前，“大老爷，你看俺家闺女……”值几个钱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喉头哽住了。
　　这样的事，牙人每天不知经历多少，张眼仔细看了看女娃，身量虽瘦却不柴，脸蛋也周正，养润了也算是个鹅蛋脸，还不错，点了点头。
　　见牙人点头，知道自家女娃能被卖了，夫妇二人忍不住又哭了。
　　“来人，给他们写契书。”
　　“是，老爷。”坐在边上专门写文书的年青人连忙挥笔，没等中年夫妇嘱咐女儿几句，契书已经写好拿到他们面前了，“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在上面按手印。”
　　麻敏儿伸手去接契书。
　　年青人没松手，“你谁啊？”
　　“我是他们家侄女，我叔不识字，让我读给他们听听。”麻敏儿微笑道。
　　这年岁，不识字的人多得去了，牙行写出的契书大部分人都不识，拿给他们，不是让他们看，而是让他们按手印。
　　听到麻敏儿的话，牙行的人都惊讶了一下，特别是上坐的牙头，一脸不屑：“啊不……啥意思啊！”
　　麻敏儿知道对方因为他们的举动恼了，连忙行礼，“大老爷，我叔在外面寻了几家牙行，听说你老的牙行是最公允的，就连忙带着兰儿姐过来了，还请你别见怪！”
　　“呵呵，小嘴还挺会说。”牙头不耐烦的脸因为拍马屁好了些。
　　“大老爷，不是我会说，是你牙行的口碑好。”
　　“哈哈……”牙头董达瑞伸手摸摸头，作为牙人，他这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何其多，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泼皮无赖，就是没见如此小娘子，聪慧机灵，不卑不徐，像生意场上练达的老手。
　　“大老爷，我家兰儿姐心灵手巧，吃苦耐劳，能不能帮她找个好人家做婢？”麻敏儿感觉到对方没有多少恶意，连忙打蛇随棍上，帮中年夫妇的女儿争取好的出路。
　　董达瑞端起桌上的杯子啜了一口茶，眯了眯眼。
　　他这不急不徐的动作吓得兰儿爹娘连哭都不敢哭了，小娘子的话实际上就是他们想说的话，但他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有人帮他们说出来，别提多紧张了，开嘴张眼紧紧的看向他。
　　麻敏儿当然也紧张，她说这话倒不是纯粹为了自己的佣金，而是在这种没办法的情况下，为这个被卖的女孩子唯一能做的事了。
　　而且生为职场精英，她深深的懂得，有时候，一句话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虽然这句话对自己或是上坐的牙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兰儿’这样的人，就是一生的命运。
　　兰儿确实因为这句话改变了命运，当然这个‘改’有别人给的好机会，更有她自己对好机会的朴实经营。
　　董达瑞放下茶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给一个小娘子说话的机会，更不知觉的给了她脸面，绽开一惯练达的笑容：“我凭啥给她一个好出路？”
　　麻敏儿咧嘴天真一笑：“就凭大老爷你如弥勒佛，笑容可鞠！”
　　“呃……”董达瑞伸手就摸自己的脸，这可是被富贵人骂的孙子脸，竟是弥勒佛？“哈哈……”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大笑了，“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麻敏儿带着微笑立在堂中间，淡然处之。
　　笑完之后的董达瑞眯眼沉思，手不自觉的拍着自己的大腿面，翼州大旱，卖儿卖女何其多，别人过得是阴曹地府的日子，他们这些牙人却大发灾难财，看向面前如小仙女的小娘子，他再次面露笑容，“小娘子那里人？”
　　“曾是京城人。”
　　“京城？”
　　不仅牙头董达瑞吃了一惊，牙行大堂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京城，那可是高不攀的富贵地。
　　董达瑞探究的目光射向小娘子。
　　麻敏儿微微一笑：“大老爷，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多。”
　　看着进退有度的小娘子，董达瑞没有因势逼人，而是感慨一句：“京城？果然不一般。”
　　麻敏儿笑道：“大老爷，契书我看过了，果然不负你弥勒佛的称号，童叟无欺。”
　　“那是自然，我董达瑞就算赚钱，那也赚得明明白白！”
　　麻敏儿拱手：“厉害！”
　　“哈哈……”董达瑞第三次大笑，如果不是年纪小又是小娘子，他娘的，他真想交个莫逆，咋就有这么通透的小人儿呢，他这刚表个意，她那就达出来了，这默契就算老友也不过如此吧，“来人——”
　　“老爷——”
　　“赏她二两。”
　　“老……老爷……”
　　不仅牙行的奴仆、大堂里的人惊讶，就算麻敏儿也吃惊，“大……大老爷，这……这不妥吧！”突如其来的银子砸得她脑袋都发傻了，竟……竟有这天大的好事？
　　董达瑞眯眯带笑，“小娘子，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或是孙女，这家我连儿子都不传了，就传给你。”
　　“呃……”麻敏儿惊呆了，居然有不重男轻女的人？
　　“哈哈……”董达瑞伸手摸头，肥头大耳的他，在这一刻给人不是油腻市侩的牙人形象，而是一个敦厚的长者形象。
　　“小娘子，赶紧带着银子走，省得我改变主意把你给买了。”这小娘子咋傻都傻得这么可爱呢，董达瑞心痒痒，恨不得把小娘子占为已有。
　　麻敏儿嘴张成O形，连忙伸手接银子，转头就跑，跑了两步，转头叫道：“大老爷，以你的人品，富超三代。”说完拔腿就跑。
　　“这是什么鬼话，老爷要不要追回来！”仆从大叫。
　　董达瑞摇头笑笑，这些人不懂，但他懂，小娘子的话可是善意满满。
　　郭李氏虽然全程蒙得跟傻瓜似的，可是小娘子跑，她眼尖的，跟着也跑了。
　　余下中年妇人，不知所以然的相互看看。
　　“来人……”
　　“老爷——”
　　“把这一家带给夫人，让她安排。”
　　“老……”
　　“去吧！”
　　再傻也明白自己遇到贵人了，中年妇人连忙跪下，“贵……贵人……”
　　董达瑞笑笑：“你们遇到的贵人不是我！”
　　“大老……”
　　“下去吧，我还要做生意。”董达瑞收起情绪，又是一个上媚下压的牙人。
　　牙行仆人把中年夫妇带下去了。在这样吃人的大灾中，能有人收留，对于中年夫妇这样的流民来说，真是天大的造化了。
　　大堂内等待卖身为奴的人那个不羡慕，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道。
　　跑到街面上，麻敏儿还有点懵，运气这么好，竟遇到贵人了，竟得了二两银子？她觉得自己如在梦里，不知觉的又摸了摸藏在心口的二两碎银子。
　　“二……二娘……”
　　“我们可以吃……”话还没有说完，麻敏儿看到从巷子口出来的陈家人，悦儿正被陈黄氏抱着，“郭婶，抱头、蹲下。”


第21章　抢人
　　麻敏儿的语气又急又促，郭李氏没搞明白，就被她小手按蹲在地，混在一堆流民当中。
　　麻敏儿伸出双手扯散了自己的头发，微微猫着腰逼进陈黄氏出来的方向，她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大街上这么多人，根本没办法扯住陈家人。
　　老天爷，请赐给我好运！麻敏儿一边暗暗祈祷，一边猫过去。
　　“娘，四人咋就卖了这么一点铜子。”陈狗子摸摸怀中铜子，府城卖人还不如乡下，乡下还二、三两银子呢，这里居然只有一百铜子，四人卖了四百铜子，居然连半钱银子都没有卖到，真他娘的晦气。
　　“得了，别骂了，都这样！”
　　“娘，那她……”陈狗儿指向娘怀中的麻悦儿。
　　“她肯定不一样，你没看刚才的牙人开价就是二两。”
　　“嘻嘻……”陈狗儿咧开嘴：“娘，那你咋不卖？”
　　“大街上，牙行这么多，我得多跑几家，谁家出的钱多就卖谁家。”
　　“还是娘想得周到。”
　　“那是自……”
　　陈黄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怀中一空，本能的伸手抓劳，却被绊倒在地，她连忙尖叫：“狗子快抢回来了……快抢回来……”
　　陈狗子、及他爹陈黑子一起追上去，陈黄氏愣过神来也带着他们一起追上去。
　　九岁的麻敏儿抱着四岁的妹妹真是吃力，可是此刻她顾不得了，小宇宙爆发了，拔脚就往人群外挤，边跑边朝后面看，不要追上，不要追上……
　　站在翼州府——兴安城的街头，曾经正六品户部仓事，现正五品知府的姚泽良感慨颇多，看着人来人往，不禁怅然。
　　“老爷——虽说兴安不如京里，你这官也是封疆大吏了。”
　　“我并不是在意这个……”
　　“老爷担心大灾，可那朝那代没大灾，总会过去的。”
　　仆人说得如此轻松，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的姚大人突然就笑了。
　　“老……老爷，小的……”
　　姚泽良挥了一下手，叹口气继续朝前走。
　　“小将军，京城来的知府想干嘛？”章年美走在夏臻身侧，朝前面的人看过去，不解问道。
　　夏臻板正脸，没有表情，手扶佩刀，朝前走，街道上的人，被这一群军卒吓得纷纷避到一边。
　　幕僚田先生捋须道：“看这样子，皇上这次派来的官倒是有几分实干劲。”
　　“何以见得？”章年美问。
　　“不见小将军，不进官衙，一来就实地察访。”
　　“或许是好奇到大街上逛逛呢？”校尉顾敦说道。
　　田先生摇摇头，“你们呀……看看前面是什么街道？”
　　“什么街道？”
　　“牙行！”
　　“来这里做什么？”
　　田先生反问：“这里什么最多？”
　　“卖儿卖女！”顾敦脱口而出：“他来这里做什么？”
　　“大灾大难中，卖儿卖女最能体现民情了。”
　　“还真实干啊！”章年美这话讽刺的意味多。
　　田先生对夏臻道：“小将军，现在知道老将军为何让你去接姚大人了吧。”
　　夏臻扫了眼田先生，没有吭声，继续朝前走。
　　街道上到处都是流民，有些人看到军卒知道躲避，有些不知道，傻乎乎的立着，左右军卒挥手开路，“让开——”
　　“让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