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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青还是认出他。
　　他也看见她，从口袋里抽出手，扬了扬房卡。
　　孟青走过去，他的眼神平淡陌生。
　　“谢谢。”她去接房卡。
　　半路杀出程咬金，抢走房卡。
　　“原来不是聋哑啊。”金毛握好房卡，抱臂笑着看她，“哥哥们等你这么久，道声谢就完了？”
　　孟青摸摸口袋，把带出来的五十块钱全给他。
　　金毛瞥一眼，没接，“什么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哥打劫小学生呢。”
　　孟青正要把钱收起来，他下巴点点对街的便利店。
　　“去帮哥买包烟。”
　　孟青去对面买了包烟回来。
　　金毛接过，拆开，取一支咬进嘴里，见孟青盯着他看，他笑笑：“怎么，也想来一支？”
　　“房卡。”
　　她太镇定，丝毫不怯。
　　金毛点燃烟，递到她嘴边。
　　“你敢抽一口，我就给你。”
　　有人阻止，轻踢金毛一脚：“行了，卡给她。”
　　孟青已经凑过去，吸了一口。
　　第一次，她被呛到。
　　金毛先惊讶，而后笑：“挺倔啊，妹妹。”
　　孟青边咳边伸手。
　　金毛把卡还给她。
　　有人又踢他，提醒：“烟钱，给她。”
　　金毛：“用完了。”
　　那人不耐烦掏兜。
　　回旅馆前，孟青用他给的钱买了包烟。
　　……
　　他既然好奇要死。
　　孟青就把初中遇到中二少年，把她当聋哑，又让她买烟抽烟的事儿讲给他听。
　　“你们S市的青少年都是这么二的吗？”
　　陆季惟：“……”
　　他没说话，盯着她的脸看，心想：原来那次才是第二次见面。
　　他怎么没认出来呢？
　　孟青说完睡了。
　　他睡不着，私信周钦，给人叼了一顿。
　　二少爷莫名其妙。
　　周钦：【我没招你吧？】
　　陆季惟：【傻了吧唧】
　　把手机丢一边，他再看孟青睡脸，此刻已经万分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她小时候的样子。
　　他想看照片，但很遗憾，没有，只有几张逢年过节的合影留念，一大家子在一个镜头里，像素不高，五官模糊，还是她长大之后的样子。奶奶说照片原来是有的，后来这丫头发疯，全给烧了。
　　旅游小镇。
　　景美人多，并不宁静。
　　没看到想看的照片，陆季惟领着儿子出门溜达。经过一处施工现场，小家伙有点走不动了。
　　“爸爸，挖掘机！”他兴奋大叫。
　　陆季惟看到了，淡淡嗯一声。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挖掘机梦，就算开不上，看也能看上一天，对机械感，力量感的迷恋与崇拜似乎与生俱来。
　　“看十分钟。”
　　“好。”
　　半个小时后，陆栩恋恋不舍地被爸爸拉回家。他没看够，很不开心。
　　他爸批评他：“没有契约精神。”
　　陆栩：“哼，我听不懂。”
　　陆季惟：“就是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
　　陆栩：“这都跟你学的。”
　　陆季惟啧一声：“你皮痒了是吧？”
　　陆栩抱大腿，苦苦哀求：“可我真的好喜欢挖掘机，爸爸你给我买一辆，大的，我可以开的，这样我以后可以不要小汽车。”
　　陆季惟后悔带他出门了。
　　小家伙缠了他一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他爸拿他没办法，说：“如果你妈同意，就给你买。”
　　陆栩：“你可以先买回来，再告诉妈妈。”
　　陆季惟：“不行。”
　　陆栩去找妈妈。
　　陆季惟不紧不慢跟着他进门。
　　他们出门不过半个小时，家里又来了两拨客人，热热闹闹，气氛堪比过年。
　　陆季惟又后悔没陪儿子多看会儿挖掘机。
　　“爸，徐阿姨，姑姑，姑父。”　他挨个儿叫人。
　　这几人里，最重要的就是老丈人了。但陆季惟给人当了六年女婿，翁婿见面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还不如和姑姑一家见得多。
　　姑姑笑着招呼他坐。
　　陆季惟刚坐下，陆栩从房里跑出来。
　　“爸爸，妈妈叫你。”


第44章　
　　男人的直觉告诉陆季惟。
　　孟青叫他；　可能是要吵架。
　　进屋前，他特意把儿子也拉上。
　　孟青正靠着床头看书。
　　他故作轻松；　在她身旁坐下。
　　“叫我什么事儿？”
　　陆栩完成任务；　也看着妈妈问道：“妈妈，爸爸叫来了；　可以给我买挖掘机吗？”
　　孟青说可以，小家伙举起双手，欢呼声“耶”；　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陆季惟：“……”
　　房间静下来。
　　她没发火，也没生气，极其平静。
　　这样反而更令人感到忐忑。
　　陆季惟受不了这种压抑，也不装了，凑近她；　小声温柔道：“你要不高兴了；　就说出来；　别这样行不？”
　　孟青：“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他说：“我插手你们家的事儿了呗。”
　　几年前那次近乎决裂的争吵，陆季惟至今记忆犹新，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又说：“其实都是些小事儿，我就没跟你说；　如果无能为力；　我肯定是要拒绝的。”
　　“多小的事儿？”她看着他。
　　他说：“这我哪记得。”
　　她嘴巴抿起。
　　陆季惟心想：完了，要发火了。
　　却听她小声道：“谢谢。不过以后别这样了，我的事儿我自己会看着办。”
　　说完；　她目光落回书上。
　　陆季惟摸她额头：“你吃错药了？还是哪根筋没搭对？”
　　孟青推开他手：“差不多得了。”
　　显然，她也记得那次争吵。
　　陆季惟：“那你说，那次你是不是很过分？”
　　——
　　四年前。
　　一个寻常的周末，陆季惟回家，竟然是沈隽在他家做晚餐，儿子被他姑姑带着玩儿。陆小冬看见哥哥，就像看见救星，赶紧把闹腾的小家伙塞他怀里，仰瘫倒。
　　“你儿子给你，可累死我了。”
　　陆季惟逗着儿子，问她：“你嫂子呢？”
　　陆小冬诧异道：“我嫂子回娘家了啊，都两天了，你不知道吗？”
　　“妈呢？”
　　“旅游去了，都快一周了，这你也不知道？”
　　他显然不知道。
　　陆小冬摇头，啧啧道：“再这样下去，你早晚妻离子散，母子情绝，到时可别怪我当妹妹的没有提醒你。”
　　陆季惟作势踹她。
　　陆小冬笑嘻嘻地躲进厨房。
　　陆季惟给孩子妈打电话，她没接。
　　当时，十几个月大的陆栩小朋友和爸爸还不亲，但他认得这是爸爸，所以很乖，他爸回来后，就没哭也没闹过。
　　陆小冬觉得神了，感慨道：“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啊，今晚你带他睡吧。”
　　陆季惟仍是没联系上孩子妈，问妹妹：“知不知道你嫂子回娘家做什么？”
　　陆小冬说：“她爷爷摔着了，脑溢血，做了手术。”
　　第三次打电话，终于联系上。
　　陆季惟在电话里问她：“爷爷怎么样了？”
　　她说：“醒了，没有大碍。”
　　陆季惟让儿子和妈妈讲话。
　　小家伙一开口叫妈妈，陆季惟就听出那边回应的声音有点哽咽了。
　　然后小孩哭，大人也跟着哭。
　　第二天，陆季惟带着儿子去找妈妈。
　　她看到儿子，显然高兴，抱着亲了又亲，对着他却冷淡道：“我今天就回去了，不是让你别来吗。”
　　陆季惟那时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冷淡反问：“爷爷做了手术，你觉得我不用过来？”
　　她没说话，陪儿子玩去了。
　　生完孩子后她就一直这样冷冷的，似乎对他很不满意，他做什么她都觉得不对。
　　冷战了大概十分钟，他主动找她说话，她态度稍微好点儿，带他一起和儿子玩儿。
　　去医院看过爷爷，一家三口准备回家。在医院楼下，陆季惟第一次见到她的堂哥。
　　孟青似乎不愿意他们认识，简单介绍了一下，就让他带着孩子先上车。
　　但孟磊还是想办法联系到了他。
　　让奶奶帮他联系的。
　　老太太估计求助无门了，声泪俱下拜托他救孟磊一次。
　　陆季惟帮忙还了那次高利贷。
　　奶奶保证过段时间一定把钱凑齐了还给他，让他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孟青。
　　陆季惟钱给出去，就没想再要回来，他答应不告诉孟青，钱也可以不要，只让奶奶劝孟磊不要再赌博，如果有下次，他不会再帮了。
　　奶奶连连答应。
　　但事情过去没两天，孟青就知道了。
　　她气疯了。
　　陆季惟从没见她发过那么大的火，直接被吼懵，她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来劲，最后还推了他一把，要跟他恩断义绝似的来了句：“我们家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别多管闲事！”
　　陆季惟也被她气疯了，吼回去：“我他妈有病行了吧？你放心，以后和你有关的事儿我绝对不管！”
　　大吵了一架，他一个月没回家。
　　明惠和陆小冬轮流当和事佬。
　　但两人愣是扛了一个月没理对方。
　　陆季惟觉得自己没错，没错就不能没原则地认错，哪怕想儿子想疯了，也死扛着。
　　过一个月，她似乎还没有低头的意思，他到极限，觉得原则也没那么重要，决定归家。
　　她却先他一步带着儿子过来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好吃好喝照顾了他两天。
　　回去的前一晚，陆季惟把她推倒。
　　男人脸帅身材好，力道与技巧都堪称完美，尽管孟青万分克制，还是忍不住漏了音，他露出见面后的第一个笑脸，而她，也在忽然之间想通了一些儿事。
　　和好之后，陆季惟发现她不再挑剔他了。
　　而是进入到一种相敬如宾模式。
　　他慢慢习惯，觉得也挺好。
　　别他妈有太多期待，生活就轻松多了。
　　——
　　不过待了一天，陆栩小朋友就和太奶奶家后院的花母鸡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回家的时候，小家伙吵着闹着要把花母鸡也带回家，和陆美美做伴。
　　他爸爸妈妈自然是不同意的。
　　陆栩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又去求外公，让他命令爸爸妈妈同意他把花母鸡带回家。因为外公是妈妈的爸爸，小孩子就是要听爸爸的话。如果妈妈不听话，他以后也不要听爸爸的话。
　　他心里这么想，边得意地看着爸爸妈妈，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除了他妈妈和外公，一屋子的人都被他逗笑了。
　　“外公，求求你了，快点命令他们吧。”
　　他双手合十，拜托外公，又萌又可爱。
　　他的小姨孟紫忍不住捏他小脸：“小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别回家了，去小姨家玩两天好不好？”
　　陆栩摇头，遗憾地道：“小姨，我也想啊，可是我还要上学呢。”
　　“那你放假一定要再来哦。”孟紫不舍地抱抱他。
　　小朋友感性，也不惦记花母鸡了，挨个和家人拥抱告别，叮嘱他们好好照顾自己，身体要健健康康的。
　　依依惜别的画面挺感人。
　　坐进车里，他还不舍地降下车窗挥手作别。
　　车子远去，他难过地垂下小脑袋。
　　孟青安慰他：“不要难过，还会再来的。”
　　他也安慰妈妈：“妈妈，你也不要难过。”
　　孟青说：“妈妈不难过。”
　　他点头：“对，你还有我和爸爸。”
　　他表白：“我和爸爸会一辈子爱你的。”
　　他确认：“是不是，爸爸？”


第45章　
　　假期最后一天。
　　早上将儿子送到书法班；　孟青陪周简去医院做产检。一系列检查做下来，正好到小朋友下课时间。
　　周简请母子俩吃午餐。
　　陆栩吃饱；　就跳下椅子；　跑去餐厅的儿童游戏区玩了，两个大人边吃边聊。
　　周简把自己准备辞职的决定告诉了好友。
　　“反应太大了；　讲话稍微大点声就想吐。你那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还好。”孟青支持，“辞就辞吧；　身体最重要。”
　　周简单手托脸，自恋道：“那这样我以后就不能去你办公室找你喝下午茶，你会无聊的。”
　　“不会。”
　　周简笑，作势用餐巾纸丢她。
　　“无情的女人。”
　　孟青：“不过如果你约我，我会出来的；　现在我有时间。”
　　周简想起来：“对哦；　你老公回来了。”
　　她盯着好朋友的脸：“怪不得刚一见面；　我就觉得你又更漂亮了，看来昨晚你们相处得很和谐。”
　　“没有。”
　　“那就是今天早上。”
　　“……”
　　周简笑了笑：“我也是过来人好吧。能看出来，真的。”
　　孟青问她：“徐开阳是不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那是。”这点自信周简还是有的；　“我跟他在一起八年了，可能比他还了解他自己。不过；　他这人也笨；　经常不打自招，藏不住事儿。”
　　孟青：“我怎么觉得你比较藏不住事儿。”
　　周简说：“那也分人好吧，咱俩这关系；　我肯定跟你有一说一，有了第一手消息得先告诉你。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她又打趣，“当然了，你心这么大，也未必在意。”
　　“……”
　　“什么时候走？”
　　“明天交辞职报告。”
　　孟青告诉她：“我也交了辞职信。”
　　周简靠了声，身体坐正，诧异看她。
　　“什么时候？”
　　“月初。”
　　“准备回家生二胎？”
　　她说：“不是，想换个环境。”
　　这都快月底了，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露，果然是个干大事的女人。周简冷哼声，以示不满。
　　孟青解释：“当时你在住院，没说怕刺激到你。”
　　“你老公知道吗？”
　　“不知道。”
　　周简笑了：“哪个单位这么牛逼，能从盛元手里挖走宝藏。”
　　“启航。”
　　周简大脑迅速思索，想了会儿。
　　她摇头：“没听过。”
　　孟青：“还是个小公司。”
　　周简：“什么吸引你？”
　　孟青：“难。”
　　……
　　下午，陆栩还有一节美术课。
　　美术班就在学校附近，和周简分手之后，孟青带儿子去小公寓睡午觉。她刚准备也睡会儿，孟紫给她发来一道物理题，求指教。
　　孟青：【问爸】
　　孟紫：【他已经放弃我了，写答案给我抄，还校长呢，讲个题目都讲不清（撇嘴）】
　　孟青来到客厅，给妹妹在线指导。
　　孟紫听完：“嗐，就这么简单啊，爸他讲的太复杂了，都不知道他怎么当上校长的，嘁～”
　　孟青：“你先入为主不想听他讲，当然听不懂。”
　　孟紫：“谁让他那么严肃，简直比我们班主任还恐怖。他教你学习的时候，是不是也板着脸，跟谁欠他十万八万似的？”小姑娘边说边模仿父亲严肃的神情。
　　也许很小的时候教过。
　　孟青没有印象。
　　她叮嘱妹妹：“初三了，认真学习，少玩手机。”
　　孟紫：“知道。姐，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
　　“我哥他爸爸，就是董叔叔，查出来是白血病，前两天刚查出来的，慢性的，很严重了，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呢。”她挺难过，“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得这种病呢，我哥肯定难过死了。”
　　孟青安慰她：“现在医学很发达，能治好的。”
　　“但愿。”
　　结束通话，孟青给董泽发了条信息。
　　他估计在忙，没回。
　　下午两点。
　　陆栩跟着妈妈一起来到艺术中心。
　　在这里上课的小朋友很多。
　　里面就有他的好朋友金豆。
　　金豆是和小姨一起来的。
　　大抵男人对美人印象都比较深刻，陆栩和人家只有一面之缘，还记得这是好朋友的小姨，热情得打招呼。
　　“阿姨好。”
　　“你好。”
　　陆栩竟然有点害羞，往妈妈身上靠了靠
　　蒋仪笑着看向孩子妈妈：“陆太太，你儿子真可爱。”
　　孟青淡笑：“谢谢。”
　　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去上课。
　　孟青坐到一楼大厅的图书角等待。
　　蒋仪也没走，在另一张沙发坐了下来，安静得翻看杂志。
　　不知不觉到了下课时间。
　　陆栩上完课不像往常那么兴奋，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回家路上，他告诉妈妈。
　　“金豆以后不来上美术课了。”
　　“为什么？”
　　“她小姨父是画家，要去小姨父家学画画。”
　　孟青摸摸他头：“没关系，在学校还可以见面的。”
　　小家伙还是很失落。
　　不过，当他回到家里，看到停放在院子里的电动挖掘机，失落一扫而光，兴奋得手舞足蹈。
　　“妈妈，还有沙堆！”
　　“太酷啦！”
　　“爸爸，我爱你！”
　　他扯着嗓子喊。
　　哪怕他爸还在公司，根本听不到。
　　正好傅明寒今天休假。
　　隔壁小瓷拉着爸爸过来参观。
　　在陆栩操作铲斗又一次和沙堆擦肩而过时，男人把小家伙从驾驶座抱下来：“叔叔示范给你看。”
　　一次成功。
　　两个小朋友跳起来拍掌：“爸爸／叔叔好厉害！”
　　孟青明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