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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凰山回来后不久，安市迎来了今年第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气温骤降十几度，行人都缩着脑袋把手揣进口袋里。好像真的应了宋怀均所谓告别秋天迎接冬天的仪式，寒冷的冬天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强势登场。
　　宋净晚换上厚重的衣服，走出小区的时候，在一家早餐店门前的绿化树下看见了严司。他穿着单薄的外套，牵着大宝，眼神涣散地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宋净晚每次见到房东都会跟他打一个招呼，虽然他平时就有点怪怪的，但今天好像格外奇怪。
　　“小侄女啊，你平时这个时候上班，路过这里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很漂亮的女生，长头发，大眼睛，小嘴巴。”他记不太清宋净晚的名字，只记得是林燊朋友的小侄女，所以一直都这么叫她。
　　长头发、大眼睛、小嘴巴的漂亮女生，宋净晚觉得刚刚走过去的两个女孩子就很符合他说的特征，所以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清楚他要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她的漂亮是不能用语言形容的，算了，我还是自己找吧，你上班去吧。”他朝宋净晚摆摆手，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宋净晚道了再见，在自行车和公交车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骑自行车上班。
　　就当是锻炼身体吧，她这么想。
　　修复室一直都是宋净晚来得最早，今天也不例外。她到时办公室的门还关着，她像平时那样先开了门，整理了一下桌子。
　　手机在这时响起，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周未岚。
　　“妈。”她轻轻唤了一声，那边好似有点喧闹。
　　“小晚，妈妈回国了。”周未岚的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我在邹记，买了你爱吃的水煎包和豆浆，你在小区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到，一会儿。。。。。。”
　　宋净晚听到这里，有些不忍心地打断她，“妈，我不在家。”
　　周未岚听了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对了，今天不是周末，你在学校，那你在学校等妈妈，我很快的。。。。。。”
　　“妈。”宋净晚又不忍地唤了一声，觉得她要说出的话可能会伤到周未岚，因为她听上去真的很高兴。可她又不得不说，“我已经毕业了，现在在安市工作不在温城。”
　　那边沉默下来。
　　“您回来应该先告诉我一声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满腔欢喜被扑灭的感觉应该很难受。
　　“是妈妈的错。”周未岚努力让自己说话不那么低落失望，“我还以为你在家才跑过来，在安市好，妈妈马上回来，那先这样，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宋净晚看着手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
　　周未岚中午就到了安市，但宋净晚的午休时间不长。因为馆里在筹备一个明朝山水画的展，他们修复室也很忙，加上前段时间因为脚伤请了两天的假，再请假有些说不过去，周未岚表示理解，说等她下班。
　　下了班，周未岚就等在博物馆门口，宋净晚远远就看见了她。
　　很冷的天气，她穿了一件羊绒大衣，里面是轻薄贴身的裙子，踩着高跟鞋，打扮得精致美丽。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看上去依然年轻漂亮，甚至还留存着少女时期的天真与热情。
　　“小晚！”周未岚也看见了她，她加快脚步朝她走去。
　　“你瘦了，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周未岚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有些酸涩。
　　“没有，我有好好吃饭。”比起周未岚的激动，宋净晚显得很平静。下班时间门口有很多人，周未岚矜贵的气质又很引人注目，周围投注过来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不自觉避开了周未岚伸过来的手。
　　“走，我们先去吃饭。”周未岚掩饰着心里的落寞，微笑着带宋净晚朝等在路边的车上走去。
　　车上有司机，礼貌地唤了太太和宋小姐。
　　宋净晚的爸妈是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婚的，她正处在记事却不太懂事的年纪。离婚后周未岚去了英国，宋净晚与她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她上次见周未岚应该是刚高考完的时候。
　　这样的关系就谈不上什么亲近了，她们平时也很少在通讯软件上联系，不是刻意疏远，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周未岚不知道她在安市工作的事情，她并不怪她。
　　但周未岚作为一个母亲感受了前所未有的自责。
　　“小晚，妈妈以后不去英国了。你在安市正好，我和你费叔叔打算明年春天的时候结婚，我还想让你毕业以后到他的公司上班，没想到这么巧你就过来了。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也不跟妈妈说一声，你爸爸怎么就放心你这么来了。”周未岚几乎没怎么吃饭，只是看着宋净晚吃。
　　她一说话，宋净晚只能暂时放下吃饭的筷子。
　　“我不知道费叔叔的公司在安市。”她只知道妈妈谈了恋爱，具体的周未岚没有跟她说过。
　　话一出口，周未岚的笑容又有点僵硬，宋净晚主动转移了话题，“小叔也在这里工作，我不是一个人，平时都是他照顾我。”
　　周未岚勉强笑了笑，“怀均也在啊，那改天妈妈请他吃饭，他长大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宋怀均以前很喜欢周未岚，她走的时候他应该还在上小学，知道他们离婚难过得哭了一场，她一直都记得。
　　“嗯，那等小叔有空的时候我跟您说一声。”
　　这一顿饭宋净晚吃得并不多，母女两个也没有太多话可说，大多都是一些彼此的生活近况。吃完饭，周未岚送宋净晚回家，司机两只手都拎满了袋子，全是周未岚给宋净晚买的衣服鞋子。
　　周未岚跟着宋净晚上楼，准备去看看她的住处。
　　楼下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刚走，她们走出电梯的时候，走廊的声控灯亮着。这里是一层两户，之前宋净晚的对门是一直空着的，看来是有新邻居入住了。
　　果然，门虚掩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宋小碗你竟然这个时候才回来，不会是跑去跟什么小男生约会了吧？”宋怀均听到走廊传来声音，倏地一下把门拉开，迎面遇上的却不是宋净晚。
　　“大嫂？”宋怀均好看的眉毛立时皱了起来。
　　………
　　两边的门开着，从里面透出来的光在走廊相遇。
　　宋净晚给小叔叔和妈妈司机叔叔都倒了水，见他们两个在说话，又倒了一杯，端着走到对面的门口。
　　里面的家具都差不多摆放整齐，林燊正在调电视，她轻轻敲了下门，林燊回头看到是她倒有些意外。
　　“林叔叔，你喝不喝水？”她想着现在不早了，他才搬来不一定有水喝，所以倒了一杯送过来。
　　“谢谢。”他笑着走过来，接过了她手中的被子。
　　其实送水不是主要的，上次她因为自己的原因，他跟她说话她都不太搭理，这样很不好。
　　“林叔叔，你怎么搬到这里了？”她主动问起，想传达一下她之前不是讨厌他的意思。
　　“原来买的房子因为忙一直都没有好好装修，现在不那么忙了就想着重新装修一下，这里离公司近，所以先搬来住几个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一段日子没见总觉得人瘦了些。
　　“而且，好朋友的房子不住白不住。”他不知道为什么加了这么多余的一句。
　　说完后，垂眸静静地看她。
　　宋净晚说话时都会尽量直视对方以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听到林燊这么说想起这也是房东的房子，想起今天早上怪怪的严司，准备问问他，他在找什么姑娘。
　　话到嘴边却没有问出口。
　　他的眼睛像是有什么魔法，看久了，她莫名变得紧张起来，心跳都漏了两拍。


第17章　
　　“小晚。”
　　“嗯？”
　　茫然回头，宋净晚见周未岚和宋怀均站在她的门口。周未岚微微笑着，林燊颔首致意，她也客气地打了招呼：“是怀均的朋友吧，我是小晚的妈妈。小晚住你对面，以后还要劳烦你多多照顾她一些。”
　　“您客气了。”
　　听到他的声音，宋净晚才惊觉两人不知何时挨得很近。他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让她耳尖泛起一股莫名的痒意。
　　她缓缓朝周未岚走去，周未岚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妈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到时候我来接你。”
　　“好。”她微微点头。
　　周未岚不让她送，又和宋怀均打了招呼才带着司机离开。等到人走了，宋怀均靠着门框，看着默不作声的小侄女，不太开心地问道：“她接你去干吗？”
　　宋怀均很难说清楚现在对周未岚的感觉。周未岚嫁过来时，他还很小，那时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他最喜欢这个漂亮的大嫂。因为他年纪小，周未岚也曾把他当做自己孩子一样疼爱，喂他吃饭替他穿衣带他去游乐园玩耍，去学校接他次数最多的也是她。
　　宋怀清和周未岚离婚，宋怀均的难过不比宋净晚少多少。在孩子的世界里，一旦认定了是一家人就很难再割舍。对他而言，大哥大嫂和父母都是他最亲的人，他以为他们一家人可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所以，当周未岚决绝的离开时，他的世界曾经一度濒临崩塌。
　　当然，他再难过也比不上宋净晚。大嫂走了他还有妈妈，宋净晚的妈妈走了，她，就没有妈妈了。
　　“妈妈说她要结婚了，想让我帮她去选婚纱，顺便见一见费叔叔，和他一起吃个饭。”宋净晚平静地回答，宋怀均从她那张小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你看，这就是宋怀均不喜欢周未岚的原因。他家小侄女脑子是有点轴，但曾经还是很可爱的。
　　可再不喜欢他也不能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你的眼光能选出什么好看的婚纱，真会找借口。行了，你赶紧洗洗去睡觉吧，现在都几点了。”宋怀均撇了撇嘴，把门让开催促她赶紧去睡觉。
　　时间的确不早，周未岚不知道宋净晚习惯早睡。
　　“那小叔你也早点回去，林叔叔晚安。”说晚安的时候她没有看林燊，直到把门关上仍然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
　　宋怀均见人走了，才长长叹了口气，一天的好心情也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人而消失殆尽。
　　“你小侄女和妈妈关系不好？”林燊突然出声问道。
　　“好，怎么不好，你没见她都要帮妈妈去挑婚纱了。”宋怀均进了屋往沙发上一坐又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她们不要那么好。”
　　适应一个人离开可是要花费很长时间的。
　　………
　　十二点，外面的世界好像安静下来。
　　不过宋净晚知道，这只是因为小区的房子隔音比较好，外面应该还是很热闹的。河堤对面有一条街，白天干干净净，摊位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有晚上才会拉开灯箱，鼓起油烟机，燃起红红的炭火，让夜风将香味吹过河对岸。
　　晚上宋净晚吃得很少，因为周未岚一直在跟她说话。
　　经过良久的思想斗争，宋净晚最终从床上坐了起来。换好衣服后，拿上钱包和钥匙出门。
　　对面的门关着，她小心翼翼把门关上。
　　“小晚？”对门的门开了，林燊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屋里的光，“这么晚了去哪里？”
　　他好像刚洗过澡，穿着白色的T恤和黑色长裤，头发微湿，眉眼俊朗。宋净晚也很意外，他这个时候还没有睡。
　　“我饿了，去买点东西吃。”她如实回答，略微感到些羞涩。
　　嗯，毕竟她很早就睡下了。
　　林燊看到她不安捏紧钥匙的手，轻轻笑了一下：“刚好我也饿了，一起吧。”
　　说完，不等她回答，回去拿了外套。
　　“一起呀？”她小小的疑问掉进了寂静的走廊，无人回答。
　　林燊带着宋净晚走过陈旧的老桥，进了一家干净却很热闹的小店。
　　“这家严司带我来过几次，味道很不错，他家的海鲜粥做得最好，你要不要尝一尝？”他温柔的询问，唤回了有点走神的宋净晚。
　　“啊好，我吃什么都可以。”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就和林叔叔一起来吃宵夜了。
　　她几乎不吃宵夜，也很少和男生单独吃饭。
　　林燊点了海鲜粥和烧烤，嘱咐少放辣。吃东西时像是为了配合她，几乎不怎么说话，初时她还有些不自在，后来见他也认真吃东西就慢慢放松下来。
　　吃完宵夜，夜更深了，两人慢慢往回走。
　　肚子不再叫后，她困意袭来，走路比平时还要慢。林燊是头一次见有人边走路边打瞌睡，看她勉强撑着眼睛看路，努力控制着想伸出去的手。
　　如果在他背上，她就可以安稳的睡到家了。
　　宋净晚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见林燊默不作声，睡意更加汹涌。看到她的模样，他没有再刻意引她说话，一直目送她进了家门，还担心她撑不住睡在沙发上。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无奈。
　　搬家第一天，他难得睡了个好觉。
　　嗯，因为他有个爱睡觉的邻居。
　　………
　　隔天，宋净晚准时醒来，出门的时候没有遇到林燊。
　　她走后不久，林燊出门。
　　小郑感觉到老大今天的心情格外愉悦，结合他最近的喜怒无常，他很容易就联想到：老大谈恋爱了。
　　只有爱情才会让一个人变得反复无常。
　　得到这个结论，他迫不及待借着午饭时间与大家分享。但他的八卦并不新鲜，已经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
　　“我无意间听见宋总说的，老大有喜欢的人了。”小李压低了嗓门说。
　　“真的？我真的太想知道老大喜欢的女孩子是谁了！”
　　小郑若有所思：“别着急，我们应该很快就知道老大喜欢的女孩子是谁了。”
　　“你怎么知道？我听宋总话里的意思，应该还没追上呢。”小李疑惑地问。
　　小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根据我多年在老大身边潜伏的经验发现，只要老大想做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做不到的。”
　　论深沉，小郑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人是老大的对手。
　　“咣当”杯子倒在桌上，热水瞬间弥漫了桌面。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叶子低着头，着急忙慌地拿抹布擦桌子。
　　“哎呀，小叶子你的手没事吧？你别擦了，我看你的手都红了，快去买点药擦擦。”有好心的同事出声制止了她，周围也有人开始帮她收拾残局。
　　小郑眼神微微叹气，摇摇头走了。
　　………
　　宋净晚偶尔会在去上班的路上遇到林燊，他穿着运动服从外面跑步回来，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珠。
　　他上班时间比她晚，但起得很早，有时候她刚从床上起来就听到对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每天都要晨跑，几乎风雨无阻。
　　偶尔下班的时候也会遇到他，这时候他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有时候是自己做，有时候带她去附近好吃的小店。
　　周末的时候，他不常在家。
　　宋净晚还遇到过一次他和严司“吵架”，说吵架也不是真吵，就是两个人互相讽刺了几句。
　　严司每天都守在小区早餐店的门口，在那里等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见过一次面的姑娘。一人一狗，一坐就是半天。
　　那天宋净晚也去吃早餐，碰到他们两个。林燊本是好意，劝他不要在这里傻等，这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说不定人家只是偶然路过，不会再来。
　　严司说林燊不懂他，他等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姑娘。
　　林燊说严司要是一直这么不能说人话，姑娘看到他会扭头就走。
　　两人一言不合，互赠了一句神经病。
　　宋净晚看呆了，一顿早饭吃得食不知味。犹犹豫豫，决定去安慰一下林燊。
　　林燊没想到他和严司只是斗斗嘴，宋净晚竟然当了真，还专门跑过来安慰他。
　　怎么总是认真得这么可爱？
　　“没事，我们从小就这样。”说着，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当那只手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宋净晚的身体瞬间僵硬，脑袋懵懵的不知身在何处。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林燊也愣了一下。
　　竟然没控制住。
　　他立即把手收了回去，手心还留有柔软的触感。
　　气氛凝固了几秒。
　　“你妈妈今天是不是来接你。”他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嗯，她一会儿就来。我……我先回去等她了。”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说完就匆匆走了。
　　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他眼神忽明忽暗。
　　严司牵着大宝悠悠走过来，走到林燊身边时嗤笑一声，“我说你房子好好的非要重新装修，原来另有所图。”
　　“啧啧，朋友家的小侄女都下得去手。”他摇摇头，原来不是神经病是不要脸。


第18章　
　　“小晚，你看这件好不好看？”周未岚出声唤醒了频频走神的宋净晚。见对方心不在焉，她不由得感到有些挫败，女儿和她在一起好像不怎么开心。
　　宋净晚恍然回过神来，见周未岚殷切地望着她，坐在一旁的设计师和助理也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看了看设计图，实在不懂里面的门道，每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