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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弯腰抓住衣襟，大口地喘着，脸色苍白，满头的冷汗，吓坏了良凉，呼叫器也不用赶紧又跑出去喊医生。
刘余琳赶紧扶住她的肩，大声道：“你别急，她还没死呢！不过伤的有点严重，这家医院资质不行，抢救了一下就赶紧送去帝都了，你醒之前才通过电话，手术挺成功的，只要没有术后感染，大概率不会有问题。”
是吗？是这样吗？
她接连咳了好几声，终于勉强能吸进一点空气。
“别骗我，我不傻，如果真的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们一开始就会告诉我，何必躲躲闪闪。”
刘余琳捂住眼轻叹一声，“好吧，手术还没结束，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郭歌专门打来电话说不让告诉你，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郭琦不让告诉你。”
“郭琦？”
“嗯，其实最先看到你在房顶的是郭歌，只不过她是跑到房后面找梯子往上爬，而郭琦是直接冲到了你下面，怕你掉下来。
郭歌说，她慢了一步没赶上，再跑到楼下时，郭琦搂着你已经神志不清了，她拼命喊她，她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如果我死了，别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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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忍
想了又想，她终于还是给郭歌打过去了电话。
手术还在进行中；　已经六个多小时了；　时间越久越危险；　不说别的；　单说医生长时间手术会十分疲惫；　临场换人又怕交接不清楚；　总之只要手术不结束；　不管怎样都让人心急如焚。
郭歌的声音沉重沙哑；　强打精神还在安慰她。
“没事的，那丫头野的很；　生命力顽强着呢，绝对不会有事的；　倒是你；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可能一点儿事没有；　好好休息。”
两人谁都没提安眠药的事。
挂了电话，她这才翻身下床，还真是坐着躺着不觉得，一下地就是天旋地转。
勉强靠着刘余琳去了隔壁病房；　妈妈正睡着，头上包着纱布；　看上去竟比她还要严重。
她没敢吵醒；　出来才问了下情况。
医生说：“不用担心；　只是撞击地面造成的软组织挫伤；　无需缝针只是上了点药，输液消炎消炎就不要紧了。”
她这才放心。
回到病房，沈夕带了饭过来，随便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
打发她们离开，良凉沈夕走了，刘余琳却是怎么也不肯回宾馆，非要打地铺陪她，小医院，连个折叠床都没得租，暖气也不够热，这么冷的天，万一再冻感冒了怎么办？
然而刘余琳打死不走，直接要了床被褥铺地躺下了。
拿她没辙，她也只得躺下休息。
夜色渐沉，她辗转发侧，心神不宁，怎么也睡不着。
“刘余琳？”
“嗯？”刘余琳的声音迷迷糊糊的。
“你和方想还顺利吗？”
“嗯，挺好的。”一提小青梅，刘余琳立马来了精神，“我打算离婚了，不能总这么耽误王大海。”
她沉吟了一下，“王大海……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刘余琳轻笑一声，“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假结婚，他为了让他爷爷安心，我为了让自己死心，离了还是老铁，没什么区别。”
有些事，看来还真是当局者迷，王大海对她的心思瞎子都看的出来，只有她不懂。
“庄妍。”
“嗯？”
刘余琳趴在枕头上，仰头望着她，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散落在她脸侧，睫尖微芒。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还装傻！郭琦啊。”
她闭了闭眼，侧身枕着胳膊望着她，“我明天安置好我妈，就去看她。”
“然后呢？”
“等她脱离危险。”
“然后呢？”
“然后……确定她没事了，就办离职。”
“再然后呢？”
“回家过年。”
刘余琳捶了下枕头，“你要急死我啊？！绕什么圈子？！你就说你打算跟那对姐妹怎么吧？”
庄妍躺平了，避开她的视线，淡淡道：“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
“不是吧！”刘余琳扒着床边就爬上了病床，拉起被子钻到了她被窝，上手拍了拍她的小腿，“真这么狠心？郭琦为你连命都不要了！”
“郭歌还为我自杀过呢，难不成我两个都要？”
一句话堵得刘余琳无言以对。
“可是……”
“睡吧。”
刘余琳没动，盖着被子抱着腿坐在床尾，“你这样让我突然有点害怕。”
“嗯？”
“方想其实根本没分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友情，只不过是无形中被我推着走而已，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露馅的，等到那时候，她会不会像你一样残忍？”
“我残忍吗？”
“很残忍。”
庄妍撑身坐起，靠在床头拽了拽被子，与她两两相望。
“你所认定的残忍是什么概念？她现在还在手术室性命垂危，我却在想着怎么离开她，你觉得这是对她的残忍？”
“不残忍吗？”
“那么我呢？”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狐狸眼清冷淡漠，“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不管喜不喜欢都必须跟她在一起，这难道不是对我的残忍，也是对她的另一种残忍？”
刘余琳垂下了头，打着公主卷的长发，遮掩了她的神情。
“这么说，你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不喜欢。”
刘余琳没说话，只是扣着手指甲。
这是她不安时的惯性动作，作为她的心理医生，庄妍再清楚不过。
她微叹了口气，又道，“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有20年的感情基础，友情和爱情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能不能上床，现在你们已经打破了，就算将来露馅了，大概率还是可以继续走下去，但是我们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基础，我们只有不怎么愉快的过去。”
刘余琳苦笑着摇了摇头，“还说我偏执这么多年放不下，我倒觉得你比我更偏执。不是所有人都是青梅竹马，你能说他们的感情不深厚吗？”
“至少我和郭琦并不深厚。”
“不深厚不代表没有，你敢说你一点也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
刘余琳追问：“少了她从来没觉得孤单寂寞或者……想念？”
她莫名其妙想起了郭琦那天晚上说的话。
【你敢说晚上回到家看到屋里空荡荡的，一点儿也没觉得寂寞？】
垂下眼帘，她淡淡道：“完全不觉得。”
刘余琳撩起耳畔碎发挂在耳后，眸子略一游移，故意说着。
“好吧，只要你想明白了就好，也许明天手术就失败了呢？这样的话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她也不会痛苦，你也不用……”
“别胡说！”
她突然打断，心头突突直跳，一直隐忍的不安，险些破涌而出！
刘余琳挑眉道：“我没胡说，这事儿谁也说不准，手术都还没结束呢。”
她不自觉地按了按胸口，跳得好快，快得有些刺痛。
闭了闭眼，她道：“她不会有事。”
“万一有事呢？万一死了呢？”
不可能！不会的！绝对不会有事！
“郭歌那么喜欢你，可你也看到了，她陪着妹妹也不陪你，说明什么？郭琦很危险，随时可能……”
“够了！”
之前那窒息感再度席卷，她拼命捂着心口，弯腰喘着，每一个呼气吸气都扯得胸膜刺痛！
刘余琳赶紧爬了过来，不停帮她抚着胸口顺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顺便说说，专家出的手术，肯定没事！”
她摇了摇头，刘余琳的目的她明白，就是想刺激她发掘她对郭琦的感情。
可是没有感情又怎么可能发掘的出来？
她不喜欢郭琦。
不喜欢任何人。
她是个情感缺失患者，永远都不会爱。
她之所以这么难受，只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内疚！
对！内疚！
郭琦为救她才会这样，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只是担心她，像担心家人一样。
不是爱。
绝对不是！
明明已经说服了自己，可那心慌意乱依然没有丝毫好转。
万一郭琦真死了。
万一！
就这么一刹那，脑子轰的一下突然就炸了！
她坐不住了，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刘余琳！”
“嗯？好点没有？”
刘余琳还在不停帮她顺着气，她拉开她的手，翻身下了床。
“你开车来的？”
“嗯，怎么了？”
“带我回帝都。”
“现在？！”刘余琳微微睁大眼。
“对，现在！”
她披上外套，扶着墙摇摇晃晃再度跑去隔壁，妈妈还在睡着，用的药含安眠成分，不然也不会睡得这么沉。
她没忍心叫醒她，让刘余琳去护士站要来纸笔，她还在观察期，肯定不能堂而皇之地跟护士说她要离开，只能留字条。
【妈，我去帝都看看郭琦，醒了给我打电话。号码是……】
她的手机可想而知，摔得稀碎，留的是刘余琳的号。
又给爸爸打了电话，确定他明早一准能到，她这才彻底放心。
一路驱车回了帝都，车摇椅晃，晃得她本来就晕得脑袋更晕得难受，胃液不住翻涌着，几次都险些吐了，最终还是在半路停了车，吐的稀里哗啦。
真是很久都没有这么丢人过了。
还好剩下的路途安稳多了，她总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路直开到天蒙蒙亮才进市区，天光大亮才到医院。
爸爸那边也找到了妈妈，妈妈抱着电话好一顿数落，声音哽咽。
“你就这么跑了，万一有什么事？！这检查都还没做完呢！”
“我知道了妈，我就过来看看，没什么要紧的就直接住中心医院了，都是熟人，更放心不是？”
她真是个不孝女，当年跳楼让家里操碎了心，如今又丢妈妈一个人在医院，自己跑了。
她突然有点不明白她连夜跑过来有什么意义？
郭琦刚出手术室，郭歌说挺成功的，这会儿在重症监护室，除了直系亲属，任何人不能进去探望。
所以她赶过来能做什么？隔着窗玻璃看她一眼？
还不如陪着妈妈等消息。
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她还是赶了过来，这一点不像是冷静理智的她会做的事。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她脑子抽筋了吗？为什么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无用功？
靠着刘余琳走在冰凉的医院，头依然晕沉沉的，浑身都还疼着，脑子飞速运转，却转不出个所以然，可也停不下她不由自主加快的脚步。
想见郭琦，见那个全身上下，连发型她都看不惯的臭丫头。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奇怪，她没心思深究，只不断加快脚步。
进了电梯。
叮咚。
下了电梯。
三拐两拐，重症监护室就在前面，这么一大早，没想到门口居然站满了人，苗薇薇在，东子也在，还有一些陌生面孔。
房门打开，郭歌一身疲惫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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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秀恩爱
苗薇薇第一个上前问道：“怎么样？手术成功吗？有没有危险？”
郭歌疲惫地流着太阳穴；　“目前暂时还好，再观察两天，没有感染不发烧的话，基本就算脱离危险了。”
苗薇薇这才松了口气，再度趴到了玻璃窗前看着郭琦；　眼圈泛红；　声音哽咽。
“你这臭旗子！把我吓出心脏病了，看你怎么赔！”
东子搂着苗薇薇的肩，宽慰道：“好人不长命；　坏人遗千年！她绝对不会有事的；　你就放心吧！”
苗薇薇气得回头捶了他两下，“你胡说什么呢？这是人说的话吗？！”
顿了下；　她又喃喃道：“不过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算了，饶你一次。”
郭歌强打精神，又应付了下剩余几人，一转头，这才看见庄妍从走廊拐角过来。
她眼前一亮，赶紧快步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身子还好吗？医院准许了吗？检查做完了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庄妍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干脆一个也不答，直接问道：“医生有没有说感染几率有多高？”
郭歌僵了一下；　垂下眼帘；　随着她一同走着。
“不高；　只要多注意，应该没事，你也不用太担心。”
转眸睨了她一眼，郭歌又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样了？你这么跑过来，医院那边知道吗？”
“我没事！”
庄妍强撑着一口气，头晕眼花，却不想让任何人察觉。
紧靠着刘余琳快步走到重症监护室前，苗薇薇上前不知说了句什么，东子也说了，旁边似乎还有个什么人也说了句什么，可她通通都听不见了。
她的视线紧紧锁在玻璃那头，冰冷的病床上那浅浅的隆起。
郭琦原来这么瘦的吗？
被子一盖几乎都看不出下面还躺着个人。
“我能进去看看吗？”
明明知道医院的规定，她却还是情不自禁问出了口。
郭歌沉吟了一下，道：“好，我去跟医生说。”
何止是医生那么简单，还有郭妈。
郭歌推门进去，并未告诉郭妈，而是直接跟陪护医生耳语了几句，医生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她，似是有些为难，可终究还是点了头。
郭歌出来喊她进去，她迟疑了一下。
“你妈……”
“你进来就好。”
先斩后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郭妈总不好把她赶出来，更何况重症监护室不得喧哗，为了她女儿的安全她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这点道理，庄妍明白，换成平时她一定不会进去，可今天她却没心思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她只想靠得近些，再近些，真切的感受到她真的没事。
重症监护室不能同时进太多人，郭歌没进，只推开了门让她进去。
她轻手轻脚走到病床边，垂眸望着郭琦，不过一天不见，好像过了几十年。
郭琦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蓬松的短发随意散在枕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一贯粉润润的唇没有一丝血色，连那原本就很浅淡的眉也仿佛更淡了几分。
若不是她细白的脖子上，大动脉还在细微地搏动着，她险些以为她已死了。
只是想到一个死字，她的心突然便痉挛了一下，那窒息感再度涌上，天旋地转！
脚下不稳，她赶紧扶住床头柜，背身守在床边的郭妈听到动静，这才转回头。
瞬间目眦俱裂！
“是你！”
“嘘——”陪护医生赶紧手指嘘唇。
郭妈张了张嘴，硬生生憋回了后面的话。
郭妈起身拽起她想拽出去，她闭了闭眼，强忍不适，低声说了一句。
只一句。
“她醒了第一个想看到的肯定是我。”
这看似挑衅的话，也是最戳心窝子的。
郭妈瞪着血丝密布的眼，死死拽着她的胳膊，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大女儿为这女人自杀，小女儿为这女人险些丢了性命，她也是五十岁活了半辈子的人了，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这女人根本就是个扫把星！
不！何止扫把星，她根本就是个狐狸精！专勾女人的狐狸精！
郭妈气愤难当，拽着她的手都在抖着，看着眼前那波澜不惊的狐狸眼，好像天塌地陷都与她无关似的，更是气得想直接挖了她的眼。
可她最终还是松了手。
不是因为知道了当年的种种，知道她们之间的确存在很多误会，而是因为她是她女儿用命换来的，是她女儿昏迷之前唯一惦记的人。
虽然不想承认，可这狐狸精说的没错，她女儿睁开眼第一个想看到的人，的确就是她。
她叹了口气，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这狐狸精，心烦意乱，干脆转身自己出去了。
庄妍这才扶着床头柜坐下，看着冰冷的液体一滴滴进她纤细的血管，探手覆上了郭琦的手。
明明病房温度这么高，她的手为什么还这么冷？
摸了摸郭琦的脸，也是冷的，她没受外伤，不会是失血过多造成的，那到底为什么这么冷？
她小声喊了陪护医生过来看，医生摸了摸郭琦的额头。
“不凉啊。”
安全起见，还是给郭琦夹了体温计。
量了体温也没事，她这才放心下来，揉了揉晕乎乎的太阳穴，轻轻牵起郭琦的手，帮她暖着。
医生说郭琦刚做完手术身子虚弱，可能要多睡一会儿才会醒过来。
心脏监护器，血压监护器，交替轮番滴滴响着，输液管里，液体滴答滴答，氧气管插在她的鼻腔，氧气流量呲呲作响。
安静的重症监护室，仿佛什么声音都能听到，就连心跳都重得好像擂鼓。
郭琦啊，你快点醒过来吧，郭琦。
明明医生已经说过了，她会多睡一会儿，可她还是希望她快点醒过来再快一点，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看到她睁开眼睛冲着她笑。
她错了，真的错了。
她以为离得近了就会安心，可这安静的死亡一样的气氛，却让她更加不安。
呼吸越来越困难，需要氧气管的不只是郭琦，还有她。
她握着她的手埋了头，怎么吸气都感觉吸不进，郭琦的手是冰凉的，她的呼吸是滚烫的。
即便趴着也阻止不了的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翻涌的胃液。
快醒过来！
郭琦！郭琦！郭琦！
至少让我看到你张开眼才能安心！
然而这世界并没有奇迹，郭琦没有张开眼，她却晕倒了。
那呼咚的一声，吓坏了看护医生，赶紧过来，她已经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