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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
她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淡眉如烟，明眸生晕，长发带卷，随意散在肩头，这么冷的天，来人居然连帽子都没戴，只穿着单薄的小香风外套，雪片粘在长睫，鼻尖冻的隐隐泛红。
郭歌！
“你……”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老爷子，老爷子还握着雪球捏来捏去捏瓷实，一见气氛不对，赶紧走了过来。
“怎么了？撞着人家了？”
她怕爷爷认出她，赶紧搪塞了两句，让爷爷先回了家。
哈气氤氲，天确实挺冷，她指了指小区门口，“找个早餐店谈吧，暖和。”
郭歌搓了搓手，唇角笑意缱绻，“还是找个宾馆吧，早餐店太吵了，不适合谈话。”
宾馆？
她微眯了眯眼。
郭歌瞟了一眼不远处，“放心，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司机和郭琦。”
郭琦？
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拐角果然停着一辆别克商务，车头正对着这边，能清楚的看到司机半趴在方向盘上打瞌睡，可也只看到他一个人，副驾驶座车后座，半个人影没有。
郭琦在哪儿？
看着她四处张望的样子，郭歌神色微黯，呵了一口气暖了暖手，道：“她睡着了，下高速的时候刚睡着，我就没喊她。”
有旁人在，她也放心下来，“那就先找个宾馆住下来。”
上楼给家人说了声，她这才下来坐了车，郭琦在后座躺着，憋憋屈屈的样子，盖着个小薄毯，郭歌拉着她坐在中间的两人座。
司机缓缓启动，开着GPS找最近的宾馆。
车窗密闭很严，车里很暖和，她的镜片不是防雾的，蒙上一层厚厚的雾气，真的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也不擦，也不摘，就那么任它蒙着雾。
发动机转着细微的嗡嗡声，车轮碾过带着冰碴的地面，车里满当当四个人，却没一个人说话，静得尴尬。
郭歌微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
“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郭琦没跟你说？”
“说了两句，语焉不详的，我也没听懂，找不到你，谁也没心思说别的。”
庄妍向后靠了靠，靠在椅背，“说起这个，你们怎么会找到这儿？”
郭歌还没暖过来，手搁脖子上暖着。
“那天从法院出来，没见你，我俩就一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又去了你家，家也没人，又托人查了机票火车票，没有你出行的记录。我俩就胡思乱想，怕你出了什么意外，担心的不行，最后还是托人查了道路监控，才查到你上了高速，推测你回家了。”
“这样……”
她还真没想过她俩会这么找她，郭琦伤还没好是一方面，出了这么大的事，R。L还有一堆烂账要核对，不去忙要紧的，找她干什么？
郭歌牵过她的手，掌心暖得热烘烘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庄妍看了她一眼，抽手，没抽出来，再抽，攥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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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横竖只是被牵一下手；　庄妍也没再继续坚持，任她握着。
“这就说来话长了；　得从十年前说起……”
镜片上的雾气缓缓散去；　郭歌一如当年美丽的脸，渐渐清晰。
时间是最好的药；　这话一点没错，十年前，也就是跳楼后三年；　虽然留下很多后遗症；　可她的情绪已基本稳定，不会再噩梦连连，吃什么吐什么；　也不会因为陌生人的靠近；　浑身紧绷。
她基本已算是个正常人；　只除了；　不能和别人同睡；　不能太过亲昵的碰触；　不能吃肉。
她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冷静；　回想起当年跳楼的自己，只觉得傻的无药可救，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她绝不会再做。
她开始思考；　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事情的起因是那张酒吧kiss照，郭妈因为看了那照片，认定她和郭歌有不正当关系，这才堵住她扇了耳光，威胁再不准接近郭歌。
这个行为虽然不理智，却也是人之常情，没有哪个妈妈愿意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似乎就有些过于极端了，譬如学校公告栏贴ps过的照片，再譬如买凶强｜奸。
正常而言，发生这种事，警告不听，下一步不是该联系对方家长吗？
只要把那张kiss照摆出来，别说女女，就是男女早恋也会被爸妈打死，两方家长配合，各自监督各自的孩子，效果不是更好？何必非要冒着坐牢风险作出那种极端行为？
就算觉得她爸妈管不住她，起码也会联络试一下，不太可能直接绕过去做这种事，这又不是电视剧小说，普通父母没那么多阴谋诡计，一怒之下闹上门泼妇骂街吵得街坊邻居人尽皆知倒比较可能。
即便郭妈确实城府深，又有胆识，非要兵行险招，那也得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学校有门卫，院墙也不低，一个中年妇女跳过去的几率不是没有，可绝对不算太容易。
而且，照片是ps过的，那年月知道ps并且会使用的，少之又少，郭妈是个连鼠标都握不好的家庭主妇，绝对不可能是她自己P的，更不可能在暑假的时候把照片发给班上同学。
就算她想找别人P，起码也要知道这世界有ps这东西才行，以她的社交圈，知道的概率约等于零。
除此之外，张一军是流氓校霸，除了那个三流高中，其他学校的学生可能也有耳闻，但是基本不会传到家长耳朵里，这是独属于学生群体的话题，郭妈又是怎么知道他，并且相信他会做为了区区几百块做这种事？
无论怎么看，这背后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不是这个人帮了郭妈，就是栽赃了郭妈。
会是谁呢？
如果是郭妈的帮手，这人必然是郭妈极为信任的人，并且对学校布局比较了解，还知道张一军可用，并且愿意冒险翻墙帮她贴照片。
如果是栽赃，那就是她得罪过的人，并且这个人知道她和郭妈之间有恩怨，不然张一军也不会说出“那个人让我转告你，别再靠近她女儿”。
鉴于大方向上，郭妈不太可能跳过告家长这一环节直接害她，她暂且不考虑那人是郭妈的帮手，只考虑栽赃。
可她一个普通高中生，平时交际圈就班上那些同学，既不是年级第一招人妒忌，也不是重要班干部容易得罪人，平时大家处得都还不错，就算有人对她不满，也不至于恨到这种地步。
不是同班同学，又会是谁呢？
她得罪谁了？又或者碍着谁了？
思来想去，符合以上所有条件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三班班长，赵远江。
他喜欢郭歌，稍微长点眼睛的都看的出来，那段时间，学校到处都是他俩的绯闻，也只有郭歌当是玩笑。
他是本校学生，了解学校布局，翻墙贴个照片轻而易举。
他经常出入郭歌家，有机会动她的电脑盗走同学QQ号，拷贝郭歌存档的有关她的照片。
他得过电脑技能大赛市区冠军，会ps也不算稀奇，伪装女声给张一军打电话也不算难事。
他是男生，男生间有关校霸小混混的流传度远比女生广泛，打听张一军的电话号码也比较方便。
最后，他看她的视线，从来都是冷冰冰的，郭歌喜欢她，她于他而言，碍眼的很，若说没有一点儿恨意，绝不可能。
当年一片混乱中想不明白的，时隔三年，似乎终于有了眉目。
她想彻底调查清楚，可她已是死人，不方便回T市，也不方便联络之前的同学了解情况，况且就算调查清楚了又能怎样？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枉然，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她没告诉家人这些揣测，怕自己揣测错了，也不想好不容易平静的家再起波澜。
她只能等，等自己足够强大，能查明真相，能报仇。
这一等，又是八年。
跳楼后的第十一个年头，她偶尔在街上遇到了郭妈，本来她是没注意到她的，可她突然犯了心脏病，造成了很大的骚动，她想注意不到都难。
郭妈捂着心口，直勾勾地瞪着人群后的她，那难以置信崩溃的模样，让她再度想起了当年种种。
她开始着手调查，有齐磊的黑客手段，有刘余琳的人脉途径，也有她自己的医脉。
她查到了郭妈住的医院，调了她所有病历，发现她竟然是第一次犯心脏病。
为什么？因为看见她了？
这究竟是心虚？还是憎恨？竟让她激动地犯了从没犯过的心脏病。
她联络了那医院的一个同学，帮她打听了下。
是憎恨，郭妈不止一次激动的冲她的小女儿还有主治医生说，她诬陷她，害得她和大女儿多年不睦，害得她们家破人亡，如今死了还阴魂不散。
如果当年那些事真是郭妈做的，普通人的心理来说，多少会有些愧疚，起码也会心虚不敢四处张扬，显然，郭妈不是幕后主使的可能性极大。
当年郭歌爸曾给家里打过电话，说是要借钱帮他们度过难关，后来钱是郭妈送来的，只是她说话非常难听，说她诬陷她，人品极差，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模样，爸妈气不过，没要钱，把她赶了出去。
当年她一直以为，她是想用钱堵她的嘴，掩盖自己的罪行，可后来想想，如果真是她做的那些龌｜龊事，送钱才是不打自招。
很快，齐磊、刘余琳那里传来消息，郭家并没有像T市街坊邻居说的那样破产，R。L法人代表是郭歌，盛祥公司也是郭家的产业，郭家有钱，而且是很有钱。
赵远江一直跟在郭歌身边，这么多年寸步不离，郭歌曾资助他开过一家软件公司，虽然因为经营不善破产，可也研发了一系列口碑不错的软件，其中变声器、美颜相机这种小软件，在当时还是同类软件的开山鼻祖。
变声器……
美颜相机……
呵呵。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明赵远江就是幕后黑手，可所有的推测都指向了他。
她清楚，他就是那个害得她跳楼，害得他们全家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
她想报仇，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她没有证据。
就算有证据，他如今高高在上，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十拿九稳能赢了官司？
就算赢了官司，当年的他还是未成年，又能有多少惩罚？
已经忍了十一年了，不差这一时半刻，她要忍耐，不能一击击中，绝不出手！
很快，机会来了。
郭琦发现了她，并且一直跟踪调查她。
她很清楚，却装作一无所知。
不久，郭琦搬到了同层公寓，她知道她想接近自己，可还是按部就班，该吓唬吓唬，该装不认识依然继续装。
郭琦起初并不知道她识破了她，表演的很卖力。
可郭琦并不蠢，从那次在机场她跟踪她和郭歌到饭店起，她已隐约察觉出了不对。
她几次故意挑衅作死，把家里弄的乱七八糟，还趁她睡觉偷印草莓印儿，解她扣子偷拍，就是想试探她会有什么反应。
若忍了，就是她已经察觉了。
若忍不了把她赶走老死不相往来，那就是没察觉。
她给了她想要的答案，不管她怎么折腾，她从来不会真的生气，都只是表面做做样子把她赶走，很快就会原谅她。
不得不说，郭琦很聪明，她喜欢跟聪明人合作，省时省力还省心。
郭琦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谁都没有戳破，或者说，没有必要戳破。
她们各取所需，目标一致。
一个为了帮姐姐剔除毒瘤，一个为了帮家人报仇。
至于对郭家的恨，在她知道郭妈不是凶手，郭歌为她自杀，郭爸出了车祸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而郭琦恨不恨她，她不清楚，不过她知道，即便恨她，也远不比对赵远江的恨，赵远江对她姐还有公司的所作所为，郭琦比她更清楚。
谢兰英和沈夕，的的确确是郭琦找来的，她先摆出要报复她的样子给赵远江看，而她也配合的假装一无所觉。
赵远江乐见其成，派人监视着她俩。
郭琦见时机成熟，装出爱上她的样子，突然中止了复仇计划，就是想引赵远江出手。
谢兰英离婚案一审前，谢兰英提醒她的那句远离郭琦，让她明白，计划成功了，赵远江出手了，他故意让谢兰英误导她，想把一切栽赃到郭琦头上。
到这里为止，一切进行的都还算顺利，可没想到刘亚伟突然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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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不止刘亚伟；　沈夕和谢兰英也都忘恩负义；　丝毫没有透露赵远江插手的事。
不过幸好；　一切都还在掌握中。
她和郭琦继续演戏，没戏还给自己加戏；　譬如，那天她故意半夜跑郭琦公司送银行卡，她几乎可以想象郭琦好不容易喘口气正玩的high却被硬生生打断气到捶墙的画面。
明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不在公司，可郭琦还得装出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子；　开着大红宝马赶场演戏，并且还要演得逼真；　不能让赵远江发现丝毫不妥。
【以毒攻毒也是一种心理治疗法，多吓吓自己对你的精分有好处。】
还了银行卡；　她故意这么说，既能吓唬胆小如鼠的她；　还能调侃她一路开车过来又是拉男职员当挡箭牌，又是卖力表演的辛苦。
郭琦憋到内伤才憋出一句。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讽刺我？】
【你绝对想多了。】
她觉得她功成身退，心情愉悦的打算转身回家；　却不想；　突然被郭琦摆了一道。
郭琦：【这里有监控。】
她：【所以呢？】
郭琦：【所以……我要亲你！】
嘴唇贴上的瞬间，她也想明白了；　这表面是怕赵远江看得不够仔细；　故意在监控下亲昵；　其实就是公报私仇！
不过揶揄了她句戏精；　她就狠吃她的豆腐；　真是睚眦必报心眼儿小。
那天，她从良凉那儿听到了并不想听到的录音，知道沈夕肯定会把这事告诉赵远江，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再这么悠哉下去，要主动出击了。
但这并不是她夺走郭琦第一次的理由，她其实根本没想把她怎么样，故意诱她进了浴室，不过是气她居然诓她吃肉！
是的，她就是这么小气，许她睚眦必报，就不许她斤斤计较吗？
只是没想到，郭琦居然牵着她的手破了她自己。
说不震撼是骗人的，她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卖命，明明不做这种事也不会影响计划。
可是不得不承认，郭琦的身材很棒，漾在耳畔的喘声让她心跳加速。
她突然意识到，郭琦似乎有点假戏真做了。
也许不是有点，是很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清楚，不过至少她突然冲出来帮她挡下货架时，就已经不是单纯的演戏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戏演到一定程度，连自己都能骗了。
该说郭琦演技太高，还是太过入戏迷失自己？
也许迷失的不止郭琦，她也有些把控不住方向，有点沉迷她的……嗯……美色。
这也不能怪她没有定力，二十多年没碰过任何人，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难免食髓知味，况且郭琦是真的秀色可餐，她能抵抗她一次次有意无意的诱惑，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定力过人了。
她知道这样不好，虽然她不恨郭家人，可当年发生的事依然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郭妈也好，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好，都不可能接受这段关系。
既然没有结果，何必还要继续？
心里明明清楚，却控制不住自己。
世间真理往往就是这样，越想怎样越是事与愿违。
郭琦很聪明，知道她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就费劲浑身解数不遗余力的引诱她，小到做饭按摩，大到洗白完善安保，处处为她着想，乖巧体贴还色气满满，别说是她，换成任何人都无法抗拒。
她一而再的沉沦，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下次郭琦再软糯糯地搂着她哼唧，她又会溃不成军。
幸好，郭歌很快回国了。
郭琦不想让她俩见面，她就偷偷跟踪，还让郭琦唱歌转移注意力，顺利推开了包间的门。
郭歌在，赵远江也在。
很好，很完美。
郭歌的神色她没怎么注意，赵远江的脸却是青了。
刺激吗？班长？
别急，后面还有更刺激的。
她一步步接近郭歌，被带去了宴会，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了刺激的赵远江失去理智，还是强忍着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回到家，郭琦察觉出了不对劲，试图打破一直以来维持的和谐，主动问了当年的事。
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郭琦知道赵远江是当年的幕后黑手，所以才接近她，逼赵远江出手。
可显然郭琦并不知道，她接近她，大概原本是打算一石两鸟的，结果，假戏真做，对她这仇人手软了。
可既然她不知道赵远江是幕后黑手，又为什么笃定他会对她出手？
这个疑团，大概只有郭琦醒了才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