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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三十当晚，　虞九珂和裴晅，连带着几个近身的丫鬟一起在明轩堂守岁。
　　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年，虞九珂看着红彤彤的炭盆，心头升起一股奇异的情绪，她看了裴晅一眼，裴晅正低头认真地剥栗子，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如画的眉眼弯了弯：“困了？”
　　虞九珂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满足。
　　“没有。”虞九珂笑着摇头。
　　裴晅把剥好的栗子放到盘子里，冲虞九珂勾了勾手。
　　虞九珂：“……”
　　她没动。
　　裴晅等了片刻，见她还是一动不动，便朝她倾了倾身。
　　虞九珂眼睛里现出询问的神色，裴晅也不说话，只笑了笑，偏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琉璃：“……”
　　莲音：“…………”
　　素月：“………………”
　　没羞没臊的日子流水一样，转眼就是春末，虞九珂还以为会先过几年这样的平静日子，毕竟原书里，男主是有几年积累期，彻底爆发是底蕴积累足了之后，然而立夏这天直隶总督一道加急奏折，打破了虞九珂岁月静好的美梦。
　　河北遭遇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洪涝，良田尽毁，百姓流离失所。
　　灾情被当地官员压了两个月，最后实在压不住了才上报，等奏折入京时，已经非常严重，虞九珂知道消息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河北的洪灾她知道，在原书里都是一件非常大的事，因为这是男主裴晅仕途发生巨大转变的关键点。
　　裴晅就是凭借这次治理洪灾的大功劳得皇上赏识，平步青云。
　　更重要的一件事是，裴晅也是在这次治理洪涝的期间和原书里的‘白月光’相遇。
　　虞九珂顿时就坐不住了。
　　按原书剧情，这件事应该是三年后，怎么突然提前了这么久？
　　虞九珂仔细想了下，发现确实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提前了。
　　比如皇后被废，太子失宠……都比原书提前了不少。
　　因着这事，工部户部异常忙碌，裴晅连着几日都是披着星光回府，裴晅忙得脚不沾地，虞九珂愁得揪头发。
　　和裴晅分开是不可能分开的，就算白月光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让，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裴晅去河北治水。
　　可……
　　这次又是主线的关键点，若不让裴晅去，岂不是大大偏离了主线？
　　虞九珂非常头疼。
　　任命文书下来的时候，裴晅赫然在列，虞九珂突然就定了心神，躲肯定是躲不掉的，那就去！
　　“珂儿要和我一起去河北？”
　　裴晅回府后说起明日就要紧急上任奔赴河北，听到虞九珂的话，整理图纸的动作顿时僵住，一脸震惊地看着虞九珂。
　　一旁伺候的琉璃脸色也变了。
　　郡主这是怎么了？
　　且不说郡主从未离开过京城，单单灾区的现状都不适合郡主现在过去啊！
　　“嗯。”虞九珂很坚定：“我和你一块去。”
　　裴晅本就是有大抱负的，拦着他实在不是良策，那她就跟着一块去，她就不信了，她去了还能阻止不了。
　　而且，她记得，裴晅还在这次的任务中受了伤，她更要去了！
　　“不行！”裴晅想也不想便道。
　　这是裴晅第一次对虞九珂说不。
　　开什么玩笑，灾区可不比京城，且不说那边条件会有多艰苦，单单安全都无法保障，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的灾情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上报，已经说明那边的官员有很大问题，他过去，不仅仅是治水，更大一部分是和当地官员周旋，他就更不可能让虞九珂跟着。
　　“这是公差，”裴晅道：“不是游玩，那边条件差，人手肯定也不够。”
　　虞九珂道：“我带王府的护卫，到时候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不会给你添乱。”
　　这几天裴晅都觉得虞九珂心神不定的，裴晅问过几次，每次都说没事，这会儿他突然就明白了。
　　她可能是怕自己离京。
　　“担心我？”裴晅走过来，道：“放心好了，皇上亲自拨的人，很快就回来。”
　　虞九珂心道，你又骗我，原书里，这场大水，治理三个月才初见成效！这么长时间，她留在京城，天高皇帝远，万一爬墙了，她都抓不到现场，当然不行！
　　虞九珂咬了咬唇，没应。
　　“在家等我回来，”裴晅道：“那边可能会出乱子，带你去我不放心。”
　　虞九珂心道，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她正思考怎么说服裴晅，转念一想，马上道：“可能会出乱子，那我更要去了，我好歹是郡主，关键时候还是有点用的！”
　　裴晅看着她，眉心拧了拧。
　　虞九珂心道，你这么看我，我也不会妥协，她抬头和裴晅对视，目光坚定：“万一你受伤了呢？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那我带护卫？”裴晅哄劝道。
　　“不行！”虞九珂寸步不让：“我得亲自跟着。”
　　带护卫有什么用！
　　她现在连对方是方是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放心？
　　而且，裴晅这次受伤很严重，她必须要跟着！
　　“王爷王妃不会同意的。”裴晅没办法，只能搬出翊王爷翊王妃。
　　“母妃已经同意了，”虞九珂道：“还拨了护卫给我。”
　　裴晅：“……”
　　看他不说话，虞九珂又道：“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跟着去。”
　　裴晅：“…………”
　　“我不是在胡闹。”虞九珂蹙了蹙眉：“你自己都说了那边情况复杂，我留在京城，怎么可能会放心？”
　　事情提前了三年，她哪里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
　　她不可能跟裴晅说，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更不可能告诉裴晅他会受伤，还是很重的伤，只能她跟着审时度势，尽量避免这件事发生。
　　受伤虽然不会没命，但她还是不愿意看裴晅受伤，这个时代医疗条件那么差，就算保住了命，也会受很大的罪，她心疼。
　　裴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虞九珂铁了心要跟着，也不管裴晅答不答应就让琉璃收拾东西，光药材就准备了不少，还带了不少人参……
　　看着拿着单子一样样仔细对行李的虞九珂，裴晅最后叹了口气，上前搂着她的腰。
　　虞九珂浑身一紧，在裴晅开口前，马上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我来，”裴晅接过她手中的单子，道：“你去休息，明天天不亮就要出发，这都三更天了。”
　　“我不去，你别……”虞九珂话说一半，瞬间噤声，瞪大了眼看着裴晅。
　　裴晅心疼地拧了下眉：“快去睡，剩下的我来。”
　　虞九珂看了裴晅一会儿，犹豫道：“你……你不会想要等我睡着了，偷偷跑掉罢？”
　　裴晅被她这个形容逗笑，他抿了抿唇：“不会，因为灾情紧急，行路会比较急，休息好了才有精神。”
　　“我其实很能吃苦的！”虞九珂道：“不用……”
　　“去睡，”裴晅又揽了她一下：“我心疼。”
　　虞九珂最后只好听裴晅的，回房睡了，睡之前，又得了裴晅再三保证不会丢下偷偷走掉，才终于放心闭上眼。
　　第二天，天不亮，虞九珂就爬了起来，精神头前所未有的足。
　　派往河北的官员，除了户部、工部的人员，皇上还拨了禁卫军随行，并给与了工部侍郎先斩后奏的特权。
　　虞九珂随行的事，没声张，除却工部侍郎，没人知道，怕太招摇，虞九珂也只带了最稳妥的琉璃，其余一切从简。
　　饶是如此，虞九珂上了马车还是吃了一惊。
　　马车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面却大有乾坤，案子、炉火、毯子一应俱全。
　　琉璃小声在她耳边道：“裴大人忙到四更天，亲自命人收拾的，怕郡主路上坐不惯。”
　　虞九珂知道自己硬要跟着说的不会给裴晅添麻烦，但肯定会有影响，这还没出城，她就觉得自己还是裴晅添了不小的麻烦，她要去，裴晅怎么可能不管她？
　　左思右想，虞九珂有点沮丧，她只能尽量低调，把影响减到最小。
　　裴晅上马车的时候，虞九珂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是以裴晅并没有发现。
　　出城后，马车便加快了速度，虞九珂看着裴晅眼底的乌青，心疼道：“你睡会儿，反正路上也没事情。”
　　裴晅却道：“我不困，这么早起，还要赶路，你累不累？”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睡，我搂着你。”
　　虞九珂哪里睡得着，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就提心吊胆，其实她是有点怕的。
　　主线剧情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万一、万一她没成功呢？
　　她盯着裴晅看了看，最后摇头道：“我不困，你一夜没睡，路途这么远，别硬撑……”
　　裴晅刚要说话，虞九珂便又道：“你要累垮了，我怎么办？”
　　裴晅：“……”
　　虞九珂紧接着又道：“你得养精蓄锐，快睡，别让我担心。”
　　裴晅愣了片刻后，低笑出声。
　　虞九珂被他笑得心头痒痒的，她挑了挑眉，示意他不要闹了，快点睡。
　　裴晅笑着点头，顺从的歪在虞九珂怀里。
　　虞九珂刚要伸手抱着他，裴晅先伸开胳膊搂住了她的腰，还往她怀里使劲蹭了蹭，轻声道：“真好，我还怕留你一个人在府里会无趣。”
　　虞九珂怔了怔，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抱住了他。
　　看着睡着了还翘着嘴角的裴晅，她突然就不怕了。


第94章　猫腻
　　灾情比虞九珂想象中还要严重。
　　原书里毕竟只是文字描述，　而亲眼目睹却是另一回事。
　　看着被洪水冲毁的村落、田地，　虞九珂被震住了。
　　事情比预料中棘手，朝廷派了特使，州府的官员自然不可能旁观，　尤其是虞九珂露面后，　更是让一众地方官吃惊。
　　郡主都亲自冲到第一线了，　他们哪里敢懈怠。
　　河道治理一直是大齐的弱项，　每年因着大大小小的水患都有不小的损失，　可没办法，　治水和别的事情不一样，上令下不达，贪赃枉法，　屡禁不止。只是很多时候，　地方都隐瞒不报，到宣和帝眼里才是一派风调雨顺。
　　这次事情还是灾情特别严重，瞒不住了，才会上报。
　　阴雨连天，到处都是水，裴晅安置好虞九珂后，便投入到治水中去。
　　入眼处一片汪洋，　虞九珂知道裴晅特别忙，她暂时帮不上忙，便也不去添乱，免得打扰他。
　　虞九珂是有心理准备的，　倒是琉璃，看到这样的情景，好几天都心有余悸，生怕洪水突然来了，把他们住的房子也冲塌，每日都提心吊胆，好在今日后虽然阴雨不断，水位却并没有再上涨，再加上虞九珂告诉她他们住的地方，地势高，不会被淹，琉璃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裴晅也比她预料中的忙碌，因为要了解情况商量对策，需要到现场勘查再行商议，有时好几日都见不到人，见到人了也是一身湿淋淋脏兮兮，说不上几句话便倒头睡。
　　虞九珂心疼，但也没旁的法子，只让王府的护卫寸步不离跟着裴晅，听从他的吩咐。
　　为了不给裴晅添麻烦，虞九珂只是让护卫们打听了进展，她再分析哪些时候可能会有危险，时不时在裴晅朝她说起灾情时提提建议出出主意，这边条件差，吃穿用度不能和京城，起初裴晅怕虞九珂不习惯特意嘱咐了杜为一切以郡主为先，后来见虞九珂确实不在乎，一点都没有不习惯，才放下心来。
　　但，没过多久，虞九珂就发现裴晅不对劲。
　　最明显的是，他拧眉沉思的时间多了，而且也不太跟提灾情的事了，虞九珂心头本就压着一颗石头，看他这样自然不会往好处想，还以为情敌出现了裴晅在苦恼，虞九珂对自己没能提前觉察提前预防，很是懊恼，裴晅不说她又不好直接问，便派人出去偷偷打听。
　　这日，雨终于停了，虽然依然没出太阳，阴云密布，好歹停了雨，有些工作也好施展。
　　虞九珂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但外面情况实在太糟糕，她也没办法出去，只能靠着护卫每日打听来的那丁点消息翻来覆去咀嚼……
　　“郡主，”琉璃脸色有点不太好，小声对虞九珂道：“这几日咱们这院子外多了不少人。”
　　虞九珂正在想那位到底什么时候出场，听到琉璃这话顿时一愣。
　　琉璃又小声道：“奴婢跟付铭说过，付铭也说，这几日确实有人盯梢。”
　　付铭是她这次带出来的王府护卫的头头。
　　盯梢？
　　谁派来的？
　　想干什么？
　　盯她？还是盯裴晅？
　　顷刻间，虞九珂脑子里闪过不少念头。
　　还是那人来打探消息的？
　　这么一想，虞九珂哪里还坐得住，她又是藏不住事的，原是打算先细心观察两日，结果当天晚上就被裴晅看出来了。
　　“怎么了？”裴晅这几日一直拧眉想事情，眉心都拧出了一道折，看向虞九珂的时候，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心：“是不是这边待不惯？”
　　提心吊胆了那么久，又出了这种事，虞九珂脸色怎么可能会好看，她白着脸看着裴晅。
　　裴晅眉心抽了下，放下手里的图纸，快步走过来：“不舒服？”
　　他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杜为！”裴晅一刻都没犹豫，立刻要喊杜为去请大夫。
　　虞九珂拉住他：“没有！不用！”
　　裴晅看着她，语气放轻了些道：“还是送你回京城吧，这边条件太差了。”
　　虞九珂脸更白了，脑子根本不受她控制下意识开始脑补裴晅和那位碰上面了，现在嫌她碍眼，要把她支开……
　　见虞九珂脸色越来越难看，裴晅很是惊慌：“珂儿？”
　　“……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人？”虞九珂想了想，还是换了个问法。
　　裴晅担心得不行：“到底哪里不舒服？”
　　虞九珂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舒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裴晅面色一顿。
　　他这一顿，虞九珂心里就跟着咯噔一声。
　　“你是说什么人？”裴晅问。
　　虞九珂心道，主线就这么厉害么，她千防万防，一点儿都没察觉，在她眼皮子底下居然就让两人碰面了，她就这么炮灰？
　　好一会儿，她才沉声道：“女人。”
　　裴晅那一瞬间有些茫然，诧异道：“女人？什么女人？”
　　“你……”虞九珂刚要大声质问他说过的和她白首到老的诺言怎么就不算数了，刚吐出一个字，就觉察道裴晅反应有些不对劲。
　　“一个，”虞九珂想了想，谨慎措辞道：“一个和你有故交的女人，你没见过吗？”
　　裴晅拧着眉，摇了摇头：“珂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刚刚问你有没有碰到什么人，你的反应分明是碰到了什么人！”虞九珂也拧着眉道。
　　裴晅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虞九珂的异常和她刚刚那些话的意思。
　　“怎么？”裴晅轻叹了口气道：“珂儿是怕我被别的女人迷……”
　　他话没说完，就被虞九珂捂住了嘴。
　　裴晅微微倾着身子，也不动，只静静看着她。
　　虞九珂被他这个眼神盯了没一会儿脸就红了，但她还要确认：“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裴晅点头。
　　虞九珂收回捂着他嘴的手。
　　裴晅不可能说这个慌。
　　真碰上了，自然会大方承认，男主就该有男主的品质。
　　只不过，她手收了一半就被裴晅抓住了。
　　虞九珂抬眼对上裴晅灼灼的目光，面露不解。
　　“珂儿就这么不相信我？”裴晅声音轻轻的，但说出的这句话，分量却格外重，一字一句全都落在虞九珂心尖，沉甸甸的。
　　虞九珂目光闪烁了下，不太敢和裴晅对视。
　　她不是不信他。
　　她是怕……算了。
　　收回视线后，虞九珂还是有点不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刚刚还没完的事，马上问道：“你刚刚的意思是你见到了什么人？什么人啊？”
　　裴晅静了片刻，在虞九珂没忍住再次抬头时，说道：“珂儿，你回京罢。”
　　虞九珂：“……”
　　她愣了片刻，脸色就变了。
　　裴晅看她又想岔了，解释道：“这边太艰苦了，而且河坝还存在重大隐患，我怕万一……”
　　“我不走。”虞九珂道：“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而且，我并没那么娇气。”
　　她说的实话，裴晅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确实不娇气，但这不是关键。
　　虞九珂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要不然为什么一直要她回京城？
　　裴晅面色如常，笑了笑道：“没有，就是心疼你。”
　　虞九珂还是觉得不对劲，她想了想，把有人盯梢的事跟裴晅说了，她话没说玩，裴晅脸色就变了。
　　虞九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出事了！
　　这次洪灾，不仅损失惨重，内情还非常复杂，要不然也不会成为裴晅平步青云的关键点。
　　“你不能留在这里了，”裴晅沉声道：“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送你回京！”
　　说完，裴晅就喊琉璃收拾东西。
　　琉璃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