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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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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那件事,我没说,是不想离间大家的情谊。”
阮时意本欲问他“哪件事”,骤见他神色不对,大致猜出,是她耿耿于怀的那一桩。
——一向与她形影不离、待她如珠如宝的夫婿,突然躲在画阁没日没夜作画,乃至义无反顾周游天下。
这个心结,直到她无爱也无恨那日,也未曾真正解开。
时至今年六月,徐赫无意间泄露一言半语——一时昏头,只想出人头地,不希望她和孩子沦为笑柄。
事到如今,他却道出“离间”二字?
阮时意移动老酸枝镇尺,细细压牢案上四幅图纸,理了理青缎裙裳,缓步行至徐赫身边。
眼波沉静,语气柔缓而劝慰。
“三郎,活到这把年纪,人心已定,谁还能离间得了谁?”
徐赫沉嗓透着三分憋闷:“你老嘲笑现今的我幼稚,必定认为当初的我更幼稚……”
阮时意莞尔:“有这样的想法,本身就很幼稚。”
“我早年并无大志。比起随父征战的大哥和谋略出众的二哥,我那点所谓的‘文武双全’是个笑话,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画技。
“当年形势不比现下,在世人印象中,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诗则‘兴观群怨’、‘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绘画只不过为末流小技……
“我以此为傲,更因你我共结连理而感恩雀跃。直至儿子们百日,我亲去阮家送东西,离开后想起有疑问忘了向老爷子请教,便从侧门折返。
“没想到,正逢洪朗然和萧桐那对表兄妹来探望你父母。他们在花园散步,与我仅一墙之隔,我无心窃听,终究听闻对我的一些……评价。”
徐赫话到最末,眼神一黯。
说是“评价”,不如说“讽刺”。
于他而言,种种犹在昨日。
那时,他的岳母笑说——近日朗然大败棠族,风头正盛;阿桐的夫婿出任户部侍郎一职,真真正正的年轻有为!我福薄,就生了时意一个闺女,没有如此优秀的儿子。
洪朗然则笑曰——徐赫那小白脸处心积虑抢了小阮,没给你们当个好女婿!出身将军府,既不能杀敌卫国,又不会建言献策,还成天躲家里画鬼画符……一同在军营里长大的哥们都懒得招惹他!
萧桐也附和——阿阮也曾抱怨过,徐三公子婚后不干正事,黏人又孩子气,半点不似成亲前那般霁月光风,还跟我说,疑心被换了个人呢!
当时徐赫整个人懵了。
他没想到,岳父母嫌他不够出息,哥们背地里对他冷嘲热讽,连妻子的闺蜜也说,他最爱的妻子嫌“黏人又孩子气”!
那阵子,宫中和民间普遍盛行花鸟画、人物画、亭台楼阁的界画,徐赫擅长的山水画多半为文人所喜,未曾达到今日之鼎盛。
因此,趁着家底丰厚、父母兄嫂愿助他照顾妻儿,徐赫下定决心,用三年时间,勤加苦练,潜心作画,开创古往今来的绘画新风,凭自身能力闯一片天地,绝不让妻儿蒙羞。
谁料,事与愿违,铸成大错。
此时此刻,在阮时意的再三追问下,徐赫不情不愿说明因由。
“我只道你嫌我烦,嫌我没出息,我便发奋用功去了。你那会儿不也没意见么?我还认定,那正正是你想要的。”
阮时意哭笑不得:“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怨言!更不可能在萧桐面前抱怨!我像是不顾全你颜面的人?假如有类似言辞,定是那脑子一根筋的女人理解错了!”
黏人?孩子气?
时隔多年,细节早忘光。
无非是萧桐的丈夫忙于政务,阮时意安慰闺蜜时,笑说自家夫婿不为功名利禄奔忙,闲来吟诗作画,成天像孩子一般黏着她、逗她开心。
她明明在隐晦炫耀好不?
炫耀自家丈夫疼她爱她、率真可爱!怎么变成“不干正事、黏人、孩子气”?
而她的父母夸奖洪朗然和萧桐的丈夫,一半是替友人的子女而欢喜,一半是客套。
就算真说了徐赫几句不是,往往因为,女婿才是他们自家人。
何曾想过,阮父阮母的谦逊,加上洪朗然对哥们的愤懑嘲讽,以及萧桐误解的“怨言”,成了他们夫妻分隔半生的原因?
要怪,只能怪徐赫早些年画家心性,心高气傲;而阮时意年少时太过柔顺隐忍,彼此之间竟相互揣测,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未能静下来好好说说心里话。
*****
窗外疾风急卷,大雪泼天而落。
翻起陈年往事,夫妻二人相顾无言,各有各的忿忿不平和冤屈憋闷。
热茶入腹,暖意从舌尖扩散全身,心气逐趋平定。
徐赫收敛感伤与苦闷,狡黠一笑:“阮阮,你适才说,对我无怨言?也不嫌我黏着你?”
阮时意轻抿唇角:“以前没嫌,现在很嫌。”
“可我好多天没见你,黏一下下,也无妨吧?”
他不由分说,探手勒住她的皓腕,巧劲一引,将她拽进他和画案之间,两臂趁势圈上她的腰。
阮时意无从抗拒,唯有抬手抵住他作势欲亲的嘴,“一下下!已经过去了!”
徐赫原本没敢真下嘴,双唇忽被温软细腻的手捂住,恶作剧心起,启唇探舌,快速舔了她的掌心。
“唔……”阮时意连忙松手,嫌弃地往他衣服上蹭了两下,“你、你恶不恶心!”
“我的阮阮这么甜,我怎会觉恶心?”
他笑兮兮揉她入怀,由着她胡乱挣扎却又挣脱不开,许久,叹息道:“我一心回来陪你、想看儿女长大成人,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我俩居然和以前一样年轻,你没觉着,这是上苍给我们弥补遗憾的机会?”
“我虽寡居,但日子过得充实,又自觉有成就,没什么可遗憾的。”
“没我陪着,怎能称得上‘无憾’?还有,你未经同意,擅自养大我的子女,还不让他们学绘画!我徐探微的长孙!只会画王八和王八蛋!简直笑死人!
“要不,你再给我生俩?这次,我负责带,保准不用你操心……嗯,择日不如撞日,今晚除夕,好日子!待你秋来坐月子,不冷不热正合适!百日宴正赶上过年,热闹喜庆!”
阮时意被他一连串的歪理邪说惊得瞠目结舌,忽觉小腹温热,有什么东西硌得她难受。
低头一看,她立马收腹,烧着脸愠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徐赫满脸无辜:“不然你要我怎样?和你躯体相贴,却硬不起来?”
阮时意恨不得暴打他一顿:“你、你你你退开!”
“我什么都没干呢!你就慌神了?”徐赫啼笑皆非,“哦,也对……我家阮阮,妻软,怕硬!”
这曾是夫妻间云雨时的调侃,阮时意情爱尘封日久,早就抛在脑后。
旖旎回忆猝不及防涌来,她颊畔绯云密布,如抹了胭脂,情急之际口不择言:“胡说!哪儿都不软!一点也不软!”
徐赫以快得无从回避的速度低头在她唇上琢了一下。
“小嘴,软的。”
阮时意羞恼尚未寻到宣泄之处,腰上忽地被他掐了一把。
“纤腰,软的。”
她急忙拨开他肆无忌惮的魔爪,终归未能挡住他最后那句诨话。
“唔……这儿和这儿,最软。”
“你别胡来!否则我……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她敏感部位经他一捏,腿脚发软,拿他没办法,只能蹦出一句小孩子才会说的威胁。
徐赫乐了:“小气鬼!”
“你出尔反尔!上次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迁就你,忍着或另想法子解决……现在却为所欲为!”
徐赫挑眉,“如此说来,你答应了?和我厮守到老?”
“没!没答应!”阮时意猛力推开他,“正经事说完,你可以走了!”
“说完正经事,难道不该做点……不正经的事么?”
“你还胡说八道!快滚!”
“阮阮,”徐赫推窗,“雪是停了,可外面天寒地冻,我又累又饿又困又冷……咱们这么熟了,今晚挤挤呗?”
“我才不要被你冻死!”阮时意随口推拒。
“嗯?”
她怕说多了漏嘴,又觉把他赶出澜园太过绝情。
“今夜,你去阿六那儿!”
徐赫瘪嘴:“你让我跟狗一起睡?”
阮时意捕捉到他眉眼的倦意,语气缓和了三分:“先将就一夜。明儿,我在画室旁腾一房间,你趁过年,好好补补觉。”
徐赫又惊又喜,他可光明正大入住澜园?
“别想太美,就这几日,”阮时意猜到他心思,“别忘了,你得和我研究地图。”
“嘻嘻,但愿图上谜题,能够我俩解上一辈子……”
话未道尽,窗外那片天空蓦地腾起各色火焰。
如草木立地而起,飞向半空四散,开了满天的怒放繁花。
他挽她的手挪步窗前,并立于花火掩映之下。
他的肌肤,仿佛比先前暖了些。
彼此眼眸倒影华彩,不比烟火逊色。
鞭炮与烟花喧嚣声中,她耳边传来他低沉且温柔的祝祷。
“阮阮,愿你我事事遂顺,岁岁安康。”
第54章
当庆和二十三年的第一缕阳光漏入窗格时; 徐赫唇边含笑,悠悠睁目。
毫不意外; 率先看到的依然是两个吐着舌头的大狗头。
“不、不许扑!”
他下意识发出警告。
大毛二毛乖乖听话; “呜呜”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肩膀; 翘首等他回应。
探手轮番搓揉狗脑袋; 他细细回味从雪谷到归京路上的细节; 再对应他和阮时意搜集而来的消息; 隐约嗅出危险气息。
“探花狼”们并非年年月月守在那片山谷,而是早一两年才去的; 意味着时隔多年,雁族王族重新派人清查两国交界之处; 为的是什么?
而他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穿了狗主人的衣裳; 牵着两条狗下山时; 巡查的雁族守卫轻易放过了一人二狗,还颇有礼貌。
可见狗主人和大毛二毛奉命执行任务,正寻找冰莲; 或吃过冰莲的人?
“大毛!二毛!”阿六在院落里低声呼喊,似是怕吵到徐赫。
徐赫起身披衣; 翻出一串由红绳绑扎成龙形的压岁钱; 出房时顺手塞给阿六,笑道:“孩子; 这些天辛苦你了!新的一年; 平安健康。”
“谢谢叔!”阿六笑嘻嘻接过; 从怀里掏出另一串形状和外观一致的钱串:“昨儿姐姐……啊,婶婶也给了我一串!您看!”
徐赫接过细看,笑意潋滟。
他的妻嫁入将军府那年,费心学会徐家特有的结绳方式,过年时,给侄子侄女们编了几串,后来也给双胞胎儿子编过。
经年累月,他的阮阮果然比他绑得更精美结实。
临近年关那些天,徐赫也如常备了红绳,却忽然想起,似乎只能编给阿六一人。
侄子侄女遭流放,杳无音讯多年,大抵不在人世了吧?就算在,年纪比他还大……
至于京城徐家的小辈,他没资格送。
收回感伤神思,徐赫让阿六展示了先前所学的拳脚根基,又检查这孩子最近练的字。
看得出,未曾偷懒。
徐赫孤身进入翰林画院,长居于宫墙边的居所,被迫将阿六和双犬送来澜园,曾提醒孩子——在澜园,兴许只能当个小杂役,一定要老实听话。
实际上,阮时意丝毫未待薄阿六,吃穿用度虽以节俭为原则,私下却常来指点,甚至带在身边指导,是以阿六成长突飞猛进。
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器。
“叔侄”二人闲聊一阵,一名仆役敲门,请徐赫挪步画室所在的折兰苑。
那眉眼神态,仿佛“先生”是阮姑娘养的白脸小郎君。
徐赫啼笑皆非,不由自主记起他在马车上挑逗阮时意所言——就算养一院子的小郎君,能比得过他么?还不如“养”他!
一语成谶。
可惜啊!只是暂时的。
而且,他除了偶尔撩拨、突然袭击,别的什么都干不了,哪有小郎君的好待遇?
*****
当徐赫抵达折兰苑,阮时意正亲自指挥丫鬟和仆役,往东厢房安置日常用具。
从小件的香炉、花瓶、瑶琴……到大件的屏风、几台、椅案,无不精致古雅,别具韵味。
对上徐赫戏谑的眼神,阮时意啐道:“笑什么?”
“阮姑娘厚爱,在下受宠若惊。”
“我借学画之名,把秋澄公主的先生请到澜园,好歹做做样子、以礼相待。”
阮时意低声辩解,内心深处实则也盼他不用时刻被双犬缠着,多加歇息,闲来亦可静心作画。
徐赫见她眉眼婉约,衣饰如常素雅,并无特异之处,唯一奇怪的是手里紧攥信笺,不由得好奇:“谁给你写信了?”
“生意往来的信件。”
她垂下眼眸,手不经意往后缩,反倒挑动他的好奇心。
待仆役们窃笑退下,阮时意环顾四周,自觉满意,遂换上礼貌客套的笑容:“先生若有需要,请随时吩咐仆役即可。”
说罢,盈盈一福,转身移步。
“别的不需要,我只需要你。”他一手拽住她,低笑。
阮时意急急瞪他,小声警告:“下人还在,你少胡来!”
徐赫听出仆役已退至门外,大有各自忙活之意,笑道:“他们走了,我可以胡来。”
阮时意昨夜与他掀开一段尘封往事,后被他各种欺负,夜里梦境没完没了,既有关于阮家百年的秘密,也有和徐赫朝暮行乐的放肆。
如今又与他共处一室,难免周身不自在。
“大年初一事忙,我没工夫跟你耗,你好生歇息,晚些咱们再看……‘画’。”
她顾不上别的,提裙而出。
“心虚逃跑?”徐赫身影一晃,挡在屏风与房门之间,“莫非……是哪位少年郎给你的情书?”
呵……原来介意的是这信!
阮时意略微迟疑,最终决定不再瞒他:“哪有什么少年郎?是衔云郡主。”
“哦?”
“自上回长兴楼初见,她力邀我去郡主府小坐,我怕徐家有孝在身,大过年给人招晦气,推了两回。这次,她邀我去京西别院,说新年大吉,百无禁忌。”
徐赫闷声笑道:“再三追问才说,你是打定主意,不把机会留给我?还是怕……我被妖魔鬼怪吃了?”
阮时意骤然记起夏纤络那句,“若他长得足够俊美,体魄也够强健,不介意和他……相互‘切磋琢磨’”。
如若她是未经人事的纯真少女,或许未必听出其间风流暧昧。
可对应衔云郡主在某方面的显赫名声,她立即想到“切磋琢磨”,指的是哪件事。
她不愿把徐赫牵扯进去,一则,她须赢一回,免得任由他宰割;二则,就算未能彻底接纳他为夫,也不希望他沦落至“以色侍人”的境地。
“阮阮,”徐赫等不到她的回答,双手捧起她的脸,柔声道,“我想告诉你,我虽想赢得赌局,证明你我的确为天作之合,但如若你心里始终不承认、不接受,我绝不会为难你。
“再者,你要是割舍不下我,即便赢了,也不会拒我于门外。所以……赌局本身,并无意义,正在意义在于,你我在此过程中重新相处、重新认识、重新走进彼此的心。”
对上他犹带倦意却溢着脉脉柔情的长眸,阮时意心头微微一颤。
他拿准了……她会心软?也认定自己能说服她?或撩得动她?
就如她自认为,能以“胜负未分”来约束他的行为,等他喜新厌旧、渐行渐远。
结果呢?他步步逼近,抱过、亲过、舔过……还跟她挤过一床。
事实上,他没皮没脸,胆子比她大,如意算盘打得比她精;而她空有人力物力,多活了几十年,还被他不动声色拿捏在手,“徐太夫人”的脸面丢大了!
徐赫小心翼翼托着一张靡颜腻理的娇颜,见她眸光时而愤然,时而焦虑,他笑语哼哼低下头,与她以额相抵。
“阮阮,你不说话,是在等我亲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阮时意在他的温热呼吸下勉强回过神,急忙捂他的嘴,猛然记起昨夜的被舔教训,改而捏他的鼻子。
于是,二人从摸脸掐鼻,到相互推搡,最终以撞翻门口的四君子木屏、引来院中下人偷偷摸摸窥探而告终。
——啧啧啧,趁无仆从在场时,那对年轻男女,自是又经历了一番抵死缠绵。
阮时意自知辩解无用,怒气冲冲提裙往外走,冷不防徐赫语带无奈,在她出门前温声相劝。
“阮阮,你若一心要赢,可以不带我……但晟儿和静影,决不能离身。”
*****
大年初三,大晴。
阳光融雪,劈劈啪啪砸了一地,冷冽更是刺透入骨。
大清早,徐晟一身水蓝色缎袍,发上束了玉冠,英气勃勃,骑马来接。
他不住往澜园内探头探脑,见阮时意穿得清雅,只带了静影、沉碧和几名仆役伺候,便戏谑笑问:“真要把那位藏起来独享?”
“你这家伙!哪学来的荤话!”
阮时意料想,澜园里有不少仆役皆由长孙安排而来,必然事事汇报。
她从大年夜“收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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