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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臣天下·朱砂引-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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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戳到痛处了吧?怎么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叶钊的话还未说我,就被揪着领子提了起来,一双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睛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第七十五章 叶家·麻烦之间
叶儇见气急败坏,上前一步揪住叶钊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眼睛血红一片:“你这是什么话!我问你,从伯父带你兄妹回来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叶家何曾亏待过你们?你习文弄武,白芙锦衣玉食,哪个不是伯父悉心照料?你倒好,这么多年的规矩却还是学成了个白眼狼!”
叶钊的脸上重重的挨了一拳,嘴角有血丝涌了出来。白芙看到且惊且惧的惊叫一声,捂着嘴哭着跑上来,豆大的泪珠顺着素白的小脸流下,她用丝帕擦叶钊嘴边的血,一边哭着哀求道:“五哥我求求你,你不要再打了!我求求你,哥哥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二婶姚氏妇道人家心肠软,看了如此情形心生不忍,便皱着柳眉喝道:“儇见你住手!你这是做什么?钊儿也是你的哥哥,你不能对他动手啊!”
“妇人之仁!”叶仲醇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便甩袖转过身去。
叶儇见怒不可遏,紧拽着叶钊的衣襟不放,两条剑眉高高皱起,满脸鄙夷与憎意,言语都尽是不齿:“娘你看看,这种人还需跟他客气什么?叶家这么多年的养育教导,都被他并作狼子野心,这种人愚不可及,根本不配做叶家的子嗣!叶家有了他,真是失了颜面,辱没门风!”
“对啊!我就是跌了你们家的脸,反正你们也没拿我当成自己人过!就连那个从外面弄回来的玩意儿,她也能坐上嫡出的位置,我叶钊凭什么就该受你们轻视?”虽然被叶儇见钳制,但叶钊还是骂骂咧咧,咄咄逼人。
仿佛是一个惊雷炸在地面,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钊的言语太过偏激,他直接把如此尖锐的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让叶习染下不来台。尽管叶习染的来历众人心中早就有数,但被人如此明朗的提及,还是等于在打叶习染的脸。
叶习染一直是在一旁不发一言,可这话的苗头直指她,她若还是置若未闻,不就是傻子了。
阮氏最先反应过来,她喘着粗气,挣扎着走过去一巴掌打在叶钊脸上,咬着牙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胡说什么!她是你妹妹!”
心底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叶钊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血红着眼睛破口大骂:“她才不是我妹妹!你也早些认清,一个贱人生的女儿,一个在青楼长大的下作胚子,能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也不是!人心隔肚皮,你知道她真的把你当做亲娘吗?”
“哥哥,你不能这么说!”白芙眼含热泪哭着劝道,可叶钊依旧置若未闻,将她一把推开。
气在心头吐不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叶钊没有控制好用力过猛,将弱不经风的白芙一下子推倒在地。
白芙仿佛是一只折翅的蝴蝶,无力的跌在叶习染脚边。叶习染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将梨花带雨的白芙扶了起来,然后抬眼冷冷的对叶钊说道:“我不否认我出身下作,但在这里,各人凭本事。你世家出身,也没见得有多大的本事,倒是欺负起自己的妹子来,是一把好手。”
“你说你有本事,可在朝中混了那么久,也依旧是个御史中丞,怎么也没见你得到过皇上的赏识,与新晋才干平分秋色?”叶习染素腰从容步,一步一步踩着清淡恬润的嗓音,仿佛踏在人的心上,“若真是有本事,该是好好关心国事,决不会在这里窝里反!”
叶钊愣了起来,叶儇见也丢开了他,大跨步走了出去。这里的气息太压抑,他想换个清静点的地方。
白芙楚楚含泪,哽咽着说道:“是啊哥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这辈子就真的毁了啊。
叶白芙的话,仿佛是现在叶钊唯一能听得进去的。他愣了愣,转瞬又颓废的苦笑了起来:“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话我听得多了,妹子你就不要再说了,我肯回头,谁又肯给我机会?”
叶白芙抿了抿苍白的唇,推开调朱扶着她的双手,走到叶仲醇的身后,扑通一声跪下,静静叩了个头:“叔父,白芙知道兄长犯下太多的错,不可宽恕,但是白芙还是恳求叔父再给兄长一次机会。兄长张狂,但经此一事,相信兄长已经有了教训,绝不会再犯。。”
她顿了顿,一口贝齿轻轻咬了一下,才又启唇说道:“白芙愿为兄长担保,若兄长再犯,白芙愿与兄长一同离开叶家,远离江都,永世无颜再见叔父及诸位亲人。”
叶钊不适应,皱着眉正欲开口辩驳,却被一旁的叶习染不动声色的提醒,“你若是现在说一句话,白芙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叶钊想了想,终是不忍,低下了头不再开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叶仲醇幽深的目光落到白芙身上,以前因为她的身份,一直与她并不亲近,也未曾好好看过她一眼,而今当着众人之面,她竟有如此胆量为兄长求情做下担保,如此看来,亦不可轻视。
他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如水一般娇弱的女孩子,这才惊觉她的动人颜色。若不是久病缠身,身子消薄,也是可以拿出下一番功夫的。
那前来讨债的彪形汉子似乎是看腻了这种俗套的故事,不耐烦的挥挥大手:“哎我说,这种事情你们留着自己在家里说,你们这到底能不能给个说法?到底是交钱还是交人,你们给个准话,俺们这班兄弟可还都等着回家吃饭呢!“叶仲醇眯了眯眼,置若未闻,那双在世俗中已经打磨的看不出神情的眼中,有一点狐狸的狡猾精光。他看着她,忽然爽朗的笑了:“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钊儿若真能改过自新,自然是千金不易!我这做叔父的,自然不能阻了他的路。”
“罢了,钊儿且回去吧,以后可莫要再犯这糊涂账。“然后回头对身后的管家说道:“带他们下去领银子吧。“他轻轻笑了,乌黑浓密的胡子随着嘴唇的抖动而轻轻颤抖。
他笑的宽宏大量,可惜当时叶儇见没有在那里,否则一定可以看得出,他微笑背后,是浓烈的杀意。纵然仔细如叶习染,当时的注意力,也全在指尖的一颗檀香浓烈的普陀珠上。
而那貌似宽容的饶恕,也不是因为白芙的苦苦请求。白芙纵然楚楚动人,是可造之材,可在叶仲醇的心里,与别的事情比起来,也根本不值一提。
之所以会留下叶钊,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叶钊会替他们省下一个很大的麻烦。
但他们却没有料到,叶钊的确会替他们省下一个大麻烦。可在不远的将来,叶钊的存在,也会替他们惹下一个致命的麻烦,或许导致全族灭亡的大麻烦。
当时,这全是后话,至少在现在,叶钊是活下来了。
☆、第七十六章 匈奴·风云不断
下了一场大雨,白芙病了。
府里的大夫过来看了,是白芙哮喘旧疾发作,开始是咳个不停,后来就开始高烧不断,病情反反复复,总是无法根治。叶习染去看了他,原来葱白似得水灵小脸现在活活烧成了粉红色,泛着不健康的红润,整个人都单薄的像张纸。
叶钊来找过她一次,为了白芙的病。他扭扭捏捏的,说先前给叶习染治过病的王太医医术高明,想让叶习染进宫一趟,将他请来为白芙医治。
叶习染脸上伤痕已经结了痂,没有原先那么鲜红可怖,却也是留下了一条难看的疤痕。叶习染是未出阁的大家小姐,伤了容貌这种事不能外传,所以近日从未出过镇国公府,对外也是封锁了消息。但听说外面早已经风言风语,都在唏嘘惋惜着叶习染的花容月貌。
再三思量,叶习染决定还是为了白芙的病,进宫一趟去求太后。
她特地换了件不太惹眼的衣裳,锦绣织缎虽名贵,但在这皇宫内苑实在是多得很。她弃了朱钗,散了发丝,用了脂粉,淡扫蛾眉,用一条上好的绢巾将面容遮住。左颊边柔顺的垂着一缕青丝,半边面容半遮半掩,仿佛那置身江南烟雨的亭台楼阁。
巍峨的九重门镂金错彩,叶习染缓缓走下马车,簪花扶髻从容步,一时看痴了宫门前守卫。
外面皆传长安县主遭遇罹难,毁了容貌,可在他们看来,那样婀娜弱柳的身姿,回身举步,只消一个眼神都尽是遗世风采。
叶习染去了梅园,太后对她的态度依旧如昔和蔼可亲,一口应下了太医的事,然后拉着她嘘长问短,就是不提容貌的事。遇刺一事江都人尽皆知,而毁容的事大概叶仲醇也跟太后透过底了,太后看着她重重地面纱,眼神幽深,却绝口不提。
太后留她在梅园用过午膳,跟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才肯放她回去。她往太医院去,一路上脚步匆匆,不作停留,不想却在重光殿前,与段千蒻和云浓狭路相逢。
云浓先看到她,稍稍一愣,水眸闪过一丝诧异和焦急,然后装作不经意的瞟了段千蒻一眼,似乎在提醒叶习染。
白芙重病,叶习染急着去太医院请王太医,不想与段千蒻多作纠缠,看了云浓一眼,便转身想要绕路走。谁知段千蒻却已看到了她,美目中稍稍诧异:“叶习染。”
她已经转过身去,但段千蒻已经开口叫她,她便再没有视而不见之理。
叶习染眉眼柔和,端庄有礼的走到段千蒻身前,福身行礼:“臣女参见太子妃娘娘。”
良久,段千蒻没有作声,也不说让她起来,这完全不符合她平时端庄大度的姿态。叶习染半弯着身子,敛目低眉,却感觉的到,有浓烈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太子妃娘娘。”她启唇轻念这几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然后且嘲且讽的笑了,“如今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你是不是不甘心?”
“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段千蒻颤颤地笑了起来,不再去看叶习染,伸手攀上旁边一株桃花的枝桠,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凹凸不平。
云浓挥了挥手,身后的一众宫女随侍立刻尽数退下。
叶习染这才直起了腰,抬眼静静看她。
有些时日不见,段千蒻消瘦了些,没有以前的丰盈美艳、意气风发。尽管脸上有精致的脂粉掩盖,但仍看得出,她的眼睑处有烟青色的阴影,整个人都憔悴了起来。
“你也真大胆,不知皇宫内苑波涛汹涌,竟连个丫鬟小厮也不带。”段千蒻倦倦的抬起头,发间的朱雀步摇上缀着雀血般的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好不金贵。
叶习染并不晓得她又受到了什么刺激,导致又将一腔怨气撒在她的身上,反正大抵是离不了姜洺澈这个男人。像段千蒻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子,却偏偏输在了姜洺澈身上,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光天化日,天子眼底,难不成还要怕旁人对臣女做些什么吗?”叶习染对于她阴阳怪气的言语刁难游刃有余,恭顺有礼的说道:“今日进宫乃是为了家妹的旧疾,如今太医已经请到,臣女便不再多作停留。”
她施了礼,想要先行一步离开。哪知段千蒻却好像并不准备饶她,“长安县主可真是个好姐姐,为了妹妹这样不辞劳累。说起来本宫也是为人姐姐,但与县主相比,本宫真是自愧不如。”说到这里,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愣在了那里,息了声音。
叶习染也猛然一怔,段千蒻是谁的姐姐,除了那个蠢货段千姚,还有一个人。
弄碧。
她走的那天装得那么无所谓,夜风中的背影却是那么孤单冷寂。她眉眼如花,她嬉笑怒骂,她一丝不苟,她坐在廊下做女红,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连笑容都是那么浅薄。
不过月余,那个陪伴了她五年的女孩子却已杳无音讯,也不知如今是何光景。
叶习染看着段千蒻诡谲莫名的眼神,背后忽然有了一丝凉意。
“说起来,本宫这里倒还有些县主的东西,今日正好一并归还了县主。”她莞尔一笑,竟有些孩子气的天真。裙袂微动,她踩着打磨光滑的石子路,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仪态万千,步步生花。
叶习染吸了一口气,绢巾下的唇瓣紧紧抿起,目光盯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段千蒻。
她明明在笑,美目却有些深如幽潭,诡谲莫名。
段千蒻离她两三步站定,有暗香伴随着她的靠近慢慢浮现。她莫测一笑,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拿到叶习染的眼前。
“这个东西,可是县主的?”
她问的诚恳万分,叶习染却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
云浓有些焦急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却被段千蒻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她手里的东西,只能心跳如鼓的攥紧双手,暗暗祈祷叶习染不要被激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那是一个暗红的荷包,其实不是暗红色,那只是鲜红染上后的颜色,从边角可以看出,原本应该是蓝色的。那个做工精致的荷包,用白线绣着一朵盛放的茶靡花,只是染成了鲜红,好不妖冶。
“奴婢猜想,小姐喜欢茶靡。”
“小姐虽然平时不喜欢透露出自己的喜好,可奴婢看到小姐用的枕被上面,绣的都是茶靡,这才想到小姐或许喜欢茶靡。”
“那小姐喜欢什么花?只要不是天上才有的仙花,奴婢大抵都绣得出来。”
果真是弄碧。弄碧。
叶习染的喉间梗塞难咽,说不出话,只是痴痴的伸出手,从段千蒻的手里,接过那个被鲜血浸成暗红色的荷包,接过那朵被血染红的茶蘼,在手心里紧紧攥着。
那一日,弄碧坐在廊下的样子还清晰可见。她鬓角带花,安静地坐在那里,有时会嗔怪的抬起头看一眼胡闹的调朱,笑吟吟的开口训她。
可转眼,已是恍如隔世。
段千蒻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笑得明媚如花,在叶习染的耳边轻轻说道:“可惜了,二八年华的楚楚少女,就这样丢了性命,你知不知道,她到死口中念念有词的还是你的名字,还是请你原谅。”
“要有多大的恩情,才是让人家为你赔上性命。”说完,她还叹了口气,甚是惋惜的模样。
叶习染的指甲陷入手心的皮肉,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不发一言的握紧手中的荷包,仿佛握紧了弄碧的命。
“若你再与太子纠缠不清下去,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是这个结局。”段千蒻含笑耳语,却吐出了最恶毒的字眼,“弄碧,调朱,还有你那个娇滴滴的妹妹。”
她心狠叶习染不能说什么,可她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能这样利用玩弄,甚至看她死在自己面前也无动于衷,连死后也不能给她一片安宁。
叶习染第一次见到段千蒻的时候,她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生出这样端庄美丽的姑娘。可这一刻,叶习染却恶毒的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魔窟,才能养出这样阴狠毒辣的蛇蝎。
“我从未想过与他纠缠,况且我已多日未曾与他见面。”叶习染深吸一口气,冷冷吐出。
段千蒻却瞧着叶习染的手腕,愣愣的笑了,“你不去见他,不代表他不会主动来见你。”她伸手拉起叶习染的手,皓腕雪白,用细绳拴着的一颗普陀珠就那么滑落下来,融进段千蒻幽深的眼神。
“你该是知道的,否则,怎会如此珍视?”
没错,她是知道,姜洺澈曾暗中来看过她。
那夜她梦魇,声声念着娘亲,出了一身虚汗,他用冷帕子敷在她的额头,她不是没有感觉。她抓断了他手腕上一串开过光的普陀珠,而她手上这颗普陀珠,正是姜洺澈慌忙离去时,遗落在她榻上的。
叶习染很想说,姜洺澈是你的夫君,你管不住他有我何事?可此时此刻,却不容许她这样质问。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再受伤害了,至少在她足以跟段千蒻抗衡之前,她不能。
半响之后,叶习染攥紧手中荷包,吐出一口气:“我明白。”
王太医医术高明,白芙在他的医治下,病情总算有了些好转。
叶习染陪在白芙的身边,每日吃穿必得一一问过,足不出户,也整好躲了清闲。而那个前些日子还说着非她不可的男人,自那日与叶仲醇书房密谈过后,便没了踪影。
调朱日日在她耳边叨念,说,男人啊,就是不可靠。
八月十六,匈奴传来消息,远嫁匈奴和亲的固国荣和公主,久病不治,薨了。
荣和公主的生母是皇上身边的云嫔,云嫔懦弱,与世无争,心里唯一牵挂便是这远嫁的女儿。荣和公主的死讯传来,云嫔受不了打击,痛苦不堪,于当晚跳入御花园的深井。
民间早有传闻,荣和公主姜长宁温柔美丽,与那匈奴麻木残暴的首领雁回的政治联姻并不如人意。
荣和公主嫁过去后,因为性子温柔沉静,并不受雁回的宠爱,反而常常被雁回几个得宠的侧室愚弄欺侮。两年的时间里,荣和公主两次被诊出喜脉却都意外小产,导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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