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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菡只见赵衍在小几下面似乎摁了一下，不过一会，就有两个婢女过来，林若菡伸手摸摸一旁乖乖趴着的雷掣，扶着婢女的手臂下楼离开。
　　雷掣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将两个婢女着实吓了一跳，刚刚想要追出去，大脑袋微微一转，看见了赵衍正面无表情的的看着它。
　　赵衍破天荒的，盯着林若菡的背影看了好几眼。
　　那是一个真算不上好看的背影，头发凌乱，走路不稳，腰肢细得仿佛随时都能折断。
　　赵衍看到过无数正面背面侧面都几乎无懈可击的完美女子的身影，可他却从来没有认真瞧过哪怕一眼。
　　刚收回视线，就看见了雷掣跃跃欲试想要追出去，他眼神淡淡看去过。
　　雷掣如遭雷击，一身飘逸的长毛都差点竖起来。垂头丧气的再次趴下，用两个前爪捂住脑袋，耳朵一抖一抖，心里满满都是怨念：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罚我。
　　赵衍微微眯起眼睛，十分危险：从今日起，小鱼干全部取消。
　　雷掣几乎呜咽出声：我会告状的，我真会告状的，你不能把小鱼干取消，那是我当奸细的报酬！
　　赵衍冷哼一身，起身大步朝那巨大的桌案走去：你，好自为之！
　　雷掣哀嚎一声，飞快的冲了出去：不想看见你，坏银！
　　拉动红绳，赵衍坐在大靠背上，一手端起大木盒子，一手取过那张药方。
　　粗粗看了一眼药方，赵衍嫌弃地放下。这么丑的字，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掂掂木盒，有些分量，那两只比枝桠还细的胳膊能搬得动，也真是难为她了。打开木盒，里面是整整齐齐十个大肚瓷瓶，取出一个打开，满满都是水果的香味。哼，肯定都是最劣质的水果制成的，就是颜色还不错。赵衍倒了一颗翠绿色的放进嘴里，刹那间唇齿满满都是青瓜的甜美清香。嗯，还算过得去。
　　给自己留下两瓶，其余祖母和母亲均分。想了想，又拿出两瓶，一瓶给师父一瓶给石老。
　　终于分配完毕，赵衍刚刚要装回去，姜老过来了。
　　赵衍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姜老却站在原地，脚上像是长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赵衍问：“还有何事？”
　　姜老忍住没有抽动鼻子去问满屋子的果香，只是眼睛牢牢盯着桌案：“爷，老头我胃口不好，吃饭不香，闻着味道不错，酸酸甜甜很是开胃啊，请爷赏赐几颗。”
　　赵衍神情冷漠，言语干脆：“下次。”
　　姜老心里抱怨，眼珠转得欢，就知道你小气，求你不如直接求林姑娘。
　　赵衍微眯眼睛盯了一眼，思忖片刻，破天荒开口：“赏你十颗。”
　　姜老喜出望外，伸手就要来接，被赵衍狠狠剜了一眼。
　　翻了全身上下，终于翻出一个小玉瓶，倒出里面剩余的几颗小药丸，姜老在赵衍面前装模作样的吹了几口，才小心翼翼将瓶子递过去。
　　赵衍一颗一颗数着，不少一颗，也绝对不多一颗，十颗一到，就将小玉瓶还给了姜老。
　　姜老这下终于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了。
　　又薄又透如同糖衣一般的外壳里面，几乎能看见流动的液体，五颜六色各种各样，还散发着浓浓的果味，细细辨别还有普通的健脾开胃的药材味道。那丸子一颗颗倒进去，看着一碰就会破，可就这么倒进去偏偏却一颗也没有破，姜老觉得舌根要流出口水了，心里的疑惑都没有消失。
　　收好瓶子，姜老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林若菡被两个婢女扶着来到外院，还没有到自己的马车前，清风傲雪已经飞也似的冲了过来，手中宝剑嗡嗡作响。
　　解释了好半天，两人才愤愤然接受林若菡说法，宠物毕竟不是人，主人家教得再好也会有莽撞失误的地方。
　　把林若菡扶上车，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璀璨阁。
　　照顾到林若菡的伤势，马车行驶的不快，比平常慢了近一刻钟才回到林府。
　　马车里傲雪给林若菡整理了头发，看上去没有这么狼狈，三人才回到松涛苑，王嬷嬷和冬雨眼尖，林若菡又是一番解释，才算终于安静地回到内室重新上药休息。
　　手肘的肿块基本消退，还有一些青紫，也没有发现自己有头晕的现象，林若菡确定了自己关节没有大问题，也没有脑震荡，刚要放心的准备好好休息，却听见了有小丫头来报，门外似乎停了好几辆的马车，还有一个管事嬷嬷样的人。
　　林若菡让不明所以的王嬷嬷带人出去看看，自己在躺在引枕上听消息。
　　不一会，王嬷嬷回来了，神色既不忿又兴奋：“……连个畜生都管不好，璀璨阁的先生整日里只知道摆弄机括了，估摸着也只会和宠物作伴了，那畜生伤人也不知道拉着点，哼！还好，知道要道歉要压惊，我们大小姐可是个精贵人，伤了哪里你们都赔不起。哎呦，能几大车的东西呦，还算璀璨阁有点见识……”
　　林若菡不说话，看着王嬷嬷一人在那里叨叨。
　　王嬷嬷唠叨完了，递给林若菡一个信封和一个烫金的册子。
　　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信封，林若菡吓了一跳。
　　那是原来制作显微镜时交付的几万两银票，和刚刚没有收下的那张飞票。
　　林若菡又打开那烫了金的高大上的册子，细细一看原来是封礼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式各样的药材和礼品，什么血燕、阿胶，还有两百年的人参，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首饰衣料。
　　林若菡差点惊呆了！
　　姜老将差事办妥后，给赵衍看了礼单。
　　赵衍去掉了几样，又添了几样。
　　姜老接回来一看，忍住没有说话，利落的离开。
　　什么血燕阿胶，首饰衣料，那些不值钱，璀璨阁的库房里堆得老高，可主上能从私库里拿出一支两百的老参来，姜老心里可真是复杂的很。
　　林若菡还没消化掉赵先生送的礼是几个意思，小丫鬟说有有人来送礼了。
　　王嬷嬷一溜烟出门，想要看看这回又是谁。


第二百五十二章　峻岭
　　林若菡觉得自己是休息不了了，看看天色，离晚膳也不过一个多时辰了，索性起来，等着王嬷嬷的消息。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王嬷嬷就回来了，这次的表情极为怪异。
　　王嬷嬷刚进屋，身后的小丫头就把手里捧着的一个长长的木盒放下了。
　　林若菡等着王嬷嬷唠叨，王嬷嬷却似乎有一言不发决心。
　　屋子里寂静了好一会，林若菡叹气：“嬷嬷，何人送礼？”
　　王嬷嬷站在林若菡跟前，一脸的郁闷：“那个小少爷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是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呢？”
　　原来，刚才第二波送礼的人，是永宁侯府勤思园的小厮，奉命送了一个木盒。小厮表面上态度极为恭敬，可言辞却不然，说他们少爷交代了，既然林姑娘不收补品，那里面是一把女子可随身携带的匕首和一支精巧的袖箭，请务必收下，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嬷嬷说完，端来盒子，取出里面的匕首和袖箭给林若菡看。
　　林若菡并未取出来细看，只让王嬷嬷放起来就好。
　　这些她用不到，她有自己的防身手段。等下次见到袁湛，交还给他即可。勋贵圈子有他们自己一套的生存和交际手段，他们认为自己的身份还够不上进入他们的圈子，在这个世界里，这也的确是事实。
　　林若菡不想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上次和林清江的共同还击，已经消停了一段时间了，林若菡希望能一直消停下去。
　　他们荣华富贵的来源是他们引以为豪的身份和地位，她的生活来源是她的医术。
　　泾渭分明，互不干涉，才是最好。
　　永宁侯府勤思园。
　　小厮刚刚走近，就看见院门口的袁湛正在来回踱步。
　　快走几步，来到袁湛跟前，抢在他之前行礼，被袁湛胡乱裆下，小厮声音态度都非常恭敬，连忙回禀：“没有见到林大小姐，是她的嬷嬷接的东西。”
　　袁湛眼中有些暗淡，转身进了院子。
　　勤思园不大，相比起几个哥哥的院子，起码小了一半，可勤思园里面的好东西，就是比起宁远侯府的世子的院子，也是不遑多让的，谁让太夫人蒋氏心疼这个最小的嫡孙。
　　那天涟漪的事情发生后，袁湛知道了自己是中了招了，涟漪那个侍女竟然胆大包天给自己下魅香。自己赶走了涟漪，谁知后面还有还来了个流云。流云也被自己骂走了，可等自己能够开门时，自己完全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了。
　　胡乱洗干净身体，换好衣物，袁湛觉得自己和死了一次没什么差别，之前强烈的想要见一见林若菡的想法，不知为何，他有些羞于想起。
　　袁湛后来知道，涟漪被自己踢下床后，母亲匆匆赶来，带走了涟漪，也吩咐流云来服侍自己。他羞恼有些不敢见母亲，甚至连祖母蒋氏那里都没有去。
　　最终流云也被母亲的嬷嬷带走了，袁湛身边有了新的侍女，红莲和碧荷。他和母亲说过，不要在用侍女了，多几个小厮就行了。可母亲说什么也不答应，问他哪个府中的正经的主子，房里只有粗手粗脚的小厮伺候的。袁湛竟然无言以对，只好接受了两个新侍女。
　　那天下午，袁湛骑着他的汗血马，狂奔了很久，在演武场里呆到了天黑才回来，回到勤思园，用了晚膳就关上了房门，倒头就睡。
　　黑暗来袭的时候，袁湛突然惊醒，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梦中的林若菡。
　　翻身坐起，袁湛在一片漆黑中，一直在床沿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上午，又在心不在焉的时光里过去，夫子对这个弟子的走神已经见怪不怪，也不再出言提醒。
　　袁湛匆匆用过午膳，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库房里。
　　既然补品不收，那就换点有新意的吧。
　　在一大堆的刀剑枪戟中，袁湛挑了很久，才选中了一把只有他手掌长的匕首，和把精巧的袖箭，选了个木匣，择日让小厮先送到林府。
　　他交代小厮，无论林若菡收不收，他只要放了东西就走。
　　至于送了礼之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袁湛觉得自己要好好想想。
　　对，好好想想。
　　赵竛很快发现了袁湛的小动作，却不想再贸贸然下手了。这样私相授受，不管将来是做妾还是外室，林若菡个小贱人名声早就毁了，不管怎样都不会有好下场。
　　蒋氏听着心腹嬷嬷的禀告，长长的叹息一声。也罢，子孙自有子孙福，她年纪大了，该放手了。
　　天黑下来，赵衍一身世子玄色暗金的常服出现在倾澜院，刚吩咐完把八个瓷瓶的果药分别送走，就接到了宫里的传召。
　　刚进入御书房，看见一脸悲戚的白大人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哪里，看到赵衍过来，眼神几乎刹那间变得有些疯狂。还不等赵衍向赵瑞行礼完毕，白大人就像一只发疯的野兽冲向赵衍：“赵大人，赵大人——”
　　声音哽咽，几乎语不成句。
　　赵衍看着憔悴不堪的白大人，丧子之痛，儿媳不检，又加上了发妻手段毒辣，让堂堂四品官员几乎突然间变得失魂落魄。
　　白大人终于平静下来，问了一些细节，赵衍一一作答，之后，赵瑞让赵衍退下。
　　刚走出御书房，有个后宫的小太监早已等在了不远处。
　　太后慕容氏请赵衍过去。
　　赵衍拜见了太后，离开时因为太后得知赵衍还没有用晚膳，还得了一匣子御膳房新制的点心。
　　缓缓走下台阶，赵衍抬头看见了一轮明月，心情甚佳，脚步轻快。
　　不远处，一个华服宫妃袅袅婷婷地走来，身后还有一个容颜俏丽的年轻女子。
　　赵衍加快脚步，折了一个方向，远远离开。
　　林贵妃的表妹眼珠不错的盯着赵衍远去的方向，被表姐狠狠剜了一眼才回过神来。
　　晋王世子一身玄色暗金的长袍衬得他贵气逼人又英俊至极，只是他美则美矣，因为眉宇间难以忽略的凌厉，以及浑身散发的难以招架的压迫感，让人不敢接近哪怕半寸。
　　只有，远远地，远远地，像眺望高不可攀的峻岭一般，小心翼翼地看上一眼。


第二百五十三章　老参
　　赵衍直到走远，还感觉身后有视线一直紧紧追随。
　　林贵妃的表妹，裕国公的嫡女，号称京城四大才女之一的江迎晴。
　　听闻次女琴棋书画皆极为精通，尤为擅长作画，坊间曾有传言，江迎晴的一幅牡丹图，曾引得蝴蝶翩翩而来，绕图中牡丹三日不曾离去。
　　赵衍当日听过就抛在脑后，连出言嘲讽都懒得，如此低劣浅薄的手段，和那副浅薄的长相倒是颇为契合。
　　他的决定，当初差点让石老气得差点白日飞升，可现在看来，不仅降低了赵瑞一伙人对自己的提防，也让自己免了很多后顾之忧，虽然这个决定大部分也是基于事实。
　　自己能活多久尚未可知，何必要多出那不必要的牵绊来。
　　现如今看来，当初的决定极其睿智，刚才那个长相浅薄、手段浅薄却自认聪慧过人、觉得全京城都是蠢人只有她独个聪明的江小姐，不就只是远远望着而止步不前吗？
　　京城中仰慕江小姐文采斐然的勋贵之后或者八斗才子不在少数，赵衍不认为他们被酸书迷了眼、也不认为他们脑袋被门夹过，可揣着明白还死死装着糊涂，一副掏心掏肺热烈追求的样子，曾让赵衍狠狠嗤之以鼻。不过就是我需要你国公嫡女的身份，正好你又长得可以还有点小手段，而那个江小姐则是我身份不错名声经营得又好，等着最合适的人选，如此而已。本质上一个简单到低级的交易，被颇费心机的用书画掩盖，用才子佳人渲染，演变成了一场好像能流传千古的佳话一般，让人恶心。
　　当然，赵衍也不否认，联姻甚至裙带，都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有时甚至颇为有效，但前提是，别来恶心自己。
　　那江迎晴从身材到长相、从手段到做法，都让他觉得比地上的烂泥还要不堪，刚刚被她远远看了一眼，赵衍心里埋怨自己刚才为何不走快些。
　　林贵妃在太后那里小坐了一会，带着进宫小住的表妹给太后请安后，就带着人袅袅婷婷地离开了，离开宫门时，正好遇见了来给太后请安的赵瑞。
　　赵瑞一脸平静，可林贵妃还是从他舒展的眉眼中，看出来了他不错的心情。
　　赵瑞心情的确不错，他的总管大太监从婉嫔那里回来，又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他甚至难得情绪不错，知道***又多了一个厚厚的荷包，竟然有心情调侃了一句。想起陆婕妤今年都三十有二了，还都一切顺当，怎能不高心。他这么晚过来，就是告诉太后这个好消息的。
　　看见林贵妃带着表妹从太后宫里出来，赵瑞在江迎晴身上扫了一眼。林贵妃微微一笑，解释是表妹来宫里小住，还想请太后给赐个婚。
　　赵瑞挑眉，心里明白这是国公府想要抬高身价的意思，微微颔首。
　　寿昌宫里，六十有七的太后慕容凌凡精神奕奕地听着赵瑞的喜讯，却一直默不作声。
　　赵瑞也知道太后心思，却只将话题扯到了太医院林清江的奇药上，其他只做不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赵瑞借口国事繁忙就离开了。他知道母亲心中滔天的恨意，除了幺弟活着，他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死于妖妃之手。可天不假年，他也已经五十出头了，太子身体不健，两个孙子不成器，那个聪明绝顶的侄孙还是个绝了后嗣寿命不长的。他除了给老赵家再留下几个有用的子孙外，已经无力其他了。
　　林府。
　　宛月阁从小简氏的丧事后，一直就很低调，林若莹有事出门都是小心翼翼。今日已经入夜，只有林若莹的屋子里有一盏豆大的油灯亮着。
　　林若莹缩在床脚，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宛月阁这一两天用度突然被克扣得极狠，一日三餐只有四个变味的馒头和一壶冷水。这还不够，连以前只能摸个扫把的粗使婆子，现在都能来她房里正大光明的拿东西了，她的侍女若是敢反抗，几个婆子和丫鬟就会上来一阵拳打脚踢。
　　林若莹迅速的消瘦下去，以前小简氏用各种名贵的、补品给她填补起来的气血，仿佛已经随和小简氏的烟消云散一起消失了。除了胸脯和臀部还能依稀看出以前的身材，林若莹几乎像是换了一个壳子。
　　不是没有求过林清江，林若莹之前一连几天的等待，还是见过自己的父亲。
　　可林清江却只有两句话。
　　以前林若菡的日子比这个更惨，你们母女手段还不止这些，他都听之任之，不会今日就会突然改变原则，出手相助。
　　若是林若莹要求，他倒也可以出手相助，只是，你林若莹必须想好，最后一次的相助是需要如何的帮助。
　　林若莹不敢胡乱用掉最后一次机会，满怀希望而去，心若死灰而回。
　　今日，听见院子里的婆子在窃窃私语，松涛苑来了两拨送礼的人，林若菡的库房都已经堆满了，林若莹觉得自己再做决定，也许离死也不远了。
　　她非常相信，林若菡只要得知林清江已经帮了自己第三回　，马上会下手对付自己，也许还根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