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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菡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嘲笑他人。
　　“小事，无须求人；大事，求不了人。世间任何买卖都是公道的，关乎性命之事，必须用与性命相等之物交换，何必？不如将性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哪怕无奈放弃，也是自己做主。”
　　赵衍挑眉，认真看着眼前之人，越是熟悉，她的棱角越是凸显。
　　虽然她的言论大多饱含壮烈之意，但道理确实无可厚非，可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子说如此之话，新鲜之余，总觉得十分违和。
　　此刻，赵衍心里竟然有些复杂难明，默然了一会，刚要开口，却被林若菡打断。
　　“赵先生，告辞！”
　　犹如第一次见面，林若菡不行女子福礼，微微颔首，擦肩而过，大步离开，没有任何的流连。
　　门外守着的张大嫂急得汗都要下来了。
　　我的主上唉，您的智计呢，您的谋划呢？
　　燕国堂堂一个大国，给您搅得一团乱，离亡国不远了；白家好好一个百年大家族，被你修理的乌烟瘴气，眼看就要分崩离析了。
　　可你自己、对身边的人这么就这么看不清呢？
　　刚才刘庆那个混蛋，差点没把人家姑娘半路就气跑了，您一句赔礼的话都没有，上来就把人家姑娘给怼了，还差点把人家姑娘从楼梯上推下去。
　　您不打一辈子光棍，谁打一辈子光棍啊！
　　该！
　　赵衍眼看林若菡脚步不停，已近快要到门口了，话已然说过，他也懒得再和这个愚蠢的女子多费唇舌。
　　只是动了动手指。
　　林若菡根本就没看见赵衍的动作，只听见刚才那张小几似乎有些响动，那张巨大的书桌边上的墙壁，突然开始震动。
　　她转头看去。
　　吱嘎声音后，墙壁裂开，一个足有两丈长的托架缓缓被移了出来，托架着地，将上面的一个两丈长的模型放到地上，然后，托架移回墙体，墙壁合拢，恢复如初。
　　这还是间竹楼？变形金刚变得吧！
　　怪不得屋中如此空旷，原来到处都是机关。
　　林若菡也不过感慨一瞬，迈开脚步又要离开。
　　赵衍皱眉。
　　他的父王都没有亲眼见过他书房里的乾坤，林若菡看见后竟然一句话不说就离开，心里很是不悦。
　　但他认为不应该和林若菡这种没有见识的女子一般肚量。
　　“林姑娘，你的分拣系统模型已然完成，如无意外，可按照此模型建造实物。”
　　林若菡一个脚已经踏出门外，听见此话，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
　　“赵先生，模型制作费用多少，我回去就命人送来，至于，”她顿了顿，“实物需要多少费用，请璀璨阁告知，我量力而为。”
　　说完，另一个脚也跨了出去。
　　赵衍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听错？
　　模型已经做好了，我付钱，但实物多少钱，我得先问问，贵了就不做了。
　　是个意思吧？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赵衍怒！
　　赵衍大怒！
　　额头有青筋跳动。
　　他差点就气笑了，觉得自己难得情绪有如此起伏的时候，简直可喜可贺！
　　如此难以相处，真是不可理喻！
　　他不是没见过能力高强、秉性怪异之人，可谁也没有入林若菡这般难以相处。
　　听见外面两道脚步声远去，赵衍脸色隐隐有些铁青。
　　张大嫂跟在林若菡身后，实在看不过去。
　　“林姑娘，真不看看那个什么模型？”
　　摇头，走路。
　　“听说先生花了好几个通宵才做出来的，好几晚没合眼呢！”的确晚上来过好几次，通宵什么的，就不要太计较了。
　　脚步微顿，然后继续走路。
　　“先生一直念叨着，希望能达到姑娘的要求，听说还从来没有这么赶时间的，这个什么模型的，听说姑娘要的很急。”主上就算念叨什么她也听不见，姑娘不来，她也不会来这个小楼。
　　脚步顿住，林若菡有些过意不去，她一直奉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则，赵先生如此上心，她觉得因为一些小事置气，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上一辈子，她也算是一个领域里最为杰出的科学家了，引领整个科研领域迅速发展，从来也不会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尝如今日这般小鸡肚肠。
　　手指不自觉给自己探了脉，总觉得自己情绪如此波动有些异常，但又找到不到原因。
　　心里对自己突然出现的矫情彻底鄙视了一番，正好听见张大嫂说了下一句。
　　“你看，我们先生出来追你了。”
　　林若菡总觉得张大嫂的话哪里怪怪的，犹豫半晌，转身正好看见一片袍角在那门口一闪，消失眼前。
　　赵衍破天荒觉得自己识人有误。张铁柱夫妻俩除了作战勇猛，什么心细如尘、什么知人善任、什么灵活机动，全都是蒙蔽人的假象。
　　那个张大嫂如此话唠，平时是如何统领四百多的娘子军的，难道不是靠她的大刀，而是她的话唠？
　　可想到话唠能让那个不是好歹的林若菡留下来，赵衍决定只当没有听见。
　　林若菡回到屋子里时，那个模型已经到了巨大的桌案上了。
　　她终于明白那书桌为何如此巨大。
　　也不觉得折返有什么尴尬，林若菡直截了当，“请先生演示一番。”
　　赵衍抿嘴不说话，压着满腹不悦，修长的手指不知在哪里拨弄了一下，只见小小模型开始滴滴答答自己翻动，林若菡眼看着最前面的一排小小柜子中，一颗黄豆被选中，经过一道道机关，落到了最后的一个小斗中。
　　成功实现！
　　林若菡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那眼中的明显的喜悦，让她眼中似乎染了点点闪烁的星光，顷刻间让赵衍放松了嘴角。
　　可林若菡很快隐去眼中喜悦，接下来马上就担心地问。
　　“赵先生，多少钱？”
　　赵衍嘴角又绷紧，额头青筋又开始跳动。
　　半晌，他憋出了几个字，“造价不贵，璀璨阁免费赠与姑娘。”
　　不贵才怪，只是懒得和你说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引荐
　　让晋王世子给你设计机关，整个大陆三国也就你林若菡了。
　　林若菡一听，眼中闪过惊喜。
　　不过，也不好占人家便宜。
　　“我有一种独门伤药，效果还可以，作为还礼，我每月免费提供十五瓶。”
　　这回，轮到赵衍眼中闪过惊喜。他亲眼见识过伤药的效果，哪里是还可以。
　　两人说好，林若菡将自家府中实验室的图纸送过来，由璀璨阁按照实际场地面积制作后，送到林若菡府上。
　　时间定在一个半月之后。
　　林若菡自告奋勇，她的伤药可在三日后提供，和图纸一起送到，另外，她还可以送一些水果糖丸来。
　　两人非常公式化的谈好所有细节，林若菡第三次提出告辞。
　　赵衍似觉遗憾，却也点头算是告别。
　　张大嫂跟在林若菡身后，大大咧咧，“那个刘庆和姑娘有过节？”
　　林若菡一愣，猜测那个黑大个叫刘庆。
　　嘴角扯了扯，心里话说何止刘庆，看不上自己的还包括那个姜先生和那个女医。
　　“无！”
　　“那为何——”
　　“张大嫂，我林若菡又不是亮闪闪的大元宝，哪里会让所有人都瞧得上？”
　　“嘿！姑娘真有意思！”
　　“他们瞧不上我总有他们的理由，我堂堂正正走自己的路不用求着谁，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就这么简单！”
　　“姑娘说的对！俺当年家破人亡，长得五大三粗谁都瞧不起俺，谁都以为俺嫁不出去孤苦终生，可俺苦练功夫，堂堂正正找了一个好夫郎，俺不求着谁，谁也别来瞧不起俺，否则，俺的大刀可不留情！”
　　张大嫂觉得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倒是长了一副傲骨。
　　和四人回合，林若菡告别送到大门口马车边的张大嫂，刚要上马车，发现有几个侍从捧着盒子迎面过来。
　　得知是璀璨阁赠送的首饰，林若菡看都不看就婉拒了，侍从有些无奈就是不肯退去，半夏开口替林若菡拒绝，口齿伶俐得让侍从有些不好接口，愣愣看着林若菡上马车离开。
　　半夏刚才看得明白，那个黑大个子带路的时候，看见她们小姐一脸的鄙夷。
　　那种看轻后宅女子眼神，半夏在王氏那里见得多了。觉得别人不论多有才华多有能力，能靠自己挣口饭吃的人，只要是女人，都是不安于室的轻贱之人，不狠狠逼视嘲笑一番，完全就对不起男人这个性别和下面多长出来的二两肉。
　　马明宇正好从偏门进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这是哪个府上贵人，璀璨阁破天荒赠礼，还有不收之理？”
　　侍从摇头不语，行礼后小跑着回去复命。
　　马明宇在赵衍书房正回着事，刘庆进来回话，脸拉得老长。
　　“爷，她们不收，走了！”
　　赵衍微微皱眉，心里思忖着，没有注意刘庆的语气不善。
　　不喜欢？还是不想要？
　　刘庆猜测赵衍心思，补充了一句。
　　“看都没看！”
　　赵衍眉头拧起。
　　为何如此嫌弃？就因为自己之前说了几句重话？
　　算了，奇人异士都有些怪脾气，更何况，古语有云，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自己宽宥一二，未尝不可。
　　下次她若是过来，让她自己亲自挑选即可。
　　想好了，赵衍重新将心思放到马明宇回禀之事上。
　　可马明宇和刘庆心里却都转悠开了。
　　刘庆是觉得那个林若菡真是太不知道好歹了，人家公主郡主都不见得能得到的东西，凭什么就被你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官之女嫌弃？
　　马明宇是觉得刘庆这头蠢驴，肯定钻了什么牛角尖了。世子爷知道他的性子，看在他忠心不二的份上，让他当个贴身侍卫，希望他可别仗着世子爷念旧，坏了什么大事。
　　说完了事情，赵衍刚要吩咐马明宇，去调查一下林若菡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可一回想林若菡的态度，和对事情处理的看法，他还是歇了心思。
　　谁都有逆鳞，林若菡既然不想求助，暂且如此吧。
　　无论出什么事，只要他在一天，总能护她周全。
　　林若菡有些抱歉看着眼前四个女孩，她提议来璀璨阁挑选东西，谁知半路遇到飞禽走兽，璀璨阁里又遭遇鄙视的目光。
　　傲雪和半夏连说没事，两人负责活跃气氛，林若菡想着那个设备，也就放下了心思。
　　章瀚志快马加鞭去了郊外，一刻不停整整跑了一个时辰，才到了一个庄子前。
　　反复确认没有认错地方，才让人上前敲那扇十分破旧的大门。
　　一刻钟后，章瀚志终于见到了前世记忆中，康王的左膀右臂，谋士杜曦城。
　　与外面决然不同，两人会面的房间及尽奢华。
　　两个都是老奸巨猾之人，心中对对方的筹码和算计都摸得几乎是底朝天。
　　杜曦城很有诚意得亲自倒了一杯茶水。
　　章瀚志也很有诚意得喝得一滴不剩。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表面上的闲谈开始，杜曦城隐晦的问起章瀚志投诚原因。
　　章瀚志高度颂扬先帝和贵妃的鹣鲽情深，将康王说成一个拥有独门秘药、大量财富和先帝遗诏的贤王。
　　而杜曦城也适时表示了康王绝对是个公正严明的好君主，只要事成，一个实权国公几乎板上钉钉。
　　两人再次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临走之时，章瀚志对自己空手上门拜访十分愧疚，连连作揖，称回去就送些贴心的礼物来。
　　杜曦城摸着两撇小胡子，但笑不语。
　　马敏看到章瀚志回到伯府，正要急忙离开，却难得被章瀚志留了晚饭。
　　马杜玲是最高兴的人。
　　宝贝儿子和侄女能够一起陪伴自己膝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晚膳很丰富，几十道菜式毫不重复，饶是马敏跟着马杜玲已经享了一段时间的口腹之欲，也觉得十分意外。
　　更为意外的是，章瀚志竟然在给马杜玲敬酒之后，还频频向自己敬酒，嘴上说着感谢的话，自己领兵在外，靠着她照顾马杜玲。
　　马敏又是高兴，又是惊疑。
　　酒过三巡，马杜玲不胜酒力已然醉醺醺的，可心思灵活的马敏却硬是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马杜玲被人扶着回了院子休息，马敏朦胧中听见章瀚志吩咐仆婢留她在伯府过一晚，就脚步踉跄跟着婢女去了客院。
　　马敏一边迷迷糊糊等着婢女服侍她洗漱安置，一边心里暗暗叫嚣。
　　姓章的，你不在府里之时，我都是留宿你们府上太夫人的院子里的。
　　哼，竟然让我住在客院！
　　等着吧，只要我能进门，生了孩子，你们就可以安息了。
　　伯府的太夫人，只会是我。
　　刚刚脱下外衫躺下，马敏就觉得不对。
　　烛火瞬间全部熄灭，还没等她张口叫喊，嘴巴已经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了。紧接着，似乎有好几个人同时出手，将自己手牢牢绑缚了起来，然后，拖着自己就要往外走。
　　马敏瞬间清醒，死命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瞬间，她的心里就明白了，那是章瀚志下的手。
　　眼看着就要被拖出客院，马敏心里焦急万分。
　　这个架势被弄出去，可不是将她送回马府的。想起自己娘亲卖掉父亲宠妾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听说那些宠妾不是去了勾栏，就是被卖给了糟老头子，有些没几天就被糟蹋死了。
　　章瀚志，你怎么敢！
　　可他就是敢。
　　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能被卖个好价钱，只会兴高采烈再送个妹妹过来。
　　怎么办，如果面对自己的也是这样的下场，她该怎么办。
　　左右两边都有人狠狠揪着自己的胳膊，马敏不顾胳膊被拽的生疼，一边拼命扭着身体，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眼看着二门就在眼前，马敏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想要给这些人下跪，被人狠狠一脚踢了过来，像一只死狗一样被拖着往前走。
　　马敏几乎绝望。
　　可就在马敏绝望的同时，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脚步匆匆的人。
　　就这两边的灯笼，马敏看清来人。
　　马杜玲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还带着满身的酒气，连一向得宠的巩嬷嬷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巩嬷嬷连连告罪后，一张冷冷的湿帕子盖在了马杜玲的额头。
　　马杜玲一个激灵，锥子脸几乎都要扭曲了。刚要一个巴掌打过去，巩嬷嬷连忙跪下，巧妙躲过。
　　“太夫人，老奴得罪了，”巩嬷嬷低头不敢看马杜玲满脸狰狞，“皇后派了女官过来——”
　　马杜玲还有些晕乎乎，听见皇后派人过来，立即喜形于色：“皇后给我赏赐什么了，快快，给我梳妆。”
　　满屋子人大气不敢出，梳妆完毕，穿好诰命服，马杜玲还晕乎乎没有看清众人神色。
　　马敏被人揪着头发，死死压在一边，眼看着马杜玲被一群人簇拥着，匆匆往自己这边而来，她眼中瞬间露出了狂喜。
　　可是，她眼睁睁看着马杜玲脚步匆匆地往她面前走过，平时极为亲密的姑侄，马杜玲竟然没有认出不远处挣扎的人就是她心爱的侄女。
　　马敏脸色惨白的瘫软下来，眼中最后一丝亮光也熄灭。
　　许是宫中来人，马敏暂时没有被带走。
　　一刻钟之后，突然前院来人，要求带马敏过去。
　　前院大堂中，一个体面的六品女官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马杜玲。
　　“……马氏，你行为失德，本官奉皇后之命予以训斥告诫，望尔铭记于心，予以改正，至于你刚才辩驳的，是你那个名叫马敏的侄女挑唆与你，”女官顿了顿，“马氏，你身为有品级的诰命，听信她人挑唆原已不对，出手害人更是错上加错，你也不用找人来辩驳，认真聆皇后教诲，改过自新才是正理。”
　　马敏哆哆嗦嗦跪在一边，看到马杜玲看向自己的目光犹如利刃，心里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逃过这一劫。
　　章瀚志恭敬送走女官和內侍们，刚要将一脸涕泪的母亲送回内院，却看见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朝着马敏一顿拳打脚踢。
　　章瀚志在一旁袖手看着，准备等马杜玲发泄完了，就把马敏送走。
　　可谁知道，马敏先是泪流满面任打任骂，再是满脸不忿替马杜玲叫屈，最后竟然让马杜玲双手扶着她站起来，姑侄两抱头痛哭。
　　章瀚志惊讶地看着马敏低声和马杜玲说了些什么，马杜玲竟然和马敏一起亲亲热热回内院去了。
　　章瀚志连忙追上去，“母亲，天色已晚，您今日也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马杜玲一脸愤恨，加上一些期待，“今晚就让你表妹和我一起睡，我还有事要问她呢。”
　　章瀚志惊愕不已。
　　第二天天还没亮，章瀚志在二门遇到了梳妆好了马敏。
　　“表哥，姑母离不开我，你看到了。”马敏单刀直入，将心底怨恨深埋。
　　章瀚志不说话。
　　“表哥若是需要女人，马府多的是嫡女庶女，什么样的都有，”马敏知道章瀚志心疼马杜玲，讲话都有些大胆，“我看，我庶妹马燕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