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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巩嬷嬷一个颜色，立在边上的侍女仿佛变戏法似的，很快拿出一个一尺高，矮得不能再矮的矮凳。
　　侍女将矮凳放到蒋夫人身边，躬身失礼：“蒋夫人，请坐。”
　　蒋夫人现在只恨自己不能宰了章瀚志这个小畜生，再弄死眼前的老贱货。
　　这个矮凳，蒋府也有。她和蒋主事一起用膳，会大度得请几个妾室一起上桌，蒋主事说了一句如此不妥，她就让嬷嬷再隔壁另开一席，矮桌只有两尺高，矮凳只有一尺高，就像直接地上用膳一般，可又比直接坐在地上还难受。
　　咬咬牙，蒋夫人再次“砰砰砰”连续重重叩头，“请太夫人高抬贵手，请太夫人高抬贵手。”
　　马杜玲笑眯眯看着蒋夫人连续重重叩了十几下，才心满意足的叹息一声。
　　“哎——”
　　蒋夫人听到叹息迅速抬起头，额头已经淤青一片，眼中充满期盼，希望看在自己如此被羞辱的份上，马杜玲能够揭过此事。
　　马杜玲又是一声叹息。
　　“蒋夫人，你的诚意我已经看见了，实在也是委屈你了。”
　　蒋夫人眼中已经再次集聚泪水，不委屈，不委屈，只要你放过我们，只要让你那个畜生一般的儿子放过我的丈夫，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我一个女人在这里受尽羞辱也只是女人之间的小把戏，可我的丈夫在衙门里继续被羞辱，那他的仕途就全毁了。
　　马杜玲看到蒋夫人眼中燃烧着的希望，微微一笑。
　　“可我看见了你的诚意，没用。我一个后宅妇人，就算伯爷是我的儿子，可他是朝廷的官员，他差事上的事，我是不能过问的！”
　　蒋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赵岭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蒋夫人被几个仆妇抬着，匆匆出了门，仿佛是外院大门而去。
　　真是心狠手辣，也真是不要脸面，一个客人来家中做客，除了事竟然连大夫都不请一个，果然，妾室出生，再当妾室，就是这么个货色。
　　只不过，谁让人家生了一个好儿子呢！
　　赵岭缓缓走近大厅，脸上是非常合适得体的表情。
　　马杜玲看见赵岭，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可还是起身相迎。
　　大厅里再次传来欢声笑语，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
　　山东族中过来的大房的宋氏，躲在后面将所有事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倒抽一口凉气。午宴刚刚结束，宋氏就让小丫鬟传话，没多久章德昭就差人来接了妻子离开。
　　马杜玲看见到宋氏来告辞，也不以为意。
　　回到客栈，宋氏就将所见都告知了丈夫。
　　章德昭是大房章志清嫡子，此次族中派他前来，原还想着就算不能亲近也别成了仇家，谁知，夫妻俩一进京，住得是客栈，见得是管家，章伯爷长到底了四只眼睛还是六只耳朵，他们也不知道。
　　“这个章德晖，真是过分！”章德昭气愤之极。
　　“别乱说，人家叫章瀚志，听说他改名，是皇上都同意的！”宋氏撇嘴。
　　“哼！我们族中祠堂中的族谱里，可没有章瀚志这么一号人，”章德昭气的拍桌子，“即可启程回山东！”
　　宋氏连连点头。
　　今日回府天色还早，章瀚志去马杜玲出问安。
　　马敏刚走不久，听说还得了一整套的贵重头面，章瀚志一回来就听管家说了，还知道了蒋夫人的事。
　　马杜玲看到儿子脸色不虞，刚才的得意劲才有些稍稍减退。
　　“志儿，可是有什么……不妥？”都是那个马敏，如此几次三番羞辱那个蒋夫人，看吧，早就说了，骂一顿赶出去就行了。现在好了，万一影响我儿差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章瀚志在马杜玲对面坐下，抬手揉揉额角，“无事，只要母亲高兴就好。我在外打仗办差，如果这点小事都不能如了母亲的意，那就是我的无用。那个蒋大人这些年也拿的不少了，给他一个教训，也让他好好收敛收敛。”
　　“真的没事？”马杜玲大喜，马敏这孩子真是聪明。
　　章瀚志看着母亲展颜，将接下来的话仔细斟酌了一遍：“只是，母亲以后有什么事，交给儿子去办就行，母亲高高兴兴地享几年清福，置办些头面，办一些宴会，再过几年府中孩子满地跑，就没这么清静了。”
　　马杜玲被哄得十分熨帖。可不是嘛，现在儿子没娶妻，到时妻妾一起生孩子，府里都是小孩子的声音，可不就是没这么清静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章瀚志看母亲高兴，和马敏断绝往来和去林府提亲的事，就没有说出口。
　　一起用过晚膳，章瀚志回到自己的院子，管家来报，帖子已经送去，林府暂且没什么表示。
　　章瀚志心说，自己一个伯爷，亲自上门拜访，林清江只怕心里都高兴坏了，只怕明日全家都会恭迎在大门口，等着自己纡尊降贵的上门吧。
　　自己百忙中抽空亲自上门，对一个太医来说，应该是极大的荣耀了。
　　这辈子，林若菡只要将他母亲侍奉好了，他就会给予应有的尊重和保护，林若菡也一定会将他当做唯一的救赎和依靠。


第二百八十章　门庭
　　刚用过晚膳，章瀚志便去了林府。
　　有些意料之外的是，他明明只比帖子上的时间晚了一刻钟，林府门前的人就已经散了。
　　不对，似乎不是散了，而是林府门前根本就没有聚集过什么人。
　　随扈上千叫门，家丁得知是章伯爷到来，连忙恭敬的请到正厅用茶。
　　章瀚志更是意外，为何林清江不出来亲自迎接。
　　管家已经到来，说林清江还在太医院，但他知道章伯爷今天会来，应该是早就回府了，现在还没到，估计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章瀚志心中不满，却也没有显露。
　　家中主事的男人不在，后宅女眷也不便抛头露面，他也只能等着。
　　一盏茶续了第三回　，林清江才匆匆赶到。由远及近的疾步声，让章瀚志心中略略满意。
　　在章瀚志对面坐下，林清江啜了一口茶，润润口，才说话：“不知章伯爷今日光临寒舍，是有何事？”
　　章瀚志本来对这个未来岳父的谦逊已经有些满意了，匆匆而来，尚未来得及喝一口茶，还没有居高临下的坐在上首，心里刚刚微微点头，却发现对方竟然在装糊涂。
　　“林大人，章某今日过来，是想和你说一说章某和贵府小姐的亲事，”章瀚志开门见山，不想和林清江装糊涂绕弯子。
　　你一个小小太医，如何能懂得我的大事。
　　林清江喝茶的手势顿住了，十分诧异的看向章瀚志：“章伯爷，此话从何说起？”
　　章瀚志微微皱眉。
　　装糊涂，还在装糊涂！
　　为何？
　　你一个小小太医的女儿，能嫁到我们伯府，是祖坟冒青烟，是因为她曾经对我伸出援手，而我知恩图报才有的这门亲事。
　　你，竟然还在这里装糊涂。
　　章瀚志眼神有些不善：“家母曾经上门，和你夫人提起过，林大人竟然不知晓？”
　　林清江回忆了一下：“哦，贵府太夫人的确上门，和我已故的继室似乎提起过，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贵府门庭高贵，章伯爷又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小女只怕是和伯爷有云泥之别啊，亲事之说，请伯爷勿要再提起了。”
　　章瀚志有些懵。
　　小简氏死了？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
　　算了，算了，死了就死了，不过一个继室而已，林若菡的婚事本来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只要林清江点头就行。
　　章瀚志有些烦躁，忍不住又皱眉，和前世相差怎么那么大。
　　算了，算了，不管了，把林若菡娶回去就行，他的妻子总不能嫁到别人家去。他这辈子有的是大事要办。
　　“林大人，你太过自谦了，林大小姐秀外慧中，性情温良，章某认为她实为良配，至于出生不高，章某都不在意，林大人就更不必在意。只要林大小姐能好好侍奉家母，为我伯府繁衍后嗣，就是我伯府的第一大功臣，何来云泥之说。”
　　林清江将手中茶盏放下，认认真真看着章瀚志：“不瞒章伯爷，贵府和林府相差实在太多，原本林某应该欢喜雀跃，小女能得伯爷另眼相看，可小女身子弱，一来想多留她几年调养身体，二来也想挑个门庭低一点的人家，日子也好轻松一些。”
　　章瀚志心里颔首。
　　你知道应该欢喜雀跃就好，林若菡身体也的确是虚弱，母亲只是让她立个规矩，就小产了，可听到后面就觉得不对了。
　　什么叫门庭低一些的人家，什么叫日子轻松一些，拐着弯的说侯府门庭是高但日子不轻松吗？
　　说来说去，林清江就是不愿把女儿嫁给他。
　　这是为何？
　　章瀚志心里稍微思忖一下就明白了，前世林清江身陷后宫娘娘小产疑案，是他帮忙疏通关系才勉强保住了官职，从牢里放出来时，几乎已经奄奄一息，人在经受酷刑后早已神志不清。是他帮着赶走了林氏老宅的人，让他修养恢复。
　　而这一世已经提早了，不仅后宫的娘娘们像是说好一般的集体怀上龙胎，连太后的身体似乎都硬朗了很多，皇上对他极为信任。
　　上一世，林清江给皇上调养了很久，后宫有孕的不过两人。而这一世，林清江似乎有了什么生子秘方，让皇上如此年纪还能让后宫的女人怀孕。
　　林清江前世里对他心怀感恩，认为女儿嫁给他不会受委屈，甚至因为小女儿办喜事，所以对大女儿一尸两命都没有多过问什么。
　　但是，这一切现在还没有发生。自然的，林清江听了外面关于他们母子的闲言碎语，不想把女儿嫁给他。
　　章瀚志心里微微叹气，自己的妻子总不会跑了。林清江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也不好逼得太紧。后宫嫔妃小产之事应该不会太久了，索性等到那时再施恩一回，林清江肯定会哭着把他妻子送回来。
　　林若菡是他的女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必须是。
　　一个只会点医术会只会讨好皇上的开方抓药的大夫，哪里能和自己抵抗。
　　别惹得自己不高兴，让林若菡只能一顶小轿进门，成为一个妾，你到时哭都没地方哭去，人家还只会认为你一个太医的女儿给伯爷做妾，还是高抬了你。
　　好自为之吧！
　　想到这里，章瀚志也不再多言，起身拱了拱手，转身大踏步离开。
　　林清江很快将事情告知了林若菡。
　　林若菡也及时回复了林清江。
　　绝对不嫁章瀚志！
　　林清江让人查了章瀚志和林若菡的关系。
　　空白！
　　既然空白，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林清江心想。
　　此刻，林若菡却皱眉深思。
　　清风看清了章瀚志的身形，确定今天来的伯爷章瀚志就是那日夜探松涛苑的黑衣人。
　　她想，麻烦就要来了。
　　章瀚志却觉得，自己可以一边等林清江身陷麻烦，一边也可以让母亲这边以女眷的身份相处起来，也许更加有效。如果林若菡和母亲相处融洽了，早点嫁过来侍奉母亲，学会庶务挑起中馈，也是不错的决定。也省去了他要分心关注林清江的麻烦。
　　所以，两天后，林府又接到了伯府的帖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　图谋
　　章瀚志晚上回来，听说母亲下午就开始身体不适，躺了半天都没能起来，顾不上更衣洗漱，直接去看望马杜玲。
　　“母亲，觉得哪里不舒服，我马上请太医，”章瀚志站在床沿问。
　　马杜玲半散着头发，靠在大引枕上，满脸委屈，“志儿，你让我和林府的大小姐多多来往，请她来府中赏花游玩，可是——”
　　章瀚志看着马杜玲眼眶有些红，眉头微微皱起。
　　马杜玲用帕子拭了一下眼角，继续说，“我想我儿如此看中她，也很是郑重，让人正式下帖子给她，请她来我们府里做客，可是，谁知道，谁知道帖子刚送到，就被丢了出来。”
　　章瀚志的眉头皱的更紧。
　　马杜玲似乎极为抱歉，“志儿，是母亲没有做好，要不，每天我再让人送一张帖子过去，或者，我亲自上门——”
　　“母亲，”章瀚志脸色有些阴沉。
　　马杜玲心中窃喜，马敏说得对，只要得知自己在林若菡面前受了委屈，儿子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
　　“母亲是因为帖子被退回，所以生病了？”章瀚志声音压得有些低。
　　马杜玲感觉儿子怪怪的，“这——倒也不是。”
　　章瀚志声音更沉，“马小姐今日来过吗？”
　　马杜玲讪讪，“上午来过。”
　　沉默了好一会，章瀚志才开口，声音有些冷，“母亲，就算我和林若菡的婚事被她搅黄了，我也不可能娶她进门。”
　　马杜玲惊讶的抬头，瞪眼看着儿子，仿佛被抓到了痛脚，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章瀚志看着母亲从刚才的委屈和精神不济，倒现在惊讶和精神振奋，心里已经全部了然。
　　“母亲，马小姐那里，我会给她安排个好亲事，其他的，就让她不要肖想了。”
　　马杜玲低下头，仿佛没有听见章瀚志的话。
　　章瀚志看母亲一点也听不进去，本想再多说几句，却也只好止住话头。他一点也不想刚回来没多久，就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母亲不高兴。
　　这几天，他当这个差事可是当明白了。
　　是个肥差，却也只是个一辈子庸庸碌碌的肥差。
　　在燕国边境打了如此多的胜仗，他已经心里有了计划，什么时候提爵侯爵，什么时候封国公，甚至他还想过，最终功绩卓著，封为异姓王。
　　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如果重生只是让他在兵部做个小官，那他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上一世，康王的人马将削藩的军队打得人仰马翻，他临死前似乎听见康王老巢似乎被人端了，可那很可能是主帅为了激励人心散播的谣言，他麾下的士兵很多是祖父留下的人马，骁勇善战全国有名，遇着康王的兵马却完全不堪一击，只能说明康王兵强马壮，蓄势已久了。
　　皇上给了他一个兵部的差事的同时，章瀚志心思已经活络开了。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耐烦看见后宅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伎俩，在眼皮子底下时不时出现一下。
　　林若菡那里，他回来至今都没有当面见过，需要见一见，把成亲的事告诉她，让她做好准备，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多想。
　　书房里，明亮的烛火一直燃烧到了凌晨才熄灭。
　　马杜玲根本不知道。
　　章瀚志一离开，她就腾的从床上跳下来，散着头发来回踱步。
　　“林若菡这个小贱人，迷得我儿如此神魂颠倒，真是该死！”马杜玲恨恨地咒骂。
　　巩嬷嬷一边给她端茶水，一边安抚她，“太夫人别急，我们明日问问表小姐，有什么好主意。”
　　马杜玲眼前一亮，停下了脚步。
　　天明。
　　铸剑山庄的内外的火把依旧熊熊燃烧。
　　广场中，一身黑衣李云白坐在中央，正精神矍铄地的擦拭一把宝剑。座椅边上一个高几上放着一个托盘，正在滴着暗黑的粘液。
　　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头，正怒瞪双眼搁在上面。
　　“报——”一个人飞速上前，朝李云白抱拳。
　　李云白点点头，一道亮光闪过，剑已归鞘。
　　来人声音响亮，“铸剑山庄一百六十人，伏诛四十五人，关押一百十一人。另发现山庄从周边村落抓来的的铸器工人都曾服下药丸，力大无穷一人能抵四五个壮年，却寿命极短服药十年必死。”
　　李云白嘴角翘起，朝着身边人头笑得极为高兴，“哎呀，老莫，你死的可真是不冤呐！还号称什么武林正道，比我们魔教——咳咳，比昔日魔教还邪性嘛！”
　　天大亮，李云白收到飞鸽传书，又笑了。
　　“对嘛，他们这么喜欢挖矿，就让那剩余的一百多人去挖矿好了，我们天一阁可有不少矿脉等着你们这些熟手去呢！”
　　说完，握着宝剑起身，“长渊呐，我们先去送份大礼，再去松松筋骨！”
　　三日后，赵衍刚刚下朝回到大理寺，马明宇送来蒋正清手书。
　　姬府后宅已经开始接连不断的死人，姬靖的嫡长子和庶子三日前死于落水，姬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和夫君姬丞相大闹一场。姬靖和姬铭在府中大打出手后，姬夫人又要求姬丞相将姬铭和那个小贱人一命抵一命，姬丞相眼看着就要请家法，姬铭带着爱妾逃去祖母那里避祸。慌乱中，姬铭的爱妾被误伤，再一次流产，姬铭发狂差点将继母掐死，姬丞相阻拦，一个胳膊不知为何就断了，当场剧痛晕倒。
　　燕国，朝堂上，丞相因故请假一个月。
　　户部尚书因为全国性的缺粮饿殍满地，到处腾挪，却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一日半夜被杀与书房，凶手留书“欠债不还，应有此下场。”
　　可这还是不是最烦心的，派出去剿灭起义军的三支军队，没有一支有好消息，一支军队竟然全军覆没。
　　燕国皇宫内，皇上慕容齐差点拍碎了桌案。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皇上的外家白家家主，他的亲舅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