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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刚才她将那本《论机括对面瘫脸的治疗作用》恋恋不舍放回书架，赵衍闭眼又睁开，手指狠狠按了一下扶手一侧，外面的轰隆隆声音即刻传来。
　　四个黑衣隐卫已经消失，屋中只留下赵衍刘庆和姜老。
　　赵衍安然端坐大厅主位，将刘庆照向自己的铜铃眼，和姜老眯缝着的小眼睛视而不见，已然恢复了波澜不惊。
　　同样，面前六具尸体，和身首异处血流一地的两截，也似乎视而不见。
　　林若菡眼看着石壁突然沉入地下，来不及惊讶地面竟然恢复的丝毫不露痕迹，刚才自己亲眼看见的石壁，仿佛如同幻觉。她将拍得通红的手掌藏入衣袖，朝着敞着大门的竹楼狂奔而去。
　　离大门还有好几丈，已经闻到血腥味，林若菡心中咯噔一下，提着一口气，紧紧跟在张大嫂身后，朝着大门跑去。
　　她心里不停念叨，赵先生，千万不能有事！
　　赵衍四平八稳端坐，却见壮硕如牛的张大嫂举刀哇呀呀冲进来刚要和歹人们拼命，刹那间就静止不动了，遂好整以暇地抬眼朝她身后瞧。
　　只见林若菡气喘吁吁、发髻散乱跟着也跑了进来，同样的，刹那间不敢置信的静止不动。
　　赵衍声音倒是平静，眼前尸体仿佛就是大厅寻常摆设：“林姑娘，何事折返？”你还能喘得上气？一边坐着吧。
　　林若菡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和张大嫂对视一眼，绕开地面上的摆设，走到一边的圈椅上，坐下，歇了一会，又思忖了一会，声音有条不紊：“赵先生，折返因为两件事。”
　　“一是发现此人——此尸体身上携带毒药，璀璨阁安检有漏洞，我折返告知。”
　　“二是希望自己能尽一番绵力，可亡羊补牢，故想折返告知。”
　　赵衍：“……”
　　刘庆和姜老感觉林若菡噎的可不仅仅是主上，对望一眼，闭紧嘴巴。
　　赵衍微微吸气：“璀璨阁树大招风，但自有应对，羊尚有一息，请姑娘离开为好。”
　　安检？
　　漏洞是因必须，入瓮才是结果，你速速离开，就是尽了绵力，回去手上抹点药，别到时肿成一个馒头！
　　林若菡大眼睛满满都是不可置信，转头看站在身旁的张大嫂。
　　张大嫂傻愣愣，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
　　只知道主上自从林姑娘看了那本小人书后，表面看着不露声色，其实好像有些不大高兴。眼前的几具尸体，她倒是不放在眼中。
　　刘庆和姜老又是对望一眼，告诉自己没有长嘴巴。
　　林若菡瞪大眼睛，看了赵衍一眼，又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姜老和刘庆。
　　“姜先生，你按一下自己的檀中穴。”
　　姜老缓缓抬起手，没有灌注内力，只是轻轻按了一下。
　　“啊——”老头一阵痛呼，夸张地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赵衍狠狠剜了地上老头一眼，也不动手，仍旧端坐，调动真气冲击檀中穴，顿时，脸色大变。
　　林若菡语气闲闲：“羊的确尚有一息！”
　　姜老从地上爬起来，听到这一句，差点脚一软又趴回去。
　　赵衍有些气笑：“姑娘好意，赵某心领，可赵某劝姑娘一句，生不易，蹚浑水之前思虑应周全。手肿乃小事，丢了命悔之晚矣。”让你进来看看这一地尸骸也好，仗着自己会炼毒，胆子忒大。
　　林若菡老脸有些微红，衣袖里的手掌微微握紧都有些疼。张大嫂是用了蛮力梆梆敲击，可她只是在寻找是否有按钮机关什么，好打开石壁，可还是拍得手心一片通红，像是被打了手板一样，火辣辣的疼。
　　赵先生说的没错，自己的确体弱，甚至就算会使毒，可别人一旦远距离武力攻击，自己马上就得歇菜。
　　林若菡有些被说破的尴尬：“赵先生，当时没有想这么多。”
　　过了一会，甚至低下了头，声音很轻：“只是希望，你没事。”
　　赵衍突然说不出话来。
　　林若菡掏出一个小瓶子，轻轻放在身边小几上，起身离开。
　　张大嫂看了一眼林若菡，又看了一眼赵衍，然后跟着林若菡也离开。
　　赵衍看着林若菡背影消失，才走过去拿起那个小瓶。
　　那句话似乎还在耳边，突然有声音传来：“主上，那是什么？”
　　赵衍将小瓶握在掌心，转身冷冷瞧了姜老一眼，“解药。”
　　姜老满脸堆笑，“让老朽——”
　　赵衍却已经迈步走远，一句轻飘飘的话传来：“应该不是解檀中剧痛或者跌打损伤的药。”
　　姜老一脸苦巴，我刚才没摔伤，檀中穴剧痛可却是事实，看着赵衍消失的背影，只好闭紧嘴巴，心里希望那个石老早点回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配
　　张大嫂林若菡交给清风和傲雪，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开，才转身大步往回走。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浆糊比以前更多了，她得好好理理。
　　以前在军中，只知道他们的主上是个行事果决见识非凡的厉害人，看到过的人说他好似谪仙一样俊美，没看到的猜测他如同鬼神一样厉害。
　　反正就是个不吃不喝的神仙！
　　可来了不过几天，却发现他除了传说中修为厉害，机括术厉害，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当然，除了长相的确俊美如谪仙。
　　那刘侍卫和姜老掌柜两个瞎眼的单身臭男人，似乎一点也没发现主上对这个林姑娘的独特之处。可她张大嫂不同，铁甲军里的张大头在一帮厉害男人中冒尖让她注意上了，一来二去打得火热，两人才成的亲，男人的心思，她可是不要太明白。甚至男人自己还没有明白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
　　那林姑娘年纪小还没开窍，主上一把年纪却啥都不懂，愣是把人家姑娘气走了。
　　若是说主上对人家没那心思，那让自己几人过来干啥？
　　若真是有心思，把好心回来帮忙的姑娘给怼的无地自容，您老又想干啥？
　　您老这一把年纪，人家的娃都能念三字经了，你倒好，还在这里怼姑娘玩！
　　张大嫂自认是个经验老道的过来人，识破了她主上那点自己也不甚了解的小心思，可要她说一句半句的，她却是真心不敢的！主上那气场太过强大，她有些发怵！
　　只好心理盼望着，林姑娘能多来几趟，说不定两人都能明白了。
　　石老出现在竹楼时，赵衍正低头细细画着什么。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的老头，赵衍微微皱眉，正要开口，石老那石破天惊的嗓子已经嚎上了。
　　“阿衍啊，你还活着啊！老石头有错啊，没来得及给你收尸——不对，没来得及给你解毒啊——”
　　楼下处理狼藉的姜老和刘庆听见声音，一溜烟跑了上来。
　　“石老，对方毒物太过霸道，还请石老援手！”姜老躬身行礼，开口就是讨要解药。
　　石老长大嘴巴还要嚎叫，被赵衍一个眼神制止了。
　　给几人检查一番，又看了机匣中的残留，石老耷拉着眉毛，提笔迅速写下方子。
　　他取出针包，一边先给姜老针灸，一边说此毒的确霸道，需要先控制发作，才能慢慢拔毒，这几天不能运行真气，打坐调息都不行。
　　这下，连姜老都把眉毛耷拉下来了。
　　待屋中只有两人，赵衍将林若菡留下的瓶子递给了石老。
　　打开倒出一枚黑色药丸，石老闻了又闻，还放入嘴中细品，突然大喜，倒出一颗让赵衍服下。
　　赵衍服下一颗，再次冲击檀中穴，眼神有一丝惊喜闪过。
　　石老声音郑重：“调动内息，冲击檀中，运行一个周天，后气归丹田。”
　　赵衍照做，一盏茶后，睁开眼睛，却有些走神。
　　石老：“可有好转？”
　　赵衍：“已解一半。”
　　石老声音中带着调笑：“又是偶得？”
　　赵衍垂眼，沉默。
　　石老笑眯眯：“几次偶得，还算偶得？”
　　赵衍继续沉默。
　　石老还要开口，却被赵衍抬手制止：“老石头，阿衍心里清楚，您和师傅都没有放弃，那人能制出绝迹多年的紫阳丹，也能炼制如此厉害的解毒药，你或许心生希冀。可阿衍心里清楚，师傅和您能将我从老天爷手里夺回一条命，能有几十年的寿数，已然违了天道。是师傅将他大半的内力给了阿衍，才能挺过每次毒发。老石头，阿衍心里已然满足，至于偶得也好，随缘也好，已不想强求！”师傅和您安享晚年，比折腾什么解药都要强！
　　石老耷拉的眉毛突然顺直起来，眨巴着眼睛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付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八十岁的小师弟。
　　林若菡回到松涛苑，心里不知为何还是有些闷，也就没去折腾草药，看着身边王嬷嬷和冬雨半夏她们做针线。
　　半夏手中一片花瓣绣了半天，林若菡看得脖子都酸了，眨眨眼抬头看看窗外天光，日头还在那儿，一动没动，突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垂下眼皮，林若菡准备将空落落的心暂时搁在一边。
　　“王嬷嬷，你抽空问问这六个人，嫁妆统一每人一千两，是一起办了，还是分开。”
　　王嬷嬷一个激灵，瞪着眼睛半晌没说话。
　　回到王府，石老兴冲冲拿着剩余的几颗药去药庐里捣鼓了，赵衍慢慢踱步回院子。
　　管家上前来，跟在身后小声禀告。
　　晋王已经在书房带了两天两夜没有露脸了，据说是迷上了一个八卦天罡机匣；王妃近几日胃口特别好，今日下午还多吃了一碗燕窝和三块宫里赏下来的玉雪芙蓉糕；雷掣上午将御兽园的一只五彩鹦鹉的鸟巢给掀翻了，还和一只大浣熊打了一架，其实说是打架，其实就是叫得凶狠了些，并没有真正动手；浅月和芝雪吵了一架，为了今日针线房的嬷嬷给了芝雪一个新绣样，等等。
　　赵衍边走边听，最后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
　　刚刚走到倾澜院门口，有小太监跑来说太后有请，赵衍跟随其进宫。
　　寿昌宫外，两位齐国公家的小姐刚刚给太后请安出来，两人姿态优雅的给赵衍行了福礼，赵衍只是微微颔首，目不斜视，脚步毫不停顿。
　　直到看不见身影，妹妹的视线还没有收回，直到姐姐一声冷哼：“别看了，我的好妹妹，再好看的脸也没用，你看他谁也不搭理的清高孤冷的样子，别说注定没有子嗣了，嫁过去别一个不小心被他吸干精血——”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突然甩在了姐姐脸上，右丞相的嫡长孙女崔漪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那重重的耳光打得姐姐脸上瞬间留下五个清晰的指痕。
　　“你——”姐姐指着崔漪珊，怒眼圆瞪，“你敢打我！”
　　崔漪珊冷哼一声，微微侧身，头上的珠钗和身上的华服一同闪着耀眼的光芒，气势逼人，言辞凶狠：“再敢诋毁他，就不是打你了！闭上你的狗眼，合上你的臭嘴，你们姐妹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哼”


第二百七十章　书信
　　林若菡有些不解，“为何要再等等？”
　　王嬷嬷皱眉，她原先中意的是乖巧的冬雨，而不是年纪一把的紫苏。可儿子喜欢，她也不想硬是拆散他们。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不想过多插手。
　　“大小姐，你还有三个月才能及笄，亲事都没定下，他们再等等又有何妨？再说了，傲雪侍卫说了，她还不到十八，还不想这么早成亲，清风侍卫也没意见。”
　　林若菡刚想问，自己没定亲和他们成亲有什么关系，只见王嬷嬷小声嘀咕了一句：“只有紫苏年纪大了，早点成亲也好。”
　　想想紫苏都快二十了，在这里是名符其实的大龄剩女了，林安岁数也不小，那就赶紧吧。
　　王嬷嬷领命去办差了，林若菡看向一旁整理妆匣的半夏和带着小丫头整理床铺的冬雨，看她们好像没什么反应，心想也许她们没遇到心上人，也就没再多问。
　　冬雨随后开始张罗早膳，细心又寡言的姑娘熟悉林若菡喜欢的小点心，将之放到林若菡最近的地方。
　　林若菡心里决定，以后一定要给她找一个最温柔贴心样貌英俊的丈夫。
　　端起粥碗，过了一晚上还有些火辣辣的手心，让林若菡觉得自己昨天就像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可人家赵先生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别说自己是个健康的姑娘都没法抵挡人家也许破表的武力值，这个亏空了十年的身体摔得不是地方就疼得好久才能缓过来，拿什么去参合人家的事？
　　可她明白，那是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不想赵先生有危险，甚至没有顾忌自己的实际情况。
　　算了，不想了。
　　林若菡心里摇头，将一碗燕窝粥喝得见底，去实验室里捣鼓她的药材。
　　这几天林若菡不打再去璀璨阁了，等着他们的报价便是。
　　时间过得很快。
　　林氏老宅里，林若莹安顿在了藏云轩，这十几天来，她忙碌异常。
　　她没有用佟氏给她的丫鬟，而是自己采买了几个。铺子等都交给了范老掌柜，汤嬷嬷将藏云轩的规矩也慢慢立了起来，于嬷嬷小心的查验着主院送来的各种吃食，发现了很多不干净的东西。绯月打听了到了最有用的消息，她的表姐林若菀给显王做侧妃多年，一直无子，佟氏被这个捧在手心的孙女急得寝食难安，催促过好几次，让给显王当医官的林燮去美言几句，可收效甚微。她还给蓝剑了一笔银子，让他寻找一些身手不错的，建个侍卫队。
　　林若莹的藏云轩离佟氏的主院有一炷香的距离，每天的晨昏定省从来不曾拉下，今日，她刚吃了从于嬷嬷手里接过的一盏茶，就和佟氏说起了林若菀的事。
　　佟氏有些意外，林若莹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要去拜访她的莞儿。
　　林若莹小小年纪已经渐渐有了大人的城府，在含蓄又隐晦地说了于嬷嬷擅长林氏医术一脉的女科后，佟氏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后日去显王府的行程。
　　林若莹也不傻，听佟氏说后日原定就要去显王府，请林若莹同行，她就提出了藏云轩的日常用度问题。
　　佟氏苍老的面容上，笑容看上去十分真诚，说只要于嬷嬷能对林若菀有用，将藏云轩的用度提到和她当家主母的一样的份例上。
　　林若莹满意而归，刚回来坐在次间里舒心地喝了一口茶，却发现彩月似乎总是不见踪影。绯月不敢隐瞒，道出彩月近日来的踪迹，是去了林若嵘的凌云轩。
　　林若莹脸色有些青，带着翠菊就去凌云轩找人。
　　大白天的，林若嵘衣衫不整的搂着一脸春情的彩月出现在林若莹面前，色眯眯的眼睛直直盯着林若莹的胸前，让林若莹恶心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彩月眼看自己被翠菊揪着就走，呼天抢地地祈求林若嵘救她一命，可林若嵘只顾得上对着林若莹流口水，根本就没有理睬彩月。
　　回到藏云轩，彩月被当着众人的面，二十板子打得皮开肉绽，吓得藏云轩的一干侍女大气不敢出。第二天，上了药的彩月被一个花枝招展的人牙子带走了，林若莹得了二十两的卖身银子，从此藏云轩被林若莹管得更加井井有条。
　　林府松涛苑里，林若菡拿着一份书信，正皱眉思索。
　　忠勇伯章瀚志在信中说，他将在半个月后回到京城。他危难时曾得林若菡援手，现愿意以正妻之位相聘，回到京城一切停当，他就会正式上门提亲。只是他母亲吃苦遭罪多年，希望她嫁过去之后好好侍奉。这段时间里，也可以去伯府走动一二，陪伴母亲左右，承欢膝下，尽一份孝心。信中还说，林若菡若是财帛被人觊觎，可大方报出他的名号。只是，他的母亲喜爱些小物件，请她不要吝啬，他回来后，会酌情补偿与她。
　　说实话，林若菡对章瀚志的这封信感觉很复杂。
　　既然危难中得到援手，人家知恩图报以伯府诰命夫人位置作为报答，也实为涌泉相报了。前世的林若菡表面看上去懦弱，能避过林府众人耳目，暗箱操作如此潜力股，以五品小官的嫡女嫁给实权勋贵当诰命正妻，绝对不能说是无能之辈。可到底是被小简氏养费了，她挣出了前程，却没有能力掌控命运，一尸三命也是必然结局。
　　那章瀚志和为妾的母亲相依为命许多年，而和林若菡不过是几面之缘，他偏心老母也实属人之常情。
　　可明知老母和表妹心性，原主举步维艰，却吝啬伸出一个指头，导致原主惨死，还顺着杀人凶手的心意，高高兴兴娶了表妹，林若菡就有些忿然。
　　你的报恩完全可以有另外办法，不管是赠送财帛，还是另外介绍一门实惠的亲事，都比嫁进豺狼窝强一百倍。
　　王嬷嬷从她手里接过信，看了好几遍，心里开始有些突突地跳。
　　这打了胜仗的伯爵，似乎比那个柳婉婉还要难对付啊！
　　林若菡还在苦思冥想，半夏看了一眼信，凉飕飕说了一句话。
　　“我们小姐美若天仙，又嫁妆丰厚，再加上一个知恩图报的美名，哪个男人愿意放弃这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半夏的一句话，突然点醒了林若菡。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看来，她要做好应对了，这个男人，怕是不好对付。
　　如果是前世的林若菡，能在地狱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