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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金夫人待人也宽和，但从未如此热情。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有什么值得她另眼相待的？

　　　　话都说到了这里，沐云瑶自然不好再推拒，遂腼腆一笑跟上了金夫人的脚步。

　　　　彩月阁和春绣坊的布置差不多，金夫人这样的贵客，一进门自然就被迎上二楼。

　　　　金夫人静静地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她看上去也就是十三四岁，但是一身气度风华却不似凡人。她在京都待了那么多年，自觉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京都那些大家族中的嫡出小姐们，也鲜少有像她这般钟灵毓秀的。

　　　　“姑娘尝一尝这茶，可是对你的胃口？”

　　　　沐云瑶轻轻地嗅了嗅茶香，然后轻抿一口：“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花香果味，鲜爽生津，掌柜的真是用心了，碧螺春出东西两山，东山者胜，人赞贵之，可不是轻易就到买到真品的。”

　　　　金夫人眼神一亮，她之所以问话，就是有心试探，如今来看，这位姑娘定然出身不凡：“恕我眼拙，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

　　　　“我出身平凡，长于山野，对茶叶也是一知半解，让夫人见笑了。”沐云瑶唇角带着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黯淡。

　　　　金夫人笑了笑，不再追问，眼前姑娘的衣服花样虽然别致，但料子却不是上等的，想来应该是家中出了些变故：“我见姑娘这身衣衫，心中很是喜欢，原想着问出是哪家绣娘所作，也重金请她帮我做一件，如今真是觉得可惜了……”

正文　第35章　当面抢生意

　　　　听她这样说，沐云瑶对这位金夫人的感官更好了一些，身居高位，对一个小姑娘说话都思虑周全，没有直言让她帮忙做衣服，生怕说话间有所轻慢。有这样一位贤内助，难怪曹运年能够在她的帮助步步高升。

　　　　“如今我和娘亲相依为命，一手女工还算上得了台面，夫人若是喜欢，我大可以为您专门做一件，夫人若觉得好愿意给些酬劳，也算帮我和娘亲解了燃眉之急。”

　　　　彩月阁的掌柜一听这话心中着急，这是当着太上老君的面卖仙丹，不把人看在眼里呀！

　　　　若是让一个小姑娘轻易地把彩月阁的大金主抢走了，他这个掌柜也算是做到头了：“夫人，上次您说要准备衣衫，我专门让人从京城赶制了一批。如今都放在楼下，正等着您去看呢。”

　　　　“京城的衣服款式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金夫人脸上笑意浅淡，显然对掌柜的话不以为然，她要去参加的宴会设在巡抚府邸，里面的人都有能力从京都买衣服，这若是重了样子，可就难堪了。

　　　　“夫人，这回的可不一般，您知道今年是皇上六十整寿，京城里的那些夫人、小姐们变着法儿的往衣服上添加新花样，若是您不信，大可跟我下楼一瞧。”

　　　　沐云瑶站起身，眼中带着些向往：“夫人，掌柜的一片诚心，不妨下楼看一看，说不准，正好有比我身上这件还适合您的款式。”

　　　　“也好。”

　　　　沐云瑶笑意盈盈，对于掌柜的扔过来的白眼视而不见，有了对比，金夫人才能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思。

　　　　掌柜下楼，一连声的吩咐人把新到的衣服都拿出来，不多会儿各色衣裳便都摆在了架子上，色彩缤纷、衣料华美，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金夫人眼睛一亮，上前仔细地挑选起来。

　　　　彩月阁掌柜心中得意，连春绣坊都能被他压下去，还压不过一个小姑娘的气焰？

　　　　沐云瑶上前挑选出绯红色、月白色两身华美罗裙，拿给金夫人打量：“我看这两身都极为适合夫人。”

　　　　彩月阁掌柜暗自点头，还算这小姑娘有眼光，挑选出的就是店中最贵、最好的两件：“夫人本就天姿国色，这两身衣裳除了您再没有人能配上。”

　　　　金夫人细细地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侧首看向沐云瑶：“姑娘之前说要帮我做衣服的话，可还算数？”

　　　　“自然是算数的，只是……”沐云瑶有些为难的，看向在彩月阁掌柜。

　　　　金夫人微笑，轻轻地拂了拂耳边的鬓发：“我和姑娘投缘，请姑娘到隔壁茶庄喝一盏茶如何？”

　　　　沐云瑶点头，这位金夫人的性子果然是极为通透，遂微微屈膝行礼：“多谢夫人。”

　　　　“夫人，您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帮您从京都再要货便是。”彩月阁掌柜着急道。

　　　　在竟陵城，彩月阁之所以能够压过春绣坊，就是因为金夫人在大小宴会上穿的都是彩月阁的衣裳，引得下面的夫人、小姐们纷纷跟风，如果失去了这位金主，到底这东风压不压的倒西风就真的说不准了。

　　　　金夫人没有理会，带着沐云瑶向隔壁走去。

　　　　彩月阁掌柜急得跺脚，却没有一点办法。

　　　　到了茶庄雅间，沐云瑶忍不住抿唇微笑：“我算是把彩月阁的掌柜的得罪死了，以后自己偷懒，不想做衣服，连个现成的都买不到。”

　　　　看她神色没有丝毫惧意，金夫人不由得问道：“你既然知道把彩月阁得罪死了，难道就不怕他们挟私报复？”

　　　　“说起来，若是其他人找我做衣服，我肯定不敢直接答应，可说是夫人开口，我便没有任何顾虑。”

　　　　“这是为何？”

　　　　“夫人身份高贵，又点名让我帮忙，彩月阁掌柜，若是找人报复，耽搁了我做衣服的时间，夫人第一个饶不了他。”

　　　　“若是你帮我做完衣服之后呢？时间长得很，他照样有办法报复你。”

　　　　“那时候我更加不怕，因为有夫人这个榜样，到那时候会有更多像您这样的人找我做衣服，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沐云瑶目光清澈，没有任何攀附权贵的讨好和谄媚，倒是让金夫人忍不住笑出声。

　　　　“你放心，你既然帮我做了衣服，不管成不成，我都是要护住你的。”在竟陵城内，她只要说一句话，彩月阁便不敢动歪心思。

　　　　“那我就多谢夫人了。”沐云瑶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知道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

　　　　江南那么多城池，她之所以选择竟陵城，就是知道曹运年会在三年后平步高升，从知州一路升到两江总督，而这个人的风评历来不错，其夫人的贤惠名声更是广为人知，可以说是一对琴瑟相鸣的佳话。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沐云瑶起身告辞：“原本和娘亲说好，一个时辰便归，如今耽搁了许多时间，还请夫人告知地址，等您方便的时候，我便上门量取尺寸。”

　　　　金夫人身后的一名侍女上前：“这纸上便有夫人的衣服尺寸。”

　　　　“因为夫人的衣服是量身定做，尺寸精确，衣服才能精致华美。夫人您说呢？”

　　　　“好，两日后你便到曹府上，自然有人领你来见我。”

　　　　“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到沐云瑶离开，侍女有些不解：“夫人何必对一个小丫头如此客气？”

　　　　“老爷为官多年一直叮嘱我，凡事谨小慎微，她如今虽然是个小姑娘，以后说不准会飞上枝头做凤凰，能好好相处，为什么要出声得罪，再说那个小姑娘的性子，我倒是极为喜欢。”

　　　　侍女面上没有表现，心中却很不屑：能变成凤凰的至少也要是锦鸡，一只小家雀，便是上了枝头，也成不了气候。

　　　　回到客栈，见了苏清，沐云瑶心中高兴：“娘亲，我的买卖成了！”

　　　　“真的？瑶儿真是厉害。”苏清也跟着欢喜。

　　　　唯独彩月阁掌柜，在懊恼了半晌之后，决心一定要把金夫人的风头压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彩月阁的衣服才是最好的。在脑海中想好了计策之后，彩月阁掌柜冷笑一声，想要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正文　第36章　可惜穿不出去了

　　　　两日后，沐云瑶去曹府，门房果然客客气气的请她稍等，不多会儿，之前在彩月阁见过的侍女便走了过来：“姑娘请，夫人，一直在等你。”

　　　　“有劳这位姐姐。”察觉出侍女眼中的轻蔑，沐云瑶全不在意。

　　　　金夫人换了一身粉白色常服，看上去清爽宜人。

　　　　“沐云瑶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原来你叫沐云瑶，倒是个好名字。”金夫人也在打量她，今日她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衣服，精巧的绣着缠枝紫罗兰，裙摆走动，紫罗兰花蕊处竟然有红色若隐若现，仔细一看，才知道，花蕊处乃是镂空设计，走动间透露衬裙的颜色，才显得如此灵动，真是一份精巧心思。

　　　　“多谢夫人，不知道现在能否为您量体，难得能找到您这样身量标致的人，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做身衣裳来，让你穿上看看效果。”

　　　　“好，那就开始吧。”

　　　　沐云瑶说话，不似旁人那般恭敬，可出口之后听在耳边，只让人觉得心中无比的熨帖。量完了衣服尺寸，又和金夫人闲聊了两句，沐云瑶带着赏赐出了曹府。

　　　　回到客栈之后，让六两买好了丝线，她便专心在房间中绣制衣服，不再出门。

　　　　金夫人的衣服是二十日之后要在巡抚夫人的宴会上穿的，她至少要在半月内做出来，剩下的几天好有时间修改。

　　　　沐云瑶已经告诉了金夫人她现在的住址，可金夫人却没有一次派人上门查看过，让苏清忍不住心中担忧。

　　　　沐云瑶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家娘亲解释，像金夫人那种人，做事滴水不漏，就算是点明让她准备衣服，私下里也定然是预备好几套的，可供随时替换。

　　　　再者说，如今是她沐云瑶求着人家，自然没有不上心的道理，金夫人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何必枉做小人。

　　　　二十日的时间，足够让彩月阁的掌柜，把沐云瑶的情况调查清楚：“突然来到竟陵城的一对母女？其他的呢，都没调查到吗？”

　　　　“其他没有查到。”

　　　　“没查到？这样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她们走的是水路还是陆路，走水路的话就去问船行，走陆路的话就去查车行，总归能查到信息，难不成她们还能从天而降？”

　　　　“据说是从水路来的，只是船行的消息根本调查不出来。”

　　　　“这……调查不出来？”掌柜的不由摸了摸下巴，“行，我知道了，暂且按兵不动，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妖！京都那边可回话了？”

　　　　“已经回了，说是最新样式的衣服已经在路上了。”

　　　　“好，敢从本掌柜手上抢生意的人，还没出生呢！”掌柜的得意一笑，哼着小曲儿上了楼。

　　　　二十日后，沐云瑶带着已经做好的衣服再次拜访曹府，只是这次在门口等待的时间长了一些。

　　　　见到金夫人之后，看到她一身精致的装扮，再加上侍女正端着茶撤走，便明白她刚刚是在见客：“见过夫人。”

　　　　“让你久等了，刚刚见了位客人，可是衣服做好了？”

　　　　沐云瑶小心地将衣服拿出来，笑着点头：“是，担心夫人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所以特意提前做出来，好有几天时间修改。”

　　　　“你呀，这性子……”

　　　　“夫人，”侍女脚步急促的走进来，打断了金夫人的话，“陈夫人说是有几句话忘了问，又回来了。”

　　　　金夫人眉心一皱，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看看我这记性，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夫人可不要见怪才好，咦，你这是有客人？”一名穿着团福马面裙的貌美妇人走进来，看上去三十几岁，和金夫人年龄相仿，只是身材略显丰腴，笑容爽朗、仪态大方。

　　　　金夫人早已经面带笑意：“我还不了解你的性子，做什么都匆匆忙忙的，是忘记了什么事？”

　　　　“我听闻巡抚夫人也爱茶，只是不了解她的具体喜好，来请教、请教你，免得送了东西，却讨不了好。”陈夫人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沐云瑶，“早就听说，你没有在彩月阁订制衣裳，反而找了一个小姑娘，就是眼前这位吧？”

　　　　沐云瑶上前行礼：“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可是衣服做好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先一览眼福？”

　　　　金夫人心中不快，面上却不能表现，眼角瞥到沐云瑶微微点头，再看到陈夫人的神色，知道今日是拦不住，索性示意侍女将衣服拿出来。

　　　　看到包着衣服的白色丝绢，陈夫人暗中撇嘴，金夫人果然是糊涂了，这样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丫头，能做出什么好衣服？当然，她巴不得金夫人在巡抚宴会上丢丑才好。

　　　　只是当衣服拿出来之后，陈夫人震惊的愣在原地。

　　　　金夫人已经起身走到衣服面前细细打量，心中止不住后悔，刚刚就不应该答应让陈夫人看，现在距离宴会还有五六日，这衣服的款式和花样若是传出去，定然会引来人争相模仿，若是那样，这衣服再好，她也不能穿出去。

　　　　锦绣山河屏风已经送入京，沐云瑶自然不会再用飞针画绣法，而是采用了苏绣针法。苏绣和飞针画绣有异曲同工之妙，绣制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她又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也难怪金夫人和陈夫人都看呆了去。

　　　　陈夫人忍不住忌妒，不知道金夫人到底走了什么运，竟然挖到了这么一个宝贝，她仔细的看了看衣服的细节，记在心间之后，也不再说询问巡抚夫人的爱好，直接出声告辞。

　　　　等到她离开，金夫人叹了口气：“这衣裳我是十二万分的喜欢，只可惜怕是穿不出去了。”之前就在奇怪，平日里不喜欢到她这里的来的陈夫人，为什么突然到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沐云瑶面带不解：“夫人何出此言？”

　　　　“你年纪小，有些事情还不懂，”金夫人轻轻地抚摸着裙摆上栩栩如生的牡丹，“以往绣制牡丹都是取其花朵，你这身衣裳连牡丹花枝都绣了出来，绿枝缠绕、枝繁叶茂，看着就充满一股生机，让人忍不住观之心喜，只是到了明日，竟陵城女子的衣服上怕都有这种缠枝牡丹了。”

　　　　“原来夫人是担心花样被别人学了去，若是因为这个您大可放心，我敢保证别人怎么学，都学不到其精髓。”

　　　　金夫人一愣：“这是为何？”

正文　第37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

　　　　沐云瑶卖了个关子：“今日是来给夫人试衣服的，您为什么不把衣服穿到身上瞧瞧？”

　　　　一旁的侍女忍不住插话：“花样都被人瞧了去，这穿不穿的还有什么区别？若是到了宴会上，夫人身上的衣服和平民女子穿的一模一样，这脸面可就丢大了。”

　　　　金夫人脸上的神色也淡了淡：“这衣服我极为喜欢，你跟着银红下去领赏吧，下次若有机会，我还是会找你做衣服的。”

　　　　沐云瑶面上依旧带着微笑：“我是不是大言不惭，夫人穿上便知道了。”

　　　　“你这个姑娘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夫人已经让你下去了，就跟我来吧，赏钱少不了你的。”被称作银红的侍女出声呵斥。

　　　　沐云瑶却站着没动，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既然如此，我就穿上试试。”金夫人忽然开口，示意银红拿上衣服，转身去了里间。

　　　　银红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夫人，你也太给那姑娘脸面了，要知道您可是去参加巡抚夫人的宴会，一分一毫都疏忽不得。”

　　　　“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只是在房中试穿一下，又少不得什么，怎么就惹来你那么多话？”金夫人神色不虞。

　　　　“是奴婢多嘴了。”

　　　　刚开始金夫人还不以为然，只是等衣服穿到身上，她面色又惊又喜，侍女银红也愣愣的说不话来。

　　　　这身衣裳尺寸格外的合身，领口、肩头、衣袖，腰身、裙摆，无一处不让人满意，金夫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陈夫人去看衣服。

　　　　想着，迈步向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银红一声惊呼：“夫……夫人，您快看裙摆！”

　　　　金夫人低头，裙摆上有道道金光隐没：“刚刚那是什么？”

　　　　“是金蝶，刚刚你一走动，裙摆上就似乎有金蝶飞出！”

　　　　金夫人连忙走动起来，一边走一边低头查看裙摆：“真是精巧心思！”此时她已经理解，为什么沐云瑶说别人学不来其精髓，这这金蝶不走动根本看不出来，谁又能学了去？

　　　　金夫人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换下来，命令银红收好了：“五日后，我就穿这身衣服去参加宴会。”

　　　　看到金夫人满脸笑意地走出来，沐云瑶就知道她发现了其中的精巧。

　　　　“你这丫头，该不会是猜到了陈夫人的心思才故意让她看的吧？”金夫人说话透露着亲昵，一边说着，一边让人给沐云瑶上茶。

　　　　“其实衣服花样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个，我想着若是从花样上做心思难免和别人有所雷同，不若就在其它精巧的地方下些功夫，也是研究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夫人喜欢便好，多赏我几个银钱才是。”

　　　　“是，是，肯定多赏你几个？”金夫人笑意灿烂，亲昵的要留她在曹府用膳，沐云瑶知道分寸，连忙推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