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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玉食-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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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一言不发,只是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那个弓着身子低着头的大太监。
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这不是他身边朝夕相伴的那个高明远吗?
果然,家贼不可防啊。
他喘出一口粗气,痴痴地看着高明远,就跟不认识他一样,半晌方才挤出一句话,“高明远,你是什么时候背叛了朕的?”
高公公听见皇上发问,直起了腰身,静静地看着老皇上。那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就像是他看见的是一个死人一样。
老皇帝被他那眼神给惊吓住了,问完了那句话,就跟被人割了舌头一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公公似乎一点儿羞愧的感觉都没有,他那双平日里见人就笑成一条缝儿的眸子,满是冰霜,犀利地盯着老皇帝,恨不得要在他身上射出一个洞来。
“皇上,您问我何时背叛了您吗?”高明远的声音清越低沉,透着一股子阴狠,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公鸭嗓子。
老皇帝张口结舌,唇嗫嚅了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颤巍巍地伸出一指指定了高明远,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皇上,其实我从未背叛过您!”高明远看着面如死灰的老皇帝,似乎很是畅快,咧嘴一笑,方才慢悠悠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对吗?”
“因为我打从一进宫,就以取你性命为目的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老皇帝的心坎上,砸得他浑身一哆嗦,差点儿一口气没有上来。
高明远这话真是太让人震惊了。他自认对他不薄,他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难道他以前和高明远有仇?只是高明远入宫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郎,他不记得自己和一个少年人结下什么宿怨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老皇帝,双眸定定地锁着高明远,终是稳了稳心神,问他,“高明远,朕自认待你不薄,平生和你也没什么仇恨,你别被太子蛊惑了,做了那千古罪人!”
他丝毫不以为自己和高明远有什么仇恨,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太子从中搞的鬼。
太子蓄谋已久,竟然在他身边安插了这样一个人物,让他防不胜防啊。
高明远见老皇帝自信满满地推脱自己的过错,不由怒极而笑,“皇上,您觉得自己待我不薄,和我没有仇恨?”
他反问着老皇帝,一腔的悲愤慢慢化作满腹的怨气,“您也许忘了,两年前,您身边还有个安贵人吧?”
一提安贵人,老皇帝那双浑浊的目光豁然一跳,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闪过。
安贵人长得花容月貌,本是宫女出身,到了要放出去的年纪,却被他给发现了。
一见倾心之下,老皇帝就夺去了她的清白,她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贵人。
只是自古帝王多薄情,后宫佳丽三千,安贵人再美,也抵不过陆续进宫的小姑娘鲜嫩啊。
何况安贵人出身贫寒,没怎么见过世面,处处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老皇帝宠幸了几日,也就厌烦了。
后来,安贵人有了身孕,他也只是听说了而已。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安贵人难产而死。
在后宫里,女人那么多,能有名号的,皇上都认不全,更何况安贵人这样一个从宫女晋位的女人!
若不是高公公提起这事儿,老皇帝压根儿就忘了安贵人这个女人了。
只是此时高公公无端提起了安贵人来,身为一国之君,老皇帝直觉他们之间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粗粗地喘出一口气,冷哼一声,问道,“你提了安贵人,想必你们之间有什么苟且了?”
不然,高明远为何为了安贵人要潜伏在他身边,还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高明远颊边的肌肉明显地跳动了两下,他紧紧地咬着牙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半日方才低低地笑了。
“皇上你可就冤枉我了。”高明远完全没有平日那副低三下四的样子,铮铮的声音隐约有些大将风度,老皇帝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人,他平日里怎么就没看出有什么异常来?
只是高明远才不理会此时老皇帝心里想些什么呢,他只是想把窝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一口气吐出来。
“我和安贵人乃是表姐弟,青梅竹马,谁知道后来她被继母给送进宫里做了宫女,本想着等她过十年之后放出来,我们就好成亲的,却被你这个老畜生给糟蹋了。”
他在说到这儿的时候,牙齿磨得吱咯作响,让老皇帝忍不住头皮发麻起来。他真担心高明远一个忍不住能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你说你宠幸了她也就罢了,只要她过得好,我也就死心了。可是偏偏你玩了几日就厌烦了,她还有了你的孽种!”
高明远的目光已经血红一片,就像是深夜的厉鬼,透出诡异的光来。
老皇帝心惊肉跳,手在身边的床上摸索着,无奈除了一床被褥,什么都摸不着。
他求助地往太子身上扫了一眼,瞥见太子一脸冷酷的笑,他顿时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连高公公都背叛了他,想必宫外早就成了太子的天下了。
他面如死灰,压根儿就听不见高明远在说些什么。高明远的嘴一张一合,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高明远依然要把他肚子里的话说完,“知道她在宫里过得不好,我就狠了心自宫做了太监,本想着就这样陪着她白头到老的,可谁知道,她那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就是因为有了身孕,有了你的孽种,就遭了人忌恨!什么难产而死?那都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明明是有人使了银子买通了稳婆,硬是让她怀胎十月的孩子生不出来,大人孩子都活活地被折腾死了……“
高明远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满眼都是泪花,却强忍着不让落下来。
都怪他当年人微言轻,救不了表姐的命,让她一尸两命,活活被人给祸害死了。
后来他千方百计钻营往上爬,终于得了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差事。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一丝马脚,满头青丝都熬成了白发,终于让他等来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虽然等了这么多年,这机会来得很晚,但至少,他可以无憾地去见地下的表姐了。
说完了这些,他痛快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回头对太子萧裕作了一揖,“奴才多谢太子殿下这么多年的成全!“
萧裕则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算是承了他的谢意。
老皇帝此时方才大梦初醒,原来这一切,都是他那好儿子在背后捣的鬼。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裕则对高公公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拥而上,掐脖子的掐脖子。捏鼻子的捏鼻子,就把那满满一大碗的药汁给他灌了进去。
老皇帝被灌得脸红脖子粗的,等萧裕他们松了手,他的身子已是软了下去,只剩了出的气儿了。
“父皇,您还不甘心吗?儿臣这已经是做了最大的努力了,让您没有痛苦地离去。“萧裕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眼睁睁看着老皇帝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却笑得一脸灿烂。
高明远瞥了眼这对父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却还是悄悄地退到了角落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现。
约莫过了一刻钟,老皇帝已经一动不动了。萧裕这才放心地离开床前,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当隐形人的高明远,不紧不慢道,“高公公,今晚的事情,本宫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是,太子殿下,哦不,皇上,奴才晓得,容奴才明儿祭拜过表姐,就殉了老主子而去!“
“嗯,本宫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萧裕阴沉沉地笑了,一脸的笃定。
高明远的身子越发往下低伏下去,面色晦暗不明地隐在墙角的阴影里。
林珏半夜方回,锦心一直没睡,躺在床上,留了一盏灯候着她。
林珏蹑手蹑脚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却不料一进门,就听锦心幽幽问他,“才回来吗?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一向不是莽撞之人,若不是出了大事儿,他怎会三更半夜还在外头?
林珏料不到锦心还醒着,听见她问,忙答,“你怎么还不睡?身子虚弱,该早些歇着才是。“
说着,人已经来到床前,就手揽过锦心,两个人和衣躺在了床上。
锦心伸手挑了挑灯芯,屋子亮堂起来。
她侧身打量了眼林珏,就见他面色有些难看,苍白着夹杂着青灰,显然发生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你不回来,我怎么能睡得着?“叹息一声,锦心把头靠在林珏的怀里,轻轻说道。
林珏心下一震,半日没有言语。
这个样子的锦心,他怎能放心得下?何况,她又有了身孕,若是他出征在外,她有个好歹,岂不是让他没出后悔?
太子萧裕对锦心的觊觎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偏偏这个当口,他又接到圣旨出征,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沉吟半晌,他方才慢慢梳理着她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轻声说道,“我怀疑这圣旨不真。我留在边关的人,并没有让人飞鸽传书来,怎么就有兵乱?“
“带兵出征可不是小事,可皇上一没给我虎符二没给我帅印,仅凭一道圣旨,怎能让人不怀疑?今晚皇上还拒不见我,这分明就是有事!“
林珏越说越肯定自己的想法,联想到西大营发生的事情,他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锦心听得也是心惊肉跳,看他脸色,心里有些发颤,“难道,这事儿还有人从中作梗不成?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诛灭九族的。“
连一个女子都知道的事情,可见这事儿已经有多么严重了。
林珏越发笃定了,他一手梳理着锦心的秀发,一手轻轻地敲着床帮,“若是有人做了皇帝,不就没人敢治他的罪了吗?“
锦心是个聪慧女子,一点就通,闻听吃一大惊,“你说是,是……“
因为吃惊,她那双明眸满是谨慎,到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林珏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真乃我的好娘子!“
说着,他在她的颊边轻啄了一口。
锦心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关头,他还有这闲情逸致?
当晚,两个人安眠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西大营王焕之就遣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亲自带着人去了西大营,赏赐给王焕之很多稀有之物。
林珏听了只是冷冷一笑,嘱咐来人说“知道了“。
接着,他若无其事地带着锦心坐了马车,悠闲地回了恒王府。
宫里依然没有什么信儿传来,只是东宫里有人暗中向他禀报,说是昨夜,太子一夜未回。
他暗暗地思量了一番,在书房里写了几封信,让人送了出去。
宫里催他出征的圣旨又来了,这一次,依然是高公公来宣旨。圣旨措辞严厉,训斥他流连女色,不思进取。
把他痛骂了一顿,催着他当天傍晚之前出发!
二百一十三章 贵客临门
林珏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告别娇妻老母,于当晚带着宫里派出来的几千人马先行出发了。
因为圣旨里头说,等明日再点兵将追上他们。
圣旨难违,林珏只能遵旨。
锦心等林珏一走,就关门闭户,哪儿都不去,专心在家里养胎。
老恒王妃倒也没有找茬,三茶六饭的让人伺候得也精心,但恒王府不过是平静了一日,就来了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不是别人,正是林珏嫡亲的舅家表妹——陈令如。
自打成亲第二日,陈令如被林珏冷言冷语赶出恒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恒王府的大门一步,就算上次锦心和林珏搬出恒王府,也没见她上门。
如今知道林珏走了,她却来了。
锦心不知道陈令如有什么心思,但自打成亲第二日敬茶那事儿之后,她就对陈令如存有很重的戒备心理。
她喜欢林珏喜欢了很多年,本来也是老恒王妃内定的媳妇人选,可眼下林珏却娶了她,陈令如若是没有反应才真是怪了。
她不觉得陈令如是个善类,若真的心地善良,就不会挑唆老恒王妃折磨她,更不会又哭又闹地赖在恒王府不走。
此番前来,她得格外小心她才成!
锦心打定主意之后,就让紫芝悄悄地喊来白芍和紫薇两个丫头,这两人是林珏千里挑一的暗卫,专门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临走前,林珏又特意给了她一块墨玉令牌,上面篆刻着繁复的忍冬纹,中间一个阳刻的大字“珏”,嘱咐她道,“这块令牌能调动我这么多年培植的所有暗卫,若是有人对你不利,你就让白芍或者紫薇拿着这令牌,去调集暗卫来保护恒王府,要是真有万不得已的情况,暗卫头儿会去西大营调兵的。”
有了这块令牌,锦心才放心下来。虽然她猜不透林珏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她知道,林珏既然没有跟她细说,那就代表这件事情凶险万分,说不定会有性命危险。
这个时候,她虽然担心,但却不想表露出来,给林珏添麻烦。
她是他的妻子没错,但不是依附着他生长的藤蔓,她可以保护好自己,可以养育好他们的孩儿。
经历了前世的生死,她早已把这一切看淡,唯一能坚信的,就是这一生,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前世害她的卢氏母女已经得到了惩罚,若是凭着她的身份地位,弄死她们,不过跟捏死一只蚂蚁般那么容易。
但是她不想那么做,她想让她们也尝尝那种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这滋味,可比前世里,她被活活地埋入地下好多了。
不管卢氏还是陈令如,只要胆敢冒犯她,她就不会心慈手软。
白芍和紫薇就在隔壁厢房里候着,紫芝一来,两个人就赶紧跟着她去见锦心。
锦心悄声地嘱咐她们,“你们两个,这几日什么也别操心,只管替我盯紧了表姑娘,特别是我的茶食饭菜,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给我动了手脚。”
白芍和紫薇两个跟着林珏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此时见锦心一脸凝重地嘱咐她们,忙点头保证,“娘娘只管放心,我们姐妹两个别的本事没有,若是这等事儿,还是驾轻就熟的。”
“那就好。你们这就四处看看去。”锦心笑了笑,看着两个人行礼退了出去。
紫芝见人走了,忙关了门,有些忧虑地看着锦心还未有任何变化的小腹,道,“娘娘,您如今有孕在身,王爷不在身边,不如多添几个丫头使唤。”
按规制,锦心身为恒王府的王妃,身边得配八个一等大丫头的,其余粗使的丫头婆子更是有几十个。
可锦心不是个爱热闹的人,更不想成日里前呼后拥,所以,身边有紫芝和雪翎两个人伺候着,也就够了。再加上白芍和紫薇两个有功夫在身的丫头,她觉得已经可以了。
她知道紫芝在担心她,不过她有自己的见地,“我目前也没什么事儿,身边有你们两个心腹就行了,再添丫头,谁能担保干净不干净呢?”
紫芝一听也是,也就住了嘴,不再提这茬。
却说陈令如在姑母房里盘桓了半日,也没提出要走,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老恒王妃,“怎么来了这半日,也不见表嫂过来?莫非是瞧不上我这小姑,故意不露面的?”
别看她面儿上风轻云淡的,好像闲话家常一样,其实她在叫出那声“表嫂“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酸痛了。
老恒王妃本就喜欢这个侄女,她这么说锦心,她也没有阻拦,只是实话实说,“你表嫂如今可不能随意走动了,她得好好地养着才成!”
陈令如听得一头雾水,也没听说罗锦心病了啊,怎么就得养着呢?
她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由张嘴就来,“莫不是表嫂病重,不能下床了?“
说完,她就端过乌木茶几上的白瓷茶盏,揭开盖子细细地抹着那水面上的浮茶。
但凡能走动,就不能甩脸子不见她。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就见自家姑母一脸喜色地靠过来,喜眉笑脸道,“哪里是病了,是有喜了。“
“哐啷“一声,陈令如手里的那茶盏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滚烫的茶水溅洒了她一身,可她却浑然不觉。
倒是老恒王妃急得拿帕子给她擦着裙子,嘴里不停地埋怨,“瞧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来,我瞧瞧,烫着哪儿了?“
陈令如就跟个泥雕木胎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不停地回响着“有喜了,有喜了……“
怎么可能?
表哥和罗锦心那贱人才成亲不到一月,怎么就有喜了?
看那贱人那副柔弱的身板,不像是个能生孩儿的人啊。
可是愣了半日,她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凭表哥对罗锦心这贱人的宠爱,定是夜夜云雨的,有喜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心里漫过一股又酸又苦的难受劲儿,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手刃了罗锦心才好!
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却不自觉,陈令如那张精致的小脸白得如同刮过的骨头,只觉得浑身就跟掉入冰窖一样。
老恒王妃见她半日不言语,还以为她被吓着了。连着催问了几声烫着哪儿了,但见她不言不语的,这才看了眼她的脸色,顿时就被那惨白给吓住了。
陈令如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没有焦距地在姑母脸上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那贱人,怎么就有喜了?”
一句话,惊醒了老恒王妃。
她面色冷然地看着自己侄女,这才明白过来,侄女哪里是被烫着了?
她是被罗锦心有喜这个信儿给惊住了,她是在嫉妒!
二百一十四章 意想不到
陈令如那满脸狰狞的表情,当真吓住了老恒王妃。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喜滋滋地说话,却忘了自己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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