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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夫接过了钱就直接攥在了手里，跟她解释道：“昨儿是在金陵城内，我对城里熟得很，知道抄哪儿的道走的快，是以没有收费的，可今日是要跨州越县了，走道太颠簸，虽现今是太平盛世，可在外是极容易遇见劫道的土匪的，还有那人贩，若是一路北上，不走官道实在危险。”

　　　　见谢锦听后点头，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神色，才又道：“起这过关收费还是前朝大梁的一位大人提议的，那时各州间还没有修这种大官道，听林间盗匪横行，治安混乱，常有商队和旅客遭难，朝廷这才派人修了官道，在关卡处派兵把守，我们交的这过关费，便是填补之前修道的用资了。”

　　　　“原来如此。”

　　　　车夫又道：“虽过一个大关一人要二十文有些贵，但跟身家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也就我们这些挣跑路钱的，在城里才敢走道，出来外面，还是官道安全。”

　　　　谢锦又点点头，正话间，已经轮到他们了，车夫便将手里的八十文交了出去，又撩开帘让守兵看了眼车里的人。

　　　　“人数对，去那边检查。”

　　　　谢锦不禁有些奇怪，心里犯嘀咕，这过个关钱都交完了，还检查什么。

　　　　不等她疑惑完，车夫已经赶着车到了关外的一处，那里有也排着许多人，谢锦仔细看了，发现若是老幼病弱或是妇女，都是只看一眼就让过去了，若是身高体壮长得粗狂的，便是百般询问，恨不得将人的祖宗八代都问一遍。

　　　　一开始谢锦还以为官府是要抓壮丁呢，可后来看着也不像，倒像是找什么人。

　　　　很快就到了谢锦这里，官兵看了眼车夫，可能是路跑多了也让对方眼熟了，倒是没有多询问，那官兵又扫了眼马车里，见都是半大的少年，还颇为羸弱，便挥挥手直接放行了。

　　　　车夫道了谢，赶着车进了官道，回身问谢锦道：“公，前头不远就是恭阳镇，可要休息一下？”

　　　　“行，到了你叫我一声便是。”

　　　　“好咧！”

　　　　马车踢踏踏的又继续前行，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很让人有再睡一觉的冲动，不过这马车极，三人窝在里头极不舒服，也睡不多好，就直接靠着车厢闲聊天了。

　　　　

　第七十章　恭阳镇

　　　　恭阳镇的规模不大，跟金陵宝应县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可麻雀虽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里面都有了。

　　　　车夫许是常来这里，对恭阳镇的格局十分清楚，很快就带着三人来到了一家客栈前。门口的一个伙计眼尖的走过来，弓身朝几人笑了笑，接过车夫手中的缰绳，将马车牵到了后院去喂草料去了。

　　　　“这鸿门酒家是我以前常来的，里面饭菜是极好的，也很便宜，不若公们就在此休息吧。”

　　　　“也好，就多谢大哥了。”谢锦朝车夫拱了下手，出门在外她也不知道哪里的好坏，这种时候有人领路是再好不过的了。

　　　　车夫赶紧躲了躲：“公哪里的话，且进去吧。”

　　　　这叫鸿门酒家的客栈不算，因是中午，里头人极多，大堂里差不多都坐满了，只余下中间几个空座，唯有的两个伙计在大堂里是忙的焦头烂额。

　　　　“六，过来！”

　　　　车夫喊了一声，那两个伙计中的一个便回了头，朝这边走过来，看来两人是认识的。

　　　　有人给开了绿灯，就免了谢锦三人再等，她照着招牌单点了几样菜，又要了三份面，等着上菜的空档从兜里摸了几十文钱出来，递给车夫。

　　　　“这一路上实在是劳烦大哥了，钱也不多，就当是给大哥的买酒钱吧。”

　　　　“这可使不得，公雇了我的车就已经给过钱了。”

　　　　“哪儿的话，若不是有大哥提点着，我们兄弟三人也不能走的这么顺利。”谢锦将一把钱塞到他手里：“接下来还有不短的路，有的辛苦，大哥还是出去打点酒，留作夜里喝吧。”

　　　　话到这个份上，车夫也不好再推辞，道谢着接了，便一个人去了别的地方。

　　　　许是这酒家的生意一直这样好，厨的速度都非常快，谢锦三人没等多久，面就先端了上来，几样菜也陆续送了过来。

　　　　因为晏江的眼睛看不见，谢锦特意靠的他近些，多向伙计要了个空盘，率先将每样菜都夹了一部分，然后将盘推至他跟前。

　　　　晏江本来自己也可以夹到，但心知她是特地照顾，也不拂了她的好意，手改了方向，落到跟前的盘里。

　　　　谢锦见状笑笑，又伸手夹了一堆搁在他面前的盘里。

　　　　两人这是自然而然的互动，并没有任何别的用意在其中，可就是这样举手投足的自然，让一旁坐着的谢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低头扒着面的时候还频频看着谢锦，面上颇有些委屈，只可惜他藏着不明出来，谢锦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又没有那么敏感，自然就忽略了他的心思。

　　　　直到一顿饭吃到了头，谢锦心满意足的将空碗搁在桌上，撂下箸，抬起头才见谢弈撅着嘴，一副闷闷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谢弈一听，见她一脸的没心没肺，心中郁闷更甚，摇摇头：“没事，我吃饱了，出去转一转。”着放下碗筷起身就出了门。

　　　　谢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一脸的莫名其妙，只好转问晏江：“他怎么了？”

　　　　晏江搁下手中的木箸，嘴角含笑：“约莫是吃醋了吧。”

　　　　谢锦脸色古怪，这一屋都是大老爷们，他吃的是哪门的醋，莫不是在山上冻了一夜冻傻了吧。

　　　　……

　　　　饭后，正是午后阳光正盛之时，马车昨儿跑了一整夜，现在喂饱饲料正在客栈的后院休息，差不多要等到下午才能出发。

　　　　谢锦二人出了客栈，本来想喊上谢弈一同去恭阳镇的街道上逛逛，买点东西，却突然想起来身上只有整张的银票，零钱都在马车上的包袱里，便又折身走去了后院。

　　　　这客栈不是多大，只需穿过一道门便到了。后院里有两排饲栏，里面十几匹马儿正甩着尾巴低头吃草，另一边停着几辆不大的马车，他们做的那一辆正在其中，两人进来的时候正巧瞧见车夫从马车厢里钻出来。

　　　　“两位公过来了！”车夫抬起头看到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跳下车后又解释起自己的行为：“我刚进去检查了一遍窗板有缝隙没，省的夜里漏风。”

　　　　“原来是这样，真是有劳杨大哥了。”谢锦冲他道谢，又问道：“咱们下午才能出发，我们兄弟打算去街上逛逛，不知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玩的地方？”车夫低头想了想：“这恭阳镇的很，没什么可玩的，倒是从这里向东有条黔阳街，多卖一些有价无市的珍奇玩意儿，公若有兴趣不防去瞧瞧，里头的读书人多，不定能淘些好书出来。”

　　　　谢锦对书没什么兴趣，不过随同的两人都是喜欢看书的，去看看也挺不错，想到此处便道：“多谢大哥了，你在这儿多休息会儿吧，我们且去看看。”

　　　　她从车前爬进去，打眼一看里头的摆设并无任何变化，便伸出手将角落里头一个不起眼的包袱一勾，挎到了肩上。才刚从车辕上跳下来，还未走动，就听晏江道：“我见这位大哥带着刀剑，可是有什么缘故？”

　　　　谢锦闻言一顿，低头向车夫一看，果然见他腰腿之间别了一把短刀，外头包着步鞘，颜色灰扑扑的，几乎和衣服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压根就发现不了。

　　　　车夫下意识的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笑道：“公真是好细致的心，少有人能发现我身上带着防身的刀呢。其实也没什么事，做我们这行的，白天夜里都要跑路，总有倒霉的时候，若是遇见劫道的，坐车的主人家又手无缚鸡之力，难免我们就要顶上去了。可我们也不是武夫，就三脚猫的防身功夫，身上藏着刀才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晏江长身立在车夫对面，神情温和的微点了下头，幽黑的眸透着些莫测之意，看了看谢锦那边，又问道：“不知你车上带了这么多把刀剑，可是要在遇到盗匪之时，分给我等一同御敌？”

　　　　

　第七十一章　洞察非人

　　　　他声音温雅悦耳，神情安适柔软，外貌也只是一个不大的少年人，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开玩笑，可出的话却叫车边的两个人都是一怔。

　　　　谢锦心里微微一跳，面上神色却一点没变。她没有那么敏感，若不是晏江问出来，估计她连车夫身上的那把刀都发现不了，更勿论其他了，其实她到现在也没看见晏江所的许多刀剑在哪里，此时也只好装作正常少年的反应看向车夫。

　　　　而车夫微微一愣之后，却是哈哈的笑起来，边笑边提起了车辕处的一个黑包袱，道：“公真是笑了，这些破铜烂铁都是我那些邻居让我捎着的，这恭阳镇里正巧有不少好本事的铁匠，我正要提着去找人重打一遍呢。”

　　　　着他又转头看着谢锦道：“不知公可有要打造的器具，我就一并捎着了，这恭阳镇的铁匠手艺在整个升州都是一等一的，方圆百里绝对挑不出第二家来。”

　　　　谢锦哪有要打的东西，况且她也没觉得这车夫有什么可疑的，当下提着包袱走到了晏江身边，笑道：“我没什么要打的，大哥便先去吧，我们兄弟出去逛逛。”

　　　　“好嘞，那我就先去了，约莫申时半便回来，公若是等不及也可叫客栈里的六去老钟头那儿去叫我。”

　　　　谢锦摆手：“没事，我们也想多逛逛，你放心去吧。”

　　　　车夫点点头，一手提着黑包袱走出了后院。谢锦等他的身影消失了，才转过身在晏江面前挥了挥手，颇为怀疑道：“你这是真看不见还是假看不见啊，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刀？”

　　　　虽然之前在金陵城那座后山上，她实在真确定他短暂失明了，但现在看他的模样，实在是稀奇的很，她一个眼睛好好的人都没发现，他一个“瞎”却什么都知道，实在是太埋汰人了。

　　　　“是真看不见。”晏江笑笑，将她乱挥的手摘了下来，转身朝院外走去，边走边道：“人有五觉，通常一觉消失后，其他感觉就会变得异常敏感，我起先并不知他身上有刀，是你下车撞到了他的包袱，才听到的。”

　　　　“你这是顺风耳啊！”谢锦感叹，她下车是碰到了包袱，可她离那么近都没有听到，反而晏江离那么远听到了。不过她也有疑惑的地方：“那你走路的时候是怎么找着地的？”行走拐弯都没有一点停滞，简直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晏江顿时笑了，低柔的声音在谢锦听来就像是嘲笑一般：“不是有你的脚步声。”

　　　　“……”

　　　　谢锦觉得自己的智商在跟谢家人斗智斗勇的时候全部消耗光了。

　　　　走出后院后，谢锦正好瞧见谢弈从另一边走过来，看样像是方才出去之后在附近走了走，这才回来。

　　　　“阿姐。”

　　　　“弈，你现在累不？我和晏江打算去东头逛逛，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谢弈立即走到了她旁边，少年的愁总是留不了多久，吃饭时候的那点郁闷在他溜达了一圈之后早就消失不见了：“东边有什么逛的啊？”

　　　　“听那里读书人多，去给你淘点书来。”谢锦道。

　　　　“真的？”谢弈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我们快点去看看。”

　　　　他的书全丢在了谢家里，一本都没有带出来，原本就在愁着以后怎么办，现在听可以淘书如何不兴奋。

　　　　“阿姐，我们走快点吧。”谢弈手拉着谢锦的袖，两眼巴巴的看着她：“他们什么时候收摊啊，万一时间不够怎么办，阿姐，江哥哥，你们不想买别的吗？咱们快点吧……”

　　　　见他跟只松鼠似的围着她转，谢锦心中好笑，忍不住伸出手敲他一个脑镚儿，道：“瞧你猴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急着见媳妇呢！”

　　　　“阿姐！”

　　　　

　第七十二章　夜行惊变

　　　　申时一刻，在黔阳街逛了半天的三人终于满载而归。

　　　　车夫的果然没错，那一整条街都聚集着读书人，年纪都不算，多是前朝大梁的落榜书生，这些人很多都在大周建朝时捣过乱，因此周皇登基大赦天下之时，才没有将他们列在其中。这些书生因为没法再继续走仕途之路，也没什么经商致富的才能，只能独自酸几首诗，写几个大字，时间久了，便都聚集在一处，教教镇上的孩，做个启蒙先生，偶尔卖卖以前看的书籍，

　　　　一群书生几十年的积累都是惊人的，里头各色书籍都有，不乏一些珍稀古籍，连晏江都没有看过。谢锦目前手头有点闲钱，就没有吝啬，将他们想看的书全买了，一人抱着一大箱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谢弈频频往谢锦这边看，欲言又止。好几次都差点走歪，箱撞上了她手里的。

　　　　谢锦被他弄得有点不耐，很想一巴掌拍过去，奈何两手都拖着箱抽不开空，只好道：“不好好走路看什么呢！”

　　　　谢弈被这声训的有些委屈，想要继续走路，却没忍住，还是悄悄靠近她，压低声音道：“江哥哥怎么都把东西给你拿着呢？”

　　　　他们的书统共装了三个箱，一个大的在谢弈手里，两个点的在谢锦怀里抱着，只有晏江一人，悠然的走在两人身侧，两手空空，好不清闲。

　　　　谢锦听他为她抱不平，心里极是受用，知道这是在心疼她，连他最喜欢的江哥哥都有意见了。向上托了托要掉的箱，她也凑近谢弈道：“你江哥哥身上伤重着呢，忘了昨天在医馆里看的了？”

　　　　谢弈闻言一怔，回想起昨晚下山之后，在医馆中那名大夫的话，也想起了在晏江身上看到的伤，一时有些羞赧，暗怪自己怎么忘了那一茬，还在心里埋怨江哥哥不帮阿姐分担箱。

　　　　其实这并不是他自己忘了，而是晏江实在表现的太过正常，任何人，哪怕亲眼见了他身上的伤，单看他的外表，也不会将他想成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这是他自身的风度使然，也是他的内心强大之处。

　　　　不过谢锦之所以不让晏江拿箱，主要还是他眼睛失明的缘故，让他拿箱还不如她自己都扛着。

　　　　索性黔阳街距离鸿门酒家也不远，三人边走边，很快就到了。

　　　　马车停在了门口，车夫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车上等着他们。

　　　　“公回来了！哎，怎么这么多东西！”车夫赶忙从车上跳下来，接过了谢锦手中的两只箱塞进了车厢中，又把谢弈的那只放进去，马车都占去了一半。

　　　　“在街上看到许多卖书的，一不留神就买多了。”谢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率先爬进车里将箱放在角落，给三人腾出地方出来。

　　　　车夫在外面扯着帘帮忙，边看边道：“公买这么多书可是来年要参加太举试？”

　　　　“可不是么，”谢锦将箱整理好，抬起衣袖又擦了擦汗，笑道：“读书人就是这样，一看到书就想买，这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完。”

　　　　车夫哈哈笑了：“读书多好啊，至少比我们这种人强多了，就祝公明年高中了，不得日后还能让我沾沾光。”

　　　　“承你吉言。”谢锦笑眯眯的应了，招呼着谢弈和晏江上来，撂下帘，车夫在外面栓好了缰绳，一声呼喝，车便出发了。

　　　　因着车内多了三箱书，本就不大的马车就更挤了，原本的空间还能躺下一个人，现在全都得坐着了。

　　　　外面夕阳将下，些许灿烂霞光透过马车窗的缝隙照进来，晏江坐在马车的一侧，正闭目休息，谢锦坐在他对面，和旁边的谢弈低声了一会儿话，最后架不住逛了一下午的疲惫，靠着马车壁，在轻微的颠簸中渐渐睡去。

　　　　是夜，车内安静无声，外头突然颠簸了一阵，车厢内陡一震动，外头便有股凉风从没关的窗里吹进来，正好拂到谢锦的脖颈上，让她浑身打了激灵，从睡梦中醒过来。

　　　　“阿嚏！”

　　　　谢锦打了个喷嚏，甩甩头清醒了一点，摸摸手臂，才觉得浑身冰凉，不知道这样已经睡了多久了。

　　　　探手从旁边的包裹里摸出件衣裳披上，身上暖了一点，但经过一阵风吹，她的睡意也没了，便转过头就着窗向外看去。

　　　　夜凉如水，月光清华，林间道幽静无人，只有“哒哒”的马蹄声踏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靠着车厢听了一阵，谢锦忽见前方多了两辆车，探出头去一看，才见是有好几辆车都是与他们同行的。只不过一直行驶在他们前头，这会慢下来才叫谢锦看见。

　　　　“公醒了？”外面车夫听见车内帘响动，回头问了一声。

　　　　“嗯，现在到哪了？”睡不着觉，谢锦索性挪到了车辕处，与车夫聊起来。

　　　　“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常州城了。”

　　　　“这些车也是一道的吗？”

　　　　“是，都是一道上的，里头的雇主也是到常州城。再过不远，前头有座横山，以前那里常有盗匪横行，近两年倒是好了一些，但听一直没有被官府除去，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车夫边边拉了下缰绳，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