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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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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安排妥当后; 待第二日; 郁桂舟早早便穿上了朝服,收拾妥当的入了宫里去谢恩,他选的日子不错; 正逢今日没有早朝; 不过堪堪在明正宫等候了片刻; 数年前见过的那位侍监便走了出来,招呼他进去:“郁大人; 陛下这会正得空,让奴领你过去,请随老奴来。”
  郁桂舟早非吴下阿蒙,当年还只猜测这不过是宫中一位有品级的太监,如今早早回过了味儿; 领悟过来这位非是一般有品级的太监,而是跟随陛下几十载的大总管来福。
  他不敢托大,客气道:“劳烦来福公公了,公公请。”
  来福总管也不推迟,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边带他往里走,边感叹了句:“郁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是啊,聪慧?
  若非他敢闯,敢用头脑,又岂会有今日的成就,又岂会有今日的多年再见?
  嘴角带了两分苦笑,郁桂舟却微微垂了头,道:“公公过奖了。”
  到了书房门口,来福总管却不进去,只在门口朝郁桂舟抬了抬手,郁桂舟心里顿时有了些猜测,微微额首,便一步一阶抬步走了进去,而后,书房门悄无声息的合拢了。
  门被合拢的声音丝毫没有让郁桂舟的脚步有所停顿,他笔直的朝前走,在魏君锐利的打量下,凸自镇定的走到了案下,施了个大礼,叩拜:“臣亡山知府郁桂舟特向吾皇复命!”
  魏君并没有和颜悦色的喊他起身,只目光如炬仿佛要把这位当年随意丢弃出去的臣子看个清楚,分个清楚,好半晌才沉吟着开口:“爱卿起来吧。”
  “是!”郁桂舟一板一眼的动作,收敛了脸色所有表情,只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感激。
  魏君手指在案上敲打了几下,突然转了语气:“爱卿这些年在亡山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端的是天纵奇才,这么多年都无人达成的事儿偏偏你做到了,办成了,如今亡山一片风调雨顺,爱卿是在是功不可没,若是爱卿有何心愿未达成,不妨说说,本君赏你一个心满意足如何?”
  郁桂舟没有因为魏君的突然转变而有所放松,只脸上适当的露出一点笑意,连眼里都沾染了微笑,摇头道:“回陛下,臣无甚不满足的。”
  哪知魏君却突然沉了脸:“当真?”
  都说君王之怒,翻脸无情,郁桂舟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面对一言不合便隐隐有发怒的魏君,心里还是颤了颤,面上露出了点惊惶,但随即又冷静下来,抬手施礼:“陛下息怒,微臣感念陛下恩德,从不敢忘怀,如今达成我皇之命,也不过是不负嘱托罢了,万不敢再奢求更多。”
  被这一番恭维,魏君难看的脸色才好了几分,但语气里还是带着些质问:“朕的命令你完成得很好,如今便是再赏赐你一番,爱卿又何必推辞?”
  “陛下有所不知,”郁桂舟便语带了三分诉说之意,道:“都说寒窗十年苦读,为的是出人头地,有朝一日入殿堂、进内阁,为百姓伸冤,为大魏尽我心我力,陛下在臣不过恰读完书的时候给了臣一份泼天富贵,让臣不用一步一步的奋斗几十年到如今,而今,臣又有何颜面再让陛下嘉赏呢?”
  青年身姿挺拔,仿佛再说,读书人铮铮铁骨,一是一,二是二,不屑于在拿旁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哼,书呆子!
  魏君刚暗哼了声,便见那方才还大义凛然的青年突然笑得讨好的看着他:“陛下若要赏微臣,不若便把给臣的赏赐落到臣的家眷头上吧?”
  魏君抿了唇,突然有些不想说话。
  郁桂舟却又继续说了起来:“微臣这些年能安安心心在外,多亏了家里家眷们的帮衬,否则若是三心二意了,恐怕得多花费不少时日才是,都说家有贤妻老者,如有定海神针,当真是不假。”
  “定海神针?”魏君喃喃道,不知这是何,但不妨碍他突然笑得和气起来:“爱卿啊,你说你家有贤妻,不如朕给你赏赐两个美人,朕听闻你家中只有两个幼子,着实太少了些,带两个美人回去也好开枝散叶才是。”
  两个还少?郁桂舟苦笑不已:“陛下又调侃臣了,美人再美,那也只能远远欣赏而不能揽入怀里左拥右抱,否则,臣又怎对得起操劳了多年的妻室?”
  魏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不是说你家中妻子贤惠?”
  摆明了是不信,这天下男人,有谁敢说自己不爱美色,这郁大人年纪轻轻,正是身强力壮之时,出生农家,苦读十年,一朝得志,不爱权、不爱色,那他的心思可真是藏得深呐。
  “陛下!”郁桂舟正色着脸,道:“做妻子的贤惠,并非我们男子就要利用旁人的贤惠去达成自己左拥右抱的想法,生为男子应当顶天立地,有所谓而有所不为,君子坦荡荡,非是要坐怀不乱,而是有节制的控制好自己,来回报做妻子对当夫君的一片心意,只有两两真心真意,才对得起我们自己,美色罢了,欣赏够了已足以。”
  “有所谓而有所不为?”魏君明显被这句话给触动。
  郁桂舟点头:“不错,臣在年幼苦读之时,曾见书中描述过许多家破人亡,含恨分离的书写,为征战、为情、为利,所以才会有感而发引奏笑江湖一曲,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而我们要做的事很多,臣想无愧于天、无愧于地,臣想见我大魏繁荣富强,无人可犯,臣想见我家族繁盛,子嗣出息,臣愿所有的人都幸福安康,臣多想就这样沉醉千年。”
  魏君眼眸闪动。
  出了明正宫,郁桂舟被外头突来的清风一吹,顿时背脊一片凉意。
  原来在这不知不觉间,他竟已紧张到湿透了背心。
  这次面圣,可谓好也可谓不好,郁桂舟把魏君和他的对话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演示了便,他知道,魏君想让他投诚,主动送上一个弱点过去,甚至在后面说那赏赐美人时也不过是为了在他身边安插两个棋子罢了。
  他这样,这满上淮的官员又有谁不是这样呢?
  可他偏生又拒绝了,哪怕把话说得楚楚动人,说得合情合理,但君王的心思谁能猜得透,若是魏君不满意,只怕他的前途就此毁于一旦。
  但,他并不后悔。
  他想起最后,魏君问他:如何繁荣富强,无人可犯?
  他答:国富则民强,国泰则民安,民定则天下定,少年强,则国强。
  快出宫时,有小太监拦下了他,说得很客气:“郁大人,我们王爷知道你今日进宫,特意让小的来请大人一叙。”
  郁桂舟微微笑道:“不知你家王爷是哪位王爷?”
  小太监挺了挺兄,似乎格外骄傲,道:“我们王爷行七,人称七王爷。”
  郁桂舟默默在心里想了一下。七王爷,去年不过才成年,因是皇后嫡子,且深得太后欢心,如今还未搬出宫去居住,听闻这位七王爷在宫外的府邸便在东街上头,如今正有礼部的人督查着在修建,倒是不知,这位王爷,找他又何干系?
  “还请公公带路便是。”最终郁桂舟还是去了,不说别的,七王爷是个任性王爷,他如今刚到上淮,根基不稳,若是不去,贸然得罪一位王爷是在是不妥。
  随后,郁桂舟跟着这位公公一路绕过了不少弯弯绕绕,最后想是出了宫一般,竟然停在了一处宽厚的城墙外。
  那太监到了一个门口便不走了,抬手请他进去:“大人请,我们王爷在里边等您。”
  郁桂舟抬头看见那高高的墙上镶刻着两个字:监狱。不由得露出了两分苦笑。
  这位王爷的爱好,却是特殊得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郁桂舟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准备,这才抬脚往里走去,守在外头的太监见他步履沉稳,面上也不慌不忙,暗自嘀咕:“也不知这位郁大人待会会不会被王爷给吓住?”
  且不提这头郁桂舟被七王爷给截住,而在他走后,魏君的明正宫里,从那书房里间里走出了一人,头发有些斑白,但身子骨看着还行,身着一品朝服,脸上许是不常年笑,还带着一些久居上位的严肃,见他走了出来,魏君沉吟的脸顿时带了两份笑:“老师。”
  老者摆摆手:“陛下如何看这郁桂舟?”
  问及了正事,魏君又恢复了先前的脸色,正色的询问起了老者:“相爷觉着此人如何?”
  百官之中,唯有一人为相,他少时乃是当今魏君的少傅,如今则是百官之中领头的左相,颜左相想起方才那郁桂舟的振振有词,嘴角难得的带了两分笑意:“此子说话动情入理,颇为圆滑,但也不失为本心,若是当真如他所说那般,倒是个栋梁之才。”
  “可是此子的言论与我大魏大相径庭!”虽说郁桂舟的话连魏君听了也不住的感慨,但正因为没听过,所以才觉得颇为异类。
  颜左相一双看尽沧桑的眼仿佛深入人心,他语重心长的对魏君道:“陛下,既然你唤我一声老师,那做老师的便教导你最后一课吧。”
  作者有话要说:  郁桂舟:聪慧的人就是要被使劲压榨的。


第175章 桃李满天下4
  郁桂舟是清早不过卯时便出的门; 这会已是酉时了还不见回来; 谢荣在府中陪着小糯米都不禁蹙起了眉头,有些心不在焉的。
  郁竹正抱了一尺布走过; 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 一下就想到了所谓何事,便安慰她:“弟妹放心,舟哥儿是立了大功回来的人,如今正得圣上看中,说不得在外头碰到了同僚们耽搁了一会也不碍事的。”
  顿了顿,她又指着手中这块淡紫色的布匹道:“这块布你喜欢吗,我今早出门见这上淮城的女眷们穿戴跟亡山不同着呢; 便准备拿一块布料做成上淮的款式来试试; 等做成了,便给你穿穿试试。”
  谢荣一听,顿时摆摆手:“不用了大姐; 这料子配你也是使得的; 你拿去做吧; 我这儿还有好多衣裳呢,箱子底下还有好些没穿过的。”
  她虽然不知道外头的款式跟亡山那边相差了多少; 但打小穷怕了,便是如今条件好了,谢荣也舍不得浪费,她箱子里那些料子,便是从前连碰一下都不敢的; 现在日日穿在身上,要再是挑剔,谢荣自个心里就过不去了。
  “你呀,”郁竹摇摇头,叹道,在她旁边坐下。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咱们初初到这皇都,舟哥儿如此年轻就成了三品大员,外头不知道多少官家夫人们在暗地里嫉妒呢,你是舟哥儿的夫人,以后被别的夫人们邀着出门,总得给自己办一些派头,免得让人碎嘴才是。”
  郁竹语重心长的劝了起来。便不是这官家夫人之间,往前在淮阳时,多的是姑娘们整日聚在一处攀比,从发饰到模样、脂粉,配件,甚至各家亲眷之间都得巧着嘴拐着弯的炫耀着呢,且莫说这些一个字都得掰成几句话的官夫人之间了,那更是得处处小心提防,又得把自家的底气傲骨给彰显出来。
  谢荣听完沉默了半晌,才勾了唇笑道:“是我倔了点,大姐说得对。”
  今时不同往日,在亡山时,她是一周知府的夫人,往前没有上头的人给压着,如今到了上淮,虽夫君官位高了,但比他更高的人比比皆是,便是下头的人,谁又知道他们安的什么人,站的什么队?
  “这就对了,”郁竹含笑的拍拍她的手,起身着准备离开:“待给你做好,我便给祖母和妹妹也一人做上几身。”
  这时,一直在自顾玩着的小糯米却突然抬头,朝着大步迈进院中的郁桂舟哒哒哒的跑了过去,嘴里喊着:“爹,爹。”
  郁桂舟的脸色有些苍白,也没有如以往那般早就蹲着身把儿子给捞进了怀里狠狠亲香亲香,这会子在小糯米离他还有几步之时便抬手止住了儿子的动作:“糯米,先停下。”
  小糯米惯性的往前又跑了两步,这才眨巴着大眼疑惑的看着人:“爹……”
  郁桂舟笑着安慰他:“没事,爹身上有些脏,得先去洗洗再能来抱你,行吗?”
  小糯米一听,顿时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用力的点点头:“嗯嗯。”
  谢荣和郁竹也走了过来,见他不光脸色有些发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的,都同时蹙着眉心喊道:
  “夫君。”
  “三弟。”
  谢荣担心的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
  郁桂舟摇摇头:“无碍,只是出门有些累了,我先回房洗漱洗漱,待会再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小荣,你先把糯米带过去吧。”
  谢荣还有一堆的话要问,但郁桂舟在交代完这些后,就尽直大步回了屋。余下谢荣和郁竹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只得按捺下来,招呼着糯米去郁老祖老两口的阖一居。
  泡在温热的水里,郁桂舟这才感觉到周身的僵硬和冷气被逐渐融化。
  其实,这僵硬和冷气并非源自别的,而是源自于他的恐惧。是的,恐惧。他没想到,那七王爷不过才初初成年的人,竟然有如此手段。
  邀他看牢狱的刑罚,带他听那些犯人的喊叫,从头到尾,那七王爷都含着笑意,仿佛毫不在意旁人的生与死,痛和哀,只是带他看了一出又一出,最后还似模似样的看着他笑说,这不过是因为郁桂舟马上要接下大理寺了,而这牢狱又恰好归大理寺管,带他来提前熟悉熟悉环境罢了。
  罢了?
  他自问同这七王爷素无往来,近无仇怨,若是有心相邀,有谁会把这相邀之地安放在这牢狱之中?
  这到底是一个下马威还是一个拉拢的信号呢?而七王爷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何?让他恐惧吗?
  那他确实做到了,身在那样一个似乎见不到光明,永远没有明日的地方,他确实是恐惧的,但他恐惧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些皇子们的态度。
  对人,对老百姓,对臣下们的态度。
  他最怕的不过是汲汲营营,起早贪黑数十载,却连一身抱负都未施展,便被一些莫须有的人或借着莫须有的事儿给打回原形,终成空。
  但此时此刻,周身经脉的血液开始流动后,郁桂舟脑子里这些虚无的想法又轻轻的被他给碾碎。管他七王爷什么意思,只要如今没有明说,那他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至于七王爷本人,就当他是一个有着独特口味的人罢了。
  这天地间,他只需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家人,对得起自己便行,若真有一日当这朝廷的诡异风云波及到自身,素手难测之时,那便轻装从简,回家种田去吧,也不枉读了一场,做了一场,人也总要倦鸟归巢,安度余生不是?
  当他穿着常服出现在阖一居时,谢荣和郁竹两个正有些坐立不安,堂上,郁老祖两口子和郁当家正在逗弄着小糯米和小圆子。
  小圆子便是郁家最小的闺女,长得圆啾啾的,所以给取了个小圆子的小名,大名叫郁朝露。
  郁桂舟先是朝谢荣和郁竹递去一个安抚的笑意,这才给庞氏等人行了礼。庞氏高兴的抱着胖乎乎的小丫头,捏着她的手心轻柔的哄着:“快看,你爹回来了。”又招呼郁桂舟近前,语气里满是骄傲:“舟哥儿,你这整日忙碌着,恐怕还不知道吧,小圆子如今喊人可利索了。”
  “是吗,那我来问问,”郁桂舟几个大步在庞氏跟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圆啾啾的小圆子,对上她她明亮无邪的眼,心里顿时软成一团,伸出了两手:“来圆子,给爹抱抱。”
  小圆子出生到如今也不过一岁多些,连路都走不稳,平日里又是在庞氏跟前长着,郁桂舟忙,能陪着闺女的时候少,小孩子的记性又不好,特别是小闺女,娇气得很,对这个不大熟悉的亲爹只看了两眼,便转头扭到庞氏怀里了。
  庞氏顿时喜得跟什么似的,直说自己没稀罕错人,又对郁桂舟嗔了两句:“谁让你总是不抽个空出来陪陪她,你要再忙下去,只怕闺女以后都认不得你了。”
  倒是小糯米跟小圆子截然不同,当初父子俩相见时,小糯米都快两岁了,哪知跟亲爹没好上几日,就整日爹长爹短的问候起来了,莫说他们这些打小稀罕的,便是谢荣这个亲娘也越不过郁桂舟这个爹在小糯米心里的位置。为这,庞氏等人没少打趣小糯米,说他有了爹就不要曾祖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小糯米眼见得郁桂舟没抱上小圆子,扭着小腰就挤了过来,扯了扯郁桂舟的袖子,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腰,就差没直说,我的腰借你抱了。
  郁桂舟把这贴心儿子抱起香了好几口,没一会父子俩就玩起来了,而逗了半晌也不见小糯米给反应的郁当家就怒了,不满的说道:“祖父整日的陪玩,随喊随到,如今还比不过他爹一个眼神了。”
  “德行,多大的人了。”
  郁老祖白了他一眼,也朝闹着的父子俩那边问道:“舟哥儿,今日进宫面圣没出什么问题吧?”
  郁桂舟把儿子抱着,正正经经的坐好,这才回了话:“一切都很顺利,陛下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君王。”
  至于七王爷的事儿他就不提出来让家人担忧了。
  “陛下确实是一位仁君,若不然这四海也不会如此平静,百姓又如此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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