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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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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屋里,樊衡正跟范自鸿商议对策。
从金州到河东,最近的路是横穿京城,但如今京城戒严,无异于龙潭虎穴。
除此而外,便剩下从东边绕行,取道洛州,折而北上。
樊衡对锦衣司在各处的势力知之甚详,将大致路径在落满灰尘的桌上画出,又特意点出两个地方,“我奉命南下时,将军已到了潞州一带,带着十万大军压阵。先锋刘统被韩蛰拦截在恒城,两军对峙。等将军的大军抵达,便可合力除掉韩蛰。咱们绕道洛州,往北走百余里有军士保护,性命便可无忧。”
范自鸿身在军旅,对这一带的地势自然是熟悉的,樊衡选的那一条虽绕得远了些,能避开锦衣司的鹰犬,少些麻烦逶迤,实则能更快抵达。
他颔首称是,因藏身傅家的这几日消息闭塞,又问北边战况。
樊衡如实说了,扶着桌案,神情颇肃,“韩蛰曾率军平定冯璋之乱,又跟陈鳌合力除掉陆秉坤,胸中韬略兵法并不比陈鳌那久经沙场的老将差,锦衣司里的人,胆气更非旁人所及。锦衣司虽不插手战事,先前我奉命往南边办差,也曾探过虚实,范兄别怪我说话难听,刘统的本事,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刘统虽也悍勇出众,论谋算,确实不如韩蛰。好在他手底下兵将不少,比起禁军里那些酒囊饭袋,我河东的兵将骁勇善战,强了许多。真打起来,韩蛰即便孤勇,也只是匹夫而已。”
“范兄倒是笃定得很。”
范自鸿笑而不应。
樊衡随手抹去桌上细灰,睇他神色。
留神查探了许久,樊衡对河东诸将的底细颇为了解,知道刘统那点本事,绝非韩蛰的敌手。此刻能在恒城对峙,恐怕也是韩蛰未曾全力扑杀的缘故。
但范自鸿这般淡然神态,显然不太将恒城的胜败放在眼里。
那么,他凭什么笃定范家能赢?
樊衡挑眉,试探道:“刘统不及韩蛰,范兄就不怕前锋受挫?”
“这事自有父亲安排,樊兄何必担忧。天色不早了,有吃的吗?”
这显然是避而不谈,不欲向他吐露一星半点。
樊衡在河东潜伏许久,如今战事已起,他虽按计划行事,没能拿到想要的东西,毕竟烦躁。以范自鸿那严实的嘴巴,他想独力挖出消息,着实难比登天——除非有人相助,在旁煽风点火。
此刻急躁无用,樊衡只能一笑了之,道:“我去找些饭食,今晚先歇着,明日早点出城。”
“好。”
樊衡遂出门,扫了眼隔壁窗边隐隐绰绰的身影。
韩蛰的妻子的身份,是范自鸿劫的人质,也是给他送上门的绝佳帮手。
当晚,令容便明白了樊衡的用意。
第175章 戏精
因范自鸿藏身的院落只是处不起眼的民宅; 近处便只有几处门面甚小的店家; 卖的也都是附近百姓家常吃的饭菜。
两位猛将的饭量不小,樊衡带了四样菜和一盆香喷喷的米饭; 外加一盘切牛肉。
给令容的饭食则只是保命用的——两只热腾腾的包子。
令容手腕被捆; 双手倒还能动; 拆了油纸包裹; 慢吞吞地啃下去。
好在范自鸿毕竟出身高门; 虽对韩家仇恨颇深; 却是凭真本事在战场上跟韩蛰争高低的性情; 不至于欺负一介弱质女流。挟持令容,也不过是为要挟韩蛰; 借以保命罢了。因院中有三间屋子; 自挑一处睡了,仍将令容锁在侧间,由樊衡在外看守,每半个时辰进去检查绳索。
——屋子不算宽敞; 唯有一扇窗户一扇门,只消没有锦衣司的人闯进来,令容便插翅难逃。范自鸿和樊衡都是高手; 还真不怕她趁夜逃走。
樊衡自然应承; 惯于暗夜奔波的人也不惧寒冷; 持刀往屋前一坐; 便是座门神。
夜愈来愈深; 范自鸿在傅家时精神紧绷; 如今有了樊衡,戒心稍低,见樊衡里外巡查并无异状,渐渐腾起困意,竖着半只耳朵浅睡。
樊衡则照例按时辰巡查,进屋后逗留片刻,便仍在屋前镇守。
然而每一个片刻,借着迅速行走和检查绳索的些许空隙,却足够他向令容低声透露些要紧的信息——
范家挥师南下,以刘统的迅猛攻势将韩蛰诱向别处,范通重兵南下,却分了半数兵力往京城西面,是因以重金高位收买了其中几位小将,好在要紧时刻做范家内应。范家手握军权,又有赋税和盐资巨富,手段比之甄家强悍隐蔽,樊衡也是抵达河东后才察觉内情,因京畿守军已备战迎敌,想让锦衣司暗中查访,怕来不及。
樊衡此行最要紧的事之一,便是查清这些叛徒,尽早防备。
可惜范通父子戒心太高,想利用樊衡在锦衣司练出的手段做助力,又难迅速对这位锦衣司副使彻底信任,军政的事虽袒露了半数,似这等要紧机密却捂得死死的。
樊衡还须留着范自鸿性命回河东,博他范通信任,不能严审逼问,过分探问又太刻意,想尽快查明,颇为棘手。
是以他非但不能帮令容逃脱,免得范自鸿起疑,还需借令容推波助澜,让范自鸿松口。
这事不能用强,只能以言语相激,在锦衣司围剿之下,攻破范自鸿防备。
令容自然答应。
……
次日大清早,樊衡便寻了几匹马,趁着天蒙蒙亮时出城。
他对锦衣司的诸般手段了如指掌,对付起锦衣司的眼线来,比范自鸿厉害得多,出城时伪装得隐秘,倒没惹来麻烦。不过毕竟三人同行,令容虽是人质,也是累赘,出城后不久,便被锦衣司眼线盯上。
樊衡跟韩蛰出生入死,屡入险境,行事谨慎周密,稍有风吹草动便可察觉,即便被锦衣司发现端倪,也能迅速甩开,有惊无险。
两日之后,已近洛州地界。
对于令容,他仍是起初的冷厉态度,看得死紧。
令容也不敢露马脚,畏惧含恨,试图逃跑两回都被樊衡抓了回来。
范自鸿夜里半睡半醒,见樊衡尽忠职守,没半点私纵令容的行迹,加之这两日樊衡帮他甩脱锦衣司数次追缉围困,愈发信重。
三人都是拣僻路而行,这日夜色已深,因附近并无追兵,便在一处寺中投宿。
寺里住着两位年岁颇高的僧人,因范自鸿捐了些功德钱,便多备些饭食给三人,过后回佛堂秉烛念经,留三人慢慢用饭。
令容手腕仍被捆着,拿着勺子扒饭,甚为艰难。
不过数日忐忑,见范自鸿并没打算伤她性命,令容猜得他的顾忌,反倒少了些畏惧——她虽是个累赘,却能在关键时候帮范自鸿挡箭,从韩蛰手下博个活命的机会。若到了河东地界,更能成为活生生的诱饵,搅扰韩蛰。
这样好用的人质,范自鸿当然会留着,她只消拿捏好分寸,性命便也无虞。
因见樊衡和范自鸿都沉默不语,令容随口便道:“樊大人,这是走到哪里了?”
樊衡沉默不答。
令容不以为意,“今日途中经过了宝和塔,咱们是在洛州。”
对面两人仍只吃饭不说话,令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昨日吃饭,我还听见客商谈论,说范大人的军队节节败退,倒是我夫君一路势如破竹,不止击退叛军,还收了河东两座城池。朝廷有我夫君率兵平叛,有杨家镇守京师,剿平叛乱是迟早的事。”
她话音才落,范自鸿猛然抬手,匕首锋锐,指向她脖颈。
令容悻悻地缩了缩脑袋,没再说话。
其实这一路走来,相似的话令容已试着提过数回,上次尝试策反樊衡时,还被范自鸿撞见,平白被塞了个大核桃,嘴巴酸了大半天。不过这种事潜移默化,得寸进尺,说得次数多了,就明目张胆了起来。
令容低着头沉默片刻,将碗里最后一点汤喝干净,又低声道:“樊大人,跟着我夫君,真的比跟着范家好。”
说罢,迅速起身,走到角落里暗处坐下。
范自鸿脸色有点难看,扫了眼沉默吃饭的樊衡,终是没动。
人便是这样奇怪,哪怕跟韩家有深仇,身为图谋天下的少主,在部下跟前总会刻意摆出点宽大为怀的男儿姿态。令容一介女流,若奋力反抗,范自鸿还有教训的理由,若为几句言辞挑拨便动干戈,未免有失身份,亦叫属下看轻他的品行,动摇威信。
范自鸿只能冷哼一声,默不作声地吃饭。
当晚留宿山寺。
……
寺里有几间客舍都空着,照例是令容被捆在木榻上,樊衡守大半夜。
待樊衡进来查她腕间绳索时,令容旧话重提,“樊大人,当真是想一条道走到黑?”
樊衡动作微顿,声音冷沉,“再多说,毒哑了你。”
“毒哑总比丢了性命的好。”令容嘀咕,有点蛊惑试探的语气,“我不知道樊大人为何投奔范家,但当日夫君器重提拔,我却是知道的。瑶瑶也曾说过,樊大人出身不低,凭这身手,本该居于高位。这场战事范家必败无疑,樊大人若能放了我,夫君必会重谢,既往不咎。”
她的声音很低,没了初见时的震惊愤怒,倒恳求似的。
樊衡冷嗤,“让我背叛范家?少夫人何时变得如此天真。”
“我身在困境,没法逃脱,性命攸关的事,只能尽力尝试。樊大人跟我夫君并无深仇大恨,为何不能回到锦衣司冰释前嫌?范家能给的,我夫君也能给。”
樊衡冷然不应,只将腕间绳索轻扯了扯。
令容“嘶”的一声痛呼,又压低声音道:“我是诚心相劝。这场战事,范家必输无疑。夫君的骁勇善战就不提了,老太爷丧事之前,京畿布防,我也曾听母亲提过,范家曾在京畿守军中——”她蓦然将声音压得极低,只发出些许呼气般的声音。
一窗之隔,正佯装望月的范自鸿猛然眉头一紧。
侧耳细听时,也只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金银、收买、内应……
这显然是提起范家在京畿守军做的手脚了,范自鸿脸色骤变。
范家的事做得隐秘,旁人无从得知,令容显然是从杨氏口中听到的。那杨氏是相府夫人,又是京畿守将的亲妹妹,难道是察觉了端倪?
令容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想策反樊衡,他看得出来,也不放在心上。
但范家在京畿的动静关乎机密,着实令他心惊。
范自鸿心中猜疑不定,里头令容的声音又变得稍微清晰了点——
“等战事平定,朝廷自会论功行赏,樊大人投奔范家的事没旁人知道,仍能居于高位。我夫君向来信重你,锦衣司的事也都交给你打理。范自鸿并不信任你,看不出来吗?”
片刻沉默,范自鸿只听到樊衡冷哼了一声,似是站起身。
范自鸿忙错开两步,走至中庭,门扇微响,樊衡健步而出。
“范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沉如常。
范自鸿回身,瞧得出樊衡脸色不对劲,往窗扇那边瞥了一眼,不肯叫令容听见,便道:“这边。”遂带了樊衡,往他住的那间破旧客舍去。
令容连日言语挑拨之下,两人虽未提起,对令容的心思打算却都心知肚明。
范自鸿也不掩饰,屋里没掌灯,他站在漆黑墙边,道:“樊兄这回查得有点慢。”
“嗯。”樊衡颔首。
“那女人嘴巴伶俐得很。”
“毕竟是相府的少夫人,韩蛰身边待久了,跟旁人不同。”樊衡顿了下,狭长而锋锐的眼睛盯着范自鸿,“范兄既然提起,我正好有件事请教。”
“何事?”
樊衡抱臂在胸,声音稍添疏离,“这场战事,樊某总觉得奇怪,刘统不敌韩蛰,屡战屡败,范兄却胸有成竹,不合常理。樊某斗胆猜测,范将军派刘统南下,虽派了精兵锋芒毕露,想必不是为了攻城夺地。”
“何以见得?”范自鸿谨慎挑眉。
“将军重兵在京城东北边,朝廷能调的兵力有限,也多随之扑过去,西边却是空虚。先锋南下时,何不扑向那边?”
“西边还有京畿守将,并不容易夺取。”
“那也未必。”樊衡冷笑了声,“尊府在京城旧交不少。京畿守军虽握在杨家手里,却也非铜墙铁壁,先前甄嗣宗不就往那边打过主意?范兄奔波劳碌,费了不少心思,若城内有人接应,范将军将最难对付的韩蛰引开,从西边攻取京城,岂非事半功倍?”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惯常冷沉的眼睛收敛锋芒,只将范自鸿觑着,稍带洞察般的笑意。
“刘统先锋在前,调虎离山,实则是想趁韩蛰远在东边,趁虚而入,对不对?”
樊衡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
范自鸿镇定的脸上骤然裂出一丝缝隙。
第176章 埋伏
范家在京畿守军收买人手的事做得十分隐秘; 樊衡不可能知晓。
看樊衡如此笃定的态度; 显然是方才令容跟他提了此事。
范自鸿想不通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此刻只觉心惊不已。
樊衡随即道:“方才范兄问我为何在屋中逗留太久,便是韩少夫人跟我提了此事,说河东此次举事必败无疑; 劝我弃暗投明; 放了她卖韩蛰一个人情,博条活路。”
“那么——”范自鸿强压咚咚乱跳的胸腔; “樊兄如何打算?”
声音虽镇定,面色却是微微变了。一则为京畿守军的事被杨家察知; 若不及早应对,范家必会反被算计。再则是担心樊衡被令容说得心动; 倘若真的一念之差,借着救人的名头重回韩蛰麾下,在锦衣司紧追不舍的金州地界,他这颗项上人头怕是会被樊衡拿去送礼的。
范自鸿身家性命几乎都牵系于此,忍不住又道:“樊兄想必不会信她胡诌。”
“我既然决意投奔令尊,便不会轻易动摇。”
范自鸿暗自松了口气; 却听樊衡话锋一转。
“但她有些话,却说得没错。樊某虽凭一腔赤诚投奔; 出生入死; 卖命相救; 范兄却仍有疑虑——毕竟我出自锦衣司; 哪怕自断后路; 范兄也觉得我会出尔反尔。”
“不会!”范自鸿当即否认,“我对樊兄全心信任,绝无疑虑!”
樊衡似是笑了下,“樊某投奔范兄,为名为利,坦荡得很。这场战事正是建功立业的机会,范兄见笑,我也想立个功劳,博个高位。免得范将军麾下几位将领狗眼看人低,觉得我是平白分好处,将我看得一文不值!”
这话里藏不住怨气,亦有不满。
范自鸿稍有点尴尬。
河东的风气他当然是知道的。一干猛将都是粗豪的汉子,凭着沙场上的摸爬滚打到如今的高位,各有所长。像樊衡这般凭空投奔的人,哪怕范通摆出重用的态度,若没有军功在身,谁都不会服气,明里暗里言语挤兑是常有的事。
樊衡没有昔日积累的战功交情,又不肯屈居人下,想建功站稳脚跟,也是人之常情。
且京畿那边出了岔子,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便笑了笑,“以樊兄这身本事,立功何难?”
樊衡亦道:“樊某虽未必能率军打仗,但探查消息,威逼利诱,胁迫对方顺从,却也算锦衣司的看家本领。樊某诚心投奔,还望范达人还能记得当日的许诺。”
这意思已很明白了,是想借京畿守军的机会放手一搏。
端看范自鸿是否愿意履行诺言,信任重用。
范自鸿还有旁的选择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驭下之术,反之便成大忌,若当真令樊衡失望,于河东并无益处。且樊衡毕竟是锦衣司出来的,对京城的事了如指掌,手上未必没有京畿守军中某些人的把柄弱点,若能由他在京畿守军再做些手脚,范家夺取京城时,便能少许多阻碍。
只是若决定托付,先前范家的布置也须跟他交代底细,免得行事有差。
范自鸿沉吟犹豫。
按理,这事该跟范通商议后再做决断。但杨家既然已察觉端倪,必定有所防备——难怪韩蛰在恒城跟刘统对峙逗留,恐怕也是留有后招。若要跟范通商议后再决断筹谋,恐怕来不及,且樊衡的话已说到这份上,再推诿搪塞,只会生出罅隙。
摆在他跟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
……
范自鸿交代底细的当晚,樊衡亦将京畿守军的人理了一遍,手上有把柄弱点的也都尽数告诉范自鸿,两人商议推敲对策,只等平安抵达河东地界后,立马着手安排。
白日里,则仍是隐秘赶路,还比前两日匆忙了许多。
三人经洛州而北上,范自鸿将人质看得严,令容当然也没能寻到逃走的机会。
有樊衡做内应,她保命的事便多了几分成算。且樊衡既是假意背叛,韩蛰想必能收到樊衡的消息,不至于被此事乱了心神。
她此刻最挂心的,是远在京城的昭儿,和拼杀在前线的韩蛰。
……
百余里外,韩蛰也同样挂念她。
令容被范自鸿劫持的消息传来时,他正率兵跟刘统对峙,见信震怒异常,却因战事在最紧要处,难以抽身离开,只能命锦衣司加紧查探。待河阳杨裕拨出协助平叛的军队抵达,肩上担子才轻了许多。
随后便有樊衡的秘信递来,说令容在范自鸿手里性命无忧,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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