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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谋之徽京旧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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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后,灵徽跟着简安一行人到了跟接头人的联络处,是齐济附近一间还算隐蔽的宅子。
  简安向门童出示过令牌之后正要带人进去却被拦住,因为今日的交货队伍里忽然多了个生面孔,说的正是灵徽。
  “这是我家妹夫,才跟小妹成亲,都是自己人。”简安解释道。
  门童警惕地审视了灵徽一遭后提出搜身的要求,灵徽正思量拒绝理由的时候,王洵匆匆出来道:“还不快进来,磨磨蹭蹭的要到什么时候?”
  简安顺势将人都带了进去与王洵道:“东西我都带来了,还请王总管清点。”
  此时宅中的家奴已领着前来送货的山匪去了库房,而王洵在听了简安的话之后点头道:“你们先小坐片刻,我让他们上茶。”
  灵徽不知简安以前过来送货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但就依她今日所见,这宅子里的人一个个都神情古怪,显然别有隐情。
  简安却没有发觉其中怪异之处。他走了这一路本就有些口渴,见家奴送了茶水过来便仰头喝了起来。
  灵徽还未见过这样粗犷的行事作风,却只是不发一语。但见简宁也要饮茶,她立即下意识地按住了简宁的手。
  简宁不知灵徽的心思,只以为新婚甜蜜,又低头娇笑,道:“灵徽你渴么?”
  “先别喝。”灵徽收回手后环顾四周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齐济商会的人,今天我们送的东西都是给商会会长的,再由交给那位贵人。”简宁回道。
  “还真曲折。”灵徽见室内不像有埋伏的样子便要去外头探看,谁知被简安喝住,说是这间宅子不许人随便出入,他们只要安心待在这里就好。灵徽就此顿住脚步,却还不忘朝房外望去,又问道:“什么贵人这么神秘?”
  简宁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是个在朝廷里很有权势的人物。当初我和大哥被抓,就是他救我们出来的,所以我们才会帮他做事。但是除了知道他跟齐济商会的会长交情很深之外,就不知道其他的了。”
  “劫了这么多年财,连帮谁劫的都不知道,你们就没有想要问清楚么?”灵徽心底的不安在王洵的迟迟未至中逐渐强烈起来。
  “问了也没人会告诉我们,反正每一次我们都会自己留下三成的东西,这也足够我们养活山寨里那些兄弟了。”简宁还是觉得口干,这就把茶喝了。
  灵徽一直背着简宁所以没有留心她的行为,只是感叹这胸无城府的简家兄妹居然能占山为王还做着这种勾当,那位贵人用人的手段也是大胆到令人匪夷所思。
  灵徽又想了一阵,回身时见简宁杯中的茶水都已饮尽,她急道:“不是不让你喝么?”
  简宁却觉得莫名其妙道:“你什么时候……”
  话还未完,简宁就晕了过去,简安见状正要起身,却也浑身使不出劲儿,然后也跟着失去了知觉。
  灵徽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未免被发现,她也只好暂时装晕。
  王洵带人进来后,见灵徽三人都不省人事,立刻让手下将他们绑了起来,又问道:“东西都放好了?”
  “他们带来的东西都已经安置妥当,宅子周围也放了足量的火药,只要王总管一声令下,这里就会夷为平地。另外山寨那里,许大人也已经派人去了,按照那位的意思,一个不留。到时候许大人剿匪成功又端了他们藏匿赃物的一处窝点,必是大功一件。”家奴回道。
  “功劳归许大人,财利就到了唐风青跟那位手里,可怜咱们这些办事的什么都没捞着。”王洵拈须道。
  “该孝敬王总管的,小的也有准备好了。”家奴谄媚道。
  王洵这才稍稍展露笑颜,让人确保灵徽三人不会逃脱之后,就撤离了寨子。
  灵徽听王洵与家奴那番对话之后暗道官商勾结的可恶,正在思考脱身之法的时候,见闻说已至,她不由大喜。
  闻说本要正要替灵徽松绑却忽然顿住手,转过视线看了眼昏迷的简家兄妹,问灵徽道:“你还想救他们?”
  “人命关天,难道放任不管?”灵徽急切地想要闻说为自己解开绳索以便去就简宁跟简安。
  闻说犹豫之后直接将灵徽打晕,只将她一人带离了那间宅院。等她们离开不多远,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震动之剧烈连她们脚下都能感受到,而灵徽也因此醒转。
  睁开眼见到闻说的瞬间,灵徽就意识到简宁被弃置在那间宅子里的事实。她虽然对闻说的行为有所理解,却依旧不能漠视两条原本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葬送在自己身后。她回头看着那一处浓烟滚滚的方向,心中总有不忍与痛心。
  “问出什么了么?”玄旻缓缓走来,停在灵徽身边,同样望着那一片飞扬的烟尘,神情冰冷如昔。
  “他们是受了朝中权势的指使才做这些事,但和他们接头的最高级是齐济商会会长,齐济当地的官员也牵涉在这件事中。”灵徽回道。
  “唐风青这个齐济商会的会长已经当了好些年了,那会儿你父亲都还在位。”
  灵徽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听着玄旻重申的事实,她除了恨和怨并做不了其他,而她的脑海里此时还浮现着简宁的模样。
  “简安送来的东西已经被运走,王洵跟那间宅子里的所有人也都永远不会再开口说话了。”闻说回道。
  灵徽此刻才知道那间宅子是玄旻下令炸的,这根本早在玄旻的计划内,但他却要她亲自走这一趟,让她认清现实,也再一次妥协,而他用的方法就是牺牲那座宅子里所有人的性命。
  “你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了?”玄旻始终望着那仿佛永远不会散去的尘土尽处,问闻说道,“蔡襄到了没?”
  “引爆火药的时候,蔡御史刚好经过不远处的山道,这会儿想必已经过去了。”闻说道。
  “回乡探完亲,人还没到建邺就遇见了这事儿,蔡襄的手也该痒了。”玄旻瞥了灵徽一眼就此离开。
  闻说上前与灵徽道:“在山寨困了几天,先回去梳洗吧,不能再耽搁去齐济的行程了。”
  灵徽暗自咬牙,压制着心底已经翻涌不止的情绪。她想要从闻说脸上找到哪怕一丝对那些逝去生命的惋惜,然而她看见的只是女侍卫毫无动容的淡漠,这让她失望之余也觉那一点期盼太过可笑。她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还要去同情别人,用所谓的善良来感动自己,结果却只是更衬得她无能而已。
  见闻说已转身去追玄旻,灵徽最终也只是再望了一眼那头的飞烟。收拾了那些纷繁复杂的心绪之后,她跟着闻说的身影就此离去,将这场与简宁短暂的相识锁入记忆深处。

  ☆、第二章 误结鸳鸯意 秀水引故情(四)

  蔡襄系梁国人,曾是梁国某位大员的幕僚,梁国覆灭之后他转投陈国,几经辛苦才在朝中谋得御史一职。朝中臣工皆知蔡襄生性忠正耿直,是少有不结党营私的官吏,任职御史以来不管是在外监察还是留朝进言都深得今上重视。前阵子他告假回乡探亲,路上刚好经过齐济,玄旻本就有计划将蔡襄牵扯进来,又恰好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就干脆将计就计,算准了时间引起蔡襄注意。
  事实也不出玄旻所料,齐济郊外的这起火药爆炸事件被蔡襄发现之后立刻上报到了朝廷。陈国对军火相关事宜一直以来都严格控制,如今齐济周围发生这样的爆炸,首当其冲摆在今上眼前的就是火药的来源问题,这势必就牵涉到了当地官员的监察与整治。
  景棠因为先前西雍暗中发难复桥修葺有鬼一事已忙于应付,谁知这会儿又多了齐济的事故,他急怒攻心,在狠狠训斥了景杭办事鲁莽之后就此病倒。皇后为之忧心不已,甚至惊动了太后跟今上,建邺皇城于是不再太平。
  闻说回报完情况之后正要离去,却听玄旻问道:“靖王府没有动静么?”
  “靖王除了要求彻查复桥一案之外,一直都没有其他动静。”闻说回道。
  “建邺城里有靖王拖着太子,康王又在齐济撞上了蔡襄,我这个巡查反而无所事事,整天跟那帮官员游山玩水,倒真有些乐不思蜀了。”玄旻停在回廊下,看着正在园子里出神的灵徽,与闻说道,“让她收拾收拾,等会儿跟我去见些人。”
  闻说知道灵徽这几日都在为梁国商人曾经暗通陈军的事而苦恼,玄旻也在到了齐济之后就将她软禁在行馆中。虽然她知道玄旻迟早会让灵徽出去,却没想到会是今天,她担心着灵徽的情绪所以并没有立刻上前。
  玄旻对闻说这样的同情心不予认同却也没多说什么,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灵徽就拂衣而去。
  齐济当地的官商都跟景杭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之前听说清王被派来巡查时,他们就开始监视玄旻一路而来的行踪。原本一切都在控制中,唯独是那次刺杀之后,玄旻的踪迹就再也寻找不到。他们不得已提高了齐济周围的巡视,也让简安加大对往来人员的抓捕,却不想在最后引来了蔡襄,而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清王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齐济城。
  因为蔡襄的一道奏折,朝廷对齐济以及周边的监察力度有了明显的提升,官员们为此忧心忡忡,与此同时还要应付玄旻,也就显得不那么尽心周到。倒是玄旻对此没有微词,不过例行公事地在地方上游走审查,与其说是奉皇命来巡视,不如说是趁机观赏民风民俗,游玩一番。
  玄旻每次也只是在最初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陪同的官员捡着好听的说了,他也就不多追问。也同时因为玄旻素来冷俊寡言的形象深入人心,当地官员也不敢太多接近攀附,来来回回说的也都是些场面话罢了。
  玄旻与当地官员见面时并不多带随从,就连闻说都未曾出面,众人见他如此只道这清王果真不得恩宠,阵仗如此寒酸,心中难免将他看低了几分。然而今日约见时,那玄衫玉冠的清冷身影身旁赫然多了个秀美窈窕的白衣女子,顿时让所有人为之惊艳赞叹。
  人群中有过去在弋葵见过灵徽在三阳台上祈福跳舞者,一眼就认出了这美貌女子就是昔日的梁国公主,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暗叹不止。
  灵徽始终无声地跟在玄旻身边,听着有好事者对她的询问,她只是蹙眉盯着玄旻,想要听他如何作答。
  玄旻却不作任何回应,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牵起她的手,看似柔情与她道:“几经辛苦才将灵徽公主留在身边,如今有机会前来齐济,本王私心一回,携美而至,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阳光下玄旻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扬起的嘴角也仿佛在告诉她这句话出自真心,确实有一刹那让她恍惚地想要去相信他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将她留下,在今时今日带她重返故国。然而他假意的温柔到底在两人的对视下被掀开,他的别有意图堪堪明显地横亘在彼此之间,让灵徽从心底觉得寒意涌来,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像是在寻求他的关心与怜惜。
  玄旻过去跟太子因为灵徽而起争执的事曾是整个陈国茶余饭后的谈资,本以为在那样权位悬殊的较量下,曾经的梁国明珠会留在太子景棠身边,却不想今上将灵徽赐给了玄旻,这出人意料的结局让人大跌眼镜,也是至今留在众人心间的一个疑问。
  诸人见一贯冷淡的玄旻在面对灵徽时笑意温润又体贴有加,也就理解了当初他为何会凭借自己一无所有的归国质子身份跟当朝储君争夺灵徽,大约也就是倾慕灵徽美色而孤注一掷,看来这清王也不过世俗常人,他们先前的紧张担忧倒像是多虑了。
  天光朗朗,齐济风光的毓秀之姿就此展现在诸人面前。玄旻与众官员闲话一番之后就提出游湖,不过因为爱美私心,他单独要了一艘画舫与灵徽同游,并未与官员同行。
  湖光山色本该令人陶醉,然而灵徽望着眼前这宜人景致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兴致。她站在船头静默沉思,就连玄旻到了身边都未曾察觉,直到那人发问,她才犹如梦中惊醒,依旧含恨相向。
  “梁国景色果然与陈国大相径庭。”玄旻放眼望去,面前山川风韵秀丽天成,如诗如画,的确让人心生向往,然而他眼中冷芒闪现,再一次迫近灵徽道,“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带你出来么?”
  灵徽被他逼得步步后退,最后已经到了船边,再退一分就要跌进湖中。
  玄旻的神情越发阴沉,在不断靠近灵徽的过程里感受着她的抗拒,他却似乎十分享受这样一追一躲的局面。
  湖风吹来,卷起湖上层层涟漪,也吹得灵徽衣裙飘动,她的发丝在他眼前缠绕,丝丝缕缕的就好似两人之间剪不断的牵连。玄旻忽然伸手揽住灵徽的腰肢,迫使她贴在自己身上,耳畔是灵徽意外的惊呼,惊碎了彼此间的沉默,也让他看见了灵徽偶尔的小慌张。
  玄旻将贴在灵徽脸上的发丝拨开,感觉道她极度渴望逃离的意志,讥笑道:“你确定我要在这个时候松手?”
  灵徽仍在试图推开玄旻,她也感受到自己腰间的手臂似乎有了松开的势头,然而又很快收紧。这样细微的动作反复了几次之后,灵徽怒道:“放开我。”
  这一次玄旻没有任何迟疑地松开手,而那原本近在身前的女子因为对此毫无防备又一直没放弃地努力挣脱,在忽然没有了禁锢之后就这样跌入了湖水之中。
  周围本就有许多前来赏光的游客,如今见灵徽落水挣扎就都围去了湖边观望,就连那些游湖的官员也闻声赶来,然而见玄旻负手立在画舫前冷眼看着水中呼救的女子却不动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情此情,让玄旻想起多年以前,也曾有人被蓄意推下水,那单薄瘦弱的身体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努力地呼救,却只是得到周围船上传来的阵阵嘲笑声。那时年幼的他也是这样站在船头,看着在水中不断求生的母亲,却无能为力。天寒地冻的时节,母亲就那样在冰冷的湖水里挣扎了许久,直到精疲力竭才被人捞上了船。他跪在瑶姬身边,看着母亲已被冻得发白的脸,伸手时触摸到她已经僵得难以动弹的手,就此又将心底的恨加深了几分。
  灵徽现在的经历正是过去瑶姬遭受过的不幸,然而她比瑶姬幸运太多,因为不久之后就有人跳下水将她救起,带去了另一艘画舫上。
  玄旻命人追去,在两艘画舫接头之后,他见到了今日最想见的人,齐济商会会长的独子,唐绍筠。
  此时灵徽已经将近昏迷,唐绍筠正命人将她弄醒,却听玄旻道:“不劳大驾,本王的人,本王自由分寸。”
  唐绍筠见玄旻意欲带走虚弱的灵徽便立刻制止道:“她还没有醒来,你不能就这样带她走。”
  玄旻虽然不是宠臣,毕竟是皇室子弟,又身负巡查一职,在来到齐济的这些日子里,这是头一回听见有人用这样强硬的口吻与自己说话,他不免正色道:“她是本王府上的舞姬,生死自然在本王手上,不然你可以问她,愿不愿意跟本王走?”
  灵徽此时恢复了神智,但依旧浑身无力地靠着身边的侍女。在感受到所有的目光都齐聚在自己身上之后,她奋力站起身,却因为下盘虚浮而站不稳当,身体一歪就又要倒下去。幸而唐绍筠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也就此触到她暗含求助的目光,楚楚可怜,却如惊鸿掠影,在他心头快速闪过。
  清王携旧国公主前来齐济的消息,唐绍筠在方才也已经听说。过去他也曾听闻灵徽公主的事迹,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女早有倾慕之意,方才见玄旻推人入湖,他本是出于好心相救,不想这遇难女子就是灵徽,登时激起了他的救护之心,也就忘了自己正与灵徽有着看似太过亲密的举动。
  灵徽从唐绍筠身边退开,抬眼看了看玄旻,她才提步上去,却听唐绍筠唤了她一声公主。这久违的称呼令她就此止步,不禁回头去看那青年才俊,眉山目水之间尽是对她的关切,只是她最终还是选择回到玄旻身边。
  玄旻对此不置一词,将灵徽接回画舫之后就带人离去,全然不顾那一直在凝望的唐绍筠。
  如此一场闹剧收场,灵徽回到住处之后即刻梳洗更衣,不料玄旻又中途过来。
  在房中四散开的水汽中,玄旻的手从水面一路滑去灵徽臂上,又去抚摸她湿漉漉的长发,突然用力一抓,逼迫灵徽仰头面对自己,而他则戏谑地看着忍痛的灵徽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种手段。不过想来,你也曾经对我有过,否则我这脖子上也不至于留过血痕。”
  “不是你有意要引那人过来么?我不过随了你的意罢了。”
  玄旻将灵徽的眉眼细细打量了一遍,看着她沾满湿气的脸,他伸手轻轻抚去,道:“但我可没让你对他假以辞色。这样擅作主张,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灵徽注意到玄旻眼底渐渐涌动的怒意,这是五年来他从未对她有过的神情,这令她感到困惑却又有一丝庆幸,尽管长发依旧被玄旻拽着,她仍微微笑了出来道:“你达到目的就好,又怎么会管我会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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