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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王氏被她反问得无话可说。

　　　　班容冷声道：“夫人如何识破没有必要对你明说，少奶奶身为主子，便应该言以率众，身为人媳，便不应该与夫人违戾是非，争分曲直，可却如此阴奉阳违，还出言顶撞，夫人若是不罚你，不足以震慑人心！”

　　　　檀芮亦冷声，“班容姑姑就算资质再老，但奴才终究是奴才，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插嘴？”

　　　　“我……”班容说不出话来。

　　　　王氏面如寒霜，“班容的话，便是我的意思！方才你还说着婆媳之道，说得条条有理，如今却如此大逆！”

　　　　檀芮抿唇，“家规中亦提到，‘惟宽’是保证室家以宁的重要原则，身为后院之主，应当器量洪廓，不责小过，不念旧恶。能给媳妇表达见解的机会，这才是至贤之姑。”

　　　　“放肆！”王氏怒起拍案，“你竟然胆敢给我说教？我如何为人婆姑，还需要你来教吗？”

　　　　檀芮低垂下头，“檀芮不敢。”

　　　　绿枝和惜儿脸上的冷汗直冒，一脸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来人！把她拖到院中罚跪！如此逆施而为，实在是气死我也！”

　　　　“檀芮不服！”檀芮抬眼与她直视，“我承认，这些家规有一部分是我夫君所抄，但就算如此，夫人识破我的手段却令我颇觉蹊跷，夫人根本就不能辨别这些家规不是我抄写，唯一的解释便是，夫人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王氏一个趔趄，檀芮竟胆敢在她面前提出如此质疑！绿枝和惜儿也惊得眼珠子几欲掉落。

　　　　檀芮目光炯炯，“我偷懒，未遵照夫人之意誊抄家规，我宁愿领罚，但夫人蓄意在我院中安插眼线，监视我的举动，如此行径，难道就是为人婆姑该有之举吗？夫人敢不敢与我到老爷面前对峙吗？”

　　　　王氏眼神里闪过一丝怔然，她怒极，“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她随即一转念，冷笑一声，“这后院之事，历来都是我在执掌操办，老爷政务缠身，哪有闲暇管这些琐事？来人！把她们都拖出去罚跪！如若谁有不从，打也要打得她们跪下！”

　　　　绿枝惜儿大惊，深知求饶亦是无用，便只护着檀芮，让那些丫鬟手脚伤不到她。

　　　　时值盛夏，正是日头浓烈之时，外面的青砖石板被太阳晒得发烫，她们三人便被强压在地，膝盖猛触地便是一股火热的灼烧感。没一会儿，她们身上已经冒着汗。

　　　　惜儿和绿枝伸手为檀芮遮太阳，王氏冷道：“把她们两个的手绑起来！看谁还能替她遮阳！”

　　　　惜儿大惊，“夫人手下留情！少奶奶身子娇弱，如今烈日正盛，会出人命的，实在罚不得啊！”

　　　　“你一个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王氏语调冰冷，“看好了！”

　　　　她的丫鬟们都丝毫不敢违逆，低顺地答：“是。”

　　　　惜儿和绿枝的手被捆绑于后，两人都急得流了泪，“怎么办啊，少爷近日正是最忙的时候，每天都傍晚方归，若是这样晒上一天，少奶奶定是受不了。”

　　　　绿枝亦是没有办法，“希望岸雅和宁霜能过来瞧瞧，也好通风报信。”

　　　　班容走了出来，冷笑着接话，“就算她们来瞧，门外的丫鬟也只会说，你们家少奶奶在内与夫人相谈甚欢，不回去用膳了。”

　　　　她们顿时面色煞白。

　　　　而此时门外，确有一人路过，她往里瞧了一眼，嘴角挂着一抹别有用心的笑，快速走开了。

　　　　文氏对贴身侍婢迎姿道：“看来咱们传的消息管用了，待我们午膳过后，你去帮我跑腿传信，咱们便等着看好戏。”

　　　　迎姿脸上挂着了然的笑，“是。”

第四卷　繁华事散入豪门，魑魅魍魉再斗争　第361章　凌辱挑衅

　　　　头顶的太阳肆虐，晒在人身上，散发着爆发的能量。

　　　　檀芮的脸上汗珠直滴，脑袋有些眩晕。偏偏这时，腹中突然现出绞痛之症，她嘴唇泛白，只得紧紧地咬着牙关忍着。

　　　　惜儿和绿枝跪着走到她旁边，见她面色苍白，神色痛苦，两人均是一脸着急。

　　　　“少奶奶，你怎么样了？”惜儿问道。

　　　　“我，我腹中绞痛得厉害，好似，翻江倒海似的。”檀芮声音低若墨蚊，极其费力才吐出这几句话，她们二人更是焦急异常。

　　　　绿枝冲旁边站着的丫鬟喊道：“少奶奶腹中绞痛难忍，需马上请大夫救治，不然攸关性命……”

　　　　“夫人说了，没有她的准许，少奶奶便只能一直跪着。”那丫鬟格外趾高气昂。

　　　　“若是少奶奶出什么事，你担得起吗？”绿枝怒道。

　　　　“我不过是遵命行事，有夫人担着，我怕什么？”

　　　　绿枝气急，她欲起身，便被几个丫鬟狠狠摁住，“你给我老实跪着，再不老实，便别怪我不客气！”

　　　　“绿枝……”檀芮喊道，“算了，没用的……”

　　　　“可是少奶奶你……”绿枝一脸疼惜。

　　　　“我不会死的，我若是死了，便正中她的下怀。”檀芮紧要着牙，忍着痛，目光坚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檀芮疼得几欲打滚，脸上被太阳晒得通红，豆大的汗不停地流，嘴唇被她咬破，渗出血来。惜儿和绿枝身子也有些吃不消，头被晒得发胀，膝盖上灼热得发疼。但见檀芮痛苦的神情，两人不觉又是格外着急疼惜。

　　　　清芸撑着一把精致的太阳伞，褚茹樾迈着盈盈脚步走进银月阁，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丫鬟们赶紧行礼，“奴婢见过三小姐。”

　　　　褚茹樾假装刚瞧见地上跪着的三人，均露出惊诧神色，“这是谁啊？怎么被罚跪在这里？”

　　　　“回三小姐的话，是少奶奶和她的两个丫鬟，少奶奶没有遵照夫人的意思认真誊抄家规，而是让少爷代她抄，夫人瞧了出来，少奶奶还不承认，出言顶撞了夫人，便被夫人罚跪在此。”

　　　　褚茹樾听罢，一脸震惊。她走到檀芮面前，见檀芮的痛苦神色，脸上挂上焦急神色，“弟妹这是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

　　　　檀芮抬眼狠瞪了她一眼，说不出话来。

　　　　褚茹樾摇头叹息，“我娘亲最是讨厌别人坏了规矩，抄家规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你怎么就不好好抄呢？眼下，我就算想帮你求情都不知该从何求起了。”

　　　　褚茹樾依然一脸叹息，“不过我这个人是最热心肠，你如今这般痛苦，四弟要是知道了，得多心疼啊。我虽不能向娘亲求情免了你的罚跪，但是呢……”

　　　　她从袖间拿出一瓶药，“我手头上倒是有一瓶药，或许对你的腹痛，有几分缓解。”

　　　　惜儿和绿枝均叩头，“求三小姐赐药！”

　　　　褚茹樾嘴角勾起阴冷的笑，“你们两个求我不算，这药是给你们少奶奶的，自然得她求才是。”

　　　　檀芮手握成拳，艰难地从嘴角吐出一句话，“无需三姐姐操心！”

　　　　褚茹樾蹲了下来，取出一颗药在她面前晃，“真的不想要吗？吃下去便不会痛了，只需要开口向我求饶，这颗药就是你的了。”

　　　　檀芮眼神冷冽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现在是不是腹痛难忍，好像有千万条虫子在咬着一样，生生地疼，又麻麻地痒，那滋味可不好受。你好歹得吃一颗，这样才能有力气熬到四弟回府。”褚茹樾脸上尽是令人齿痒的神情。

　　　　檀芮倔强地不开口，褚茹樾哼了一声，“你是不是疼得说不出话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要你求我了。”

　　　　她手一松，那颗药便滚落在地上。

　　　　“你只要趴在地上把它叼起来，这颗药便是你的了。”

　　　　檀芮怒极，一下子伸手，把那颗药狠狠地捏碎，冷冷地说：“我不需要！”

　　　　褚茹樾脸色刷地一下子变了，盛满怒意，狠狠捏住檀芮的下巴，原形毕露，“我巴不得让你就这样慢慢疼死！但你想死在这里吗？就算你想，我还不想脏了地板！”

　　　　檀芮被她捏得生疼，她把所有的药都倒在地上，沾满了灰尘，然后拿起了一颗，作势要塞进檀芮的嘴里，檀芮情急之下取下发簪，猛地往她的手臂刺去，褚茹樾一下子痛得松了手，她的手背上顿时留出血来。清芸大惊，“你，你竟然对我家小姐动手！”

　　　　檀芮冷笑了一声，褚茹樾气得浑身发抖，冲旁边的丫鬟喊道：“来人！去取夜壶来！把这些药泡一泡，喂给她！既然她敬酒不吃，那便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绿枝和惜儿一脸惊惧，惜儿大喊，“你不能这样！若是少爷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

　　　　“你道我怕他吗？”褚茹樾冷冷地说。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便取了个夜壶来，捏着鼻子把药丢了进去，又勉为其难地捞了出来。

　　　　惜儿和绿枝不住磕头，“求三小姐手下留情，您要出气，撒到我们头上，不要为难我们家少奶奶！”

　　　　褚茹樾盯着绿枝，“我和你家少奶奶缘分实在不浅，早在两年前赣隐寺我们便见过，她改头换面了，你可没变。当时你们便得罪了我，现在新仇旧恨，我一起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其他丫鬟上前七手八脚把檀芮双手狠狠抓住，另一个丫鬟随手在地上捡起一颗药，一人捏住她的下巴，檀芮疼得几乎流出泪来，拼命挣扎，不愿张开嘴，眼看她们就要得逞。

　　　　“住手！”褚恒大喝，随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狠狠地打在抓着檀芮手臂的丫鬟手上，檀芮一下挣脱，把捏着她下巴的丫鬟也一下推开。

　　　　惜儿和绿枝顿露喜意，“少爷，你终于来了！”

　　　　林萧跟在他身后，见到被绑着手的绿枝，脸上怒意横生。

　　　　他们二人快步走来，褚恒把檀芮从地上扶了起来，林萧把绿枝和惜儿的手解开，绿枝眼里噙着泪，心里满是委屈，却只生生忍着。

　　　　檀芮再也没忍住，在褚恒怀里眼泪奔涌。

　　　　“你们好大的胆子！”褚恒的目光如一把刀子，扫在众丫鬟身上，她们顿时都慌得尽数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褚茹樾面露懊恼，褚恒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绿枝提醒，“少奶奶定是被下了药，腹中绞痛难忍。”

　　　　褚恒一惊，檀芮整个人已经几近虚脱，摊在他身上，紧紧咬着唇，已经把唇咬破。他冷冷地扫了褚茹樾一眼，然后打横抱起檀芮，往外走去。

第四卷　繁华事散入豪门，魑魅魍魉再斗争　第362章　彻底反目

　　　　“慢！”王氏的声音传来，众人不觉回头看她。

　　　　班容抚着王氏缓缓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神色冷然，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她阳奉阴违，我命她罚跪，算是惩戒，现在惩戒还未结束，恒儿要将她带去哪里？”

　　　　褚恒眼神冰冷，“我想带她去哪儿，便带她去哪儿，我看谁能拦住我！”

　　　　王氏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一向胡闹惯了，现在又娶了这么一个同样胡闹的媳妇，我好生管教一番，倒是遭人嫌弃了！”

　　　　“我自己的媳妇，我自己可以管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褚恒语带寒意，“若夫人实在闲得慌，便好好管教一番你的女儿好了！反正她可以陪夫人一辈子！”

　　　　王氏和褚茹樾的脸色骤变。

　　　　王氏怒极，喝道：“来人！把大门关上！我今日倒是要看看，你这新媳是天王老子不成，我今日管不了她，我日后还怎么在后院立威！”

　　　　王氏一声令下，门口的护院兵便真的把门关上了。

　　　　绿枝见此情形，又见檀芮神色痛苦的模样，一脸焦急，“少爷，你身上可有药？少奶奶疼得厉害，再耽误下去，只怕要出事。”

　　　　“林萧，从我怀里摸出那瓶药，倒两颗喂上。”褚恒赶忙吩咐，林萧手脚麻利地照办，檀芮吃下了药，也并没有立马起效，依然满脸痛苦神色。

　　　　王氏冷眼看着他们，“恒儿，你自幼便跟着我，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终究是有养育之恩。你行事顽劣，离经叛道，我自知管不了你，自有老爷会进行管教，但你这位新婚夫人，我却是必须要管！她做错了事，我便定要罚！若是一味纵容，今后后院之中还有什么法纪！”

　　　　“夫人所谓的惩罚便是蓄意下药，然后再用卑劣的手段强行灌药吗？”褚恒丝毫不客气，冷冷地扫着褚茹樾。

　　　　王氏神色凝了一下，瞟了一眼褚茹樾，她知道这件事是褚茹樾所为，她只道：“下药的事我确实不知，你若不信，大可查验我屋里的茶具。”

　　　　“这都过了大半日，该销毁的证据也早就销毁了，还会等到我来查验吗？”褚恒反唇相讥。

　　　　绿枝面色愤然，“若这件事不是夫人授意，三小姐如何会特意带了解药前来？莫不是她能未卜先知？”

　　　　“放肆！我们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王氏怒道。

　　　　褚恒望了绿枝一眼，“我倒觉得绿枝所言甚是，夫人如此激恼，莫不是因为被戳破是以恼羞成怒了？”

　　　　“你！”王氏气结，褚恒说话从来不给她留面子。

　　　　褚茹樾面色冷然，“四弟，你莫忘了，娘亲对你可还有养育之恩，你怎可对娘亲如此不敬？”

　　　　她不说倒还好，她这一说，褚恒心里一下子升起一股嘲讽，“若是时光倒转，若是彼时我能自己定夺主宰，夫人这养育之恩，我宁愿不要！”

　　　　“你！”王氏又被噎住了，她指着褚恒，手指发抖。

　　　　“终究是一介粗蛮草莽所生，本性难改！娘，你当年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把他要到名下！”褚茹樾目露鄙夷。

　　　　褚茹樾的话一下子刺到了褚恒心里的痛处，他看褚茹樾的眼神越发充满寒意，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夫人当年因为什么把我要到名下，夫人自己心里清楚！若我是个女孩，只怕早就被弃如草莽！就因为我是男孩，夫人才硬抢着把我要到了名下，虽然是在夫人名下养着，没错，在外人看来你的确是对我极好。在爹面前，你也总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慈母模样！可是这些有几分真情，你自己清楚！”

　　　　“放肆！”王氏脸色骤然苍白，有些趔趄不稳，“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儿子，所以我对你最是体贴入微，生怕旁人说我苛待，你的衣食用度都是最好的，你做错了事，我也总是为你出头，你如今，竟然这般大逆不道！我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褚恒却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今日，既然双方都撕破了脸，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嘴角挂上嘲讽的笑，“我少不更事，也觉得我好福气，失了生母，却得到这么一个温厚慈和的养母。可是，你的狐狸尾巴终究会露出来！你在我面前说的一套，在爹面前，说的却是另一套！你自然是不会直接到爹面前告状，你用的是攻心计！你越是对我好，我但凡有一丁点错处，你便夸大其词地到爹面前为我求情，你越是如此，越在爹的心里种下了一根刺，让他觉得，反正我娘是江湖中人，所以我就是一个顽劣、不懂事、不受管束的野孩子！”

　　　　王氏的脸色被褚恒说得很是难看，她没想到小时候的这些事他竟然都知道。

　　　　褚茹樾满是鄙夷地反驳，“不要把责任推到娘亲身上，娘亲真心待你，你却这般不识好歹！”

　　　　“真心？若是真心，便不会有意纵容院子里的刁奴故意在我面前编排我娘！若是真心，便不会每次都到我爹面前说那些别有用心的话，离间我们父子关系！我恨爹，我恨他为什么从来不自己来认识我，而是只通过你的话来认识我！但是我更恨你！恨你这一副虚伪丑陋的嘴脸！”

　　　　绿枝和惜儿听了这些往事，也有些鼻酸。

　　　　檀芮吃了药丸，腹痛有所缓解，她躺在褚恒怀里，抬眼看着他的脸，他的眼里明明已经闪着一丝泪光。他心里定然是满腹委屈。檀芮心里生出了要好好保护他的欲望。

　　　　王氏的脸色格外难看，好似她苦心塑造出来的慈母形象一下子便崩塌了，她却是不肯承认，“我当年对你，整个褚家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如今你长大成人了，翅膀硬了，便翻脸不认账，真是白白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

　　　　褚恒只觉得心头一股恶心涌上来，他哼了一声，“当年我已经受了你的苦，今日，我绝不会再让檀芮到你跟前，白白受你刁难。”

　　　　王氏神色异常，“你说这话，便是不打算让她给我行婆媳之礼吗？”

　　　　“没错！”褚恒干脆地回答，“从一开始，我便不想让檀芮给你行婆媳之礼，受你刁难。我本来还在想，究竟要寻什么名头把这个礼推掉，如今看来，根本不用再想了，檀芮被夫人折磨成这般模样，我再也不会让她来给你请安！”

　　　　“这件事只怕不是你能做主的！”王氏冷言相对。

　　　　“我自会去向爹提这件事！”褚恒语气坚决。

　　　　“你一味纵容包庇她，连祖宗规矩都不顾，你觉得老爷会答允你这无礼请求吗？”王氏目光冷然。

　　　　褚恒哼了一声，“我的脾性夫人还不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