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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中，慕君瞧着慕澄晦暗不明的脸色，有些心惊胆战。
这便是帝王心术吗？动辄生死……
“不过无论如何，这也算是遂了容熠的心意了，虽然比在宫内还要寸步难行，但好歹是出去了，既然出去了，就总比留在宫里要多了那么几分希望，他只要耐心等待便好。”
“可是耐心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尤其是感受到外面自由的天空后，很难不会冲动行事。”他淡淡道，“人的一生大多都在忍耐，有的甚至还看不到结果，容熠未来的命运如何，就要看他的心性有多么的坚忍了。”
慕澄的话，引得慕湛侧目，他眸光一动，但却没有说话。
“吁——”
马车停下，帘外车夫隔着车帘恭谨道，“世子殿下，李府到了。”
闻言慕君起身，跟他们告别道，“行了，我家到了，那我回去了，你们俩也早点回家休息。”
“嗯，外面黑，下车时小心一点。”他道，“天色晚了，我就不进去了，替我问岳父大人一声好。”
什么岳父大人，不提还好，提起他父亲大人不生气才怪……
不过她也没有去驳他的面子，对他含糊地点了点头，也就下车去了。
等她下车后，慕澄掀开了车帘看向她，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情怀。
她看向车窗，望着车上的慕澄慕湛，又对他们挥了挥手道别。
他唇上勾起了一抹笑，这才放下了帘子，紧接着吩咐一声，鞭声轻轻响起，马儿四蹄挪动，很快车子调转了方向，这才缓缓离去。
见马车渐渐行远，她才往府门方向走去，可是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了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
“慕君。”
拐角墙边的昏暗处，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第69章　我这一生，不打算纳妃
“子攸？”
看清了来人是谁，　她高兴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身旁的侍女翠儿也赶快福了福身给他行礼。
“你今天不是有宫宴吗？怎么今晚来找我了？”话落后她又有些吞吐道，“你……在这儿等我多久了？”
她感觉既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心疼他。
“没等多久，　今晚宫宴结束后，　心里很烦闷，　突然就想过来看看你。”他淡淡微笑道，　看到她身旁的侍女翠儿手上拿着的风筝，启唇又浅浅问她，　“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还好啊，因为答应了慕湛要陪他过春鸢节的，本来我也想要叫你一起去，但想到今天你要陪在家人身边，　肯定没有时间，所以我也就没跟你说。”她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刚刚看到慕澄也在车上。”他神态自若，　眼睛又瞄向了侍女手上拿着的那本《华林遍略》。
“这也是他送你的？”
“嗯，前一阵子我们吵了一架，于是我就跟他绝交了，本来好多天都没跟他再见面的，　哪想今天他自己主动过来找我了，　还送了我这本《华林遍略》赔礼道歉，因为这书是珍品，又是他亲手摘录誊抄的精华版，所以我也就收下了。”
她实话实说道，　后又有些难为情道，　“他都这么有诚意了，拒绝他的话，　感觉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我一时心软，也就原谅他那天的蛮横无礼了。”
“子攸，你不会生气怪我吧？”她有些小心翼翼道。
或许她应该趁此机会跟慕澄彻底绝交才好，也省的日后再有纠缠。
“不管你怎么做选择，慕澄那人若是真想缠着你，你就是想甩也甩不开。”他冷静道，模样温润而包容，脸上略有一丝疲惫，“反正结果也都是一样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呢？毕竟君儿你一直都是那么的善良，会不忍心拒绝他的示弱，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不过你说他蛮横无理……”他敏锐地察觉到端倪，然后又猜测着问她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萧子攸的脸上明显有些生气，仿佛笼罩了一层寒冰，与平时的温雅截然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甚至有些阴沉得可怕，仿佛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没有，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是轻佻了些，那天实在是惹我烦了，我才跟他翻了脸。”
她有些脸红道，对他撒了谎。
被慕澄强吻这种事情，她实在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也无法做到对他实话实说。
而且就像她爹爹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知道了，也只会令他平白生气劳神而已，她也不想给他平添麻烦，徒增忧愁。
“……”
“子攸，我只希望你能够开心。”她说得有些艰难，因为不擅长撒谎伪装，所以此刻她也不太敢看他目光灼灼的双眸，怕被他发现自己对他撒了谎。
“哎……”静默了片刻后，他叹息了一声。
“罢了，你不愿意对我说实话，我也不强求你。”他似是已经猜到了，脸上有些落寞失望。
“是我现在还太弱了，所以才会让你受了许多委屈，是我不好，没有护好你。”他看起来很自责，又像是在自卑着什么，那脆弱的模样让她瞧了忍不住心疼。
“但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永远都这么弱小！慕君，你再等等我，我肯定能够给你幸福！”他一脸坚毅道，对她诉说着情意，随后他又努力地对她笑了笑，道，“以后我肯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被人欺负，我都已经打算好了，等过两年我羽翼丰满了，我还要娶你做我的皇后呢。”
“我这一生，不打算纳妃，只想跟你缔结连理，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收复山河，一统江山，然后与你共享那太平盛世的美景。”他脸上露出了憧憬的幸福，执起她的双手又柔声对她道，“一帝一后，一生一世，我们只有彼此，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打扰到我们的生活。”
“未来跟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相互扶持共度余下的人生，你可愿意？”他的目光柔情地如一汪春水，热情而期待地看着她的眼睛。
“嗯！我当然愿意了！”她一脸幸福，坚定地回答他。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眼前的男人，就是她想要一起共度余生的男人！
“子攸，我……我爱你。”她有些羞涩，红着脸小声对他道。
若不是身边还有翠儿在，她想她还可以再勇敢一些，上去给他一个真挚的拥抱。
可是即便这样小声地对他告白，在旁人眼中，会不会也显得不矜持了些？
她有些担心，但却没有丝毫后悔，因为这是她爱的男人，在他面前，总会有情难自禁的时刻。
她感觉自己已经足够忍耐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了。
“慕君，我没有听错吧？”他先是有些呆愣，紧接着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她又红着脸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听着他有力而又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她又听他温柔道，“君儿，我也爱你。”
“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好开心，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你。”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她从他怀里出来，瞧了一眼旁边立着的翠儿，马上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萧子攸很快便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毕竟当着旁人的面，即便再情浓难以自持，也还是要稍稍克制一下。
“今晚用过餐了吗？”他温和道。
“还没有，因为爹爹不放心我，也嘱咐过我要早些回家，所以今晚我就没跟他们一起用餐，当然他们兄弟俩也没有吃东西，我们傍晚玩够了，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刚好我也饿了，陪我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他淡淡一笑，对她道。
“咦？你今晚宴会上没吃多少东西吗？”
“那种场合就算有再多的山珍海味，吃起来也索然无味。”他摇摇头叹息着，一脸无奈道。
“当然没胃口的结果就是，现在我饿了。”他说的有几分委屈，模样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呵呵……”闻言她素手掩口轻笑。
“怎么样？陪我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他不甚在意她的反应，模样看起来大方得体，笑得温润谦和，让人心生暖意。
“嗯，好呀。”她爽快地答应他，随后又对一旁的翠儿道，“你先回府吧？顺便给我父亲报声平安，跟他说一下缘由，我今晚可能要晚些再回去。”
“嘻嘻。”翠儿脸上挂着娇俏的笑，一双眼眸看着甚是机灵，“嗯，小姐我懂得，您就跟皇上一起出去好好散散心吧，老爷那边我会好好跟他说明的。”
“行了，你快回去吧。”她有些脸红，见她笑得狡黠，不禁催促她道。
翠儿又掩唇轻笑了一声，望了他们二人一眼后，便弯身施了个礼离开了。


第70章　前面是皇家行宫，银雀
画舫顺流而行，　河岸边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江南柳岸，夜色醉人，　灯火阑珊中，　美得如同一副绚丽的画卷。
画舫中灯火通明，　小桌上摆了几盘精美的食物，　糖醋鲤鱼，醉虾，　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萧子攸给自己盛了一杯酒，然而却十分贴心地给她准备了茶水。
“吃吧。”他微笑道，随后自己率先取了筷子，紧接着又夹了几样菜放进了她面前的小碟里。
萧子攸喜茶，平时不太爱饮酒，　至少在她的视线中，这还是头一回见他私下里主动饮酒。
“今天心情不好吗？”她敏感道，　“我记得你很少喝酒的。”
“那些烦心事不提也罢。”他只是淡淡地搪塞过去。
他不愿说，她自然也不好再问，只是贴心道，“酒饮多了伤身，　你之前在晚宴上应该也喝了许多杯吧？不如还是以茶代酒……”
“这是桃花酿，　不怎么醉人的。”他又道，“慕君，今夜你就让我喝几杯吧，你放心，　我心里都有数，　不会饮醉的。”
他的话竟有几分祈求的意味，似是伤怀，　又似是失落。
她没有再劝阻他。
借酒消愁愁更愁，睿智如他，这道理他又怎会不知？
他应该只是想暂时忘却忧愁，她不该扫他的兴。
“嗯，那你喝吧，只不过要浅尝少饮。”她善解人意地笑道，“那么我就以茶代酒了。”
“有什么烦心事今晚都抛却脑后，我们只要好好享用美餐就行。”
望着她甜美的笑容，心灵都得到了安宁。
“嗯。”他温柔地点了下头，目光如春水般缱绻含情。
两人开始用餐，桃花酿的酒香混合着清冽的茶香，在这精美雅致的画舫中氤氲开来。
飘香四溢，桌上的食物仿佛也变得更加美味了。
她看准了一只醉虾，于是伸筷子去夹，哪知却刚好与他碰了筷子。
两人的目标竟都是那只小小的醉虾，望着交叉在一起的两双筷子，他不禁笑出声来。
“君儿你先。”他收了筷子，对她道。
慕君也不与他客气，自己夹了那虾放进了自己的小碟子里细细品尝，而他则转夹了别的菜放入口中咀嚼。
临近餍足，她望向了画舫窗外，看着外面的河水月色，繁星点点，不由道，“今晚的夜色可真美。”
不知不觉间，画舫已经行到了一片寂静处，远处已经不见夜市与人影。
“咱们这是行至何处了？”
她望着远处山水，见前方有高台宫殿，四周却十分肃静，没有人烟，不禁好奇地开口问他。
他从窗口处远望了一下，道，“前面是皇家行宫，银雀台。”
“不知不觉间，船居然行至此地了。”他不禁感叹时光流逝，现下用完了餐，或许也是时候调转方向回去了。
“银雀台……那些宫殿看起来可真是巍峨高耸。”她望着远处缥缈尚有些模糊的宫殿，不禁感叹道。
“银雀台可是南晋最高的一座台了，台高有十丈，高台之上的宫殿有屋百余间，乃是我国引以为傲的建筑物。”他也看向了那高台，缓缓解释给她听。
“那座楼最高呢，仿佛直达云端一样。”她伸手指了指银雀台上最高的一处建筑物道。
“那是临星楼，在那里观看到的夜景很美，尤其是星星多的夜晚。”
“那种高度，感觉在顶楼仿佛能够触及到星星一般，那里观看到的夜景，肯定如梦似幻吧？”望着那片朦胧，她向往道。
“是啊！不过可惜的是，虽然看似离天空很近，但却依旧摘不到星星。”他感慨道，面上有淡淡的忧伤，“或许，只有天上的神才能手摘星辰吧？”
无论多么伟大的高楼，多么临近天空，人们也只能抬头仰望，永远也触及不到那璀璨的星星。
那是神的领域，渺小的凡人只能虔诚地憧憬，却永远也无法做到一步登天。
“不过在那儿看星星倒是极为美妙的，今晚星辰璀璨，浩瀚如海，君儿可愿与我一同登高远望，观看星海美景？”他将视线转向了她的脸庞，轻声说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呢。”她也看向了他，对他微笑道。
他浅浅一笑，随后拉了一下身旁的摇铃，紧接着外面船夫将船停靠在了行宫前的河岸边上。
两人上了岸，随后一起登上了银雀台。
等到达临星楼的最顶层，她有些气喘吁吁道，“这还真是有些累人呢！”
“想要站在最高的高度，观赏最美的景色，总要付出点辛苦。”他微笑着淡淡道，“即便累了些，但我们不也还是登上来了吗？君儿你看，眼前的景色多美。”
两人站在栏前，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格外得清新。
往上看，是无比接近的星空夜海，而往下方俯瞰，脚下则是整个国都的盛景。
山河壮丽，街市繁华，每个人渺小得几乎快要看不到。
可就是这无数的渺小，才构建成了如此绮丽的京城，如此宏伟的大晋国。
“或许我们无法到达云端。”他伸出一只手，能触及到些许的缥缈。
“但我有信心，能够与你一起居高临下，共同俯瞰锦绣江山。”
他牵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眸里透着少年人的神采，英姿天杰，那蓬勃的朝气，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少女去追随仰望。
“嗯，我相信有那么一天。”她微笑，“只要你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到！”
“我会一直等着你。”
看着她眸中的莹莹柔光，他有些动容，眼眶有些湿润。
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不会让你一直等待的。”他贴在她的耳旁，痴痴道，“我也舍不得让你一直等着我，你是我心中的挚爱，唯一与我相依为命的人。”
“是这个世上，我仅少感受到的温暖。”
他嗓音有些沙哑，慕君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安慰他道，“我都知道的。”
“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相依许久，他才放开了她，然后脸上带有一丝纯情的腼腆，他温润道，“我有些失态了，倒让君儿见笑了。”
慕君笑了笑，然后道，“你平时温雅少言，偶尔这么‘失态’一次，我倒觉得你变得可爱了许多。”
“可爱什么的……”他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有些孩子气道，“怎么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男人呢？君儿可是在取笑我？”
“哪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认真道，“你有什么心里话，可以时常与我倾诉。”
“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倾听者。”
她将他的一只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边，感受着他的温暖，温柔地对他笑着，声音甜美道，“此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君儿，你真好。”他温柔道，随后又想想道，“以后你若有什么心事，也要与我坦诚相待。”
“好吗？”
慕君心下一动，了然他还是在介意慕澄那事。
不过今晚对他撒谎，本就不是她的本意，她想以后她肯定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对他隐瞒了，于是思考片刻，便也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他面上有明显的喜悦之色，高兴地笑着望着她的眼睛，缱绻万千。


第71章　银雀台、金凤台、冰龙
幽深的埙音婉转动人，　优美中透着缠绵悱恻，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在诉说着那个动人的故事。
年轻的文雅公子一袭白衣，　看起来优雅而又不惹尘埃，　美好得如同世外谪仙，　在这临星之处缓缓吹奏出动人的乐声。
一曲《凤囚凰》，　足以表达他的爱意与心声，而她此时沉浸在这曲乐声中，　眸中除了他，再也关注不到其他。
埙声缓缓落幕，他有些意犹未尽，但也还是将陶埙放回了袖口里。
夜色微凉，岁月静好，　时间在缓缓流逝，然而在这静谧中，　如临仙境，两人皆忘却了时间……
君临天下，登高远望。
立于临星楼前，他眺望远方的月光星海，　又缓缓道，　“其实除了银雀台，还有金凤台，冰龙台，这三大台，　乃是晋立之初所建造，　金凤台与冰龙台目前都属于北秦，金凤台在东面邺城，　而冰龙台则在西燕旧都——龙城，相传那里有龙脉，曾有人见过龙城上空出现过银龙。”
“建国之初，先祖曾想过定都龙城，但因为此城地理位置太过偏西，气候经济皆不如洛阳而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三台的建成，则是源于先祖的一个梦。”他对她微笑道。
萧子攸的话引起了她的一丝兴趣，于是不禁问道，“是什么样的梦？”
“先祖梦到，一只银白的雀鸟在建康城中盘旋，一只金翅凤凰振翅高飞在邺城上空，而一条周身泛着寒气的冰龙则在龙城天上布云施雨。”他缓缓道，“此梦令先祖大为震撼，认为是上天的暗示，为了顺应天意，也为了表达对神灵的崇敬，于是在这三座城池中建造了三座高台，分别以银雀、金凤、冰龙命名。”
见她听得一脸认真，他浅笑道，“怎么样？这个故事是不是很离奇？”
“先祖的梦……确实是很不凡。”
龙与凤可都是上古神兽，又同时梦见，也难怪先祖爷会那么重视那个梦境了。
“梦的不凡，也成就了当今世上难得的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