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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边民和商人来说，反而是那种马匪更加可怕。
　　戎人是松散部落结构，部落之间也时不时的为了抢地盘而发生战斗，一些失去地盘的小部族，便会成为马匪。
　　这些马匪不敢去挑衅那些武力强盛的大部落和宋国的边城，就喜欢抢商队和边城外面零星的村庄。
　　而且，他们完全是没有人性的，一旦被他们看上，不光货物抢光，人也会杀光。
　　起先，宋国去往戎人的商队多会选择夏秋季节，那时候天气好，路也好走。
　　可三十年前，北戎人一分成为四个大王，内部斗争不断，马匪剧增。
　　那些商队简直成了砧板上的肉，十队出去，一人无回。
　　两边足足有十多年没有商队来往。
　　当时连晋州城的皮毛价格都涨了三倍。
　　于是，便有商人铤而走险，选在了冬季出行。
　　虽然这个时候气候恶劣，道路难行，一旦碰上暴风雪，人货的损失也大。
　　但总好过碰到马匪啊！
　　而且，他们也不往远处走，就去阿耶城，来回不过百里地，离关城也不远，如果倒霉碰到了出来偷食的马匪，这种天气马匪的马跑不起来，大不了丢了货物用骡子逃命。
　　只是往年也不会弄到这么晚才出发，只是那领队的在晋州城看了一场热闹，便想在武城看下去，这才耽误了两天。
　　晋州城的商队是早些天便已经过去了的。
　　而再往后，却也是不能走了的，因为风雪太大，危险性也高。
　　再说，他们也得赶回去过年呢。
　　管事的细细的说完，又道：“他们说，咱们去得有些晚，只怕有些好货已经被抢走，不过剩下的货因为对方也想全部脱手，所以价格会便宜，那些差一些的货色，带回去也是能卖得起价的，到时候，介绍几个老客户给我们。”
　　谢珏点点头，让那管事的自去吃饭。
　　这些和他在晋州城打探来的倒也没有多少差距。
　　只可惜他到晋州城的时间晚了一点，那刘家药材行的商队已经出发，要不，倒是可以派人跟上。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那个领队看样子是个热情靠谱的，从他宁愿放弃抢先赚钱的机会，也要等着看赵皓怎么处理水家，就可以看出这人的心不会坏。
　　而且，他一听那年轻人带着京城口音，便立即不再说劫粮之事，说明也是聪明细致之人。
　　有这样的人带着，他们在阿耶城行事会方便很多。
　　只是。
　　那些人都提到了马匪……
　　“啊。”耳边听得苏月一声轻唤，谢珏微微垂眸，便看见自己嘴前有一块用筷子夹着得烤得正好的肉。
　　张嘴将那肉给接了，谢珏笑着拿过了她手中的筷子，用大氅将她裹紧一些道：“我来，你仔细别冻着。”
　　苏月弯眉一笑：“有火呢，怎么会冻？”
　　“这火也不能老烤。”一个老把事正拿着毡毯过来，听得苏月说话，便笑道：“这火烤久了，再被风一吹，便容易起疮，到时候可难受，等下这火堆将下面烧热乎了，将火堆移开，垫上这个，再睡觉就不冷，还不会太燥。”
　　“如此。”谢珏点点头，冲他笑道：“多谢了。”
　　老把事道了声客气，放下毡毯走了，走了几步后，又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
　　见谢珏将苏月搂得紧紧的，还低头喂她吃肉，心里不觉暗笑了声。
　　原来，这次的东家好这口。
　　不过这个小厮的确长得清秀可人，正是耶律城主喜欢的那种。
　　谢珏喂了苏月一口肉，再又喂了一口汤，擦去了她唇边的油渍后，抬头往那老把事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微微抬了下下巴。
　　唐冰打了个响指。
　　坐在车队那一伙人里面的一个矮个瘦子起身，悄悄的跟在了那个老把事的后面。
　　依照那老把事说的，吃好饭后，大家伙将火堆移开到废屋的一边，在已经烘烤热和的地上铺上毡毯，各自睡觉。
　　晚间果然起了风雪。
　　风啸之声如狼似虎，很是惊心。
　　只是，背后靠着谢珏那温暖坚硬的胸口，听着他那心跳声。
　　苏月却是睡得无比香甜。

第360章　雪橇

　　　　风雪刮了一晚上，第二日起来之时，外面积了厚厚一层雪。
　　苏月打开门，一脚踩下去，小腿肚子便陷在里面了。
　　大地一片苍茫，道路被掩盖得没有一点痕迹，连昨日还可以看到的几棵树，也被冰雪覆盖，与天地融为一色。
　　苏月怎么看，都觉得四周一个模样，完全摸不到方向。
　　而且，这么深的雪，骡车怎么走？
　　谢珏探手将她从门前的雪地里抱了起来，直接抱回了屋子里，脚一踢便将门给踢关上，道：“先换好毡靴再出去。”
　　一个错眼，她居然就跑出门了，这新雪很松，要是弄靴子，脚可。
　　“三爷，这路，咱们怎么走啊？”苏月由着谢珏抱着自己腰，依然想探头往外看去。
　　“他们有法子的。”谢珏随意般的道了一声，蹲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抬起她脚，将她脚上的靴子，摸了下她脚底袜子还没有湿，便再套上了一双厚实的羊毛袜子。
　　然后拿出了一双用小羊皮和绒皮还有毡毛做成的毡靴，给她穿上。
　　那毡靴外形又丑又笨重，可一上脚，脚上顿时暖暖的如同火烤一般，苏月不觉低头看去。
　　谢珏正低头在给她穿另外一只，他还没有穿外面的大皮袄，露出了那修长优美的脖颈，养了这么些时日，那一处已经逐渐恢复晶莹若玉的肤色，他头发未束成发髻，而是和商队其他人一样，在脑后随意的一扎，低头之时，长发垂落，有发丝被门缝里吹入的风拂起，拂过那玉般的颈脖，与她的衣角都缠在了一起。
　　苏月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越过那发丝，却可以看见他那修长若竹的手指正抬着她脚将那毡靴穿上，然后用小指头勾起靴子上面的封口鞋带小心的系紧。
　　那模样，就好似他手中捧着无上珍宝，在做着最细致最小心之事一样。
　　苏月的心，亦如同那穿了毡靴的脚一样。
　　暖烘烘，软绵绵。
　　谢珏将靴子给她穿好，放她脚在地上，再将裤腿给掩好，一抬头便看到苏月那笑憨憨的模样。
　　不觉笑问：“怎了？”
　　苏月俯身抱住了他的头，下巴在他头顶上蹭蹭，道：“三爷，你真好。”
　　谢珏先是一怔，随后得意的道：“那是！”
　　嗯，等回去以后，让薄荷和白露都可以出去，这种事，我来做就好！
　　月儿的脚这么可爱，便是薄荷白露都不能碰！
　　就我能！
　　还能得到月儿的夸奖！
　　就这么定了！
　　“三爷。”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是唐冰那冷清的声音：“他们准备好了，可以动身了。”
　　“咦？可以走嘛？”苏月惊讶道。
　　谢珏站了起来，将她的厚皮袄子再顺了一下，给她带上了连鼻子都只露两孔的皮帽，再将虽然难看但是比大氅更暖和的毡皮斗篷穿上。
　　随后快速的将自己的也穿好。
　　互相看着对面那人只露出眼睛的模样，谢珏和苏月都笑了起来。
　　“三爷。”外头唐冰又唤了一声。
　　谢珏一笑，打开了门，带着苏月走了出去。
　　三个商队的人都在村口集合了。
　　各家的车子都集中放在了一处，车上的货物卸了下来，转放上了几十辆雪橇上。
　　拉车的骡子和马转而拉着那些雪橇。
　　这样一来，雪越厚实，反而可以跑得越快。
　　苏月看着那雪橇不觉一下瞪大了眼。
　　而村头站着的领头之人则是快步向他们走来，对着谢珏一施礼道：“多谢这位爷，这个法子好，可比我们自己背要快得多！”
　　他们商队车少人多，就是因为一旦下大雪骡车根本无法通行，到时候只能靠人背。
　　所以昨日见到这潍州来的商队那么多的骡车，心里还只道到底是新手，还好心的提点了一下那管事。
　　见那管事对这冬季跑商的原因津津有味，对骡车之事却完全不在意，心里很是叹息了一声。
　　想着那暴雪，只怕这个商队就要打转回去了。
　　谁知道今儿早上雪一停，这商队的人便忙活起来。
　　他们骡车上，居然带了大量的木板，直接拼凑起来，便成了一个个巨大的可以在雪上面滑行，载重量也不小的……
　　管事的说，那叫雪橇，是他们东家特意让他们准备好了带过来的。
　　而且，那管事还说，他们只带了潍绸过来，那雪橇倒是多出一些，可以借给他们用。
　　三十五架雪橇，他们留了十九架，给了他十架，再又借给了那京城来人六架。
　　他这次所带多是笨重之物，单靠人背……
　　这可真真是帮了大忙。
　　所以，他是一直等在这里，就等着跟东家道谢呢。
　　谢珏哈哈一笑道：“客气了，我们也是多亏得你们带着，要不这天气，我们可找不到路。”
　　领队亦哈哈笑道：“好，我承你这情，在下姓成，家中排行行五。”
　　谢珏抱拳一礼道：“成五爷！在下姓谢，人称一声谢三。”
　　“好！兄弟，这地不对，咱们先赶路，等到了阿耶城，哥哥请你喝酒。”成五爷哈哈一笑，也不多说，转身便走，去吆喝他的人马带路。
　　另外那个京城来的商队领头之人却是没有过来，只遥遥的向谢珏抱了下拳，以示道谢。
　　谢珏便也只回了一礼，便没有再理，而是拉着苏月走到了一个改装成专门坐人的雪橇旁边。
　　苏月瞅了瞅那看着很是专业，和上上辈子在电视里见到的也差不多了的雪橇，不觉带了惊讶的看向谢珏。
　　这些，你从哪学来的？
　　谢珏双手抱着她将她放在了雪橇上，再将一块皮褥子给她腿上盖好，轻声道：“就是那个法什么兰西的，那家伙说他去过极北之地，那边的人，都是用狗拉着这东西，在雪地里，一天能跑上百来里。”
　　那时他们在沙漠里逃命，遇见了一处流沙，眼看着无法通过，那个理查德便做出了这个然后从沙坡上滑了过去。
　　当然，他回来后重新折腾的时候又做了一些改动，想来跑这个雪地是没问题的。
　　只可惜那些狗还没有训练好，要不，跑起来一定比这些骡马要好。
　　“那，这个……”苏月低低道了一声。
　　谢珏坐在了她的身边，将自己也固定好，对前头赶骡子的唐冰道了声好了。
　　等唐冰赶着骡子出发，再又低低的在苏月耳边道：“放心，这东西是我让人事先做好，只是装起来而已，旁人想学了去，可没有那么容易。”
　　特别是戎人，若是一个不好……
　　呵呵！
　　那就好玩了！

第361章　公子哥

　　　　新雪还未凝聚成冰，骡子和马也还能跑动。
　　成五爷在前面领头，一些空余出来的熟手在中间和后面押队，三队商队整做了一队，往阿耶城走去。
　　茫茫原野，雪后初霁，阳光反射在白雪上带了炫目的光芒出来。
　　谢珏拿了条丝带将苏月的眼睛给罩上，道：“这雪看多了不好，容易得雪盲之症。”
　　“雪盲？”苏月诧然。
　　“嗯，你看，这雪只有一种颜色，而且虽然冰冷，但是光亮很足，若是人看久了，便会酸痛，再受点刺激就容易变得什么都看不见了，那便是看雪看出来的瞎子，医书上说，那是雪盲之症。”谢珏淡声解释道。
　　苏月眨巴了下眼睛，将那丝带拉下一点，探头朝前后看去。
　　怪道她说，怎么他们商队里的人这么时髦，一个个的身上都披了件色彩斑斓的大褂，原来是为了防止看出去都是一种颜色。
　　看完自己队伍又去看前头的。
　　成五爷队伍里的人虽然没有像他们那般，但是腰间和脖子上也都系了鲜艳之色的腰带和围巾。
　　“成五爷是个老道的，跟着他走不会错。”谢珏将她给拉回了自己怀中，淡声道。
　　虽是苍茫之地没有什么标志物，不过成五爷一点路都没有走错。
　　天黑之前，便快到阿耶城了。
　　成五爷在离得那城还有几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让自己人将货都卸了下来，然后将雪橇交还给了谢珏。
　　谢珏商队里的人，也将雪橇上的货物卸了下来，转而驼在了骡子背上。
　　（都是丝绸，不怕驼不住）
　　京城来的那队人一看，为头的中年人便也让自家人将货卸下来，将雪橇还回去。
　　“这还有好几里路呢，还回去干吗？”那年轻人坐在雪橇上不愿意动窝。
　　开玩笑，这么冷，这么深的雪，难不成让他走过去？
　　特么的，早知道这跑商这么辛苦，打死他都不会出来！
　　小厮劝不动他，只能去找了那中年人过来。
　　“下来。”中年人过来之后，脸色便沉了下来。
　　“作甚？给他们钱好了！这东西我买！”年轻人扭动了下身子，就是不下来。
　　“这东西，你想给戎人看到嘛！”中年人的脸色微黑，低声喝道：“起来，你要走不动，坐马上也是一样。”
　　这二十多里路过来，他们是深刻知道了这雪橇的好处。
　　但越是知道，越是不能让戎人发现！
　　戎人马匪这个季节不出来，就是因为他们的马没有法子在这个时候快速奔跑，
　　但要是他们手上有了这个，他们这些跑商的还有命嘛？
　　“看到又怎样？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就是几块木块拼在一起嘛？谁不会啊？”年轻人哼哼道，还是不动身。
　　开玩笑，骑马？骑马哪里有这个舒服？
　　骑马要顶着风不说，现在穿着这么多的衣服骑马上，那两腿还不痛死？
　　这雪橇多舒服啊，对上面一皮褥子一盖，可以直接睡觉了。
　　“这位爷，麻烦雪橇还我们一下。”中年人的脸色更黑，还未说话，一个瘦高个年轻人走到了雪橇边道。
　　“还什么还，小爷看上了，买了！”年轻人从袖笼中掏了一个荷包出来丢在那瘦高个面前，厉声道。
　　瘦高个看都不看那个年轻人，只对那中年人一抱拳道：“这位爷，先头我们就说好，这雪橇只借给你们用，离阿耶城四里之时必须得还给我们，当时爷可是答应得好好的。”
　　中年人脸色微红，回头瞪了那年轻人一眼，低声道：“麻烦，能跟你们爷说声嘛？我们就到城门口，就这一架，到城门口就还。”
　　瘦高个的脸色冷了下来，道：“这只怕不成，我们三爷说了，务必得收了回去。”
　　我们爷和苏姑娘都下来走路了，你倒想一直坐到戎人的门口？
　　“你谁啊，知道小爷我是谁嘛？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们那娈童都能坐，我怎么不成？小心……”
　　“你是谁？”瘦高个打断了那年轻人的话，一对眼眸带了寒意的朝他看去：“报上名来，让我看看，能不能这么跟你说话！”
　　“我……”
　　“好，我们马上还！”年轻人叫了一声就被那中年人打断。
　　瘦高个看了中年人一眼，再扫了一下年轻人，转身往回走。
　　“五叔你作甚！”年轻人不满的道。
　　“作甚，你想报什么名？说你是威远侯的嫡次子？你信不信你刚进阿耶城就会被人抓走！然后砍了头，尸体挂在城墙上面！”中年人怒道。
　　到了这里，可就是到了戎人的地盘，你威远侯府能吓到谁？
　　戎人需要宋人的丝绸瓷器等物，所以会欢迎商人前去，但是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宋国侯爷的儿子前去。
　　就算戎人不杀你，一旦你跑到这里来的事被捅回京城，被有心人一闹，威远侯府就是通敌之罪！
　　再退一步说。
　　这潍州来的商队可不简单，要真惹恼了他们，在路上做点手脚，在这荒原之上杀了你，威远侯府到哪去找人去？
　　中年人这么一发火，年轻人到底还是有些怕，再又想着要真被杀了挂城头……
　　那还是下来吧。
　　从雪橇上爬下来，年轻人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道：“这，这不是还没进阿耶城嘛？五叔你去跟他们说，回去……”
　　回去再借给他啊！
　　“你还知道我们要回去啊。”中年人气恼道。
　　若是起先老实的还了，到时候大伙一起回去，人家也不是那小气的人（要不开头也不会借），可现在……
　　“咱们出钱啊。”年轻人瘪了下嘴道：“商人不都图利嘛？给个一千贯就可以了吧？”
　　“你……”中年人强行将蠢货两字给吞了回去，摇摇头让手下将雪橇收好还回去。
　　然后自去安排背货。
　　只是心里到底长叹了一声。
　　这次回去，一定要跟威远侯说了，这威远侯的私人商队可关系着整个家族，威远侯疼爱嫡子没错，可也不能找这么一个蠢货来啊。
　　还是得坚持，让老六前来接班。
　　虽然是庶子，可那孩子可比这个厉害多了！
　　瘦高个侍卫带回了那边的雪橇之时，将那年轻人的话也跟唐冰说了。
　　唐冰转头便告诉了谢珏。
　　谢珏只冷冷的笑了一声，然后牵着苏月的手跟上了成五爷。

第362章　阿耶城

　　　　从转货之处走到阿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