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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庆帝翻了几页，怒气上涌，丢掷周仁德面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一间染坊。怎会有这么大的账目？朕虽不阻拦你们有祖业，可绝不姑息你们这样的行径！”
　　　　周仁德在听到通天宝以后就知道彻底完了，贪污那些银钱的时候他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却不知道，一向看起来老实的郎世平居然拿捏住他的七寸。
　　　　抓着周仁德几个侍卫放开周仁德。拿下他嘴中的布条，就看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臣服罪！都是臣一人所为！臣因是庶子，自小便把黄白之物看得极重。发现了这一生财之道后，臣便一发不可收拾！臣自知罪孽深重，还请圣上发落。臣死不足惜，还请圣上不要迁怒端王。”
　　　　“你们倒是舅甥情深！一个用脸面求情，一个重罪之身自身难保还敢替他人求情！可恶！实在是可恶至极！”，隆庆帝脸色一变，一把掀了面前的桌子，怒气全面爆发。
　　　　群臣的酒全部醒了大半，没想到隆庆帝会选在这种时刻发难，又见他动了真怒，全部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沈学士看了眼跪在一旁神色平淡的柯有为，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似乎突然明白了柯有为话中的意思。
　　　　端王尚不明白隆庆帝的意思，抬头看着他，“父皇……”
　　　　话还没说完，周晨宇捧着一叠信件走进来，“启禀圣上，这些都是在周侍郎府中搜查出来的，全是……皇贵妃娘娘与周侍郎之间的通信！臣这边从贵妃娘娘的如月宫也搜到了大批信件，还请圣上查明！”
　　　　端王面色一变，眼睁睁看着大批信件送到隆庆帝手里，看着周仁德脸上再无血色，紧捏着拳头，眼神一变不变地落在隆庆帝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隆庆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最后干脆一把将一封信用内力丢至端王身边，“你看看你们做得好事！朕的脸面，全被你们丢光了！”
　　　　端王颤抖地捡起那封信，看了几眼，额头全是汗，“父皇……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圣上！就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所以你就设了这个鸿门宴？虽然我心里明白，可我总想着这些年你对我的宠爱就是作假也有几分真了！可到头来，你还是要这样对我的儿子！他除了是我的儿子，还是你的儿子啊！你连自己的儿子也要算计，你……”，皇贵妃冲到殿外，在门口就被拦住了，声音有些撕心裂肺，也带着几分决绝。她没有自称臣妾，而是直呼你我，显然是已经在做最后的挣扎。
　　　　“愚妇！朕念你陪伴身边多年，就饶你性命！自今日起，革去所有封号，贬为庶人！来人，拉她下去！”，隆庆帝眼底哪里还有半点温度，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还带着一丝厌恶。
　　　　皇贵妃周氏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欲来抓她的侍卫，冷笑着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那个贱/人的儿子！你瞒得了天下所有人，却瞒不过我！你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那个贱/人的儿子铺路！前有信王，现有我儿，不过都是这条路上无辜的冤魂！天家无情，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只可恨我一缕情丝始终放在你身上，束缚了我的行动，要不焉有那个贱/人出头的一天？我便在下面看着，看看那个贱/人会不会原谅你！我诅咒你们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不相见！”，说完，周氏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容，然后看了眼已经傻掉的端王，眼底滑过最后一丝怜悯与不舍，就用尽全力，撞向了殿门口的柱子。
　　　　“母妃！”，看着殿门口那个纤细的身影倒下，端王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全然崩塌，忍不住回头看着隆庆帝，“父皇，在你心中，儿臣到底是什么？”
　　　　隆庆帝看了眼端王，还是依稀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眼底滑过一丝不忍，“泰儿，朕……”
　　　　端王手一摆，看向不知何时立于隆庆帝身侧的贤王，突然似了然般地大笑起来，“我和大哥真傻！争斗了这么些年，却是不知道，原来我们从来就和那位置无缘。我和大哥之间的争斗，在你们看来，不过是一场游戏，愚蠢至极！哈哈！父皇，你真的好狠！好狠！那么多儿子，你独偏心一人也就罢了，可你为何要那么残忍地还给我们机会？这样的美梦如果注定一定会醒，我宁愿永世噩梦！哈哈！”，端王的笑声越来越大，有些倾向于癫狂之态。
　　　　下面的很多大臣都有些不忍，将头全部偏向一边。谁也没想到，好好的接风宴，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可大家一看立于隆庆帝身旁的贤王，又想起方才周氏的话，又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呢？
　　　　端王说的没错，隆庆帝的慈父之心只给了一人。
　　　　“将端王拉下去，好生看管！周仁德罪不容恕，交由大理寺审讯。至于周氏，念在伴朕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擢升为贵人，入皇陵吧！”，隆庆帝闭上眼，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贤王立马扶住他。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和儿子，他心中岂能完全无感？
　　　　“哈哈！我母妃不稀罕入皇陵！宁愿暴尸乱葬岗，也不愿意再和你那些女人争来争去！我恨你！我恨你！”，端王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让在场的大臣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便都散了吧！”，隆庆帝的声音有些疲倦，长袖一挥，便倚着贤王离开了。L

☆、第114章　柔情蜜意

罗妈妈推开书房门，见柯熙媛还在写字，忍不住皱眉，“奶奶，早些歇息吧！您已经写了一个时辰了！”
　　　　“妈妈，写字能静心。今日也不知道晨宇会不会回来。”，柯熙媛提笔又写了一个静字，突然感觉腹中一阵异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段日子，时常会感觉孩子在腹中游动，每一次都会让她觉得十分幸福。索性放下笔，摸着肚子，“妈妈，他似乎又动了呢！真是个活泼的小家伙！”
　　　　“奶奶，这还只是开始，到了后期，小主子就会在里面耍功夫，那更是不得了了！”，罗妈妈见柯熙媛坐下，终究是松了口气，然后把炖好的燕窝放在她面前，“这是安国公府送过来的，大太太说了，让您尽管用，用完了她再送过来！”
　　　　卢氏对柯熙媛一直都照顾，柯熙媛心中一暖，“大伯母总是这般周到，我倒是为他们做得少！”
　　　　“一家人，太太是不会和您计较什么的。倒是今日，柳嬷嬷又来报，说是那位病了，嘴里说着胡话全是喊三小姐的名字。灌药也灌不入，还发着热。”，罗妈妈实在是不想用这些事来烦柯熙媛，可是若是不说，只会让柯熙媛不好做人。
　　　　“柯影，请五柳先生来一趟吧！”，柯熙媛忍不住叹了口气，对着罗妈妈继续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待今日朝堂上安稳下来，再慢慢图将她接回京的事情吧！”
　　　　“接她回来？可是……”，罗妈妈只要想到那个让人头痛的周晴玉，就忍不住皱眉。
　　　　“母亲无非是想看她嫁人，安稳度日。待这次东宫之主落定之后。便寻个机会接她回来吧！毕竟她也是父亲的子女，长期流落在姑姑家，也不是事情！”，柯熙媛虽然是让华氏对青州那位姑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长期这样丢一个人在那，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奶奶，你便是心太善了！她几番出言相逼。实在是过分！”。罗妈妈帮柯熙媛装好一碗燕窝，脸上的表情忿忿的。
　　　　“如若我总记得那些，我还要不要过日子了？我现在更关心的倒是今日。圣上会有什么决断！”，柯熙媛又摸了摸肚子，心里慢慢地是平静了下来。不管今日鹿死谁手，总不过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只不过就分为平坦和坎坷。又有什么区别？
　　　　“看样子是应该要散席了，今日又是拜天。又是祭祖，最后才是宴席，算着时辰，也该差不多了！”。罗妈妈想着今晚柯熙媛只吃了几口饭，心里就犯难。别人大肚子都是横向发展，这位倒好。一直都是这么瘦弱。
　　　　“妈妈，你要圆月去二门那里问问。看看家里的爷们都回来没。”，柯熙媛知道，昨晚便是贤王最后一次主动的机会，到了今天端王进城那一刻，他就是十分被动的了。所赌的，不过就是他在隆庆帝心中的地位。
　　　　隆庆帝做事总喜欢云里雾里让人弄不清楚，这一次会让端王代为出征，实在是出乎她意料。只不过，柯熙媛总是不信这么浅显的道理，她更相信，隆庆帝是别有目的。
　　　　只不过，最难揣测的便是天威，所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会如何。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圆月便回来了，笑着行礼说，“奶奶，奴婢在二门那里等了会，便见到伯爷、二老爷以及大爷和二爷了。二爷要奴婢回来告诉您，一切很好，让您勿念！二爷还说，有些事要和家里的几位爷相商，晚些便回来！让您不要顾着等他，早些安置！”
　　　　柯熙媛脸上露出喜色，摆摆手，圆月便退下了。
　　　　罗妈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总算是顺顺利利！奶奶，这下，东宫的位置明了了吧？”
　　　　柯熙媛摇摇头，“总得看这几天会有什么旨意昭告天下现在只能说成了第一步。”
　　　　梳洗好后，柯熙媛随手拿了本书歪在榻上等周晨宇。这几日，两人都是匆匆见面，说不了几句话。心中的那种挂念，非语言可以表达。捂了捂胸口，摇了摇头。
　　　　正所谓，平生不会相思才害相思。这相思之苦，的确是苦得厉害。
　　　　亥时末的时候，周晨宇终于是回到了院子，一进房就看到等下那个纤弱的身影。心一暖，语气却是带了几分责备，“要你别等，怎的还等？”
　　　　柯熙媛直起身子，“你明知我会等，还要我别等？”
　　　　周晨宇摇摇头，“我自是说不过你！和大伯父以及父亲大哥又喝了几杯，这才晚归了！你稍后片刻，我去梳洗梳洗！”
　　　　圆月和纸鸢已经往里面在送热水，柯熙媛也起身为他准备干净衣裳。不过片刻，周晨宇就收拾妥当揽着柯熙媛歪在榻上了。
　　　　“怎么不去床上等我？”，周晨宇嗅着她软软香香的乌发，心中尽是满足。
　　　　“床上太舒适，我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总归是见着你在我面前，我才能安心入睡！”，柯熙媛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仿佛两个人已经是老夫老妻，靠在一起，慢慢地说着话。不一定是甜言蜜语，不过寻常话，却可以让彼此都满足、欣喜。
　　　　“皇贵妃薨了。不，应该说，周贵人薨了。”，周晨宇声音有些低，不管如何，周氏都是他的亲姑母。看着自己的亲姑母在自己面前自裁，无论是谁，心中都不好过。
　　　　柯熙媛直起身子，“难怪今日你会破天荒地去陪大伯父和父亲喝酒，他们心中，必定也不好过吧？”
　　　　周晨宇点头，“忠信伯府一直被认定为是皇贵妃党。所以大伯父和父亲一直小心谨慎，平日里也极少与姑母来往。姑母和三叔的野心，我们全部知道。可是，我们更清楚，圣上才是最关键的！媛媛。直到进宫后，唐公公将证据交给我，要我听他指令拿上去的时候，我就知道，姑母败了！”
　　　　“那三叔还有端王呢？”，柯熙媛没想到结果会这么惨烈，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见一次的周氏。居然就这样没了。
　　　　“三叔被送大理寺了，端王被圈禁了！”，周晨宇又将柯熙媛揽紧了些。“我陪着大伯父还有父亲去看了眼姑母的尸身，明日还要进宫去帮她装殓。毕竟是我周府的人，我们还是要……”
　　　　“死生大事，该去！不过。剩下的康王……”，骤然失去母妃还有亲哥哥。只怕这个王爷也不好过。
　　　　“守着姑母的尸身一直在哭，今晚就要被送去封地，永世不得归京。他起先吵闹着要见圣上，后来被拦了下来。说了许多话，到最后只守着姑母的尸身哭了！”，周晨宇语气有些唏嘘。虽然赢了，却不见喜色。
　　　　柯熙媛倒是没想到。隆庆帝会为贤王做到这个地步。先不说别的，她对寒月宫里的那位德妃，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居然可以让一国之君如此庇护？
　　　　自古以来，皇位之争都是残忍的。今天这个局面，隆庆帝的偏爱也占了很大成分。柯熙媛猜想，这些年，他之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对贤王不理不睬，其实就是在保护贤王吧？可暗地里，他却是将一身武功全副教予了贤王。就好像冷宫的那位，看似失了宠，却可以一直无争无斗地存活到现在，将来还会是罪尊荣的女人。挡在她前面的皇后和皇贵妃，一个圈禁，一个已死，再也构不成威胁。
　　　　不得不说，下棋的隆庆帝是个十分心狠手辣的人，却又是个最柔情的人。这样的人，令人恐惧，却又让人忍不住有些动容。一国之君，独爱一人，本就让人震撼。
　　　　“康王着实可怜了些，刚刚失去母亲，还要被驱逐出京。”，想到康王，印象实在是没有。似乎其母妃和亲哥哥完全将其遮掩住，好似透明一般的存在。
　　　　“我与康王还有几分交情。若说圣上膝下几子，只有他最没心皇位。他倒是和你一样，寄情山水间，又喜欢字画。之前，我给你找的许多书，都是从他那里得的。或许你还不知道，他与贤王其实关系很好。”，说到康王，周晨宇是真的有些难受。不管怎么说，康王还是他的表弟。
　　　　柯熙媛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还真的有这样的王爷。不过坊间对康王的流传是真的很少，所以提起康王，她的心里的确一片空白。
　　　　“那你是不是还要出去一趟？”，柯熙媛看着周晨宇，轻声问道。
　　　　“是的！怎么样，我也要送他一程！贤王今日是出不来了，若我也不送他，实在太凄凉。子时过半，他就要出宫。”，周晨宇出来时，柯熙媛就注意到了，他穿的并不是家居服，而是外出的衣服。当时柯熙媛以为还有别的事，却没想到是送康王。
　　　　“我随你一起去吧！既然都是送亲人，那人多点不是更好？”，柯熙媛想着，只怕还有女眷，在这么个时候走了，实在是凄凉。
　　　　“你愿意去？”，周晨宇倒是意外，没想到柯熙媛愿意去。
　　　　“为什么不愿意呢？”，柯熙媛看了眼身上的衣衫，“你等我，换件衣服，很快！眼下刚过子时不久，还来得及！”
　　　　“你不急，慢慢来！”，周晨宇的眼底全是柔色，看着柯熙媛快速整理好自己，心里的一角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我这样打扮，会不会失礼？”，柯熙媛打扮得很朴素，一声月白色的衣衫，头发只用一根琉璃簪子挽了个髻，随意又大方。
　　　　“今日姑母殒命，你这样极好！康王看见了，也知道你的心意了！”，他的妻子有一颗玲珑心，实在是让他觉得开心幸福。
　　　　“时候不早了，咱们去城门等候吧！”，柯熙媛拉起周晨宇的手，决意去看看这位和自己有一样兴趣的康王到底是何许人也。
　　　　柯放很快将车驾到城门，然后停好车，“二爷、奶奶，到了！不过还不见康王，应该还没到，咱们再等等吧！”
　　　　五月的夜晚，很是凉爽，柯熙媛掀开帘子，想到出门前罗妈妈的脸色就笑了，“妈妈只怕今夜难眠了！”
　　　　“她是关心你！你有了身子，本不该让你这么晚出来的。不过康王这一去，就难以回来了！恐怕只有……”，周晨宇那话没有说下去，柯熙媛却是明白了。
　　　　能让康王回京的唯一理由就是隆庆帝驾崩了！然而如今，只能这样看着他走了。
　　　　看了眼上手中的字，柯熙媛有些忐忑，“他会喜欢吗？”
　　　　“虽然你们不曾见过，可是也算神交已久！放心吧！阿荣最不在乎的就是金钱，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是所有王爷里面最穷的。他手里头的钱，都用在字画古玩上了！你送他一千金，倒不如送他一卷画！此物甚合他心，你安心吧！”，周晨宇觉得自己的妻子实在是贴心，准备了两份礼，一份给康王，一份给康王妃，不得不说考虑得实在是周全。
　　　　“那晨宇，你会不会介意我的字画送与他人？本来，我是想在我收藏的里面选一副的，可想到最近写的一副似乎极合此时的意境，便送了过来！”，柯熙媛知道，在这个时代，对女子很多东西都是近乎苛刻的。
　　　　“你当我是那种迂腐的人？和你在一起，我的许多观念早就不适用了！我只要知道，你是你，便好了。你的心意，便是我的心意，没人会多想！媛媛，对我，你不必如此小心，你只用做你自己！”，周晨宇心中不想委屈了柯熙媛一分一毫，他始终不忘自己的誓言。这一世，他只要柯熙媛，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你会把我宠坏的！”，想到最先遇到时的横眉怒眼到现在的浓情蜜意，柯熙媛嘴角的弧度怎么也缓解不下来。
　　　　“那又如何？这一世，我会尽我所能宠你，让你除了我，谁也不想要！”，周晨宇又搂紧了些，感觉到柯熙媛腹部微微的凸起，心中那种感觉更难以言喻。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柯熙媛惊奇地发现，现在似乎随口说一句甜言蜜语根本就不是难事了。到底还是变了，却极欣喜这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