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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殄-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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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又站在原地磨磨蹭蹭的?快过来呀!”沈凌嘉无可奈何地招了招手。
  谭鸣鹊只得又匆匆忙忙地缀上去。
  不久,沈凌嘉终于走上了她最熟悉的道路,这回是去书房了。
  她们来到院子门口,谭鸣鹊远远看到一个人,呆住,原来是菊娘,就站在书房门口,也看着她们。
  谭鸣鹊与菊娘对视一眼,这回终于明显地瞧出了菊娘眼中的厌恶。
  她的脑子里顿时“腾”一下,跟炸了似的,她终于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恐怕,她的菊娘姐姐……是当真厌恶着她。这并不是谭鸣鹊的错觉了,这是真相,菊娘是确确实实地讨厌她。
  谭鸣鹊忽然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走不动步。
  她根本不知道理由,所以才更加抗拒去了解。
  “过来。”沈凌嘉沉声说着,突然,伸手抓住了谭鸣鹊的手,用不由分说的态度直接拉着她往前走。
  “殿下……”
  沈凌嘉这回没说话了,直接拉着她来到书房前。
  菊娘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看向沈凌嘉,目光中带了一些怜悯。
  于是谭鸣鹊便更为费解了,无端端的,菊娘为何如此?
  菊娘也没说话,三个人都安安静静的,于是气氛便突然古怪起来。
  “殿下,谭姑娘。”菊娘忽然走到了书房前面,打开门,恭敬地说,“请进。”
  沈凌嘉先将谭鸣鹊推了进去,自己走进去之前,忽然问道:“刚才,你去哪里了?”
  “我去厨房吩咐以后,账房又来找我问些事,我去了一趟,刚刚才回来。”菊娘回望着他,眼睛里连一丝一毫的动摇与心虚都没有。
  沈凌嘉定定地望了她一眼,走进去。
  菊娘等门关上了,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悄无声息。
  很长一段时间里,门里面没声音,没外面没动静。
  谭鸣鹊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桌子上的茶已经倒上了新的,但她也没心思喝茶。
  她悄悄看着沈凌嘉,他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打破平静的是突然走进院子里的一个人。
  谭鸣鹊首先听到脚步声,她没动,过了一会儿,那人走上了台阶,于是连沈凌嘉也听见了那个脚步声。
  菊娘笑着问那人:“蔡婆,今日怎么是您亲自来送饭菜?”
  原来,今天送食盒来的人不是什么小丫鬟,而是蔡婆子本人。
  谭鸣鹊不由得想,原来沈凌嘉去一趟厨房的威慑力是这么大。
  蔡婆子嗤笑一声,道:“我这不是怕让别人送饭菜来,又出错吗?”
  菊娘噎住,显然不明白蔡婆子的语气怎么忽然变成这样,带了点怨气。
  沈凌嘉终于开口:“送进来吧!”
  “是。”菊娘忙推开了门。
  蔡婆子马上走进了书房里,书房里也有吃饭的地方,分两个区域,一个区域写字读书,一个区域喝茶或者吃饭,沈凌嘉没有一些酸腐文人那种计较,况且书房里摆的书都是副本,也不用担心坏了珍品。
  谭鸣鹊看一眼就明白为什么蔡婆子没法开门了,她左右手各拎了一个食盒。
  

☆、询问

  
  蔡婆子走过来,先将两个食盒放在了桌上。
  这两个食盒都是处理过的,底下干干净净,不可能留下印子,更不可能有油滋菜汤之类,不然她也不敢把两个食盒就这么直接往吃饭的桌子上放。
  菊娘看了一眼,还是不安,忙走过来,道:“我帮你提着。”
  “你提得起?”蔡婆子冷眼问道。
  菊娘道:“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一直被蔡婆子挑衅,她也终于有些动怒。
  她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食盒,但蔡婆子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不劳你动手。”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谭鸣鹊站旁边看都觉得看出了火。
  僵持了一会儿,沈凌嘉猛然拍响了桌子:“够了!”
  蔡婆子这才放开手。
  菊娘瞪了蔡婆子一眼,将两个食盒都拿起来。
  “拿起来,你这样拎着,我怎么好端碗盘?”蔡婆子道。
  菊娘没说话,倒也乖乖将食盒举起来了,食盒本来就不轻,里面装了各种碗碟,她把手臂伸得笔直,这样举着食盒当然很累,但菊娘只是咬着牙,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让人想同情她都很难同情起来。
  可是,她毕竟是一手一个食盒,单手举着,就更不易了。
  谭鸣鹊想了想,站起来,和蔡婆子一起把碗碟往外拿。
  沈凌嘉看了她一眼,道:“坐下。”
  “您是我师父,我伺候您不是应该的吗?”谭鸣鹊笑了笑,飞快地将食盒里的碗碟往外拿。
  先是几碗米饭,然后是其他菜。
  蔡婆子故意慢吞吞的,拿了半天,也才拿出几碗饭而已。
  谭鸣鹊手脚麻利,很快将一个食盒里的碗碟都端出来了,今天蔡婆子准备的菜不少,估计是想将功赎罪,光是这一个食盒,就分好几层,食盒本身就大,装了不少东西,虽然都是小碟子,但种类多,一眼看过去,估计有几十碟,连小碟子,蔡婆子也认真装饰过,一个个看起来都是赏心悦目。
  她扫了一眼也觉得胃口大开,忙对菊娘道:“把另一个食盒拿过来吧。”
  说完,愣了一下。
  刚才她一直低着头,什么都没看见,结果一抬头跟菊娘说话,她才发现菊娘居然也看着她,而且并没有要掩饰自己表情的意思。如果说早上菊娘还有一丝要遮掩的心态,那么到了现在,她算是彻底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在乎谭鸣鹊知道她讨厌她。
  谭鸣鹊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仍然手脚麻利地迅速将另一个食盒里的碗碟拿出来。
  等她拿空了,菊娘把两个空的食盒往蔡婆子怀里一塞:“还你。”
  “吭。”蔡婆子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但也察觉到了书房里的诡异气氛,没说话,对沈凌嘉行了一礼之后,马上离开,临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将书房的门关上。
  菊娘想了想,没有出去,只是慢慢退到了门口,眼睛还是盯着桌子这边。
  谭鸣鹊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非得要盯着自己?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看着面前的桌子,各种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大桌,几十碟,可她忽然就没了胃口。
  “我看你喜欢吃这个。”
  沈凌嘉忽然将一个碟子端到她面前。
  谭鸣鹊看了一眼,忍不住说了实话:“我不喜欢吃这个。”
  沈凌嘉脸一红:“啊?你不是喜欢吃辣的?”
  “但这碟拌海带丝里有我不喜欢吃的。”谭鸣鹊实在郁闷,实话一句接着一句,“您看,大蒜……还有葱,我都不喜欢吃。”
  “是吗?”沈凌嘉不解,“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呢?”
  谭鸣鹊的表情突然变得尴尬,她低头苦笑了一下,道:“这都是些琐碎的事。”
  “还有别的吗?”
  “……啊?”谭鸣鹊一脸茫然地看向沈凌嘉。
  沈凌嘉耐心地问道:“除了这两样,你还有什么不爱吃的吗?”
  “倒也没了。”
  “嗯。”沈凌嘉点点头,“我记得了,下次,我会让厨房给你准备没有这两样的东西。”
  “谢谢。”谭鸣鹊站起身,鞠了一躬。
  这对于沈凌嘉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她而言,却是有如解救一般的大恩大德。
  她是真不喜欢吃葱和蒜,偏偏寄人篱下,看见也只能假装没看见,要么避开,如果是避不开的葱末蒜蓉,她就干脆默默吃干饭。也幸好这里煮粥和煲汤的时候一般不放葱和蒜,怕坏了味道,要不然她可能真的很难活到现在。
  ——要是一直吃不了东西,谁都会饿死吧。
  谭鸣鹊也没办法,她也不是没试着吃过,一吃就吐,全是自然反应。
  “行了,赶紧坐下。”沈凌嘉把刚刚端给谭鸣鹊的碟子又拿回来,笑了笑,道,“你总站着,还站我对面,我想吃都没胃口了。”
  “是。”谭鸣鹊也扯了扯嘴角,坐下来,拿起筷子。
  这算是正式开饭。
  两人各有心思,虽然一开始说笑,但很快谁也没说话了,都安静地吃饭,书房里便只剩下了十分不起眼的咀嚼声,谭鸣鹊只专心地夹菜,一口饭,并着菜入口,这么吃完了两碗饭。
  吃完她才发现自己的胃口好像比往常好,但也许真是饿了吧。
  她把两个空碗拿到一旁,吃完了,结果一抬眼,沈凌嘉竟然还在吃第一碗饭。
  一边吃,还一边皱着眉,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吃饭也不至于吃得这么不开心吧?
  不过谭鸣鹊很快想到,或许,是为了站在门边上的那个人。
  她已经受过打击了,自觉已经有了抗压力,便又扭头去看菊娘,菊娘背靠在门上,双手拢在袖子里,卷在身前,两只眼睛如同鹰的眼睛一样,像绳子把她整个人都捆住。不,也或许可以说是像鹰的嘴,那眼神要是可化为尖利如刀的鹰喙,一定能啄死她。
  谭鸣鹊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灵再次受到了伤害,便又转回头来,看沈凌嘉。
  她简直迫不及待想要让沈凌嘉把菊娘叫过来问问,问问菊娘的性情大变究竟是什么缘故了。
  沈凌嘉忽然把筷子放下。
  谭鸣鹊看他碗里还剩下一些饭,不由得想莫非是自己的怨气真影响到了他?
  忙道:“殿下,我没关系,您接着吃啊。”
  “不。”沈凌嘉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他也像谭鸣鹊一样,将碗和筷子搭起来,推到了桌子一角。
  菊娘忽然走到了两人身边,她看着沈凌嘉,道:“殿下,那我先收拾这桌上的东西?”
  “不用了!”沈凌嘉摇摇头,看了菊娘一眼,“你就站在这里。”
  菊娘瞪大了眼睛,沈凌嘉的眼底有一股煞气,她尽收眼底——是冲她来的?
  她忽然将眼神投向了谭鸣鹊,眼中一股说不明白的怒意。
  谭鸣鹊也怒了——关她什么事?
  “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谭鸣鹊终于忍不住将这句话问出口。
  “昔寒!”沈凌嘉看了她一眼,伸手压了压,轻声道,“稍安勿躁。”
  谭鸣鹊不甘心地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菊娘,哀叹一声,闭上了嘴。
  菊娘疑惑又不安地看向沈凌嘉。
  谭鸣鹊不说话,没想到沈凌嘉也半天没开口。
  唯一忍不住的是菊娘,她开口道:“殿下,我……”
  “我何时允许你插嘴了?”沈凌嘉冷冷说道。
  谭鸣鹊反正已经把自己想要问的事情问出了口,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默默看着。
  菊娘突然问:“殿下,是不是她对您说了些什么?”
  她指着谭鸣鹊。
  “你隐瞒我,自作主张,如今竟然还敢嫁祸他人?”沈凌嘉猛然锤响了桌子。
  一个放在边缘的碟子弹起来,又摔在了地上。
  “啪!”跌了个粉碎。
  谭鸣鹊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一眼,不敢吱声了。
  她突然觉得,坐在一旁看人审问,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菊娘心里咯噔一下,她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她也不再啰嗦,爽快地跪下来,道:“属下知罪!”
  虽然她并不清楚沈凌嘉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但既然他能说出自作主张这四个字,她的罪过便大了!
  身为属下,她心中当然清楚,身为主上最忌讳的究竟是什么!
  菊娘有些后悔,自己做这点小动作根本没有意义,也不一定能赶走谭鸣鹊,真正的掌握权,还是在沈凌嘉手中。
  也许她早就应该把所有的话告诉沈凌嘉。
  如今她偏偏就不知道沈凌嘉到底知道多少,更不清楚他心中究竟给她判了多大罪名……
  菊娘想了想,道:“殿下,我可以将一切和盘托出,可是,请先让她出去!”
  她指向谭鸣鹊。
  谭鸣鹊赶紧站起来:“好吧,那我先出去……”
  “你坐下。”沈凌嘉冷冷看了一眼菊娘,话却是对谭鸣鹊说的。
  菊娘不甘心地道:“殿下!我说的话,都是机密,怎么能让她听加?”
  “我没关系,我先出去,殿下您帮我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好。”谭鸣鹊直接往外走。
  沈凌嘉站起身,将她按回了原位。
  他冷声道:“我这是替你伸张,你怎么能不在这?”
  

☆、真相大白

  
  “呃……”谭鸣鹊两边肩膀都被沈凌嘉按着,老实说,有点疼。
  她连忙点头道:“好,那我坐下,您接着问。”
  沈凌嘉这才放开她,回位子坐下来,看着菊娘,道:“你肯说就说,不肯说,我叫别人来问。”
  “别人?”菊娘瞪大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恐慌。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凌嘉,道:“您要让……别人……莫非是……”
  “你知道你的罪过有多大,说更严重一点,你是背叛我。”沈凌嘉淡然说道。
  菊娘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没多久,认命地道:“我明白了。”
  谭鸣鹊听得恍惚,但依稀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别人”一定很可怕。
  菊娘走到沈凌嘉面前,她看了谭鸣鹊一眼,眼睛里仍然带了几分不满。
  谭鸣鹊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被讨厌的缘故,便低着头乖乖的不说话,免得又遭了骂。
  “殿下……”菊娘弯下腰,想小声在沈凌嘉耳边说话。
  沈凌嘉瞪了她一眼,道:“我不是说过,她可以听见吗!”
  “呃,殿下,其实让她小声点说也没关系。”谭鸣鹊摆摆手,很真诚地说。
  她心里是真不在意,不管菊娘说得有多么小声,她反正是肯定能听见的。
  沈凌嘉却不允,他严厉地看着菊娘吐出一个字:“说!”
  菊娘扭扭捏捏地交握着手,好一会儿,慢慢说出一句话。
  “……她是细作。”
  她还是站在沈凌嘉面前,仍然不管他的命令,很小声地说出这四个字。
  “我猜就是为了这个。”沈凌嘉忽然冷笑一声。
  一时间,谭鸣鹊和菊娘都露出惊讶之色。
  谭鸣鹊是惊讶他居然早就猜出来了,菊娘是惊讶,他竟然不在乎?
  “她是齐王的人!”菊娘有些激动地指向了谭鸣鹊。
  沈凌嘉并不管她说的什么,只顾着自说自话,轻声道:“你应该知道,我生气,是气你竟敢自作主张。无论她是不是齐王的人,如何对待她,应该由我决定,而不是你……你什么都不清楚,只为了一面之词自作主张,只会给我惹来麻烦。”
  菊娘被沈凌嘉眼睛里泛的怒意吓得噤声。
  谭鸣鹊也噤声,却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
  好半天她终于挤出来一个字:“我……”
  沈凌嘉接口:“你可以先回房间去休息了。”
  “啊?”谭鸣鹊懵住。
  沈凌嘉道:“如今,你应该已经明白她为何要那样对待你了吧?”
  “……是。”
  “所以你可以先回房间去休息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来处理。”沈凌嘉道。
  见谭鸣鹊还不动,他宽慰道:“你放心,我会让她向你道歉,不过,现在我要好好跟她谈谈。”
  “是。”谭鸣鹊终于把整件事梳理齐了。
  解决了是吧?
  她松了口气,没有犹豫,马上从座位上站起身,笑着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啊,那好,我走了。”
  爽快地走出书房,出门还没忘记把门关上。
  刚才书房里面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她受不了,如今也算是解脱,虽然好奇,但比起不明所以的难受,还是呆在书房里的难受,更痛苦些。
  谭鸣鹊神清气爽地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走,一边慢慢想这件事。
  等她走回了房间,终于想明白一些事。
  菊娘认为她是细作,所以才做那些奇怪的事,就为了整治她?
  莫非,她听见了昨夜自己跟容婆的谈话?
  呃,早晨起床推不开门,门被雪堆给堵了该不会也有她一份功劳?
  ——那她该有多幼稚啊?
  谭鸣鹊不禁觉得,在内心中臆想的菊娘姐姐的形象,瞬间崩塌了。
  不过现在她总算把事情搞得明白了,原来菊娘是将她当成了齐王的细作,这么说,她的想法也没错,容婆果然是齐王——也就是大皇子的人。这皇家的事情,复杂归复杂,但要想也容易想得明白。
  但想得明白,也不能说,尤其让人明白她明白。
  “无所事事也不是事……”谭鸣鹊也不想翻书,就拿绷子来,接着绣。
  整幅图已经绣好了,就差一点细节,她慢慢悠悠地下针,也没多久,绣完了,只是每次谭鸣鹊想起当时在云霄绣坊中看见的那幅绣画,就忍不住觉得自己这副绣图还不够好。说是差,当然不像话,可要说好,每当她想起当初看见的那幅绣画,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还是有一点竞争心的。
  可惜这副绣画已经下足了线,再下针,就不是改,是毁了。
  谭鸣鹊将绷子拆开,绣画的边缘倒不用绣,可以先送去给李老板看过,如何绣边,当然还要看李老板的意思,她重新拿了一张空的绷子,重新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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