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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殄-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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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沈凌嘉欣喜地说。
  谭鸣鹊问:“现在是什么时辰?”好像是白天,但她觉得自己睡了好久。
  “你睡了一夜,这是第二天,我下朝以后马上就来看你,倒赶得及时。”
  “我……”
  “你别着急起身,先好好躺着,李院长说你失血过多,就该好好躺着养伤。外间有人一直烫着汤药,待会儿送进来你喝两口,我叫人给你拿汤。”
  “又要喝药……”谭鸣鹊苦笑一声,“我怕是要变个药罐子了吧?”
  “变药罐子也不要紧,有我陪着你呢。”
  谭鸣鹊想了想,失笑。
  沈凌嘉疑惑地问她笑什么。
  谭鸣鹊道:“我入京城不过几年,大伤小病什么都尝过了,寻常人也没有我这么倒霉吧?”
  自己拿着柴刀,砍不到柴,却砍伤自己的腿,被人拧着头往地上砸……
  她受的伤简直花样百出,有几次甚至可以说可笑了。
  但沈凌嘉的脸上没有笑容,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抱歉。”
  “是我受伤,你道歉干嘛?”谭鸣鹊笑道,“那姚荷要害我,你不知道,怎么能怪你?”
  她以为他是为自己对皇宫中人管束不周而致歉。
  沈凌嘉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
  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是告诉她还是藏在心底,但终究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指使姚荷的人,是我的母妃。”他沉稳地说出这句话,却不敢看谭鸣鹊的眼睛。
  谭鸣鹊猛然坐起身:“你一直知道?”
  “不,我是昨天才猜到的……”在此之前,他真的相信过德太妃是为谭鸣鹊着想。
  他动摇过,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
  谁知道他的信任最终成了一场笑话,大笑话,德太妃不曾为谭鸣鹊着想甚至一心只想她死。
  她不是盼着她死,是真正付诸于行动,派出姚荷,甚至利用淑妃来背黑锅——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也或许,已经成功过,在那场梦里。
  所以,沈凌嘉和盘托出真相,却不敢看谭鸣鹊的双眼。
  正如梦中他告诉自己,他也是凶手,也是同谋,淑妃这把刀,德太妃身边那些刀,统统是他给的,他默认留下的。
  他帮她们杀了她。
  他心中有愧。
  “你没有骗我?”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谭鸣鹊问。
  沈凌嘉浑身一震,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她的双眼。
  谭鸣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昨天才知道是她指使,你没有参与她的设计?”
  “我没有。”关于这一点,沈凌嘉却可以担当。
  谭鸣鹊莞尔一笑:“那就够了。”
  沈凌嘉懵住:“你不生气?”
  “生气当然是有……我气她。”谭鸣鹊一点不介意在他面前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虽然她没成功,但她想杀我,还想叫别人背黑锅,所以我生气。可是,这与你无关,也不是你的错。连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你又怎么能想得到是她出手?”
  

☆、释然

  
  谭鸣鹊的语气自然而然,仿佛为此心虚的他才是那个不正常的。
  “她毕竟是我母妃,我没法对她做什么。”沈凌嘉苦恼地看着谭鸣鹊,“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但很对不起你。”
  明明是她受伤,甚至差点死去,但他却……
  “你的苦恼,我很明白。”谭鸣鹊低头回忆了一会儿,仿佛回到去年那个时候,“那时,当我发现我生病是因为家人给我下毒,我的心情和你一样矛盾。他做错了事,但他同样是我的父亲,是他养大了我,他也曾对我很好……我没法报复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我选择留在京城,不再见他。也许有一天我能想通,也许有一天你也能。”
  “那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你的父亲是伤害你,而我的母妃却……”也是伤害你。
  如果德太妃对沈凌嘉出手,或许他的心里好过些,但她没有这种动机,她是以“为了他”的名义去伤害她,这不是他能否想通的问题,受伤害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你不要纠结于此了。”谭鸣鹊说,“我生气,但我也可以不在乎,如果这会让你觉得难过,那我就可以放下这件事。现在我只有你了,我没法看到你伤心。”
  谭鸣鹊说完,自己都觉得她说的话实在太肉麻。
  她打了个哆嗦:“算了,你还是忘了我刚才说的……”
  沈凌嘉猛然抱住她,打断了她的话。
  他说:“我也只有你了……”
  沈凌嘉有时不是很了解他的母妃,有时却又非常了解。
  昨天的争执几乎就是恩断义绝,她不会原谅他的反抗。
  说来可笑,即使德太妃做了这么多伤害他人的事,在她看来,依旧是她不应该原谅他。
  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时,他真的明了曾经谭鸣鹊的绝望。
  这世上,就只剩下一个人需要我——也正是我需要的那个人了。
  沈凌嘉把脑袋深深地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谭鸣鹊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肩膀,将他搂得更紧:“我会好好待你的。”
  沈凌嘉也顺着她的话说:“那你一定要一辈子对我好。”
  “一辈子那么长啊?”
  “你想不要我吗?”沈凌嘉挣脱开她的拥抱,凝望着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你又想离开我,留我独自一人在这座皇宫里?”
  谭鸣鹊失笑:“你说得那么可怜,这么说,那我只好在这里陪你一辈子了。”
  沈凌嘉噗嗤一笑:“你要说话算数。”
  “是你要说话算数。”
  “好。”
  “我……”谭鸣鹊还想说什么,但看一眼沉默的沈凌嘉,还是摇摇头,算了。
  她慢慢地靠在他怀里,她从未试过如此安静而长久的拥抱。
  他抱得那样紧,仿佛失而复得一般,她靠在他怀里想,他的模样,似乎还有心事。
  但谁的心中没有一丁点难以启齿的秘密呢?
  没有什么完全透明的人,她愿意等到他愿意说的那一天。
  曾经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伤害与疼痛她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这一瞬的温馨。
  谭鸣鹊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衣领——呃。
  关于痛,她还是有点记忆的。
  ……
  谭鸣鹊的伤口重新裂开,虽然没有刚受伤时血流如注那么可怕,但也从细密的白色绸布中渗出血丝,她动都不敢动,沈凌嘉比她更慌张,立刻叫景见去太医院抓太医。
  涵明院中兵荒马乱之际,李院长沉稳地步入,提着他的药箱,给诸位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李院长久经沙场,早看出沈凌嘉着紧谭鸣鹊,压根没想回太医院休息。他一边叫人熬药,一边回太医院去拿新的药材,然后马上赶回来,正好赶上给谭鸣鹊治疗,一点没耽误。
  “你受了伤,就不要拿伤口去蹭……你蹭哪了蹭这么狠?”李院长慈眉善目,嘴却也真的毒。
  谭鸣鹊一句不敢还口,沈凌嘉作为从犯,也很心虚,不敢替谭鸣鹊说话。
  “对对对,你要小心些,听医嘱,李院长说了你就照做。”沈凌嘉唠唠叨叨落井下石。
  谭鸣鹊瞪了他一眼,看向李院长的时候什么气焰都被浇熄了,十分孱弱地说了一声:“是。”
  “好好养伤,我去看看药煎好没。”李院长摇摇头,带着复杂的表情离去。
  “他们一定在笑我。”谭鸣鹊开始胡思乱想。
  “谁敢?”沈凌嘉凶巴巴地说,“你指一个,我立刻帮你罚她。”
  谭鸣鹊摆摆手:“算了吧,你这不叫替我立威,叫替我惹仇家。”
  她决定自己搞定,但沈凌嘉坚决不允。
  沈凌嘉强调,在她的伤养好之前,绝对不能再出乱子了。
  于是谭鸣鹊过了好多天的闷日子,每日就是躺在床上,偶尔被沈凌嘉搀扶着在院子里走走。
  她很少遇见旁人。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没有听说过淑妃和德太妃的消息。
  是某一天夜里,她半梦半醒的时候,似乎听见两个守夜的小宫女在聊天,她们年纪轻,不像年长的宫女那样能管住嘴。她们以为谭鸣鹊睡着了,便谈起了冰轮宫,据说有一天夜里,冰轮宫走水,淑妃不知所踪,皇帝却不曾责问淑妃下落,此事成了宫里一桩悬案,叫对怪力乱神最好奇的小小子小姑娘们聊了好久。
  翌日,沈凌嘉再来的时候,谭鸣鹊便问起此事。
  “秦兼月?”沈凌嘉语气暧昧,“她再也不可能让你心烦了。”
  谭鸣鹊点点头,不再追问。
  “她们怎么还说起秦家?秦兼月为恶,是她自己的事,若你追究到秦家身上,其他大人不会坐视不理吧?”谭鸣鹊担心地问。
  她真担心沈凌嘉做了不理智的事。
  “我惩处秦家,自然是因为他们应该被惩处。光靠秦兼月一事,是不可能动摇秦家的,可你想想,才入宫几天秦兼月便露出本性,能够养出这样的女儿,秦家又怎么会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沈凌嘉笑道。
  谭鸣鹊仍只是点点头,她只消知道沈凌嘉自己有分寸便放心了。
  “你还记得上次答应我的事吗?”
  “……哪件?”
  “你真忘了?”沈凌嘉震惊的表情居然有点委屈。
  谭鸣鹊噗嗤一笑:“短时间内,我答应你的好像只有一件事。”
  她状若平静,两颊还是不由得染上一丝绯红。
  “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沈凌嘉道,“你愿不愿意与我成亲?让我成为你的丈夫,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你说话太绕口了。”解开心结后,谭鸣鹊最大的毛病就是再也管不住嘴。
  她想了想,有些担忧地问:“可这种事,不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虽然她心中对谭父仍有芥蒂,却依旧不免为世俗规条所束。
  “是你我成亲,不是他们。我想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那……你呢?”沈凌嘉紧张地问。
  即使两情相悦,到得此时,他依旧十分紧张。
  在等待恋慕之人回应时,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帝王,都免不了有一丝忐忑。
  谭鸣鹊的脸颊红彤彤的,她羞涩地点点头道:“我也心悦你,可是……”
  可是?
  在这种关键时候蹦出“可是”两个字通常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沈凌嘉的心顿时揪起来了。
  “可是什么?”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谭鸣鹊道:“那天我是答应了你,可是……可是后来李太医告诉我,现在我还不能跟你成亲。”
  “为什么?”
  “他说我年纪太小。”
  “啊?”沈凌嘉一瞬间懵住,他完全理不清这其中的逻辑,“可你不是早就及笄了吗?”
  “但李太医是那样说的。”谭鸣鹊道。
  她得到李院长的治疗后,对他的高明医术十分服气,因此当李院长建议她推迟成亲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照办,即便要违逆沈凌嘉的意愿也在所不惜。
  沈凌嘉又头疼又生气,他追问她好几句她也只回答一句——反正李院长是这样说的。
  “李院长……李院长……”坑人坑到了他身上是吧?
  沈凌嘉仔细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让他非得拿这种事来报复。
  “不行,我非得找他说道说道。”沈凌嘉风一样地离开了。
  他前往太医院,找李院长去理论,可没多久,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谭鸣鹊无知无觉,见他回来只觉得高兴:“你们这么快就说完了吗?”
  “嗯……嗯。”沈凌嘉回避了她的眼神。
  谭鸣鹊敏锐地察觉到。
  她问:“你们谈了什么?”
  “我们成亲的事。”
  “他是不是说,我应该晚一点成亲?”谭鸣鹊问。
  “对,他是那么说了……但是……”
  “但是?”
  这下疑问的一方成了谭鸣鹊:“但是什么?”
  沈凌嘉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谭鸣鹊有些生气:“你这是又有事情在瞒着我吗?”
  “我……”沈凌嘉苦恼地看着她,他终于看着她的脸了,但也就是鼻子,嘴唇这种部位,他还是没法面对她的眼睛。更糟糕的是,当他看久了她的嘴唇,他原本就像是火烧一样的脸颊,就烧得更加红艳,简直像是生了急病。
  

☆、直白的人

  
  谭鸣鹊只觉得抓肝挠心般痛苦,她快好奇死了!
  “你不是去问李院长吗?”谭鸣鹊单刀直入,“他究竟怎么说的?”
  那么他想解决的事,到底是解决了,还是没解决呢?
  谭鸣鹊总觉得是前者,却不明白沈凌嘉为什么迟迟不肯说。
  有什么值得支吾的?她想不通。
  “这……”
  “要是实在难以启齿,那就算了吧,我们还是依照李院长,推迟成亲。”谭鸣鹊道。
  “那不行!”沈凌嘉着急地说。
  谭鸣鹊笑道:“你不必担忧我会多心,我不要紧的。”
  “我要紧啊!”沈凌嘉叹息着说。
  谭鸣鹊疑惑地微微偏头:“可是,李院长说,不止是我,连你也最好别太早成亲了。”
  “不要紧,真的不要紧。”沈凌嘉着急地脱口而出,“我们先成亲,大不了,不要洞房就是了,我真等不及让人知道你是我的皇后……”
  他陡然把洞房两个字说出来,谭鸣鹊忍不住脸红,她羞怯地问:“成亲和……和……和洞房难道不是一码事吗?”
  “不是,不是,成亲是仪式,洞房是……哎呀!”沈凌嘉终于明白为何成亲之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往常这种事该有母亲来教导,偏偏谭母远在益镇,德太妃更不可能来帮手,若真要有人说,却也只能是他。
  可他也未经人事,这种话,实在难以启齿。
  谭鸣鹊却一点也不解风情,不断催促道:“怎么会呢?洞房不也是仪式吗?”
  她发现问题似乎又绕回来了——“先生,李院长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呀?”
  沈凌嘉苦恼不已。
  他还真跑去找了李院长,但面对他的质疑,李院长深觉冤枉。
  李院长言辞恳切地说,这是为了他们着想,可不是报复!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院长委屈地解释一番。
  他有一双厉眼,不止是用来看病,他很早就察觉到沈凌嘉对谭鸣鹊的在意——大概在他第一次见到谭鸣鹊的时候。自那时起,他便明白谭鸣鹊的身体健康已经可以提到与皇帝一般重要的地步,当他来到冰轮宫再一次见到谭鸣鹊,就确定了这一点。既然如此,有些话,就不得不说,她身边没有可以教导她的长辈,于是这个人,就只能是他。根据李院长这些年的研究,他发现女子过早生育不仅容易使用后代夭折,连母亲本身也更容易患病甚至早死。
  因此,他并不看好未曾行冠礼的沈凌嘉与及笄一年的谭鸣鹊成亲。
  只是他与谭鸣鹊男女有别,又并非正统长辈,实在不好说得太细,便只能笼统地做最简单直接的建议——不要过早成亲。
  这么掰碎揉细地解释,沈凌嘉立刻明了。
  只是,李院长又把为难抛到了他身上——
  他该怎么说?
  “怎么回事呀?”谭鸣鹊继续保持着好奇宝宝脸。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陛下!属下有事禀报!”
  这是景雪的声音。
  沈凌嘉惊喜不已地跳起来回应道:“好,你等等,朕马上出来!”
  “先生!”谭鸣鹊拽住他的衣袖。
  她并非死缠烂打的人,但她坚决地说:“就算等你回来,也要解释的。”
  谭鸣鹊的追问,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沈凌嘉丧气地点点头,突然提振精神,又往门外看了一眼——咦?
  “先生,您的笑容,似乎有些不怀好意?”谭鸣鹊挑眉。
  沈凌嘉轻笑一声,道:“我先出去听她禀报什么,待会儿一定让你得个明白。”
  谭鸣鹊疑惑不解地放开抓他衣袖的手。
  不久,果然有人回来了,却不是沈凌嘉,而是景雪。
  景雪的面容冷冰冰的毫无情绪,嗓音却意外的温柔好听:“谭姑娘,您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我吧。”
  ……
  “如果两人之间做出亲密接触,即我之前解释过的,类似‘洞房’这种代称的行为,则会诞育后代。陛下与您的孩子,便是皇子或者公主可能由于二位的不够成熟而夭折,这话有些不吉利,我追求解释得更加清楚所以选择这个词语,请您恕罪。”
  “没,没关系。”谭鸣鹊呆呆地摆摆手。
  “关于洞房,我觉得只用言语来叙述您可能还不足以完全理解,不过我现在准备得不够充足。这样吧,我去找几本春|宫图来,到时候您照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景雪目光恳切。
  “我……没了!”谭鸣鹊打了个激灵,慌张说,“没了,没了。”
  景雪疑问道:“那春|宫图呢?”
  谭鸣鹊的脸上像是被人打上了两坨重重的腮红:“不……我……那……那还是拿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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