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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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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名叫凡华山。
此际,自山路间走来一队人马。
为首之人一生绛身长衫,浅摆处滚出一路墨色繁复的云纹,眉眼不羁,斜身骑在马上,正是自云国而来的萧嵘。
“嵘公,我们已经入了林国国境,明日便应当可以到临秋城了。”一人说道。
闻言,萧嵘挑了挑眉,伸手拉了拉缰绳,马长鸣一声便止了步。
“那么快?”他侧着头望着身后的人。
那人一身襦衫打扮,约莫是个文人。
“嵘公不想早些到林国吗?”他问道。
此行便是冲着林国的会盟而去,可是这一路走走停停,嵘公像是一点也不急。
萧嵘斜了斜眼睛:“海哥儿啊,你也是知晓的,这趟去了林国,等回来了,阿襄那小子就要给我搞什么欢送大会,虽说迟早是要走得,但总归有些不舍,毕竟我们也同甘共苦了七载,急什么急,一个会盟而已,云国又不欠他姓林的,去了已经是给他面子。”
那身穿襦衫的人名唤周海,闻言露出了些伤感,点头有些不解道:“嵘公说的是,可是嵘公为何要舍了我们一帮兄弟,甚至要退出一手由您创立的云天会?”
闻言,身后一群人皆是附和。
“对呀,嵘公,您为何要舍了我们一帮兄弟?就算嵘公有事需离开,也不必断个干净甚至要退出云天会。”
萧嵘扯着唇角,别过头道:“说来话长,我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一帮男人别磨磨唧唧的跟群娘们似的,小爷我走了又不是云天会散了,伤感兮兮做什么!”
身后一群人,闻言皆是不约而同地笑了笑,有些伤感,又说不出来。
萧嵘说罢,一个翻身落下马,身后长剑往地面上一插。
“今夜就不走了。”他的话音一重,嬉笑之意敛去。“下马,扎营,埋锅造饭!”
“是!”身后嬉笑声一凛,齐声答道。
众人跃下马,动作整齐有序,很快便在山地间整出一块平整地面,井然有序。
萧嵘单手扶在露出地面的剑柄之上,目光炯然,束起的长发不羁地随风扬着。
心下思绪随风起伏。
云天会,是他一手创办的势力,与其说是势力,不如说是以云襄名义聚拢的门客,被自己聚集在一起训练出的一支精炼的力量。
有谈吐不俗的谏者,亦有身怀绝技的剑客。
一腔热血,渴望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大事业。
他为云襄留下这些人,再加上先前一番动作,陆存续如今在云王那里并不受信任,为阿襄留下这些,应当够他掌控云国了吧。
思及此处,萧嵘的眉心却依旧锁着。
阿襄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干净,执心至纯,忠直耿介。
他怀着一腔热血,想要让云国成为乱世中的朗朗晴天。
想到这里,萧嵘亦不知心头是何滋味,此为优,亦是劣,优者可保云国一方清朗,劣者……
萧嵘无奈地笑了笑。
劣者,太过容易被有心人算计。
比如,陆存续。
又比如,他。
如果不是云襄心地至纯,又怎会答应他当初的那个交易。
不过当初的算计归一码事,后来有了兄弟情义,他便不会算计他。
所以,他才会如此干脆选择抽手离开。
阿襄啊阿襄,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萧嵘摇了摇脑袋,随手扯了根枯草咬在嘴里。
所以,离开云国,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缠着小宁儿了……
他仰面躺在草丛间,只见天际白云翻滚,层叠如墨。
脑海中便浮现了初次见到那个女孩子的光景。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亮牙齿,笑的极是开心。
他还记得,他是爬过一个狗洞然后遇到那个女孩子的。
……
故事从一个狗洞开始。
他是楚国大将军之子,萧家唯一的男丁,那是他第一次随父进楚王宫。
楚王宫不大,父亲入宫与楚王议事,也不担忧他走丢,便将他扔在了王宫内。
他翻过一个又一个墙头,直到面前有一堵很高很高的墙,他翻不过去。
他丧气地准备掉头,却听见墙后传来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直染的整个春光都明媚了起来。
他的心痒痒的,忽的很好奇。
围着墙走了一圈,然后他发现了一个狗洞。
一切水到渠成地刚好。
他钻了进去。
春日刚下过的暴雨将土壤打得松软,很好钻,却也很烂。
他灰头土脸地钻进了一处院落。
迎面是一架秋千,秋千上有一个女孩子在笑。
笑声如银铃一般,随风一漾一漾。
他灰头土脸地望过去。
秋千荡地很快,很高,他看不清那个女孩子的脸。
只看见粉色的纱绣百合裙随着风的弧度扬着。
没有像看见牡丹的惊艳,倒像是此时墙角的那株粉粉的矮牵牛。
小小的,很可爱。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女孩子变坐为站,双手高高地扬起。
秋千荡地很快,很高……
然后那个女孩子便摔了下来。
湿烂的泥壤糊了她一脸。
她就摔在他身边,好不狼狈。
他歪头看了过去。
女孩子扒拉着脸上的泥,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是该哭,他想着,那么高摔下来肯定很疼。
然后他想,他是不是该安慰一下她。
他刚想开口,女孩子便不哭了。
她开始笑,笑的极是开心,从地面上跳起来,迎着风转了几圈,笑声清脆。
他于是开口问道:“你哭什么又笑什么?”
女孩子停下了脚步,才发现身边有一个人。
她歪着脸容望着他。
“哭是因为摔疼了,笑是因为这样很好玩啊!”
好玩?
这样摔得好玩?
那么高的秋千上摔下来,有这么玩的吗?
女孩子被泥壤糊住的脸容上,两只眼睛格外地亮。
“刚刚,我觉得自己飞起来了,我好像抱到了天空,抓住了一缕风。”
“风你个头,你个疯子。”他说道。
女孩子摇了摇头。
“我不是疯子,”她说道,“我是楚国的公主楚长宁。”
……
一阵长风过。
记忆里的画面忽的被打断。
萧嵘贴近泥壤身形瞬间弹起。
“备阵,有敌!”他眉眼眯起,警惕说道。
☆、第79章 我是只野猫
暮色暗沉,天际翻卷的流云渐渐暗了下来。
萧嵘拔出插在泥壤间的长剑,目光警惕。
马蹄声急,山林间出现一道血色的大旗,其上绣着一柄滴血的长刀。
萧嵘抬眉。
“原来林国确有血刃盗,不过既然扰了小爷的清梦,小爷,”他眉尾一扬。“砍死你们!”
周海沉声说道:“嵘公,来人约莫是我们的三倍。”
萧嵘伸手在剑刃反射的亮光上点了点。
“列阵,迎敌。”
神情虽不羁,但话音沉沉,不容辩驳。
“是。”周海应道。
来人约莫有三百多人,为首之人面色偏暗黑,手持一柄九环刀,刀背上的铁环皆是暗沉的血红色。
“碰见个硬茬子。”他呸了声,“兄弟们,杀了他们,今年就能好好过个冬了!”
虽说是做做样子,此行萧嵘也是带了不少的珍稀玩意儿,对于山匪而言,的确是一笔横财。
随着匪首的一声呼和。
约莫三百来人手持大刀便砍了过来。
萧嵘面色平静,眼眸微眯。
“周海,左,二十人,前,十米。”
“木连,右,五十人,绕到后方,要快!”
“何立笙,带余下所有人,后撤,守住阵地!箭!”
话语简洁。
只见萧嵘身后分出二十余人,从左方迅疾而前,围住了三百余人的山匪。
而五十余人步伐极快,似在山匪还未反应过来,便一个包抄绕到了山匪的右方和后方。
剩余人飞速后退几步,步伐齐整,然后他们右臂一抬,其其对准了三百余人的山匪。
手臂之上,绑缚着森冷的袖箭,寒光凛冽。
已然成包围之势。
萧嵘一个上前,手中长剑一鸣,当首朝着那挎着九环大刀的汉子砍去。
的确,是砍,把剑用做刀势的劈砍。
张狂不屑到了极致!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此际,明明从人数上看来,萧嵘占了劣势,但他却选了兵法之上十倍人数的包围。
那匪首粗眉一凛,举刀便迎了过去。
萧嵘冷笑。
剑势一转,变砍为削。
匪首只见眼前的剑光一落,便见剑光落在了马蹄之上,下一刻,他朝着地面栽倒而去。
剑势怎能如此之快,甚至半途变招也无丝毫生涩之感!
他还未来得及思量,冷冷的剑锋便落在了他的颈项之间。
冰冷,凝着死生一线的可怖。
只一瞬,萧嵘挟持着那匪首步伐后退,便退到了箭阵之后。
“许久未带你们练练剑阵之法了,此际便瞧个痛快!”萧嵘放声大笑。
随即将那匪首一拉,剑柄朝着他的头上一敲,只听一声惨叫,那汉子顿时昏了过去。
萧嵘撇了撇嘴:“真没用。”
说罢,将那匪首往地面上一扔,抬腿便大喇喇……坐了上去,一幅看好戏的模样。
“可以了,开打吧!”他扯过一截枯草,闲闲地放在嘴里嚼着。
只见剑光闪烁,血色四溅。
山匪心散,全然是一面倒的屠杀,偶尔间有一两个身手不凡的,便有精准袖箭射去。
随着萧嵘而来的人,竟没有一人伤亡。
萧嵘噙着放浪不羁的笑意,安静地望着面前的一幕。
血刃盗,不过如此。
……
……
临秋城。
三天,易禾用各种借口将随行之人派遣了出去,林王并未有太多猜忌,毕竟易禾人在馆舍,手下的人出去根本翻不出浪花。
寒风凌冽,不远处的馆舍之中,东方乐月摇着双足,像是在沉思什么。
公主说了,林王会对景华动手,让她告知景华此事。
可是她微蹙着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乐月在想什么?”
腰身被一只手揽住,景华邪魅的唇贴在她的耳畔,呼吸滚热。
东方乐月一抬手,将景华掀开到一侧,旋而含笑地望着眼前的人。
眉斜飞上挑,他的眼中带着一种邪魅之态,却在邪魅之中有那么一种清明,像是华丽而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红宝石。
“我在想一句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东方乐月微微笑着,“若是发生大难,王上会不会舍下所有的姐姐妹妹,一个人跑呢?”
景华望着东方乐月,那女孩子一身红裙,妖娆如盛华牡丹,清亮着眼眸,极是好奇地想着这个问题。
他扬唇笑了笑,一脸不解:“飞?为何要飞?一个人逃走多没意思,没有你们侍寝,那人生岂不是一点趣味都没有?”
“真的吗?”东方乐月眨着眼睛问道。
景华瞧着东方乐月一双扑闪若流萤的双眸。
“那是当然,孤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如爬到嘉谷城的得月楼顶,两腿一蹬跳下去算了!”他撇着嘴说道。
得月楼,是景国最高的花楼,离地约莫近百尺。
东方乐月闻言,眉舒展开来,扬唇盈盈地笑着,脚步一跳,柔软皓腕搭在景华的脖颈间,火热的双唇便贴了上去。
景华一怔。
这些天,东方乐月欲迎还拒,他其实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此际怎如此主动了起来?
他的思虑只是一瞬,动作比大脑要快得多。
双手揽住盈盈腰肢,火热的温度在两个人的唇齿间点燃。
渐渐蔓延到全身。
景华伸手扯住了东方乐月腰间的系带。
东方乐月妩媚一笑,秋水荡漾的眉眼盈盈一抬,对上了景华灼热的神色。
“王上若是想要了乐月,要记得今日乐月所说的话,乐月和王上的那些女人不同。”她神色妩媚地望着景华,吐气如兰。
“有何不同?”景华挑眉。
东方乐月伸手,白皙修长的指尖抚摸过景华墨黑上扬的眉峰。
“我啊,我是只野猫,不是华公养在后苑里的家猫。”她咯咯地笑着,“我不要孩子,孩子也束缚不了我,我会对华公动情,情至深处,滚烫如火,但乐月与寻常女子不同,乐月向来收得住自己的情意,他日若是华公负了我,我东方乐月不会死乞白赖,我会将华公从心底抹去,从此一干二净,陌路离人。”
景华邪魅一笑,怀里的女子玉体酥软,话音定定,像是郑重许下一个诺言。
“孤忽然觉得你是一个有意思的女人,孤会认真些待你。”
景华笑着说道,旋而双手一揽,抱起东方乐月,向馆舍之内而去。
☆、第80章 策马任驰骋
正午时分,日头明亮。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仰着首,打着响鼻在开辟出来的一处草场上悠闲地走着。
“小心些,这可是北方野马群里的头马,王上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驯服,莫惹得它露了野性。”一个太监尖细着嗓门喊着,“若是惹怒了王上,后果你们也知道,咱家也就不多说了。”
一众小太监唯唯诺诺应是,心中捏了把汗,后果?在王宫出了差错,唯一的后果就是死。
而且是不得好死。
带着畏惧的心思,小太监们望着枣红马的神情很是小心。
草场外,易禾微微笑着。
“就是这匹马吗?”他望着荆长宁问道。
荆长宁含着狡黠笑意。
“就是它。”她说道,迎着易禾微笑的目光,她肆意一笑,“敢不敢?”
“舍命,陪君……先生。”易禾挠头笑了笑,有些微赧话语的一个疏忽。
荆长宁倒没有在意,她步伐一跃,伸手在马场外的栅栏一撑,一个利落的步伐落入马场之内。
抬脚在地面跺了跺,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你是谁?怎敢擅闯王上的马场,若是惊扰了王上的马,你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那太监尖细着嗓音,怒声斥道。
荆长宁眨了眨眼睛,摊了摊手:“我没有十个脑袋,而且我也不打算赔。”
然后她迈步向前跑去,步伐极快,像是卷起一阵风。
“而且,若不是为了惊马,我来这里做什么?”她扬头,肆意说道。
说罢,她屈指在口中打了个响哨。
枣红马前蹄一抬,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蹄在半空中来回扑腾。
“马惊了!快!拉住王上的马!”一个小太监急急喊道。
“嘶——”一声长鸣。
只见一匹脱缰的野马奋蹄而来,马场上设的栅栏被撞飞得七七八八。
荆长宁扬唇笑着,声音清脆如风铃。
口中又是一声清哨!
她抬步一跃,翻身上马,伸手紧握缰绳,屈身半俯,双腿重重一夹!
枣红马吃痛,扬蹄掀翻前来阻拦的小太监们,一个飞跃,竟是直直跃过最外侧的高栏!
易禾微笑地望着马上笑的肆意的女孩子。
想必,这便是疏狂豪放,怒马如龙!
女孩子策马,跃过高栏之后,伸出白皙的手。
“易禾,手给我!”她喊道。
易禾笑了笑,伸手握紧了女孩子的手。
那手很软,却很有力,就像当初在市井之间将他从马身下拉起一样。
他被她拉了起来,一个后甩,稳稳地落在马背之上。
马吃重不满地打了一个响鼻。
“乖,等出去了,我还你想要的蓝天碧草,任你驰骋!”女孩子拍着马的脑袋说道。
马低下头,女孩子手持缰绳。
“驾!”她意气风发地喊道。
易禾心间荡漾。
原来……逃命也可以这般有气势啊!
正思索着,只听女孩子一声呼喊。
“易禾,抱紧我!”
易禾一怔,旋而浮出莫名笑意,伸手揽住了女孩子纤细的腰际。
软软的,有些暖。
也罢,她好像从来不在乎这些,此际,他的确不该多想。
荆长宁策马,目光亮亮。
从此处往南便是宫门,出了宫门便是临秋城,到时,数百隐藏在各处的易国人会迎势而起,一时向岁新城门涌去,同时,江瑟会看见落月留下的消息,顺着时间推测,当马跑到城门之际,羽眠和景华便会知晓林王的算谋,他们只要不傻,定会在林王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向各处宫门冲击,一时,临秋城内便会大乱。
而此刻,她和易禾应当已带着数百易国侍从离开了临秋城,出了临秋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林王若再想追他们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切都算计得刚好,只要能顺利地冲出宫门。
“嘶——”马长声嘶鸣,奋蹄而起。
荆长宁握紧缰绳。
这是一匹好马,从见着的第一眼她就知晓,她的血液间毕竟流着楚地的血,而楚国,是个马背上的民族!
怒马青衣,飒爽疏狂!
“你们追不上的!”她朗声笑着。
身后,急急聚起的太监和禁卫匆忙追赶。
然而王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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