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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阙凤华_意千重-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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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给她更衣梳洗。
    耿嬷嬷从前在明珠跟前一直很是得脸,二主子一样的存在,突然遭此打击,自然不服气,一门心思只认为是素兰等人在明珠跟前说了她的坏话,便站着不肯走,哭道:“姑娘何故突然如此厌恶老奴?老奴真是没脸活下去了。”
    


第9章 图纸
    明珠眉眼不动,极其冷淡地道:“既然没脸活下去,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地留着你,只是走时最好顺便把你儿子一起带走,省得他在外头为非作歹残害人命,还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耿嬷嬷大吃一惊,颤抖着嘴唇语不成调:“姑娘说什么?”
    明珠打了个呵欠,转身往里走,懒洋洋地道:“听不明白?那真是老迈得耳聋了,不单是伺候不了我啦,只怕其他差事也办不成了。回去后还是禀了母亲,嬷嬷荣养去吧。”
    耿嬷嬷还要再说话,素兰和素梅已经一左一右把她扶了下去,低声劝道:“姑娘正在气头上,嬷嬷何必和她对着来?先去歇着,等姑娘消了气再来不是一样的?”
    耿嬷嬷本想痛骂这两个丫头一顿好出气,看着明珠的背影到底不敢,又羞又气的退下去了。
    外头送了饭食来,明珠拿了象牙箸漫不经心地拣了些最嫩的菜心吃了,又喝了小半碗鲜美的莼菜汤,漱过口才问素兰:“那只鞋子没能找回来?”
    素兰低声道:“不知是掉到悬崖下去了还是被英王府的人捡去了。”
    明珠很肯定地道:“当然没有掉下悬崖去。”她记得清楚,那只鞋子被张焕打飞出去之后,刚好挂在回廊下方突出去的撑条上,找个手脚利索的人拿了勾杆和网子去能拿回来了。
    素兰赶紧吩咐人去办,见明珠走到窗前看风景,知道她要作画,忙和素梅一道把笔墨纸张备好。明珠画的还是那副床弩图,画了又烧掉,烧了又画,画毕洗手要茶,素兰见她心情不错,趁便道:“姑娘今日好大的火气。耿嬷嬷纵然不当,平日待您却也尽心。”
    明珠喝一口茶,道:“不过是为着她自己罢了。”借了重生的光,她得以知道耿嬷嬷母子借她的势做尽了恶事,最后还把屎盆子妥妥地扣在了她头上。她的坏名声就有一半来自耿嬷嬷这里,趁着现在这对母子还没有闹出大事来,赶紧地夺了耿嬷嬷的势才是大吉。
    素梅进来道:“姑娘,办事的婆子回来了,道是并不见那只鞋,问姑娘是否记错了?”
    明珠默了默,吩咐道:“让人准备银钱吧,明日自会有人来算账。再吩咐下去,就说我的东西被人偷了。”那只鞋若不是被山风吹走了就是被英王府的人拿走了,想要为难她也没这么容易,她一口咬定鞋子被偷了,看他怎么办?
    素兰会意,跃跃欲试:“要搜山么?”
    “你好大胆子,竟敢去搜英王殿下么?放出消息就行了。”明珠想到宇文初的小心眼,忍不住又恨得磨牙,果然宇文家专出小心眼的男人,又难缠又可恶。
    玉皇阁后依山建了一座精舍,这座精舍由一幢二层的竹楼和几间平房组成,幽然精巧,被重重碧色和云雾遮掩着,就像人间仙境一样的美丽。宇文初便住在这里的二层楼上,此刻他正拿了一张图纸细看,若是明珠在此,一定会觉得这张图纸实在是眼熟极了。
    那纸上画了一张巨大的弓弩,各种机杼零件画得一丝不苟,旁边还有蝇头小字注明尺寸材质,可惜的是,最关键的部位是一片空白……宇文初放下图纸,神色难明地问敬松:“这就是你从半剪身上拿来的图纸?”
    敬松看不出他的喜怒,忙道:“是,那小子贪杯却量浅,几口酒下去就人事不知。属下从他贴身的衣袋里搜出来的,不会有误。他可宝贝了,用油纸包了整整三层。”
    宇文初道:“有无遗漏?”这张图上画的这种大型精密的强弩,若能找到全图,便是了不起的神兵利器,登上那个位子也好,兴旺强国也好,都不会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梦想。
    敬松很肯定地摇头:“无有遗漏。”
    敬松办事自来妥当,既然说是没有遗漏就一定没有遗漏。宇文初平复下胸中沸腾的热血和激动,很仔细地将图纸卷翘的纸角抚平,他不过是要查傅明珠悔婚是否与半剪有关,却没想到会弄到这样的宝贝。这图纸不是旧纸,乃是新作,又是傅明珠给半剪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傅家有这强弩的全图?傅家拿这样的东西来做什么呢?
    敬松跟随宇文初多年,看他神色猜他应是很珍视这张图纸,便进言道:“不然,属下去把那小子弄醒了,殿下再问他话?想来他稚嫩天真,好问得很。”
    宇文初摇头:“暂时不必,先让人看好了,瞧瞧他们要做什么。”将图纸仔细收好了,才叫外头候着的人进来回话。
    张焕扭扭捏捏地提着只缎鞋进来,黑脸微微发红:“殿下,这鞋子要怎么处置?”
    宇文初看也不看:“随便找个角落扔着。”
    张焕想不明白了,特意去弄了这么一只女人鞋来,就是为了随便找个角落扔着的?不过那女人是真够可恶的,他就没见过这么凶悍刁蛮的女子,便愤愤不平地道:“殿下真是宽容,那娘儿们居然敢对您如此不敬,应该砍了她的手才是,只藏她一只鞋真是便宜了她。”
    宇文初面无表情,并不答话。敬松给张焕使了个眼色,道:“让你扔着就扔着,怎地这么多废话?”
    “哦。”张焕摸摸后脑勺,给宇文初行了个礼就要退下。忽听宇文初道:“别弄丢了,留给朱长生处置。”
    一听这个,张焕便笑了:“不知傅家愿出多少钱来赎买这只绣鞋呢。”
    朱长生随后进来,笑道:“说什么呢,这样热闹?”
    张焕上前抱住他的肩头,讨好笑道:“朱老哥,按殿下从前定的例子,谁想到的挣钱法子就能抽分子。若是这绣鞋换得银钱,我要抽成的。”傅相家资丰厚,傅明珠又深得宠爱,恰逢她闹着要和临安王悔婚的当口,为了她的名声,傅家怎么也不会少出这个钱啊,能分一点就发财了。
    朱长生冷眼瞅他:“这法子是你想的么?”
    


第10章 凶器
    当然不是……是殿下,张焕悄悄瞅了宇文初一眼,见宇文初坐在窗前想事情想得入了神,神色高不可攀,只好用商量的口吻小声道:“事情是我经办的,论功行赏,我总能分得一杯羹吧?”
    朱长生拿大白眼赏他:“你想得美呢!方才傅家的人到处传说,有贼闯入他们家姑娘住的精舍,偷了贵重东西出去,要让观里帮忙查看抓贼呢。你就是那贼!你自己好好想想,有没有人看见你去回廊那边偷鞋?若有,赶紧地说,省得人家打上门来要人,让殿下难做。”
    “啊?她怎么这样不要脸呢?还倒打一耙!”张焕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见朱长生和敬松都好笑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又被调侃了,气得去找宇文初评理:“殿下,您给评评理,他们尽欺负属下老实。”
    宇文初这才抬起头来:“把鞋放下,退下。”
    张焕忙将鞋子放下,利索地退了出去。
    宇文初伸出两根手指,捏了缎鞋放在眼前仔细查看。那鞋做得精致,用料华贵自不必说,难得鞋底还缝了上等的香料在里头,幽香扑鼻,鞋尖那颗龙眼大小的合浦明珠更是流光溢彩。
    不期然间,傅明珠那张灵动美丽的脸便浮现在他面前。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是难以想象,那样一个娇矜的小女子竟会半夜跑到凌空回廊上疯狂旋转,再不要命似地把整个长廊跺得“咚咚”响,好像心里特别愤怒似的……要什么有什么,比公主还要过得称心如意,她别扭个什么?宇文初微眯了眼,将缎鞋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面前的案桌上,道:“朱长生,明日你去给傅明珠送清单时告诉她,她刺杀本王的凶器遗落在此,是否需要送去给傅相过目?”
    朱长生忍笑道:“是。”想想又道:“殿下,那女子是个刁蛮不懂事的,难免会冲撞了您,不如直接知会傅相,傅相会做人,知道该怎么做。您看如何?”
    宇文初盯着缎鞋上绣的银莲花,淡淡地道:“本王还没沦落到要借一个小女子生财的地步,告知她,我自有道理。”
    朱长生不敢再多话,应道:“是。”
    宇文初起身走到窗前往下看。他所居的精舍乃是绝佳的观景点,从窗前往下看,整个玉皇观一览无余,傅明珠所居的精舍也正好在他的视线之内,可以看到那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转着头“咕咕”地叫,敬松上前熟稔地抓起信鸽取出信纸看了,道:“殿下,临安王得知傅氏要悔婚,大怒,先去傅相府上大闹了一回,无果,又去宫里闹,就连太皇太后的面都没见着。不知他从哪里得知傅明珠在此躲避风头,已然往这边赶过来了,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傅明珠骄矜,宇文佑暴烈,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傲慢人物,若是没有当面闹开也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若是见了面必要闹得水火不容,再无转圜余地。朱长生的表情有些精彩:“若是这两人当面碰上再大闹一场,只怕这桩亲事是真的不成了。宗亲里有想法的人不少,必然要闹出些事来。”
    宇文初道:“那也未必,还要看傅明珠是否真心悔婚。”若只是一时赌气自抬身价,指不定很快就心回意转,不过他看傅明珠那模样,这桩亲事恐怕是真的不能成了。他本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想到傅明珠一时半会儿嫁不出去,不知怎地,竟然觉得很是惬意舒爽。
    三月的天儿,最是风和日丽的时候,尤其是玉皇山的景色真是好。明珠本身就是活泼的性子,虽然才经历了这样的大事,在屋里坐得久了也受不住,眼见着天气晴朗又有风,就想放风筝,便问山上什么地方适合放风筝。
    当朝信奉的是道教,宫中供奉得有皇家道观,京中权贵也有自家供奉的道观。这玉皇观便是傅府的供奉之一,观中道士得到傅府许多好处,恨不得把傅明珠给捧上天去,立刻推荐她去后山:“山后有片坡地,地势和缓树木少,敞亮又清净,姑娘要放风筝那是顶好的。”
    明珠知道山上没有风筝,下山去买来回也要些时候,便叫底下会做的去扎,她自己拿了纸笔颜料等着画风筝,先画一个一人高的美人风筝,再画一只燕子和两只蝴蝶,兴致勃勃地换了便于奔跑的胡服,梳个利落的男儿发髻,嘻嘻哈哈地带了一群丫头跑到后山去玩。
    那道士果然没说瞎话,后山上好大一片绿绒绒的草地,零星开着些野花,平整又漂亮,树木也少,风又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风筝都上了天,飞得又高又远。丫头们都尖着声气又叫又笑的,明珠却陡然失了兴致,盘算着要是能有一只丈余长的蜈蚣或是凤凰、飞龙之类的放上去才叫有意思,眼看着天色还早,就真的叫人去把竹篾和绢纸、颜料拿过来,她要现场扎风筝。
    忙乎半晌,见半剪揉着眼睛没精打采地走过来,明珠便叫他过来帮忙:“你不是总夸手艺好么?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现场给我扎一只两丈长的蜈蚣风筝,要又轻又好飞的,我就信了你的手艺好。”
    半剪一改之前的活泼夸耀,软绵绵地走过来蹲在她面前苦着脸低声道:“若是我给你扎出来,你是否可以大度点儿?”
    明珠心里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来:“你这话欠揍,先就认定了我是个小肚鸡肠的,自打二十再来和我说话!”
    她本是开玩笑,却没想到半剪看她一眼就扬起右手使劲打他自个儿的左手,边打边咬牙切齿地道:“我打死你这个糊涂虫,打死你这个烂酒鬼,看你还敢不敢好酒贪杯误大事儿!”
    一定是她用作诱饵借给他的那张残图出问题了,明珠几乎可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想到那张图纸若是流落出去会引起的麻烦,心里少不得有些窝火,便冷眼看着半剪自罚,也不叫停,也不问事由。
    


第11章 抵债
    自己打自己,总是下不了狠手,半剪偷看明珠,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便涎着脸凑过去道:“消气了么?”
    明珠瞥他一眼,淡淡道:“那要看你究竟犯了什么事。”
    半剪嗫嚅片刻,小声试探道:“你那图纸有多的么?可否给我复制一份?”
    他若老老实实说出来倒也罢了,偏要和她玩这样的小心思,明珠立时翻脸:“你想得美呢!你号称自己看惯了这些书籍图纸的,无所不知,就该知道那是什么紧要的东西!全天下只此一份!你花多少钱也买不着。”
    半剪颓然坐倒在地,目光涣散地道:“完了,这回完了。卖了我也不够赔的。”
    明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别说卖了你,就是整个玉皇观再加上里头的人也不够!”
    半剪犹不死心,道:“你早前说要送我美酒,我门前那罐子酒就是你送去的,是不是?”
    明珠冷哼:“我家的人还没上山呢,我从哪里给变酒去?”
    半剪一下子抱住了头,泪如滂沱:“我对不住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贪杯……”
    那图纸就记在她的脑子里,谁也夺不走,更别说只是一张不堪大用的残图,只要有半剪这个能工巧匠在她手里握着就算不得什么。要紧的是,什么人这么快就盯上了那图?所以其实现在就已经暗潮涌动了?明珠心里真正在意的是这个,少不得恐吓半剪:“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出来!”
    半剪眼泪汪汪地道:“你知道的,我有些贪杯,今早和你辞别后,我回到住处研究那图,看到一半口渴,出去找水喝。看见门口石桌上放了一翁酒,封泥已经开了,酒香四溢,我没忍住就偷喝了一口,太好喝了,清甜甘冽,回味悠长……我以为是你送来的呢,就一直喝,怎么醉过去的都不知道,等我醒过来,才发现那图纸不见了。”
    明珠给他气得不行,指着他颤声道:“你借图的时候怎么和我说的?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喝?”
    半剪捂着脸哭:“我哪知道我这样的小人物会给人盯上呢?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要是不解气就咬我一口吧。”
    她咬他?他倒想得美呢。他说得倒也没有错,他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若不是她居中横插一脚,谁会对他生出兴趣来?明珠忍了又忍,见半剪还和个小媳妇似的在那里呜呜咽咽地哭,终是忍不住打了他的肩膀一巴掌,气冲冲地道:“哭!就知道哭!给你害惨了!还不赶紧带我去看看?你好好想一想,都遇到了什么人,和谁提起过这事儿?”话不及说完,就闭紧了嘴。
    最有嫌疑的还能有谁呢?今天早上她和半剪在那里说话,看见并偷听了他们说话的就只有英王宇文初!这山上也只有宇文初才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和手笔。想到这里,明珠忙着招呼半剪:“快,带我去瞅瞅!”只要看到那瓮惹祸的酒,大概就能顺藤摸瓜了。
    半剪忙着领她去了住处,推开院门指着石桌道:“就在那石桌子上的,封泥半开,酒香四溢……”说着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有了酒瘾的人,叫她怎么说才好呢?明珠叹着气到处找那传说中的酒瓮,可整个院子都看遍了还是没能找着,转头瞪半剪:“东西呢?”
    半剪也着了急,到处乱翻乱刨:“不能啊,我走的时候它还好好儿地在这里呢,里头还有大半瓮酒,我想着以后还要喝的……”转头看见明珠怒发冲冠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矮了半截:“是我的错,弄丢了你的宝贝,你说要怎么办吧。”
    能借此机会把人诓回家也不错的,明珠伸手提溜住他的衣领子,狞笑道:“我说,要你以身抵债!”
    半剪被明珠那句“以身抵债”给吓着了,大叫着道:“我不从!我是好人家的儿郎……”
    他不从?这样的叫唤着,活像是她逼良为娼似的。明珠给他逗笑了,正想再逗他玩玩,院门忽然被人从外一脚狠劲儿踹开,一个人冷着脸大步走进来,死死盯着明珠抓着半剪衣领的那只手咬牙道:“快给我撤手!傅明珠,你实在欺人太甚!”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犹如有雷在耳边滚滚而过,明珠僵硬了脊背,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心头翻滚的怒意和恨意,缓缓转过头去看向破门而入的那个人。
    高高的个儿,宽肩窄腰长腿,鸦青的团花袍子,冷硬的犀牛角带,发束金冠,一张脸肆意飞扬,英气俊朗,只是脸色阴沉得拧得下水来,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里更是充满了鄙夷和愤怒。正是她曾经痴恋痴缠了十二年的宇文佑。
    宇文佑大步走过来,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冷笑:“那边闹着要悔婚,转头就在这里勾搭上了小白脸,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最后那一夜,他也是骂她不要脸,之前无数次,她也听他骂了她许许多多的不要脸。一句同样的话听得次数太多了,总会多少生出些麻木和迟钝感来,明珠仰头望着宇文佑微微笑道:“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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