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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子该死，我们三姑娘、我们三姑娘她执意要走，都是那个温润玉，都是他的错，把我们姑娘给带走了。”

　　　　“三姑娘以死相胁，让婢子带沈姑娘回来，想要李代桃僵；还要婢子每十日给她写封信，免得沈姑娘中途生悔逃离，再让林家大祸临头。”

　　　　林夫人的脸色又是一变，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双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钱嬷嬷连忙又是揉胸又是轻唤，才把林夫人再次叫醒，还自身上拿出药来给林夫人吃下去。

　　　　“夫人，祸福相依，不是三姑娘的话，咱们主仆只怕到死都以为、都以为……”她看向沈小小：“何况太子已经见到了姑娘，现在、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林夫人眼中的泪水哗哗的：“素君这孩子，是要害死满府上下几百人吗？！老天，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沈小小呆愣愣的看着林夫人，喃喃的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猛的转身看向瑚儿：“是不是，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我只是一个孤儿，我的父母都死在一场大火里，我的两个哥哥还在林素君手上；我，只是林素君找来代嫁的小孤女。”

　　　　“我、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找我的哥哥！”她混乱的脑子里终于找到了一点倚靠，转身就向屋外跑去。

　038章　好俗

　　　　沈小小想到那种可能，几乎是事实的可能，但却无法接受。

　　　　她自有父母，也有兄长，而且一家人曾经有过的快乐、幸福，依然让她时时会想起来。

　　　　她还能记得自己母亲温柔的笑意，依然记得自己父亲那大手拍在她头上的温暖！

　　　　她姓沈！她和林家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她要离开，去找她的哥哥们。

　　　　自她父母死在大火中，这么多年来，她真的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凄慌；她需要有人告诉她，那些在她记记中的温暖都是真的。

　　　　瑚儿一把抱住了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沈小小离开，因为她的生死全系在沈小小的身上。

　　　　往大里说，沈小小离开后林家再也交不出一个林素君给太子殿下，到时候林家上下无一幸免都要获罪。

　　　　往小里说，瑚儿知道了一个她绝对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想要活下来就必须有沈小小的相护才可以。

　　　　她之所以把林素君所为都说出来，就是为了活命：沈小小这里不能没有她。

　　　　沈小小惊慌失措之下，身子撞在了柜子上，又被瑚儿一抱就和瑚儿滚作了一团。

　　　　钱嬷嬷和林夫人都被沈小小给吓到了，反应过来齐齐过去拉住沈小小：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她们都不可能让沈小小再离开的。

　　　　林夫人把沈小小抱进怀里，坐在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是我对不起你，真的是我对不起你；老天把你再送回来，那就是天意让我好好的补偿你。”

　　　　“我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真正的生身之母，当年、当年那是万般不得已……”

　　　　沈小小本来没有挣扎，是因为她忽然想到，现在她离开会害死她的两个哥哥；她的父母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现在她绝对不能再让两个哥哥因她而死。

　　　　但是林夫人一句当年，让她一下子就挣开了林夫人的怀抱：“不得已？！不得已你就、你就可以放一把大火？！”

　　　　林夫人连忙摇头，伸出双手去拉沈小小：“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钱嬷嬷哭着爬过来以头触地：“夫人当年是不得已才把姑娘换、换……”她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那场大火是事后我们才知道的。”

　　　　“夫人当时就晕死过去，后来托了人去看，说是那样的大火不会有人生还的。夫人当即又晕死过去，在那时就落下一个心疾。”

　　　　“也对府中的事情不理不睬，只一心在佛前诵经，求佛祖保佑姑娘你能把投胎投个好人家……”

　　　　大户人家的内宅故事，沈小小流浪多年听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故事里的一人。

　　　　这么多年来，她饿过、病过、挨过冻也挨过打，可是多么苦她都默不作声，因为她认为是自己命不好。

　　　　沈小小听到那场大火同林夫人和钱嬷嬷无关——她心里是相信了七分的：“那，为什么是我？”

　　　　既然当年林夫人生了她和林素君，为什么会是她被送走，而留下了林素君呢？

　　　　她看着林夫人又重复了一遍，目光里有着太多的东西，但绝对没有母女之情。

　　　　林夫人被问的心中一痛，泪水流的更快了：“我、我……”她哭倒在钱嬷嬷的怀中。

　　　　能再见到另外一个女儿，是天大的惊喜，也真是老天的垂怜；但是她却真的无法面对如此简单的问题。

　　　　两个亲生女儿，她要选其中之一而舍弃，那种痛这么多年来每天每天都在啃咬着她。

　　　　现在沈小小的一句话，让她这种痛更是重了十倍、百倍。

　　　　钱嬷嬷看沈小小一定要这个答案，她哭着叩头：“是老奴的主意，一切都是老奴的主意；夫人当年狠不下心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老奴是看到姑娘身上有胎记，才向夫人进言把姑娘拿去换了；因为有胎记，将来或许、或许还能有相认的一天。”

　　　　沈小小瞪着一双眼睛，真的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只因为她身上多长了一个胎记，所以她就成了那个被送的人。

　　　　“换了府中的三爷，是不是？三爷，是不是我哥哥们的亲兄弟？”她有些木然。

　　　　心里有着百味的滋味，可是她品不出那是苦还是痛来；她仿佛全身都没有知觉了，又仿佛身体和她的魂魄分开。

　　　　钱嬷嬷再次向前爬了一步：“姑娘，一切全是老奴的错，全是老奴的错。”

　　　　原来，当年林夫人嫁入林府一直无所出，两年林丞相大人便听从母命纳妾，接着一个两个姨娘先后有孕，给林丞相添了两个庶子、两个庶女。

　　　　林夫人的肚子却还是没有动静，林老夫人和林丞相对她是越来越不满；就在林老夫人暗示了几次林丞相可以扶正姨娘为平妻时，林夫人终于有孕了。

　　　　林老夫人却不死心，说如果林夫人这次没有生出嫡子来，就把生了庶长子的姨娘抬成平妻：林平君的生母是林老夫人侄女，极得林丞相的宠爱。

　　　　林夫人万般无奈之下，听了奶娘钱嬷嬷的话，早早寻几个孕妇：万一林夫人生下来的是女儿，就拿女儿换个儿子。

　　　　不过林平君的生母也不是个蠢的，居然早早就防了这一手，几个孕妇的事情差点闹到林丞相面前。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林夫人的陪嫁庄子上救了一家人，那家人的男人姓沈，而其妻子就身怀有孕。

　　　　为了不再让林平君的生母万氏再发现什么，林夫人故意惹怒林老夫人和林丞相，离开林府到庄子上思过。

　　　　又在大夫的帮助下，和沈家的妇人同一天生产：怕什么来什么，林夫人一胎生了两个，却都是女儿。

　　　　沈家因为原本就有两个儿子，又添一个也是很犯愁，因为养不起啊；沈家只是平常人家，男主人又是个读书人，不事生产，日子过的极为艰难。

　　　　林夫人挟恩求报，用一个女儿换了沈家的儿子，又给了沈家一大笔银钱，让他们悄悄的在几十里外的山上安家。

　　　　按着钱嬷嬷的安排，林夫人会相助沈家，让沈家有个出路；过上几年，就由林夫人认送出去的沈小小为义女，可以带回林家养大。

　　　　再然后嘛，林夫人还可以做主把沈小小许配给林三爷为妻。可是事与愿违，一场不明原因的大火，让林夫人和钱嬷嬷的打算都落空了。

　　　　“好俗的故事。”沈小小听完后，半晌才落下两滴泪来；痛，却在她身体里蔓延，把她分割成千片万片。

　039章　五夫人

　　　　瑚儿扶着沈小小进了屋，回头看一眼跟进来的林夫人和钱嬷嬷，虽然有心想要到屋外去，但是她却没有那个胆子。

　　　　已经听了不应该听到的事情，此时她只要流露出一丝半点单独出去的意思，等着她的铁定是一碗毒药。

　　　　林夫人，在林府里不能算是一个坏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打骂人，更不会为了什么去谋算谁。

　　　　但是她自嫁到林家就是主母，哪怕现在林府里掌管钱财的人是姨娘呢，也没有谁能真的动林夫人一丝一毫。

　　　　有这样手段的人，在林家活到现在稳如泰山的人，岂会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何况，林夫人为了她自己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送人，杀她一个小丫头真不能算什么心狠手辣。

　　　　所以，她很乖巧的给每个人奉上了茶水，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到距离屋门、窗子最远的角落里。

　　　　没有人叫她，她是打死也不会开口多说一个字的。

　　　　沈小小坐在床上沉默着，对于突然发现的身世，她唯一的感觉就是不真实。

　　　　林夫人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沈小小，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更怕失去；再加上她自认对不起这个女儿，因此完全没有面对林素君时的底气。

　　　　“我、我还为你起了名字的，”她想讨好这个女儿，想要补偿这个女儿，可是她却在沈小小的沉默下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始：“你……”

　　　　沈小小的心里突然就窜出了一丝火来：“我，姓沈！”

　　　　她还知道此时在林府中，所以声音并不大，可是她话中的恼、怨，甚至是恨都是那么的明显。

　　　　抬头看到林夫人眼中快要掉下来的泪水，她的心中还是莫名是的一颤，转过头去接着道：“我是沈小小。”

　　　　“现在，我是林素君。”她能承认的就是，她是那个被林素君选中来代她出嫁的人，而不是什么林家的四姑娘！

　　　　林家，自有他们的四姑娘，却和她沈小小没有关系。

　　　　“我不是林素君林三姑娘，但是现在她不在林家，而我就只能是她。”她合了一下眼睛：“林夫人，其中的利害不必我来提醒你。”

　　　　林夫人手中的帕子被她攥的不成样子：“行，行，你说什么都行。”她很想认，回这个女儿，但是也明白不可能一下子就让沈小小接受她。

　　　　“只是，你要代替你姐姐嫁入东宫？”她的眼中闪过担忧：“你毕竟不是她，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姐妹……”

　　　　沈小小没有让她说下去，对她来说林夫人只是林夫人、林家也只是林家，所以她要做的事情不会发生改变：“现在，你有其它的法子？”

　　　　“如果你们能找回林素君来，我巴不得呢。”她不在意林家人的死活，却不能不把自家哥哥的性命放在心上。

　　　　钱嬷嬷叹口气：“今天是夫人和姑娘重逢的大喜日子，咱们不说那些糟心的事儿。”

　　　　她拉了一下林夫人：“姑娘也累了一天，让姑娘早一点歇着。来日方长，有什么话儿咱们明天再说。”

　　　　林夫人看沈小小的脸色，也知道沈小小需要时间冷静：“你先好好的歇一歇，老天送了你回来，母亲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她说完转身走时，并没有忘了看一眼瑚儿；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瑚儿还是战战兢兢的跟了上去，而沈小小这里自有珠儿过来伺候着。

　　　　沈小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林夫人所说的一切，她还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

　　　　林家，居然就是她的家，那位林大丞相居然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沈小小因为心里有事儿，本来就睡得不太沉，听到外面有声响便一下子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蓝绿相间的华美帐顶，摸一下身上所盖的绸缎锦被，她忍不住叹了几口气：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多好？

　　　　屋外的声音拔的很高：“瑚儿这丫头犯了那么大的错，再加上珊儿又出了那等不要脸的事情，我来问一问三姑娘有什么不对的？”

　　　　“把瑚儿绑了带走，也是为了三姑娘，更是为了林家的名声。没有想到三姑娘身边的丫头，没有一个是好的，不是你珠儿自己跳出来，我还真的不知道还有你这个小蹄子。”

　　　　“三姑娘所为向来让老爷着恼，还不全是你们这些小蹄子教坏的？来人，把珠儿也给我绑了，我要好好的问一问她们，是如何把我们三姑娘生生教坏的。”

　　　　尖锐的声音刺的沈小小耳朵都难受了，她再也不能装睡躺在床上不动：珠儿不能让人带走，瑚儿更不能让人带走了。

　　　　“谁在外面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她坐起身想到林素君平日里的为人，拿起床边小几上的茶盏就掷到了门上。

　　　　“姑娘，救命，救命！”瑚儿的终于开始哭叫了，刚刚没有她的声音，沈小小还以为她的嘴巴被人堵上了。

　　　　门被人推开，当前一个丽人踏进来：那一身大红的衣裙，要生生的耀瞎了沈小小的眼睛。

　　　　瑚儿大声的叫嚷着：“五夫人，我就是做错了事情，也有我们姑娘和夫人发落……”

　　　　她这句话其实只是为了给沈小小提个醒，让沈小小知道进屋的人是谁。

　　　　沈小小看着五夫人进屋来坐下，微一皱眉头：“珠儿，瑚儿，还不伺候我起身——要你们是做什么的，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

　　　　她说着话站起来，走到五夫人面前就像没有看到人一样，抬手就去拿茶壶：“你是吃河水长大的吧，我屋里的事情你管得吗？”

　　　　抬眼见瑚儿和珠儿还被人架着动弹不得，她大怒立时就把茶壶掷了出去：“什么东西，不过是奴才的奴才的，没有带耳朵来吗？我叫你们放人，听不懂还是听不到？”

　　　　茶壶狠狠的撞在一个丫头的肩膀上，那丫头没有忍住痛叫了一声。

　　　　五夫人头都没有回，只是看着沈小小很平静的道：“三姑娘的脾气，这一病倒是见长了啊。只是，也要分清好坏人，我可是为了三姑娘好。”

　040章　姨娘

　　　　五夫人的年岁不小了，刚刚她带着一身阳光，又穿的极为艳丽，才让沈小小错认她的年龄。

　　　　近前一看，五夫人眼角有着细小却遮不住的鱼尾纹，和林夫人比起来也并不显年青。

　　　　沈小小一面恶狠狠的斥责那些丫头，一面细细的打量着五夫人：她在猜想这个五夫人是什么来头儿。

　　　　在林府里，除了林夫人之外居然还有一位夫人，应该是林素君的婶娘？可是不曾听林素君说她父亲还有兄弟共同住在一起啊。

　　　　林丞相有兄弟，但是两个亲兄弟都外放多年，女眷都不在京中；而京中倒是还有几个林丞相的堂兄弟，但是他们在京中都另有住处，自然也不住在一起。

　　　　不管沈小小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也不慢，茶壶没有了，茶杯还有好几个呢，自然是一个接一个的掷了出去。

　　　　至于五夫人说了什么——为她好？就算她沈小小不是林素君那般心生七窍的人，也知道五夫人在睁眼说瞎话。

　　　　而且，对一个一大清早就打上门来的人，沈小小不认为自己应该客客气气的；何况，她现在正一肚皮的火气，以及说不出来的难受呢，有人愿意来做她的出气筒，她当然要好好的招呼一番。

　　　　不管五夫人有多么的嚣张，也不管刚刚五夫人的人在瑚儿和珠儿面前有多么的嚣张，现在面对沈小小时，那些人都不够看了。

　　　　瑚儿和珠儿都借此挣开了架着她的人，冲过来给沈小小披衣的披衣，端水的端水：沈小小让她们过来伺候嘛，她们当然要乖乖的听话。

　　　　沈小小扫了一眼瑚儿，发现她比昨天晚上还多了几分恭谨：也不知道林夫人同她说过什么，现在的瑚儿都要成惊弓之鸟了。

　　　　五夫人的脸皮抽了一下，没有想到沈小小只说了她一句多管闲事，便把她晾在了那里。

　　　　“珊儿所为，可是极损三姑娘的闺誉，这要是让皇家的人知道了……”她今天可是有备而来，且还要一定带走瑚儿，所以开口就要给林素君扣个不贞的罪名儿。

　　　　沈小小听她说话的时候正在净面，闻言端起水盆来就自五夫人的头顶浇了下去。

　　　　看着*的五夫人沈小小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此人倒底是谁，为什么非要找她的麻烦呢？

　　　　或者，又是林素君从前招惹下的烂摊子？

　　　　瑚儿此时却像只斗鸡一样跳到沈小小身侧：“五夫人，府中的人尊你一声夫人，可我们夫人还在，你倒底还是个姨娘。”

　　　　“我们三姑娘却是林家的嫡女，当今皇上赐婚的未来太子妃，你张嘴就敢污我们姑娘的名声——你是想要我们林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吗？！”

　　　　沈小小对瑚儿的表现满意，不过猜着和林夫人应该有关；但是她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她，只是个姨娘？！”

　　　　如此的嚣张，明目张胆的大红衣裙：哪怕是家常的衣裳，那大红色也绝不是妾室能穿的；还有，人人都称其为夫人，哪怕是加了一个五字——不知道的人，只会当她是林家五